三百三一.噩耗
夜半。顶 点 X 23 U S
圆月高升。
好不容易才有了困意的白九霄打了个哈欠,正准备找个屋子凑合一觉,但忽然之间,倦怠慵懒的双眸就像是被明星,在瞬间被点亮。
因为在呼啸的风声之中,他似乎发现了一点不寻常。
起伏的屋脊上,黑影乘风起落,正是从后院出来的,白九霄不曾迟疑,立刻闪身追了上去。
若是往日,他一定会立刻上前,将这偷偷摸摸在苏府中飞来飞去的小贼拿住。但是现在情势紧张,他也学会了沉得住气,先看看这人有什么意图。
此人不但对苏家的格局很熟悉,甚至对于巡查暗哨也很清楚,所以一直畅行无阻,没有被任何人发现,而这人的行动也很明确,并不是漫步目的闲逛,而是径自朝一处掠去。
最后,黑衣人落入一处小院,白九霄清清楚楚的看见这人蹑手蹑脚的偷潜进了一间屋子。
白九霄心中暗暗一惊。
因为这间屋子之前他才进去过。
屋子就是普通的客房,但是现在住在这客房里的人是叶小蝉。
屋子里一直是黑洞洞的,那人潜进去半晌没有动静。
白九霄觉得不妙,终于不再等下去。
开门的一瞬间,一只拳头迎面打来,好在白九霄躲得快,他顺势将偷袭自己的人手腕拧住,一把就将人按在了门上。
“谁!”
他厉喝一声。
被擒住的人身子一溜,抬腿就是一脚,狠狠踢向白九霄的下腹。
白九霄动作更快,手掌挥起便朝着那人脸上打了过去。那人身子微缩,趁机从白九霄腋下穿过,反身便是一招“灵蛇献珠”,朝白九霄咽喉抓起。可惜这人速度虽快,掌风却欠了火候,短短七招之间,更是被白九霄瞧出了五处破绽。
但就在这掌风袭面,白九霄已有了十足把握将人拿下的时候,迫近的掌力突然一散,招式完全变成了另外一套功夫。
这种功夫白九霄从未见过,尤其是招式之诡谲多变,灵巧神奇是他前所未遇,之时这招式虽奇特古怪,骤然一见,还衡量不出威力何在。而就在白九霄分神,想辨出这招式出自何门何派的时候,那人的功夫又再度起了变化。
这一次不再只是招式的变化,此人最后打出的这几招,与刚才交手时完全不同,变化突如其来,甚至连白九霄也一时有些招架不住。
就在一系列天花乱坠的招式飞舞之际,突然之间,原本劈下斜切白九霄脉门的一掌变幻了手势,变成了结结实实的一拳,朝白九霄的脸上迎面打了过去。
若是再慢一分,这一拳就铁定是躲不开的了,但是白九霄还是躲开了,而因为这蒙头打来的一拳,他更加确信此人身份。
这一拳打空,那人几乎也是空门大露,胳膊被白九霄一拧,人又已死死按在了桌子上。
这次白九霄的手劲儿更有分寸,用得也更巧,所以手底下的人就疼得吱喳乱叫。
“停停停,是我,快撒手!!”
纵然此人不叫,白九霄也知道她是谁。
正因为知道她是谁,白九霄才更不会放手。
叶小蝉当然也不是好惹的,就在她说完这句话,她手臂上的力气一顿,翻在桌上抬腿就朝白九霄的脸上踢了过去。
白九霄便顺势放了手。
叶小蝉又冲上去,挥起胳膊就是一拳。
这一拳当然又没有打到。
而白九霄的身形一动,人已退到了门外。
他笑嘻嘻的看着叶小蝉,一副欠打的样子。
叶小蝉瞪着眼睛,恨不得冲上去咬他一口,却听有人笑道:“呦,这里好热闹。”
江轻鸿从外漫步而来,脚步轻健。
不等叶小蝉开口,白九霄已笑道:“来的正好,看我抓住了什么。”
叶小蝉的眼神已凶得吓人,她一把拉下面纱,跳脚道:“姓白的,你这个混蛋,大混蛋!”
白九霄却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含笑道:“我当是谁呢,怎么是你,还以为抓住了子夜的刺客……”
叶小蝉怒气冲冲的蹿了过去,只是她还没有扑过去,有人已先一步将她抱住。
“好了,进去说。”
叶小蝉不想说。
一个字也不想说。
她现在简直气得说不出话。
白九霄道:“深更半夜的,你们又搞什么花样。”
江轻鸿不答,只问道:“小叶,到底怎样?”
叶小蝉松了一口气,强压下心头不快,淡淡道:“有收获,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江轻鸿想了想。
“苏家是不是还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
叶小蝉道:“其他的我不知道,不过我发现偏院中有一处还亮着灯,那里面住着一个人,身边还有个小丫头伺候,看样子很像是苏家的一位小姐。”
白九霄道:“苏家人不是走光了么?”
叶小蝉不理他,板着脸转过身子,对江轻鸿道:“你为什么要我去,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江轻鸿沉吟片刻,道:“明天问问苏霆就知道了。”
叶小蝉意外道:“什么,你要问他?”
“怎么了,不能问他吗?”江轻鸿反问。
白九霄总算听出几分意思,抢在叶小蝉面前道:“你们这些人还真是不识趣,别人瞒着自然是有原因,就这样去问,恐怕有人会为难了。”
江轻鸿却没有说话,站起身大步走了出去。
晴空,薄云,万里湛蓝。
叶小蝉坐在水塘边,百无聊赖的往水塘中投着鱼食,眼睛却滴流滴流的不知在往远处瞧什么。
有人叹了口气。
“哎,鱼儿鱼儿真是可怜呀,再喂下去,你们可就要见阎王去了。”
叶小蝉不悦的转过头,恨恨瞪了白九霄一眼。
“臭小子,别来惹我,想讨打呀!”
白九霄摇头。
“想知道他们说什么你就过去,守在这里做什么?”
叶小蝉哼道:“你懂什么,人家郎才女貌,一对璧人,我过去岂非大煞风景,我才没你这么不识相。”
她嘴里虽这样说着,心里却也不太明白。
只是江轻鸿既然要这么做,便一定是有须得这么做的理由罢了。
不远处的花园里。
亭台间,有人在绣花,有人在下棋。
绣花的是一个人,下棋的也是一个人。
只不过绣花的是一个女人,下棋的是一个男人。
慕容瑾已一连来了三日,在她的照顾之下,苏霆好得很快,现在不但能下床,还能从屋子里出来透透气了。
“能情投意合也是他们的福气,反正不论怎样,都是要一辈子朝夕相处的人。”
白九霄说完,看向江轻鸿。
江轻鸿还在喝酒,就在叶小蝉身边,一言不发的喝着酒。
忽然,江轻鸿问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了。”
叶小蝉想了想,脆声答道:“今天是初七,日子过得可真慢呀。”
她常常叹息一声,见原来坐在花园里的人已不见了。
算时辰也差不许多。
自从苏霆能下地之后,慕容瑾每日都会陪着他来花园待上小半个时辰。
他们所在之处与花园隔着一条玲珑的回廊,见江轻鸿起身走过去,叶小蝉也忙跟上。
花园中。
棋盘还摆在那里未收。
江轻鸿走到方才苏霆所坐过的地方,坐了下来。
叶小蝉便忙坐到了他对面,也同他一样,打量着盘上的棋局。
桌上有黑白两色子。
黑子已占了大半,白子岌岌可危。
看得出来,苏霆虽在养病中,心里却依然记挂着大局。
平静一直持续了多日,自从上次刺杀未果,险些要了苏霆的命之后,子夜并未乘胜追击,反而陷入了一种莫名的沉寂。
但是江轻鸿隐隐察觉到,这仿佛只是暴风雨前的平静,平静过后,也许会有一场极大的风暴要来。
风暴终于来了,就在苏霆受伤未愈的第三日午后。
晴空下,一匹快马疾驰,从城外奔来,一路扬尘。
赶到了苏家的时候,一匹良驹已是伤痕累累。
马上的人连滚带爬的掉了下来,亦浑身是血,一张脸也已鲜血模糊。
在被送到苏霆面前的时候,甚至没有一个人能认出此人也是苏家的少爷之一。
这件事对苏霆的打击之大可想而知,无论是任何人见到那场景,几乎都是不忍面对的。
苏霆更是一度因伤心过度而昏厥。
叶小蝉赶到的时候,更是被那场景吓住了。
苏。
他已几乎不像是个完整的人。
从上到下,他身上几乎已没有一块完整的肌肤,除了严重的外伤之外,他的舌头也已被割去了。
临死之前,他终于还是赶到了苏家。
但是他已不能吐露半个字,唯有那双已变浑浊的双目还在死死的盯着苏霆,眼神既痛苦又无助。
他用尽全力,支支吾吾却不知想说什么,但是手却指着门外,似乎想告诉苏霆什么。
即便他不说,所有人也能想到苏家的人出了事。
可是众人不知,唯有他知道的,他又无法再告诉别人。
他是急死的。
人一激动,毒发的便更快了。
苏霆也在苏死时,受不住打击昏厥了过去。
他醒过来的时候,所有人都挤在了屋子里,不仅屋子里,屋子外也挤满了人。
“你醒了?”
慕容瑾的声音有些沙哑,似乎是哭过。
苏霆的脑袋则像是一片空白,但等他确定自己是清醒的时候,通体只有一阵无法言喻的寒意,冷得他想要发抖。
他挣扎着想要起身,有人已扶住他,将他扶起。
慕容瑜也在。
“苏兄,你可醒了,把我们都吓坏了。”
床边除了江轻鸿等人,丁凡也赶到了,甚至连花无影与狄良都已来了。
苏霆立刻回想起自己昏倒之前发生的事,胸口一闷,一口热血就吐了出来。
见状,江轻鸿忙一推身边的小神仙道:“有劳你再给他看看。”
小神仙答应的痛快,又道:“我看人既然醒了,你们也别都围在这儿了,先出去等着吧。”
听了这话,屋子里的人才陆续退了出去。
又半晌,小神仙才从屋子里出来。
“还好还好,应该就是受的打击太大,一时心绪激动所致,一会儿等他情绪平复,你们就可以去看他了。”
等小神仙带着怜儿去煎熬后,慕容瑾也将屋门打开了。
“几位可以进去了,不过说话的时候最好小心些,免得他再受刺激。”
如今慕容瑾对苏霆的照顾可谓无微不至,这大概是现在对苏霆唯一的安慰了。
“苏兄,事情现在还不清楚,我已将能派的人手都派了出去,相信很快会有消息回来的。”
慕容瑜虽觉得希望不断,但也只得这么安慰。
“对了,官府的人也出动了,你先别太担心。”
苏霆点点头。
“二位捕头,多谢。”
花无影淡淡道:“不必客气,追查牵涉人命的大案,保一方平安,原本就是我们份内之事,只是事已至此,来龙去脉还是要问一问的。”
“应该。”
花无影使了个眼色。
狄良才上前。
“经江公子同意,尸体已由仵作勘验过,证实苏少爷致死的原因除了身上的伤,再有便是中毒。而毒药与苏安所中之毒相似,也就是那日刺杀几位的子夜杀手箭上所用之毒,所以看来是同一伙儿人所为。”
狄良三言两语将结果报上,花无影道:“听说苏家人其实早几日已秘密出城,看来这事是真的了。”
苏霆道:“是,自从家父遇害,我便知道苏家再不安全,所以……”
他几近绝望的叹了口气。
“其实这也不是我的意思,是家父一早便安排好的,他似乎早已预料到苏家并不安全,这原本是早就留下的一条后路……”
花无影道:“可是现在看来,这条后路非但不保险,而且反而有可能适得其反,成了一条催命的死路。”
与慕容瑜的安慰不同,花无影显然更无所顾忌一些,说话也并不含蓄。
好在苏霆也并不是一个喜欢自欺欺人的人,他淡淡道:“是,当时安排下这条计划的时候,我也很是担心,但是父亲说这件事他已安排稳妥,要我不要再有顾虑。”
这件事原本也是极为隐秘的,即便是对江轻鸿,他也原本是只字未提的。
花无影道:“知道苏家人下落的都有谁?”
苏霆道:“只有我一人,一切都是父亲早些时候亲自安排好的,甚至连我自己都不知道。”
“这么说,苏安也不知道?”
“是,至少他没有从我这里得到任何消息,不过……”
苏霆微一沉吟。
“苏善就不好说了。”
三百三二.灭顶之灾
“苏善?他是何人?”
“苏善和苏安一样,也是苏家的下人。顶 点 X 23 U S不过他是家父身边最信任的人,一直负责照顾家父的起居饮食,在家父遇害之后他便失踪了。”
花无影眼波流动。
“那苏老太爷遇害是何时之事?”
苏霆将来龙去脉讲明,而当时江轻鸿也在场。
花无影道:“这么说,苏老太爷遇害,苏善失踪,你难道就没有怀疑过他?”
苏霆叹道:“只怪我当时着急,一心想着遵从家父生前嘱咐,一旦他出事,苏家所有人立刻离开苏府,不得迟疑。而后,我才确定苏善确实下落全无,直到现在生死不明。”
花无影眯了眯眼睛。
“若是苏家人离开的消息十分隐秘,苏安不可能得知,那苏善呢?”
苏霆沉默片刻。
“父亲身体不好,很多事都是他经手去办,所以他若知道一些,也不是不可能。不过家父既然这么信任他,我想他应该信得过……”
听了这话,花无影不由冷笑。
“苏少爷这是自我安慰呢,还是当真如此天真,觉得到这个时候,还有人会是完全值得信任的。”
苏霆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慕容瑜却道:“花捕头这话严重了吧,自古忠义之人尚存,若是没有一个人可以信任,难道不是一种悲哀么。”
花无影冷笑。
“看来这里单纯的人还不少,我是好意提醒,几位都是出自养尊处优的名门之家,自然不明白有时候人为了活下去,是可以什么都抛弃的。”
江轻鸿忽然道:“什么都抛弃,倒不至于所有人都如此。不过信任与背叛本就是双生,一个原本值得信任的人变得不值得信任,这也不是什么奇怪的。”
花无影看了一眼江轻鸿,淡淡道:“总算这里还有个明白人。”
江轻鸿道:“花捕头请继续。”
花无影转了身,又面向了苏霆。
“苏善到现在都没有消息,其实苏大少爷心里早就开始有所怀疑了,是吗?”
苏霆道:“这是当然,其实我一早就在怀疑苏家有人与子夜勾结,所以家父一出事,我才这么着急送走苏家其他人。我自认为这件事做的很隐秘,在苏家人到达那处安全所在之前,就算苏家人也不会察觉到什么。”
“哦?”
花无影多多少少也有些好奇,好奇苏如山与苏霆到底有着怎样的安排,才能如此放心,搞出这么危险的动作。
纵然苏家陷入危险之中,却比不上外面更加危险。
苏家人一旦离开苏家,那便是势单力薄,自己将自己置身于险境之中。
这么简单的道理苏霆不会不明白,像苏如山这样的老狐狸更不会不明白。
可是他们还是这么做了。
事到如今,已经没有再隐瞒下去的必要。
苏霆也便道:“那日家父骤然丧命于卧房,我便将苏家所有人紧急召集在一起,而后通过大厅密道,将所有人送离了苏家。”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皆意外。
苏霆又道:“密道的出口众多,但不论他们从哪个出口出去,都会有人在出口附近接应。而他们进入密道之后,我便将入口关闭,独自在厅中待了两个时辰。两个时辰之后,收到飞鸽报讯,便知他们已与接应的人汇合。”
花无影道:“那负责接应的都是什么人?”
苏霆只道不知。
不仅接应的是什么人他一无所知,关于所有一切,他都是按照苏如山留下的安排依样进行的。
花无影道:“所以自从苏家人被送走之后,你也再没有得到过与他们有关的消息,更是无迹可寻了?”
“不错。”
苏霆叹息。
“苏善迟迟未寻到人,我心中久已不安,但是派出去的人又毫无音讯,所以……所以我一直希望是自己多虑。”
但事实证明,这并不是他多虑,情况或许比他预料得还要糟糕。
花无影缓缓踱了几步,思量半晌。
“有几句话,我想与苏大少爷单独谈谈。”
“单独谈?”
苏霆有些意外,不由环视了一周。
外面的闲杂人等早已在他醒来后散去,现在留在屋子里的都是为苏霆而来的人。
花无影说这话,不知是不想让在场的其他人听到,还是说他在堤防着什么,亦或在提醒苏霆要注意什么。
苏霆还在迟疑。
慕容瑜已起身。
“既如此,我们就出去等吧。”
众人陆续走出,只留下了花无影,连狄良也退了出去。
狄良将门关上之后,丁凡不悦的哼了一声。
“他这是什么意思,摆明了连我们都不信任。”
人人都看得出,丁凡对这位派头十足,官威不小的花捕头并不买帐。
慕容瑜道:“丁兄何必气恼,方才那位花捕头不是说得很明白了,他何止不信任我们,恐怕他连苏兄也不会信任。”
丁凡皱着眉。
“老狄,你说他在里面搞什么名堂。”
狄良默然半晌,没有说话,眼睛却瞥向江轻鸿。
花无影在屋子里待的时间并不算太久,很快门就开了。
花无影出来之后,便径自离开,狄良忙跟着走了。
“苏兄,那个姓花的搞什么鬼,他没有对你怎么样吧。”
苏霆一直在发愣,连丁凡对他说话都没有听到。
见他这副情景,旁人更加着急。
慕容瑜也关心道:“苏兄,你没事吧。”
苏霆回过神。
“没,没事。花捕头不过是向我打听了一些事,因与他此行的目的有关,所以不便向太多人透露……”
不待其他人开口,他已有些心不在焉道:“诸位,我有些累了,瑾儿,有劳你替我招呼各位。”
慕容瑾轻轻点了点头,但转而看向慕容瑜。
“小瑜,我看还是由你陪同,霆大哥的脸色不太好,我想留下陪他。”
“也好,那大家就请先移步吧。”
就在众人从屋子里出来,慕容瑾又快步追上。
“江公子,请留步。”
茶杯里是刚刚倒上的热茶。
慕容瑾道:“药应该好了,我去看看,你们慢慢聊。”
等她从房间里退出去之后,江轻鸿道:“慕容姑娘真是个善解人意,又体贴耐心的好姑娘,看来这桩婚事是没有定错的。”
苏霆缓缓道:“可许是我们缘分未到,现在这个时候,我实在没有心思再去顾及其他,何况苏家人接连被害,苏家又是这样的处境。”
“那你的意思是……”
“我想与慕容兄商量,将婚期暂时推迟,若是此劫过后,我侥幸不死的话……”
苏霆的神情看来极为落寞,还有种说不出的惆怅与不安。
“我很担心苏家其他人的安危,花无影已答应会让官府的人帮忙追查,可是我……我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江轻鸿道:“看来花无影已经对你说了那件事,关于流光阁……”
苏霆微微有些吃惊。
“你,你也知道?”
江轻鸿道:“花无影对我提过,我知道他早晚都会告诉你的。”
苏霆犹疑,忽而又很快想通了。
“哦,我怎么忘记了,江兄是神捕白鹰的好友,花无影也是神捕堂的人,自然待江兄与别人不同。”
江轻鸿淡淡一笑。
“也许吧,他也只是提了几句而已,但是我知道他的目标是朱大总管。”
“那是之前,现在他的目标已变了。”
“他果然盯上了苏家。”
江轻鸿已想到了这些,从花无影要单独见苏霆的时候,他便知道事情已变得越来越复杂。
苏霆道:“原本身正不怕影子斜,可是自从苏勇开始,苏家已变成了一池浑水,我的心里真的很乱。”
江轻鸿沉声道:“看来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你要保重身体,不过有花无影插手进来,子夜也不可能完全不顾忌。”
苏霆苦涩道:“此时此刻,我只希望苏家其他人能平安,别的我已不再奢求。”
门外,人影翩然而去。
前厅里的气氛也并不好,因为有的人本是来帮忙的,可是来到这里之后却发现,自己根本什么都插不上手。
大抵自觉留下也没有什么帮助,丁凡便告辞了。
丁凡离开的时候,慕容瑾正好进来。
她进来之后,便将慕容瑜叫走了。
江轻鸿来得更迟。
一见他,叶小蝉便心急的迎上去。
“你可来了!怎么样,到底什么事,这么神神秘秘的。”
白九霄忍不住道:“可不是,你要是再不来,有人恐怕就要急死了。”
叶小蝉哼道:“要你多话!”
白九霄冷笑。
江轻鸿道:“想不想出去走走。”
“好呀!我待在这里都快闷死了,我们出去呀!”
叶小蝉欢天喜地的挽住江轻鸿。
“小九,一起吧。”
“小九?”
叶小蝉眨了眨眼睛,才明白江轻鸿叫的人是白九霄。
“我看还是算了吧,我要是跟着去,某人还不得吃了我,回见吧。”
白九霄一摆手,先一步阔步走了出去。
夜幕未沉,星月朦胧。
天不迟,却已暗。
街上吹起阵阵寒风,叶小蝉的心情极好。
走在空阔的长街上,手边挽着江轻鸿,晚风吹动着身上稍显轻薄的衣衫,她一点也不觉得冷。
日渐寒冬,天也越来越短。
远处街口,摇曳着一挂灯笼。
灯笼在夜雾里散发着橘红色的光,就像一对对闪烁的眼睛,守护着夜里的相思楼。
相思楼的大门竟然是关着的,但整座楼还是灯火通明。
气氛有些异常。
轻歌已不在了,江轻鸿为什么还要来这里。
叶小蝉心中疑惑,刚要开口,却发现江轻鸿的目光一闪,那总看似平静的眼神中多了一丝警惕。
“想不想吃糖炒栗子。”
他看似随意的在问,心里显然已在考虑别的事。
叶小蝉立刻道:“你别想把我丢下,要去就一起去!”
江轻鸿看了一眼那明若秋波的眼神,没有再说什么,叶小蝉却握住了他的手。
门开了。
一推便开了。
灯火通明的大厅里,却空无一人。
往日这个时候,大厅里定然是人头攒动,摩肩接踵,连通行都不便的。
两人刚走进大厅,二楼有人探出头来,轻轻瞥了二人一眼。
看这人穿着却是官差打扮,腰间还挎着刀。
他叫嚣道:“今天这里不招呼人,快走快走!”
江轻鸿二人对视一眼,已预感到相思楼定然是出了什么事。
“小哥,这里是不是出事了?”
叶小蝉上前。
官差不耐烦的摆了摆手。
“让你们滚就滚,这么多废话!”
叶小蝉蹙眉。
江轻鸿忙将她拉住,道:“这位官爷,我们不是来这里玩的,是来找人的。狄良狄捕头在吗?”
官差上下打量江轻鸿。
“怎么,你认识狄头儿?”
“正是,我们不但认识狄良,还认识神捕堂的花无影,你最好还是去通传一声。”
官差的神情一顿,道:“好,你们等着吧。”
官差走后,江轻鸿笑道:“你这小丫头倒会摆谱。”
叶小蝉用一种莫测高深的语气,自信道:“我会的事可还多着呢,学着点吧。”
未多时,那个官差回来了,态度果然变的客气了许多。
“二位,刚才多有得罪,跟我来。”
上二楼,叶小蝉才发现每个屋子的灯都是亮着的,而且屋子里都有人,走廊里全是官差。
原来这儿的姑娘都被禁在屋子里,不许出来。
走到一间格局最大,装饰最豪华的房间门口,官差停了下来,回禀道:“花爷,人带到了。”
花无影的确在这里,狄良却不在。
见来人是江轻鸿与叶小蝉,花无影似乎并没有半点惊讶。
“二位,这么快又见面了,有何贵干。”
他似以为他们是来找他的。
江轻鸿淡淡一笑。
“我们是来看望一位朋友的,想不到花捕头也在这里做客。”
花无影轻笑。
“怎么,江公子看我这样子像是来这里寻欢作乐的?”
“不是寻欢作乐,那就是公事了,花捕头还真是勤勉,查案子都查到这里来了。”
花无影道:“三天前,有人曾见过那只猪在这附近出现,所以我便亲自来看看。这相思楼果然是个好地方。”
他说着环视周围,眼神中流露出一丝莫名的贪婪。
江轻鸿道:“轻歌姑娘的事,花捕头既然已知道,现在来这相思楼,难不成还指望能挖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
花无影道:“神捕堂想挖的东西,还没有挖不到的,江公子若是想见识见识神捕堂的手段,大可以留下一观。”
话音未落,门外有人低着头走进来。
“花爷,这个也不中用了,是不是还要继续……”
三百三三.血染相思
“这还用问,继续。顶 点 X 23 U S”
花无影漫不经心的说了一句,手下便应声走了出去。
接着,外面传来吵闹声。
“不,我不去,我什么都不知道,真的……”
哀求声不断,因恐惧而变为哭泣。
一个妆容精致,相貌美丽的少女很快被人拖了进来,丢在地上。
她从地上爬起来,跪着匍匐到花无影的身边,哀求道:“官爷,真的不关我的事,我真的没见过那个人,求您高抬贵手……”
梨花带雨,打湿了艳丽多彩的妆容,少女被吓得面无人色,连声音都在抖。
花无影却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幽幽道:“拖出去,给我仔细的审。”
“官爷,官爷饶命……”
少女拉扯住花无影衣角,花无影只厌恶的一挥手。
少女立刻又被带来的人拉走,呼号声很多消失,门外又恢复了寂静。
叶小蝉忍不住道:“你这是做什么,她们也许真的不知道。”
花无影冷冷一笑。
“宁错杀一千,不放过一个,有些人是不撞南墙不回头。要怪不能怪我,只能怪她们之中隐瞒不说的那些人。”
江轻鸿道:“严刑逼供,原来名满天下的神捕堂也不过如此。”
花无影笑了笑。
“二位若是没什么事,就请回吧,这里已经不适合二位再继续待下去了。”
江轻鸿道:“方才我已说过,我们是来找人的,现在人还没有见到,我们恐怕还不能走。”
花无影眼波流动。
“哦,原来江公子要找的是相思楼的人。”
“是,她叫做云梦。”
花无影道:“那就要看看江公子的运气好不好了,去查查这个云梦还在不在。”
“是。”
手下人匆匆而去。
片刻后,有人回禀道:“是有个叫云梦的,人在暖香阁。”
花无影冷冷道:“看来江公子运气不错,请。”
暖香阁外,有哭声。
哭声轻轻,却是哀恸。
门开了,门内有人缩成一团。
暖香阁里关了四五个姑娘,一眼望去并没有云梦。
花无影一踏入门,所有人都不由向后躲了躲,她们的身子都在颤抖,因为害怕还颤抖。
内室。
哭声愈悲。
掀开珠帘,绕过屏风。
屏风后有三人,一人躺在床上,两人陪在床边。
一走进这屋子,江轻鸿就察觉到一阵血腥味。
床上躺的人浑身是血,血肉模糊,奄奄一息,只有一口气了。
哭泣的是一个红衫女子,而坐在床边对面眼中含泪,却不曾出声的人正是云梦。
“哪位是云梦姑娘?”
花无影客气的不怀好意。
云梦冷冷起身。
临走之时,红衫少女哭得更紧,却也不敢再出声,只得用双手捂面哭泣。
从暖香阁出来,江轻鸿迎上来。
见到他,云梦不由蹙眉。
“你?”
“是。”
“是你将他们带来的?”
云梦眼中有了怒意。
好在花无影道:“姑娘不要误会,我要查的事是公干,与这位江公子无关。几位不要站在这里,还是换个地方说话吧。”
“不必了,想说什么就说吧,不过你们要找的人我不知道。”
她的态度极为冷漠,此时她正有满腔怒火,谁若是惹上她,定然都不会有好果子吃。
花无影竟没有生气,而是转身走了。
他一走,江轻鸿便道:“云梦姑娘,现在这里很危险,你放心,我会尽力帮你离开。”
云梦冷冷道:“多谢公子好意,我现在还不想走,公子来应该不是预料到相思楼出事,专程赶来救我的吧。”
叶小蝉不满她的态度,立刻道:“你还看不出来么,官府的人来者不善,他们可是比小鬼还难缠……”
“他们怎样不用你们管,你们还是走吧,省得自找麻烦。”
她拂袖便走,江轻鸿道:“就算云梦姑娘不想想自己,难道也不为其他姐妹想想吗?”
云梦驻足回身。
“你什么意思?”
江轻鸿道:“姑娘可知道那些人是为什么而来的?”
云梦不言。
江轻鸿走到她身边,放缓语气又道:“我今天来,是想告诉你一件事,轻歌她……她已再不会回来了。”
云梦眼神一怔,红了的眼眶突然变得滚烫。
“你……你见过她?”
“是的,就在几天前,在一处外宅子里,她就倒在我面前。”
江轻鸿黯淡垂眸。
“她……她死了,是中毒……”
“死了?”
云梦的声音一抖,脚步退缩,身子顶在了门上。
“轻歌的意中人便是相思楼的老板,他是不会允许任何人泄露他的秘密的,就算是对他一心一意的女人也不例外。”
云梦咬着唇,苍白的嘴唇已被咬破。
“你……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我,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江轻鸿道:“花无影是不是要查一个胖子。”
“是,可是我真的没有见过这个人,连和我关在一起的姐妹也说不知道。”
“云梦姑娘,我想如果现在还有人能救相思楼的,大概只有一个人了。”
“谁?”
“你。”
“我……我该怎么办,我要怎么样才能救相思楼的姐妹……”
云梦拉住江轻鸿。
江轻鸿道:“现在轻歌已死,三大花魁只剩下你一个,如果大老板想找人接手,一定要通过你……”
云梦的神情忽然变了。
江轻鸿知道自己并没有猜错。
云梦失声道:“那些人是冲着大老板来的?”
“恐怕是,看来你果然知道些什么。”
云梦的神情变得更加紧张,局促不安。
“不,我不能说,不能……”
她的表情极为痛苦,好似内心正在艰难的纠结着。
江轻鸿道:“如果花无影得不到他想要的,他一定不惜毁了相思楼,你真的忍心面对这样的结果么?”
云梦道:“你既知道大老板是什么样的人,也该知道如果我泄露半句,我会是什么下场。”
江轻鸿轻轻叹了口气。
“如果你不想说,我也没有资格逼你,只是希望你不要步轻歌的后尘。”
云梦的脸惨白,终于鼓足勇气道:“轻歌她到底是怎么死的?”
江轻鸿道:“她是为了保护他,不过风凌公子只是在利用她,利用她来掌控相思楼而已。”
云梦道:“你怎会知道,是轻歌告诉你的?”
叶小蝉忍不住道:“小飞雁,别和她嗦这么多,她不说就算了。反正她一向视轻歌为眼中钉,说不定人家正做着春秋大梦,以为能一跃飞上高位呢。”
江轻鸿却没有接话,只道:“风凌公子除了轻歌之外,在外还有别人女人,你认为像这样一个人,对轻歌会是真心么。姑娘既有苦衷,我也不便相逼,但希望姑娘好自为之。”
他说完,便要离去。
云梦去忽然笑了,不断的冷笑。
“我早知道,早就知道的……傻丫头,她无怨无悔付出真心的那个人只会将她带向地狱。可是她呢,哈哈哈,她还是一头栽了进去,她真是个疯子……”
她捧腹大笑,笑得已然失了态。
叶小蝉却不由怒上心头,上前揪住她的胳膊。
“我不许你这么说她,你根本什么都不……”
“懂”字未出口,叶小蝉却呆住了。
云梦一张花容早已模糊,美丽的妆容已被翻涌的泪水打湿,她再也忍不住,放声痛哭起来。
叶小蝉实在不能理解,这是一种怎样的情感。
她一直以为,面前这个人应该很嫉恨轻歌的,而且她还一度将她当做一个坏心肠的女人。
云梦姑娘的脾气她也是见识过的,叶小蝉并不喜欢这个人。
可是当她看见在面前哭得泪流满面的云梦,嘴里念念有词,都在叫着轻歌的名字,她忽然也有些同情她。
虽然叶小蝉自认为与轻歌的关系要比云梦好得多,但是看云梦这副样子,她才知道她也许想错了。
江轻鸿将悲伤的云梦扶起。
“现在还不是难过的时候,如果你肯帮忙,我一定会将那个人揪出来,要他给轻歌一个交代。否则的话,我怕危险迟早会找上你的。”
云梦慢慢停止了抽泣,她擦干脸上的泪,抬起头。
“你想要我怎么帮。”
“很简单,说出你所知道的一切。”
房中燃着香,带着轻微的百合气息,还有紫薇花的芬芳。
花无影凝视着香炉的盖子,好似已等得不耐烦。
云梦补好妆,缓缓从帘后走了出来。
“几位,久等了。”
经过片刻的冷静之后,她显已收敛起悲伤,整个人也从那种紧张恐惧的状态中摆脱出来,恢复了从容与镇定。
她袅娜的走过来,自己挑了一个位置最好的地方坐了下来。
“这位官爷急冲冲的来,还未请教大名。”
花无影终于开始变得有兴趣,抬眸道:“我姓花,是神捕堂的人。我来到这里是因为官府正在找的一个人。三天前,他曾出现在这附近……”
不待花无影说完,云梦便轻轻摆手,示意他不必再说。
“你们在查什么,我没兴趣知道。官爷如此兴师动众,想必定是有铁证在手。但既然有证据,似乎没有这么大动干戈的必要。”
或许是依仗自己知道他们想查的事情,云梦竟还端起了架子。
花无影冷冷道:“此事事关重大,在下职责所在,若有得罪之处,还请姑娘多多包涵。”
云梦嫣然一笑。
“配合官府查案是我等平头百姓的份内之事,花爷已来了有大半个时辰,应该已清查大半的人,可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了。”
花无影冷笑。
“现在才只是大半而已,不审到最后一个人,真相都未必会浮出水面的。”
云梦嘴角笑容一沉。
“所以为了得到那也许并不存在的讯息,阁下甚至不惜毁了整个相思楼,是不是?”
花无影道:“这话你好像没资格问我,要问也该这儿的大老板出面。”
云梦道:“听说阁下也很好奇我们大老板的身份,其实我并也并没有见过他。”
听云梦如此说,花无影眉心一皱。
不想云梦又沉吟道:“只不过就在三日前,我曾收到过一封信,信上约我去城南鸣凤园。”
“哦?信是什么人写的。”
花无影身子一探,立刻有了兴趣。
云梦眨了眨眼眸,看向江轻鸿。
“信是什么人写的我不知道,不过落款倒是很有意思,几位可以自己看看。”
她说着,从衣袖中拿出一封信,递给江轻鸿。
信还没有递到江轻鸿手里,花无影已先一步伸出了手。
不过信还是没有被他拿走,因为就在他之前,有人的动作更快。
叶小蝉将信草草扫了一遍,注意到落款是一处印章,印章上却不是名字,而是一枚奇特的花纹。
叶小蝉看完,将信递给江轻鸿。
江轻鸿却道:“花捕头请先吧。”
花无影毫不客气的接过信,看完之后,神情骤然一变。
江轻鸿注意到花无影神情变化,对信上的内容更加好奇,但是等他看到信上的印章,神情也变得古怪起来。
云梦娓娓道:“几位或许看不出什么,也难怪,这印章很少人见过的,是相思楼主事人的信物。”
江轻鸿道:“你确定?”
“当然,我在相思楼这么多年,只有湘姑第一次来的时候见过,还有就是湘姑失踪之后,我在轻歌手上也见过。”
“那现在呢?”
“这我就不清楚了。先是湘姑下落不明,后来轻歌也……”
云梦冷冷一笑。
“纵然三大花魁只剩我一个,我也还没到这种急不可耐的地步。”
“那将这信送来的人是谁,你有没有印象?”
云梦摇摇头。
“我回到房间的时候,信就在我桌上,我问过下人,没有人知道信是谁放到我房间里的。”
花无影问道:“信什么时候发现的?”
云梦想了想。
“我忙完回到房间里的时候,大概还是子时。”
“子时?”
花无影眉心微澜,眼神像是被某种东西点亮了,转头对身边人道:“那个胖子呢!他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手下人被花无影揪住了衣领,战战兢兢道:“是,是子时……”
花无影像是恍然大悟,他忽然大笑。
“我知道,我就知道他肯定是要来这儿的。”
他转而扑向云梦。
“你去过鸣凤园,你见到了谁!”
云梦被他吓了一跳。
好在江轻鸿及时上前,将花无影拦下。
“花捕头,有话慢慢说,你这样会吓到人的。”
他转而又道:“云梦,你一定要实话实说。”
云梦明白,江轻鸿在用眼神告诉她,不论是为了相思楼,还是为了自己,她都务必是要说实话的。
于是云梦道:“我……我谁都没有见到,因为我根本就没有去。”
三百三四.鸣凤园
“没去?你为什么没去?”
叶小蝉抢先在所有人面前先问出了心中疑惑。
云梦旋身。
“因为我知道找我去的人是谁,我并不想见他。”
自从轻歌迟迟不归,她心中那不安的预感就久久萦绕,不曾散去。
终于,她收到了那封信。
她下了极大的决心,不去那里,不去见大老板。
她很希望大老板能高抬贵手,饶过她。
“为什么呀,现在湘姑和轻歌都不在了,大老板想见你,说不定就是想让你掌管相思楼……这样的好事,你总不会不肯吧。”
叶小蝉眨着眼睛,有些怀疑。
她的怀疑不无道理。
这样好的机遇,原本是做梦才会落在她头上的,可是现在好运实实在在的来了,她竟然不接受。
江轻鸿道:“你不想接替做相思楼的主事人,是吗?”
云梦点头。
“是的,我从未想过做什么主事人,以前是这样,以后也不会例外。”
花无影冷冷道:“你很聪明。”
这是一句夸奖的话,可是从他嘴里说出来,非但不是夸赞,还带着一种愤恨之意。
云梦道:“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我只是不关心那些事,也不想被搅进去而已,所以如果你们非要问大老板的身份,我只会让你们失望。除了这封信之外,我真的一无所知,其他人当然更不会知道。”
她绕过江轻鸿,走到花无影面前。
“所以,恳求花爷高抬贵手,放过那些无辜的人。”
“无辜?”
花无影冷笑一声。
“看来现在你还没有弄明白,你以为相思楼还能置身事外。”
“你这是什么意思?”
云梦面上笑意全无,终于忍不住有些愠怒。
花无影道:“我得到可靠的消息,你们这相思楼的幕后大老板就是风凌公子,而风凌公子最得力的手下是我们要追查的要犯。”
云梦道:“我不知道什么风凌公子,更不知道你们要找的胖子,知道的我都说了,请花爷释放相思楼其他人。”
花无影冷冷道:“放心,只要你说的是真话,我保证你不会后悔说出来。你可以回房了,至于其他人,审问完之后,我们的人自然会离开。”
“你……”
云梦未想到,花无影竟然还不肯轻易放手。
原本以为江轻鸿会帮忙说几句好话,不想他立刻对叶小蝉道:“小叶,我们走。”
花无影道:“江兄这就走了?”
江轻鸿笑道:“兵贵神速,花捕头最好也要把握机会喽。”
他疾步而去,叶小蝉也急忙跟出去。
花无影皱了皱眉,只有片刻迟疑,也立刻对门口的人说道:“你们几个,跟我走!”
“是!”
花无影带着四五个人匆匆出门,一阵马鸣急嘶,马蹄扬尘而去。
等到人远了,门外角落里才有人闪出来。
叶小蝉竟然没有走。
只见她大摇大摆的走到门口。
“花捕头有令,要你们终止审问,全部撤回衙门去。”
“哦?有这回事?”
门口守卫上下打量叶小蝉,对她所说的很是怀疑。
叶小蝉哼了一声,扬手亮了亮挂在手脖子的东西,那赫然正是一块腰牌。亮闪闪,正是神捕堂的腰牌。
花无影的快马很快追了上来。
一眨眼,他们已出了城。
江轻鸿轻勒马缰,掉头横在路上,将随后而至的队伍逼停。
“都这么晚了,想不到花捕头也像我一样,这么有兴致,想出城转转。”
花无影蹙眉。
他不知道江轻鸿是搞什么鬼。
江轻鸿道:“不过我想花捕头今天已经忙得差不多,应该回去好好歇一歇了。”
花无影冷目盯着他,一字一字道:“江公子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想阻碍官府查案?”
江轻鸿悠笑。
“我想花捕头还是不要轻举妄动才好。那些人非同小可,若是现在这样毫无准备的赶到鸣凤园。好不容易得到一个这么有用的线索,花捕头如此大张旗鼓,就不怕打草惊蛇。”
花无影刚要张嘴。
江轻鸿又道:“我只是好心提醒,花捕头想做什么尽请自便,告辞。”
相思楼。
待到残局收拾完毕,云梦才回到房间。
叶小蝉已经洗了一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澡,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垂着湿漉漉的头发,正盘腿坐在榻上剪指甲。
“随便坐,不用招呼我,我以前常来的。”
死气沉沉的屋子里终于有了一点人气,云梦的心情却很难平静。
她在屋子里踱了两圈,才终于开口道:“今天的事多谢你。”
“举手之劳而已。”
叶小蝉扬唇一笑。
“在别人眼中,云梦姑娘一直是嚣张拨扈,脾气坏,心肠更坏,这样的人竟然会主动向人道谢,真是说出去也没有人会相信。”
云梦拂袖落座,就坐在梳妆台前。
“别人怎么看,我一向不在乎。不过你是怎么做到的,我知道那个姓花的官差并不太好说话。”
“我管他好不好说话,今天的事是他自己做得过火了,你不用感激我,更不要以为我是为了你帮你。我这么做,不过是为了还轻歌的人情。”
“你和轻歌很熟么?”
叶小蝉道:“算是吧,我们认识的日子是不短了,过去她一直费心帮我照顾我的心上人,要不是她小飞雁的这条命可能早就丢了。”
云梦眼波流动。
“你的心上人就是那位江公子?”
“是啊,他是我这辈子认定的男人,怎么样,我的眼光还不错吧。”
对于感情,叶小蝉远比任何人都要直率,甚至连云梦也不得不因此对她刮目相看。
“那你呢,你有没有心上人,你是不是为了某个人,才不想接管相思楼的?”
“你多想了,没有。”
“真的没有?”
叶小蝉打量着修剪好的指甲,似乎十分满意。
云梦转眸,凝视着她。
“在很多人眼中,女人似乎就是注定为男人而活的,可是对我来说并非如此,我不需要男人。”
她说完又转回身,将手边桌上摆上的一个匣子打开了。
匣子里装的都是胭脂花粉,还有一些首饰珠宝,全都是轻歌的常用之物。
“像我这样的人,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再让任何一个男人走进心里了,因为我见过太多男人,也知道男人都是一个样。爱上他们,注定会是一场必输的赌局,亏本的买卖我不做。”
叶小蝉竟然笑了,她拍手附和。
“不错,我赞同,谁说女人就要靠男人活。就算是女人,这世上可以依靠的唯有自己而已。只有用自己这双手抓住的,才是实实在在得到的。”
云梦似没有料到叶小蝉会说出这样一番话。
她见过的男人虽多,女人更不少。
在这相思楼里,她什么样的女人都见过了,可是像叶小蝉这样的女孩子,她倒是第一次见。
云梦道:“你既认同我所说,那为什么还不一脚踢开你身边的那个男人。”
叶小蝉道:“刚才你送了我一个道理,我也送你一个。甚为女人,无论想要什么,都要大胆的去追求,因为只有付诸行动,才能将自己想要的拿到手。”
她嫣然一笑。
“那个男人现在还不是我的,等我哪天拿下了他,或许会考虑考虑你说的。不过小飞雁和普通男人不同,也许我真的会愿意一辈子都面对着他,和他一起经历生老病死。”
云梦亦吟吟笑道:“想不到你这丫头人小鬼大,以你的姿色秉性,若是在外混不下去了,说不定能在相思楼闯出一片天地。”
叶小蝉玩笑道:“也好,若是哪天我丢了饭碗,我也许真会到这儿来试试。”
云梦面上的笑意渐消,她怅然道:“这种地方你最好还是不要来,因为一旦你踏进了这万丈红尘,恐怕就一辈子都休想摆脱了……”
叶小蝉道:“以前轻歌对我说过相似的话,不过那时我还不明白,现在我才知道,将她永远绑在这里的是什么。”
情。
一个“情”字,就甘愿让轻歌留在这里,出卖自己为了一个并未给过她真心的人,最终悲剧收场。
因此叶小蝉也好奇,将云梦困在这里的到底是什么。
云梦轻笑道:“我是个孤女,曾在人贩子手里辗转过许多年,被卖过好几次。我过够了忍饥挨饿的日子,自从我来到这里之后,我吃的是锦衣玉食,穿得是绫罗绸缎。而我只需要随随便便的应付一下那些无聊的男人,让他们心甘情愿拿出大把的银子出来供养我。就像你所说的,用自己的双手来满足自己,这就是我想要的生活。”
说出这些话,云梦一脸坦然。
要是以前,叶小蝉肯定会认为她就是个贪慕名利,向往虚荣的女人,可是现在她在渐渐试着了解云梦。
叶小蝉忍不住叹了口气。
“也对,你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靠你自己换来的。我在这里进进出出许多次,也知道伺候的人的活儿并不好做,纵然是这里的头牌花魁,也并不如表面看来的那么风光。你们虽然见客都是三分笑,可是没有人知道你们心里是什么滋味,我曾经看见过这儿的姑娘在没人的时候掉眼泪。”
云梦却突然哼了一声,冷冷道:“别以为这么说,就能和我套近乎。谢也我也谢过了,歇你也歇够了,已经快到闭店的时候,你最好赶快离开这是非之地。”
叶小蝉却道:“你是道了谢,不过口头一句而已,再说我也没歇够,天色这么晚了,你不是要我这恩人露宿街头吧。”
云梦眼睛一瞪。
“没事就滚,姑奶奶可不是好惹的,别以为相思楼现在没有主事人,就在这里猖狂撒野!”
叶小蝉也不生气,而是笑嘻嘻道:“反正我今天是不准备走了,你打也好,骂也好,我都不会走的。”
云梦掐腰道:“你不走,赖在这里做什么!”
叶小蝉却打了个哈欠。
“轻歌不在了,我今晚就住在这儿。好困,出去的时候给我关上门。”
叶小蝉伸了伸懒腰,径自跳上了床。
云梦皱了皱眉,冷哼一声,也不再理会,走出了房间。
叶小蝉又跳起来,吹熄了蜡烛,翻身盖上被子,当真就蒙头大睡起来。
这一觉就睡了两个多时辰。
她醒过来的时候,困得眼皮还在打架。
但是即便是困,她也还记得正事要紧。
她起床后将烛台点燃,披好衣服,活动了几下手脚,睡眼惺忪的打量着整间屋子。
屋子里的摆设还是依旧如常。
叶小蝉几乎将每个角落都翻找过,结果一无所获。
天亮之后,等云梦来到这个房间的时候,叶小蝉早已不见了踪影。
云梦发现人不在的时候,叶小蝉已经坐在街头的早点铺吃着早点。
一碗豆浆,三个包子下肚,她才好像活了过来。
她刚准备付钱结账,桌子对面有人一屁股坐了下来。
“老板,再来一碗甜豆浆,一斤油条,快点快点。”
蓬头垢面的小男孩一抹鼻涕,抢了叶小蝉面前还剩几口豆浆没有喝干净的碗。
叶小蝉看着他的狼狈相,忍不住摇头。
“不是吧,你怎么弄成这个样子,打听消息而已,又不是让你去装乞丐。”
“这你就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了,算了,跟你说了也是白说,我来是要告诉你,那天派出去的人有消息了。”
“真的?什么消息?”
叶小蝉喜出望外。
小狗子却不急不慢道:“别着急,等我吃饱了再说,我都好几顿没吃过饱饭了。”
叶小蝉眼波流动,忽然道:“这好办,我知道你辛苦了,走,换个地方,我请你吃好的!”
“也好也好,整天要我帮你查这个查那个的,我也确实辛苦,这次可不能就这么算了。”
说话间,叶小蝉已招呼来一辆马车,她拉起小狗子。
“快走!”
小狗子倒没想到叶小蝉这么心急,还专程雇了一辆马车,一路跑了大半个城。
原本他十分好奇叶小蝉要带他吃什么好东西,可是当他从车上下来,看见苏家的招牌,脸色就变了。
“你……你怎么带我来这儿?”
他跺了跺脚,似乎很失望。
叶小蝉拉着他。
“走,有什么话进去再去。”
就在快走到大门的时候,小狗子突然挣脱了叶小蝉的手。
“不行,老头子说了,不许我们碰与苏家有关的事。”
见他神情不像撒谎,叶小蝉却不甚在意,道:“和苏家无关的,不过我要找的人在苏家,快点,你肚子不饿了?”
“可是……”
“别可是了,老狐狸怪罪下来我替你担着,来吧。”
三百三五.余波不断
小狗子被半拖半拉的拽进了苏家,但是令她没有想到的是江轻鸿并不在。www.uu234.net
因为一大早,江轻鸿便被人叫走了。
此时此刻,江轻鸿正坐在县衙大堂,与他一并来的还有白九霄。
他们前脚刚被带进来,花无影很快便从后堂走了出来。
见来的人多了一个,他也并未多说什么。
“江公子昨晚休息的可还好?”
见花无影神清气爽,江轻鸿便知他已有所收获。
江轻鸿道:“看来花捕头应该没有睡好。”
“职责所在,比不上公子清闲,我请你来,是因为案情有了重大发现。”
“哦?”
白九霄则扬眉道:“喂,老江,你什么时候帮人查起案子来了。”
江轻鸿笑了笑。
花无影只道:“不只是江兄,我想任何人听了,都会觉得很有趣的。”
他别有用意的冷冷一笑。
“现在我要带人去鸣凤园,二位可有兴趣同往?”
一行人,几匹良驹,浩浩荡荡,风驰电掣。
可是当鸣凤园近在咫尺的时候,远远的,他们就瞧见一股浓重的黑烟从要赶去的那个方向冲天而起。
花无影眉心一沉,手中快鞭狠抽鞍下骏马。
江轻鸿与白九霄也不曾被他甩下,可是等他们冲到鸣凤园门口,火势已大,浓烈的黑雾袅袅散开,将所有人都笼罩其中。
“好好一处园子,可惜了。”
等众人退到远处山头,江轻鸿望着山下,不免叹息。
花无影眯起眼睛,冷冷盯着那一片火海。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看来我们非要去会会这里的主人不可了。”
他调转马头,扬长而去。
他一走,那些手下不敢有半刻迟疑,也立刻跟了上去。
白九霄皱了皱眉。
“喂,这家伙搞什么名堂。”
江轻鸿却道:“跟去看看。”
白九霄最后一个赶到,一路而来,他都有些心不在焉,直到所有人停下来,他也从马上下来,走到门口才发现自己赫然已置身慕容山庄门外。
“怎么到这儿来了?”
他走到江轻鸿身边。
江轻鸿道:“还用问,你还想不到?”
白九霄没来得及再说什么,气派的朱漆大门一开,慕容瑜迎出来。
“花捕头,今日怎么有空大驾光临?”
他寒暄着,也注意到了江轻鸿与白九霄。
“二位也来了?”
花无影道:“在下前来,是公事在身,想来找慕容公子询问些事。”
慕容瑜微一沉吟。
“那就请吧,进去再说。”
花无影吩咐手下,让四个带刀的亲信捕快跟了进去,其他人则留在外面。
慕容瑜方坐定,便道:“来人,上茶。”
花无影立刻道:“不用了,我不是来喝茶的,还是正事要紧。”
慕容瑜预料到事情不简单,稳了稳神情,正色道:“那花捕头到底有何贵干。”
花无影道:“我想问慕容少庄主,鸣凤园是不是属于贵庄的。”
“鸣凤园?”
慕容瑜思索片刻,看神情似乎没什么印象。
花无影补充道:“就是城外的鸣凤园,全城只此一处。”
“请稍等,我找人问问。”
“我这儿有一份儿东西,慕容少庄主可以顺便过过目。”
花无影一挥手,手下便将一物呈到慕容瑜面前。
“这是鸣凤园地产过户契约,就在十天之前,鸣凤园已到了慕容山庄名下,落款这个人叫做冯大勇。”
慕容瑜还是道:“这样的事我平时是不过问的,至于这个冯大勇,我也要查一查才知道他是不是慕容家的人,几位稍等。”
他站起身走了出去,不多时,才带着一个人回来。
“他就是负责管理田地房产的老刘,花捕头有什么话可以直接问他。”
“怎么,慕容山庄名下的田产不是由慕容公子亲自管理的?”
慕容瑜道:“说来惭愧,从前这些事家父是会亲自过问的,但是自从家父出走,子夜在此地兴风作浪,我又忙于家姐的婚事。所以一切还是维持现状,只不过我过问的少些……”
“老刘,花捕头问什么,你就答什么,要老老实实的回答,不得有半点隐瞒。”
“是,少庄主。”
花无影站起身,走到了老刘面前。
“你姓刘?”
“是。”
“少庄主说,慕容世家名下的田产是由你来管理的,是吗?”
“是的。”
“看样子,你在慕容世家应该有些年头了。”
“是,有十五六年了。”
“很好,那我问你,慕容世家名下有多少处房产,其中有几处是在城内,几处是在城外。”
老刘眼波微动,想了想道:“地产房产加在一起,一共有一百零七处,其中房产六十一处,城中四十七处,城外只有十四处。”
花无影笑了笑。
“你的记性倒很好。”
老刘赔笑。
“这是老朽的本分,从不敢有任何的疏忽大意。”
“很好。”
花无影道:“那我再问你,在城外的十四处房产之中,有没有一处叫做鸣凤园的。”
“鸣凤园?”
老刘回忆了一下,立刻道:“并没有。”
“没有?”
“确实没有,慕容世家名下的房产都记录在册,而且有专人管理。您不相信的话,可以看看这个。”
老刘转头看了一眼慕容瑜,慕容瑜点头应允,他遂将一本账册呈上。
有人替花无影接下,转送到他手里。
花无影翻了翻,就扔回给老刘。
“那这个……怎么解释?”
花无影冷笑,一扬手中的纸。
老刘躬身接过东西,眯着眼睛看了看,看到签字人,神情微变。
“怎么是他?”
“你应该认得这个冯大勇吧。”
“冯大勇……老朽确实知道这个人,他以前是在慕容家做事的,但这个人手脚不干净,为人又喜欢偷奸耍滑,不过做了几天,就被辞退了。”
“是什么时候的事?”
“大概有十多天了。”
“你好好看看这过户契约上的日期,那个时候他是不是还在慕容家。”
老刘努力回想,好不容易才想明白。
“我想起来了,十五日他应该还在的。”
“哦?你还有印象?”
“要是别人或许会记不得了,可是这个人就是十六那日被辞退的。那天他一直近晌午才上工,人又是懒懒散散,游手好闲,加上之前他做工时频频出错,正好让我碰上。我看此人难成大器,便让人将他打发走了。”
他叹了口气。
“听说这个人走的时候,还大闹了一场,像这样的人我很难没有印象的。这件事不光我知道,还有几个共事的兄弟都看到了。”
花无影眼波流动。
“这么说,这样契约还是有效的,鸣凤园确实是慕容山庄名下的财产。”
老刘不由锁眉。
“可是这就怪了,账册上的确没有与鸣凤园有关的记录,我也全不知情,不知道账房那边有没有记录。”
慕容瑜道:“来人,将账房总管老田叫来。”
不过片刻,老田便来了,手里捧着账本。
“少庄主。”
慕容瑜道:“我问你,这个月账房有没有支出一笔一万两,用来买一处叫鸣凤园的宅子。”
老田正在回忆。
花无影已使了个眼色,要手下检查账簿。
老田思量道:“一万两……应该没有。”
慕容瑜听罢,还在等花无影的反应。
检查过账本后,并无异常。
花无影眉心更沉。
白九霄似乎听出了几分意思,但是还不知这鸣凤园是什么名堂。
“这么说,这份契约是假了?”慕容瑜道。
花无影道:“不管这一万两是谁付的,但是这张契约却是真,我已找人查证过。”
契约上写着见证人,既能得到这张契约,显然花无影已经得到了一个确定的答案。
而且事实证明,冯大勇确有其人。
花无影道:“尽快把这个冯大勇找出来,我要查清楚,那一万两到底是出自谁手。”
“是。”
“该问的已经问完了,等找到了冯大勇,可能还要来麻烦少庄主,告辞。”
“不麻烦,请,走好。”
慕容瑜将花无影送出门,江轻鸿却没有跟上。
江轻鸿不走,白九霄自然也没有走。
慕容瑜回来的时候,脸色和缓了许多。
只有他们在,慕容瑜显然放松多了。
“一大早就有活阎王上门,真是要命,刚才没来得及招呼二位,不要见怪。”
他勉强笑笑,坐了下来。
江轻鸿道:“这个花捕头雷厉风行,作风果断狠辣,确实是个不好招惹的人物。我也是一早被叫过去的,也难过,他以为能找到有用的线索,谁想到还是去晚了一步。”
白九霄急忙道:“那个鸣凤园是怎么回事?”
见江轻鸿被叫走,白九霄也跟了过去,到现在为止,他还没弄明白这鸣凤园是什么地方。
江轻鸿将昨夜相思楼发生的事一一讲明。
慕容瑜惊讶道:“什么,这么说鸣凤园与风凌公子有关?”
“不仅如此,昨晚我们见过的那封信,落款是印章。印章上不是名姓,而是一团花纹,那个花纹是这样的。”
江轻鸿说着,以手指沾水,在桌上缓缓画出一个图案。
白九霄的眼睛睁得大大的。
“这……这是……”
“不错,这个相似的图案我们曾在苏安身上见过,花无影说,这是子夜的标记。”
“什么?”
慕容瑜惊讶不已。
白九霄道:“现在可以肯定,风凌公子就是相思楼的大老板,也就是子夜的人,而相思楼就是子夜的联络点。这可是大发现!”
江轻鸿无奈微笑。
“事情没这么简单,相思楼人多眼杂,作为联络点虽然方便,但是却并不安全,我想知道内情的人并不多。湘姑可能是一个,轻歌也许知道一些,但云梦应该不知道。”
“何以见得?”
江轻鸿道:“湘姑是主事人,是与老板接触最多的人,也是知道最多的人,这样一个人一定是深受风凌公子信任的,她不可能不知道。”
“有道理。”
“至于轻歌,她是因为一个‘情’字,她不懂武功,更不了解江湖事,我想不过是风凌公子用来监视湘姑行动,控制相思楼的备用棋子。”
江轻鸿叹了口气。
“我早就注意到相思楼里几乎大部分人都怕这个湘姑,但是轻歌却似乎并不怕她,而且湘姑还很买她的帐。现在看来这不是毫无缘故的,也许湘姑知道轻歌与风凌公子有来往,所以才忌惮几分。”
白九霄点头道:“有可能,那云梦呢,轻歌既然知道,云梦也有可能知道的。”
“你忘记了,风凌公子的是云梦说出来的,她若是知情,又怎会将这件事说出来。”
“也对,不过正是因为她说出这件事,轻歌才会死。现在轻歌死了,大老板就找上了她,看来她原本前途不可限量啊。”
“你错了,她根本就不想当相思楼的主事人,所以她才没有去鸣凤园。”
“不见得。”
白九霄眨了眨眸子,不以为然。
“只有她的一面之词嘛,也许她是去过的,又或许她想去,却没有去成,才错过了机会。”
江轻鸿笑了笑。
“还记得么,之前我对你说过,云梦姑娘并不是看起来的那样子。”
“对啊,你上次就这么说,为什么?”
江轻鸿道:“相思楼的人都知道,云梦姑娘性情不好,待人刻薄,可是我想她对身边人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差。有些人是这样的,他们从不会将真实的一面表现出来,人们看到的都是他们想让人看到的。要是云梦真如她表现出来的那么坏,她就不会提携新人,就算新人抢了她的风头,她也不在乎了。”
“提携新人?你指的是……”
“相思楼前一阵子来了一位新人,近来因为舞姿出众,大受客人的追捧。那种舞我见过一次,而舞姿的神韵与云梦姑娘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而且这种气质不是单靠模仿就能得到的,除非云梦姑娘亲自教授,她的舞技才能这么快突飞猛进。”
“什么?你说的可是真的?”
“是不是真的,你去查查就知道了,但是我想,**不离十。”
“若真是这样,那这个云梦姑娘真是大方的出奇了,都说同行是冤家,还是教会徒弟饿死师父。”
“所以她说她并不想当相思楼的主事人,我一点儿也不觉得奇怪。相思楼的三大花魁看似风光无限,但是我接触过她们三个,她们好像都很想离开相思楼这个地方。”
白九霄叹息,“也难怪,相思楼到底与子夜有关。我还是觉得这相思楼背地里一定还有什么是我们不知道的。”
三百三六.新转机
云梦姑娘是什么样的人,慕容瑜并没有兴趣知道,他所关心的只有一件事,鸣凤园为什么会与慕容世家扯上关系。www.uu234.net
看他的表情,似乎远比任何人更关心这件事。
他当然应该关心,因为现在这把火已烧到了慕容世家。
“你说慕容瑜接下来会做什么?”
从慕容世家出来后,白九霄忽然问。
看江轻鸿的意思,他本来是想多留一会儿,但是慕容瑜却像屁股上长了钉子,怎么都坐不住。
江轻鸿含笑道:“你觉得呢?”
白九霄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道:“哦,我明白了,你是不是觉得他可疑,想跟踪看看他会不会搞鬼?”
江轻鸿笑道:“这么说,你怀疑他。”
白九霄反问道:“难道你不怀疑?看他刚才表面好似不动神色,实则紧张得很,你看,咱们才前脚出来,他后脚不也出门了。”
说话间,果然见慕容瑜从山庄里匆匆出来,出门后骑马疾驰而去。
江轻鸿道:“换了是谁,在风口浪尖偏偏遇上这样的事,当然沉不住气,这并不能证明什么。”
“那你说,他现在是要去哪儿。”
“他去哪儿用不着我们操心,有人会替我们盯着的。”
江轻鸿方说完,果然有两个不知从哪儿窜出来的人紧随慕容瑜而去。
白九霄眼睛一亮。
“哦,原来是花无影的狗腿子。”
江轻鸿走出来,朝街面看了看,竟又向山庄门口走去。
白九霄忙追上。
“喂,你做什么?”
“去求见一个人。”
“谁?”
江轻鸿笑了笑,却不语,只加快脚步。
慕容山庄的护卫长正站在门口,见江轻鸿与白九霄,忙迎上。
护卫长姓严,不常跟在慕容瑜身边,大多是驻守山庄,江轻鸿来过几次,他也认得。
“二位怎么去而复返,不巧,少庄主刚刚出门去了……”
江轻鸿道:“不妨事,我要求见的不是少庄主。”
严护卫一愣,答道:“小姐也不在,要是想见小姐的话,恐怕二位要往苏家走一趟。”
江轻鸿笑了笑。
“我们也不是要见慕容小姐。”
严护卫长又是一愣。
江轻鸿则走近,对他小声嘀咕了两句,只见他的神情越来越奇怪。
严护卫长眼神飘忽,似拿不定主意的样子。
江轻鸿道:“也罢,我知道你只是听命行事,等慕容兄回来,替我转达吧,稍后我会再来拜访的。”
“喂,你对他说了什么,你想见谁?”
江轻鸿不言。
白九霄暗暗思索。
慕容山庄除了慕容瑜与慕容瑾之外,难道还有什么值得见的人?
为什么江轻鸿知道的事,他却总是想不通。
这一点实在让他有些恼怒。
但是转念一想,那原本就是些不该他关心的事,他又何必这么上心。
若不是整天跟着江轻鸿,他也许根本不会掺和。
看来他是和江轻鸿待得时间太久了,以至于不经意间他也对某些事有了多多少少的兴趣。
回到苏家,下人便立刻迎上来。
“江公子,您可回来了,叶姑娘到处找您呢,您快去看看吧。”
见下人一脸难色,终于遇到救星的样子。
江轻鸿笑道:“小叶?她又怎么了?”
下人赔笑。
“公子,您还是自己去看吧。”
江轻鸿一推开门。
只见屋子里一片狼藉,凳子七倒八歪,花瓶器皿碎了一地。
柱子上绑着一个活蹦乱跳的小家伙,嘴里虽然塞着毛巾,但是支支吾吾的一脸疲态,似乎已累得筋疲力竭。
而叶小蝉还是撇着腿,一脚踩在凳子上,一手拎着茶壶,咕咚咕咚喝得正起劲。
显然,就在这屋子里,刚刚才经过了一场恶斗。
而这场恶斗的结果显而易见,胜者就是叶小蝉,而败者则是被绑在柱子上的小狗子。
“怎么是他,这是怎么回事?”
江轻鸿一走进来,就走到了柱子边,想先将人放开,不想却惹得叶小蝉大叫。
“喂喂,不行,不许动他!”
叶小蝉一着急,就呛了水,一个劲儿的咳嗽。
白九霄随手拉过一个凳子。
“哪儿来的,又是一个小家伙。”
叶小蝉止住咳嗽,长长出了口气。
“你别看他是个小家伙,你要知道的事可都在他的脑袋里。”
“我要知道的?什么意思?”
“怎么,才不过几天功夫,不会连要找人的事都忘得一干二净了吧。”
白九霄眼睛一瞪。
“什么?你说这件事?”
“要不是为了这件事,我也不用这么拼命了,你不知道这小家伙多难缠。”
叶小蝉说着就站起身,等她走过去,江轻鸿刚将小狗子嘴里的毛巾拿开。
不想一拿开,小狗子就跳着脚破口大骂,叶小蝉从江轻鸿手里又抢过毛巾,一把塞住了小狗子的嘴。
叶小蝉蹲下身。
“好了,您先消消气,我也不想这样,现在人回来了,我们是不是也应该和解了?”
她满面堆笑,一双好看的眼睛笑成了月牙。
小狗子满头大汗,眼珠都瞪红了。
叶小蝉无辜的眨着眼睛。
“其实我也是迫不得已,怎么说我们都是一家人是不是,还记得老头子教我们的么?所谓万事齐心,便无往不利,窝里反可是大忌!”
小狗子呜呜大叫。
叶小蝉刚想说话,白九霄也冲了过来,一把揪住小狗子的衣领。
“喂,小子,你知道什么?”
叶小蝉站起身,一把将白九霄推了一个踉跄,挡在小狗子面前。
“喂,你现在着得哪门子的急,一边去。”
见白九霄这么紧张,小狗子的反应更大,他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白九霄,那意思似乎在说,只要能将他放开,他什么都会老实交代。
但是白九霄还没上钩,江轻鸿已将他拉到了一边。
“这小家伙鬼得很,也是一只小狐狸,我看你最好还是交给小叶处理。”
有了江轻鸿的帮腔,叶小蝉更得意,她扬起眉梢瞥着白九霄。
“听见没有,别碍事,躲远点。”
白九霄虽不甘心,但也只好暂且作罢。
叶小蝉回身,立刻变脸似的恢复了满面微笑。
她又好声好气,连哄带吓的说了半天,小狗子的面色才好转了些。
“小乖乖,好了,别生气了好不好,你这次如果真帮得上忙,我就欠了你一个大人情。我叶小蝉是什么人,你应该一清二楚,我可是有恩必报,有情必还的,这样,你先安静下来,咱们好好说。”
叶小蝉将小狗子嘴里塞着的东西拿开,小狗子也闹累了,虽然没再吵闹,但气呼呼的一扭头,根本不去看叶小蝉。
叶小蝉央求道:“好啦,你还真生我的气呀,你大人有大量,别和我计较。这样好好不好,一会儿我带你去吃好吃的,今天不论你吃什么,我请客。”
“我不是大人,我是小人,彻头彻尾的小人。小人就是气量小,我好心帮你,你倒好,让我难做,以后你休想让我再帮你的忙!”
小狗子见叶小蝉有所求,更是不想轻易饶过她。
叶小蝉软磨硬泡的差不多了,耐心也快用光了,哼了一声,也不想理他了。
见两人陷入僵局,江轻鸿走过来,俯身对小狗子说了些什么。
这已经是第二次。
一天之内,第二次见江轻鸿和人说悄悄话。
而结果也如第一次一样,听了江轻鸿的话,小狗子眼神滴溜溜的转了转。
“你说得有几分道理,这样吧,我们就谈谈条件。”
最后,叶小蝉答应了,要替小狗子做三件事。
而小狗子则答应会尽全力,帮他们将洛玉影找到。
松开绑着的绳子,小狗子揉了揉被勒得生疼的肩膀,还是一脸不情愿。
不情愿虽有些,但是他倒是说话算话,他果然不再闹脾气,老老实实的坐了下来。
“上次要我查的事情,我查到了,那宅子是半个月之前租出去的,那里住着一个叫怜儿的姑娘,还有一个会治病的小孩子,叫小神仙。住在那里的一直是他们两个人,直到四五天前……”
“某天傍晚,街西卖包子的孙大妈曾看见,有个穿着黑衣服的男人背了一个麻袋,走进了那条巷子。大概过了很短的时间,男人出来的时候麻袋已经不见了。就在次日,街东药铺吴掌柜的伙计说,那个被人称作小神仙的小鬼买走了很多解毒的药材。而菜摊子的许大又说,最近他们买的菜也多了,所以很有可能是那天之后,那里多了一个人。”
叶小蝉不耐烦道:“说重点,这些我们早知道了,说说那个黑衣男人。”
“那个黑衣男人是个生面孔,那天见到他的时候天色已晚,我找人画了他的背影,看看吧。”
“快拿来!”
白九霄一把夺过,看了一眼。
“喂,你不是只想一个人看吧!”
叶小蝉敲了敲桌子。
白九霄回过神,将纸放在桌上。
纸上只有一个背影,画得倒是很形象。
可是只有背影,又因着黑衣,只是黑乎乎的一团,似乎没有什么价值。
但是江轻鸿看过之后,却与白九霄交换了眼色。
“看来是他……”
“不错,我看也像。”
“啊?不会吧,这样你们也认得?”
叶小蝉怀疑。
江轻鸿道:“这人不止我们认识,你也认识的,那个叫凌承的,还记得么?”
“是他……”
叶小蝉意外的闪着眸子,快速的回忆着,又拿起纸,仔细盯着看了半天。
“咦,别说,还真有几分像,说不定真的是他!”
此人若是凌承,一切倒可以说得通。
白九霄道:“人要真是凌晨送来的,那被怜儿他们看顾了几天的人真有可能是洛飞烟了。那……那是不是说明,小玉和江雪他们在一起?”
“很有可能。”
江轻鸿赞同。
叶小蝉问道:“那小玉呢,要将洛飞烟送到怜儿身边应该是她的主意,但她若回来了,为什么不来找我们?”
“自然是有不能来的原因了,也许是她不想现身,又或许她是不能露面。”
“废话。”
听了白九霄的揣测,叶小蝉嘟囔。
江轻鸿却道:“是废话,也是实话,也许只有找到人,才能弄清楚原因。”
“喂喂喂,你们还要不要继续听,不听的话我走了……”
小狗子站起身抗议,叶小蝉忙将他按住,柔声细语道:“听,怎么不听,快说,还有什么别的发现?”
小狗子道:“除此之外,还有别的发现。就在你找我的当天,一大早的时候,有人看见从宅子里出来一个人,很狼狈的逃走了,是个男人。”
听此言,叶小蝉眼睛一亮。
“那图呢,有没有图?”
“图在这儿,只是有也和没有一样,这个鬼样子,要是能认出来就见鬼了。”
但是话刚说完,白九霄叫道:“真的是洛飞烟,你们看!”
他指着画中人手里的折扇大叫。
看那人身形,确实和洛飞烟有几分相似,但是叶小蝉忍不住顶嘴道:“一把扇子而已嘛,有可能是,也有可能不是的。”
白九霄没好气道:“扇子可能认错,但是扇上的玉坠不太可能一模一样吧。”
叶小蝉不说话了。
江轻鸿道:“小狗子,你继续说。”
小狗子道:“这人从宅子里出来之后,就一路躲躲闪闪,行迹鬼祟的跑掉了。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们知不知道,我还查到了什么?”
看他得意的神情,竟像是和叶小蝉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但是最先受不了的也是叶小蝉,叶小蝉一巴掌拍在小狗子的头顶上。
“好了,别卖关子,快说!”
小狗子挠挠头。
“就在那个人跑掉之后,有人紧跟着走了,好像是有意在等着这个人,你们说有意思吧。”
“哦?是什么人?”
“我就知道,你们绝对想不到是谁的。”
江轻鸿眼波微动,忽然一手抓过放在桌上的第一张纸。
“是不是他?”
小狗子脸上现出失落之色。
白九霄惊喜。
“真的是他?”
“嗯,好像是,不过没看到脸,也只看到背影而已。据茶摊上的人说,他经常看到这个男人在周围转悠的,似乎一直在暗中监视着那里。”
“哦,这么说来,是凌承将人送来之后,还在暗中守着。”
这是个不小的收获,叶小蝉满意的嫣然一笑。
“确实有两把刷子,这也让你查到。”
小狗子扬眉笑道:“那当然,这算什么,还有更有趣的事呢!”
三百三七.抽丝剥茧
“虽然我不知道将人送去,又一直守在宅子附近的人是谁,但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知道黄雀是谁!”
“黄雀?什么意思?”
叶小蝉顿感惊讶不已。
看到她意外的样子,小狗子更得意,又再度卖起关子来。
“哦,那倒真的挺有意思。”
见江轻鸿一副全然了解的样子,小狗子便觉有些失望,他眨了眨眼睛,他狐疑的盯着江轻鸿道:“你倒是好像什么都知道,那你知道黄雀是谁吗?”
江轻鸿微笑摇头。
叶小蝉皱眉,正要开口。
白九霄已不耐烦道:“喂,小鬼,你的意思该不会是说还有别人也盯着那里吧。”
“答对啦!”
小狗子一拍手。
“碰上我这样的老江湖,算她运气不好,告诉你们吧,盯着那个黑衣人的是个十六七岁的姑娘,身手出乎意料的不错,也完全看不出来会是个伺候人的丫头。”
“丫头,难道是……”
白九霄睁开眼睛,看向江轻鸿。
江轻鸿却在想着什么,似乎并没有在意小狗子说的话。
叶小蝉用手一搂小狗子的脖子。
“快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要不然你可知道我的脾气……”
“好好好,我说。那天早上宅子里的人跑出来之后,一直在附近盯梢的人就随着离开了。接着,我发现原来还有人在盯着那个男人,而他们走后,盯着他们的那个女孩也跟着走了。那个女孩子我不知道叫什么,不过我查到她在大半个月前曾经出现在城东的凤凰居,他们一行三人在那里住过三天。我看过他们在凤凰居账本上留的名字,他们的主子是姓金的。”
“金?”
叶小蝉眼波流动,眼瞳一闪。
“不会是金展颜吧!”
小狗子坦言道:“是啊,哦,原来你们认识的。”
白九霄道:“如果那个人是霞儿,这么说,是霞儿在盯着凌承?”
“听起来好像是这样。”
“看来金展颜和霞儿也安然无恙的回来了,他们还盯着凌承,难道他们还不肯放弃?”
“对了,金展颜一直是和洛飞烟一个鼻孔出气的,他们是不是在找他!”
叶小蝉立刻想到了。
江轻鸿却道:“我想不只是这么简单,如果金展颜要找洛飞烟,他们一定早就去宅子里找了,不会只是跟踪盯梢了。”
白九霄道:“也许他们是来不及,才刚刚盯上,正好这么巧洛飞烟就跑了。”
江轻鸿道:“如果是刚盯上,就不会这么容易被小狗子他们查到了,是不是?”
小狗子虽然有些不服气,但只好承认。
江轻鸿问道:“那天之后呢,他们还有没有出现过?”
小狗子摇了摇头。
“现在我查到的就这么多了,不过如果你们需要的话,我会继续跟进的,但是价钱方面……”
他笑得像只老狐狸。
“不是吧,跟我你还讲钱?我不是已经答应了你三个条件吗?”
“钱是钱,情是情,亏本的生意可不能做,这是规矩嘛。倒是你呀,自从这小子出现之后,你是越来越出格了,难怪老头子都不肯让你继续胡来……”
叶小蝉一把揪住小狗子的耳朵。
“好啊,臭狗子,敢教训起我来了,是不是又欠收拾?”
小狗子大叫。
但是他很快就不叫了,因为一沓厚甸甸的银票被扔在了他面前。
小狗子挣脱了叶小蝉,一把就把所有银票都抓在了手里。
“哇,一千两一张的大票子呀,小财神爷出手果然名不虚传!”
小狗子像是突然开了眼。
“呐,先拿去花。总之,我要快,越快越好,有消息第一时间告诉我,明白?”
“明白明白!”
小狗子数着银票,每一张都数得很仔细,数完之后整整齐齐叠好,塞进了怀里。
看着他那既贪婪又认真的神情,叶小蝉嗤之以鼻。
从前她似乎也是这样,但是她从没有只认钱,不认人,不像小狗子尽得奎老大真传。
江轻鸿道:“从那之后呢,还有没有别的线索?”
小狗子道:“目前为止还没有,你们也知道这件事有多麻烦了,那些人手脚很小心的。只有五条线在跟了,再等等看。”
“五条线,那还好。”
白九霄刚刚觉得还算安慰。
不想叶小蝉却皱眉摇头,显得有些忧虑重重。
“辛苦你了,再用点功吧,拜托了。”
小狗子眼波一转,忽然也叹了口气。
“虽然我不想承认,但是说实话,如果是你亲自去查,也许会比我更快查出来的,只是可惜了,老大不许你插手狐狸窝的任何事。唉,你好自为之吧,我也该走了。”
小狗子走到门口,又想起了什么,转头没好气道:“对了,下次换个地方,这地方我不会再来了。”
临走之时,江轻鸿注意到他眼神中说不出的不善,不免留意。
“对了小叶,小狗子是来送消息的,屋子里怎么会弄成这样样子。”
看着满地狼藉,叶小蝉正心烦意乱,不由嘟嘟囔囔道:“还说,这个小家伙呀,别看他一副很机灵的样子,但是老古板的性格和老头子是一模一样。哼,这也难怪,他是老头子一手栽培的。”
江轻鸿道:“和奎老大有关系?”
“嗯,那个老头子,不帮我就算了,还专门跟我作对一样。他呀,不许狐狸窝的人插手任何与苏家有关的事,所以那小鬼本来连苏家门都不肯进的,你们呀,偏偏东游西逛的不回来,害我要绑着他才能留住人。”
说到这个,叶小蝉就显得闷闷不乐的。
江轻鸿道:“他不是和你作对,倒是你,如果有时间,应该回去看看的。”
“嗯?”
“怎么说,你也在狐狸窝这么久,我知道奎老大很照顾你,你最近好像一直陪着我……”
叶小蝉撇嘴。
“哦,原来有人是觉得我帮不上忙了,所以嫌我碍事,嫌我烦,想赶我走。”
江轻鸿淡淡一笑。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你摆明就是想赶我走喽,我就知道!”
她恨恨的瞪着江轻鸿,满心愤懑。
她突然生气,好像是耍脾气似的无理取闹。
江轻鸿只是微笑,也不解释。
“喂,说话呀!”
叶小蝉一拍桌子,把正在出神的白九霄吓了一跳。
江轻鸿却沉默不语,好似没话可说。
“怎么,被我说中了,没话好说了?好好好,我走!以后我再也不会来烦你,你这个讨厌鬼!”
她豁然起身,转身就要走。
白九霄叫道:“喂,你去哪儿?”
叶小蝉扭头看了一眼江轻鸿,见他还是不说话,对白九霄气哼哼叫嚷道:“你呀,少管闲事!管好你自己吧!”
叶小蝉像一阵风一样消失了。
白九霄蹙眉道:“怎么了,像吃了枪药似的,发什么脾气。”
江轻鸿道:“她不是发脾气,只是闹情绪而已,没事的。”
见他一副司空见惯的样子,白九霄道:“既然知道她是闹情绪,哄哄就算了,刚才为什么一言不发。”
江轻鸿淡淡道:“你是指什么?”
“当然是小叶子了,说起来她对你也算不错了,一直跟在你身边帮你。你倒好,明明知道她想听什么,可是竟然一句都不解释。你知不知道,这样子是会惹女孩子伤心的。”
江轻鸿勉强一笑。
“正因为知道,才不能因为要安抚她,为了让她留下,就说那些话去哄她高兴。”
“你呀,我真是不明白,你对她分明与别人不同,可是又……算了,反正我也没兴趣知道。”
“是吗,我还以为总算找到个人,可以说说心里话。”
江轻鸿的眼神中划过一丝淡淡的落寞。
白九霄站起身。
“出去透透气?”
“透透气就算了,不过你若是愿意,我请你喝酒。”
“透气也好,喝酒也好,走吧。”
胭脂酒肆。
白九霄打量着四周,心中颇有感慨。
“想不到,你会到这种地方来喝酒。”
江轻鸿微笑。
“这个地方虽然破破旧旧,但是这儿的酒还不错,你尝尝就知道了。”
他说着,自己倒了一大碗,却没有给白九霄倒。
白九霄拉过坛子,也倒了一大碗。
他端起来皱了皱眉,还是喝了一口。
“嗯,确实,还凑活。”
江轻鸿笑道:“酒香不怕巷子深,这店面如此破烂不堪,但是还能支撑下去,就知道这里的酒不错。”
白九霄也笑了笑。
“这倒是,不过你怎么会知道这种地方。”
“小财神都可以住破庙,我来这里喝酒有什么奇怪,你不是以为我只喜欢在相思楼那样的地方喝酒吧。”
“这里当然没办法和相思楼比了,温香软玉在怀,丝竹舞乐入耳,只可惜红粉骷髅,相思楼是贼窝,可惜。”
江轻鸿淡淡一笑。
“相思楼还是相思楼,现在的老板是风凌公子,从前也一样,变得不过是人的心境而已。”
“也是,何况旧人不在,去了也是徒惹伤心。人要向前看,别太难过。”
江轻鸿淡淡道:“我明白,所谓求仁得仁,不管值不值得,不管别人多么为她可惜,是她自己的选择,我只能尊重她的选择。”
“那风凌公子呢,你不会因此就心软,不再查下去吧。”
江轻鸿缓缓舒了口气。
“我常常想起轻歌死前看着我的眼神,我知道,她是想求我,求我放过风凌公子。你也许不知道,我这条命是轻歌救回来的,是我欠她的。”
白九霄道:“看来你动摇了。”
“是动摇过,但是我好像只能永远亏欠她了。”
白九霄思索。
“我懂了,你一定是想明白了,明白轻歌是故意要用这样的死法,她就是要死在你面前,要用一条命来打动你。而你既然看穿了,就不能中她的苦肉计。”
江轻鸿道:“是不是苦肉计已经不重要了,但是有些事她是不会明白的,就像是她不明白不肯罢手的人不是我,而是风凌公子自己。”
白九霄点点头。
“是啊,就算你真的肯放手,风凌公子是子夜的人,一定也不会收手的。说起来他们也算有本事了。相思楼在这个地方风生水起,谁能想到它背后的大老板会是子夜。对了,你是不是早就想到风凌公子是相思楼的大老板了?”
“起初,我只是奇怪,轻歌为什么要欺骗我们。”
白九霄道:“那次我也被她耍了,还以为真有人偷东西,那么卖力的去追,结果……”
他冷哼一声,忽然又道:“你不是从那个时候就开始怀疑相思楼了吧?”
“不是怀疑,是事实。那个时候,我真正信任的人只有小叶和轻歌,而这么巧她们手里的东西都丢过,我只是感觉自己被人算计了。”
“那小叶呢,你不是也怀疑过她吧。”
江轻鸿笑了笑。
见他笑得别有意味,白九霄笑悠悠道:“若是小叶子听见,准要气死了。”
江轻鸿道:“小叶子不会听见的,因为现在她肯定忙得很。”
“忙?忙什么?”
“当然是去忙洛姑娘的事,你不会真的以为她只是跟我赌气走的吧。”
“啊?”
白九霄惊讶的合不拢嘴。
“你,你怎么知道?”
江轻鸿含笑。
因为他了解她。
因为了解,所以有恃无恐。
就算叶小蝉闹脾气是真的,但是她从不会闹完脾气就不见人,不论他们关系如何,她都不曾丢下过他。
白九霄恍然大悟。
“难怪,那小鬼也说,希望小叶亲自出马,可奎老大不是说,不许任何人帮小叶吗?”
“小叶这丫头人缘一向不错,她肯定有自己的办法。”
白九霄喝了一口酒。
“你还没回答我,是不是也怀疑过小叶?”
江轻鸿道:“怀疑只是一种推测,有怀疑不可怕,但是怀疑如果得到了证实就不一样的,比如轻歌。”
白九霄道:“想不到,就因为一个轻歌,相思楼就暴露了。”
他立刻又补充道:“不对,还有湘姑,湘姑失踪是怎么回事?”
江轻鸿道:“这其中有什么内情,现在还不得而知,我找湘姑,不过是想印证我们从潜龙帮得到的那个消息。”
“我知道,不就是三大势力分别被约到相思楼的事,奥,你是认为那个黑衣女子与相思楼有关?”
“黑衣女子与相思楼是不是有关我不清楚,但是以子夜做事之谨慎,他们将地点定在相思楼,就是证明他们对相思楼很放心。”
“所以你就确定,相思楼一定有问题!”
三百三八.酒肆之约
相思楼有问题。www.uu234.net
当江轻鸿听闻湘姑的事之后,他才得以确定。
白九霄道:“那湘姑到底出了什么事,为什么会失踪呢?她是不是已经被灭口了?”
他问的这几个问题,江轻鸿一无所知,江轻鸿知道的只有一件事,湘姑失踪绝对不会是无缘无故的。
江轻鸿道:“湘姑离开的很匆忙,似乎是得到了什么风声一样,我想她离开的时间并不会太长。”
白九霄想了想,道:“我看她那宅子里干干净净的,就像是被人特意收拾过,看起来她应该是不慌不忙,早有准备。”
江轻鸿淡淡一笑。
“你说的是哪个宅子?”
“什么哪个宅子?当然是湘姑的宅子。”
“莫非你说得是那个有花的宅子?”
“是啊,怎么了?”
听江轻鸿的语气有些奇怪,白九霄忍不住问。
江轻鸿道:“没什么,只不过你弄错了一些事情,宅子并不是湘姑的,那个宅子并没有人常住。”
“什么?”
白九霄有些意外。
他从没有想到那宅子的主人会另有其人,更没有特别留意过宅子里是不是有人常住。他所在意的只是两件事,一件就是有没有什么特别的线索,能够查出湘姑与子夜有瓜葛,另外一件事就是湘姑失踪之谜。
江轻鸿道:“我想那个宅子里原本应该有一个人在的,不过不是湘姑,而是花匠。”
花匠。
一个被请来专门照顾碧眼相思的花匠。
白九霄也想起那盆奇异的花,立刻道:“对了,要不是那盆花,我们根本查不到轻歌头上。你说那里只住着一个花匠,到底怎么回事?”
江轻鸿道:“我检查过厨房,柴米油盐俱全,而除了柴房旁边的一个小屋里有人住过的痕迹之外,其余几间房里很多东西都是崭新的,甚至连空气里都有一股淡淡的霉味。”
白九霄眼神微微一动。
“这有什么问题,那不过是湘姑的外宅,她平日大多在相思楼,宅子里空空荡荡,没好像不太奇怪。”
江轻鸿笑了笑。
“听说湘姑很少在相思楼过夜,她每晚都会回到自己的宅子里,纵然这里只是外宅,一个女人的卧房也不该是那样的。”
“哦?”
“你一定没有注意到那衣柜?”
白九霄回忆道:“衣柜?卧房里有衣柜吗?”
江轻鸿悠悠道:“一个女人的住处,别的东西可能派不上用场,但是衣柜和梳妆台绝对不会比其他家具更新。”
白九霄一迟疑,不以为然道:“那又怎样,也许湘姑根本不喜欢打扮,所以不常用;又也许是原来的家具旧了,才刚换了新的而已。”
“看来你真的没有留意,每间房里的家具都是一整套的,而且从手工、材质到用料,都是极难仿制的珍品。纵然要更换,重新配齐一套似乎并不容易。”
白九霄不得不承认,这一点他也知道。
他原本是知道的,可是他却没有留意。
“而且只要是女人,只有习不习惯打扮,却没有喜不喜欢打扮的分别。不论是七八岁的小姑娘,还是七八十岁的老太婆,我还从来没见过不喜欢打扮的女人。”
江轻鸿说着,自己大笑了起来。
白九霄暗忖后,无奈叹息。
莫说江轻鸿没有见过,他好像也没有见过不爱美的女人。
“还有吗?”白九霄又问。
“当然还有,那个宅子里的一切布置都很精致,而且我一眼就看出了那种品味和喜好,似乎和相思楼的布置装潢差别很大。”
白九霄觉得江轻鸿已经开始满嘴胡说了,不由道:“那又怎样,相思楼那种场合与私宅的布置当然不同,这好像没什么奇怪。”
“布置有出入是正常,只是我一早就听说相思楼是湘姑亲自督建,相思楼内的布置也是她一手所成。尤其是她的那间房里,她的喜好与品位俱可窥出一二。相思楼你也去过,那个地方多么讲究你也知道。就像每个姑娘的房间都是由它的主人亲自装饰布置,为的就是能与主人自身的气质完美契合。”
江轻鸿顿了顿。
“我走进那宅子的时候,就有种很奇怪的感觉,就像是有几分熟悉,但是我很清楚,我从没出过这地方。直到后来我跟踪轻歌,到了另外一处宅子,我才明白那种涌上心头,强烈的不适感是怎么回事。”
白九霄一直在听着,听得很仔细,也很认真。
听到这里,他隐约听出了几分意思。
他没有打断,他希望听江轻鸿说。
但是江轻鸿却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大口大口的喝着酒。
白九霄也没有说话,也开始喝酒。
两个人咕咚咕咚喝了大半坛子,江轻鸿才道:“现在你知道了,我为什么说那宅子不是湘姑的。”
白九霄明白了,但是他还是问道:“那宅子不是湘姑的,而是轻歌的,是不是?”
江轻鸿不语。
不语的意思便等于默认。
这就是答案。
让一切都能说得通的答案。
直到明白了这些,江轻鸿才意识到,对于轻歌,他还有太多不了解的地方。
轻歌既然有风凌公子这个大老板作为情人,在外面有一两处宅子自然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但是那时候他还不知道朱大总管与轻歌的关系,否则他一定会先将朱大总管抓住,再进屋见轻歌。
只因他不知道的事情太多,而轻歌知道的远没有他预料得多,他更没有想到轻歌会死。
轻歌死后,朱大总管不知所踪,一切线索都被掐断了。
白九霄没有想到,事情背后竟还有隐情。
“看来那宅子极有可能是为了与风凌公子幽会所安置的,所以那花一直就在轻歌自己手里,是她将花带出了相思楼,培植在院里,还有专门的人照顾……”
话音方落,白九霄立刻惊喜道:“对了,还有那个花匠!他身上也许有什么线索!”
江轻鸿道:“当然,他甚至还有可能知道风凌公子的模样,只可惜,怕是再也没有人能找到他了。”
“你是说……”
要找到一个活人不容易,因为活人有腿,可能到处走;但是要找到一个死人也不容易,死人不会到处走,所以如果被埋在一个不知名的地方,就算连鬼也不一定能知道。
江轻鸿道:“我在院门附近的树上发现了一小块血迹,应该就是花匠的。”
白九霄惊道:“什么?哪里?我怎么没看见!”
他为什么没有看见,江轻鸿不知道,但是江轻鸿当时就知道,花匠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白九霄顿觉沮丧。
不只是因为花匠很有可能已遇害,线索再次断了,而且他又一次输得了江轻鸿。
江轻鸿却忽然将这个话题戛然而止,转而道:“你刚才说想不到我会知道这样的地方,其实这地方不是我自己发现的,而是有人告诉我的。”
白九霄怅然道:“是不是那个小叶子?”
江轻鸿摇摇头。
“虽然不是小叶,但也是个女孩子,你虽然不一定见过她,但是现在我们就住在她家里。”
“啊?”
白九霄想了想。
“你是说苏家的小姐?你和苏家小姐还有关系呢。”
江轻鸿淡淡一笑。
“说来惭愧,她好像是我的故人,但是我却想不起是如何与她相识的了。”
白九霄将酒碗放下。
“苏家好像有好几个女儿,可惜呀,不论你认识的是哪一个,现在恐怕也是凶多吉少。”
江轻鸿却道:“她应该还好,因为她并没有离开苏家。”
“嗯?”
“那日苏如山死的时候,她碰巧也出现在那里,我想苏霆大概没有将实情告诉其他人,为了不让消息外传,他才将苏壁留在苏家的。”
“这是你自己猜测的?”
白九霄难得注意到“大概”两个字。
“以你看,那苏家其他人呢,是不是已经遇害?”
江轻鸿不知道。
他不是神仙,不可能知道所有的事。
不过江轻鸿还是说道:“现在我只希望苏家人对子夜来说,还有用处。”
“什么用处?”
“当然是作为人质,来威胁苏霆。”
白九霄缓缓舒了口气。
“这倒是,苏能逃回去,也许就是个信号而已。看来你要多关心关心你的朋友了。”
江轻鸿笑了笑。
“好在苏霆的朋友很多,不只是我一个。”
说到这里,白九霄忽然又想到了一件事。
“今天早上,我以为你会跟踪慕容瑜的。”
“他?我为什么要跟踪他?”
“你不跟踪他,怎么知道他在这局棋中扮演什么角色?”
江轻鸿道:“要知道他是什么角色,不必我们亲自去,有人会代劳的。”
“你是说花无影?”
“我虽然不喜欢这个人,但是他的能力不容小觑,否则神捕堂也不会将调查流光阁的事交给他。”
白九霄道:“我看他对你倒是很客气。”
江轻鸿含笑道:“我与他并不相识,他对我客气,也是因为我沾了朋友的光,所以他才多给几分面子而已。”
“又是朋友,你的朋友还真不少。”
江轻鸿笑了笑。
“我和神捕白鹰是老熟人了,纵然花无影的官威再大,也大不过神捕堂的三大神捕,所以他不能不客气。”
白九霄道:“神捕堂的大名我也听过,老狗、白鹰、红狐狸都是名震四方,听说都是破案无数的高手,想不到你能和他们交上朋友。”
江轻鸿道:“你误会了,我只认识白鹰一个人而已,花无影是胡三姑娘的人,否则他倒是可以多帮上些忙。”
白九霄道:“你说花无影是追踪流光阁的事而来,但是现在莫名其妙和子夜车上了关系,真是越来越麻烦了。”
“只怕不是和子夜扯上关系这么简单。”
“你的意思是……”
江轻鸿倒了一碗酒,也替白九霄倒满。
两个人碰了碰碗,都喝了几口,正好卤菜也上了桌。
驼子还是那个驼子,他的态度还是那么的不耐烦。
不过好在白九霄并不是个坏脾气的客人,也不在乎别人对他是什么态度。而且他对正在进行的这个话题格外有兴趣。
江轻鸿道:“像子夜这样的组织,要养活这么多的人,一定需要很大一笔钱才能维持开支。而像流光阁被血洗那件事,绝不是任何个人能够凭一己之力做到的。”
白九霄惊讶的合不拢嘴,他甚至说不出话。
因为他已有了很大胆的猜测。
“什么什么,你不会是说流光阁的事是子夜所为吧!”
“你这么惊讶做什么,我只是随便说说,并没有证据。”
江轻鸿虽然这么说,但是白九霄却知道他不是个信口开河的人。正相反,江轻鸿无论说什么,好像都是有十足把握。
没有把握的话不说,没有目的的事不做。
这就是他眼中的江轻鸿。
白九霄沉默了,他已不想开口。
他忽然发现,在此地发生的所有事好像都与子夜脱不了干系。
他发现这里的所有事都像是被锁链套在一起,一环扣着一环,找不着头,也解不开尾。
就像是一场席卷而来的风暴,不知不觉间,他似乎也被卷了进来,难以抽身。
他还有自己要做的事,他本不应该在这里继续逗留。
他早就知道洛玉影可能与秦林没有瓜葛,也不是他要找的人。
对于一个不应该找的人,他为什么一定要找到她呢?
他焦急的找她,除了担心她的安危之外,或许也正是因为他要走,所以他才要找到她。
月光从破旧的小门里飘进来,好像一面挂满银霜的镜子洒下的光辉,散发着令人陶醉的神秘与美丽。
白九霄好似有些醉了,可是却不愿撒开手中的酒碗。
他没有醉,他的头脑甚至异常的清醒,所有的感觉更加的敏锐,可是他偏偏控制不住碗里的酒。
酒洒出来,将他的衣袖湿了大半。
他不愿继续想下去,便道:“那现在呢,慕容瑜那边你真的准备放手让花无影去跟?”
江轻鸿没有先回答,而是朝门外看了看。
“时间应该差不多了,你悠着点,一会儿还有客人。”
白九霄被呛到了,一连咳嗽了好几声,便将酒碗丢下。
“什么?还有客人?是谁啊……”
他喃喃说完,眼神已亮了。
人虽未见到,但他已听到了脚步声。
来的只有一个人。
江轻鸿也听到了,不由轻轻蹙眉。
风追着门口挂着的招牌,黯淡的月色里,有人快步走进来,进门后之看了一眼,就大步走向店里唯一一张坐着人的桌子。
三百三九.官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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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九霄正在回忆,那人已自己走到跟前,不待寒暄,就拉开板凳,一屁股坐了下来。
“哎。”
这个人什么话都不说,沉着脸重重叹了口气。
“老板,再来个碗!”
他扬手招呼。
不想驼子背对着他,完全没有听到。
他又叫了一声,还是没有反应。
他摇摇头,似乎觉得今天遇上的事没有一件顺心的。
江轻鸿道:“他听不见的,要不要一起喝点儿。”
“来了酒肆哪有不喝酒的道理,来,今天我们一醉方休!”
他说着就把一整坛酒拉到面前,仰起头就把坛子举了起来,直接伸着脖子咕咚咕咚喝了起来。
他一口气喝了小半坛酒,这个人才算活了过来。
“这位是万洋,他姓白,你们认得的吧。”
万洋瞥了白九霄一样。
“哦,小财神爷,怎会不认得,想不到你们还在一起。”
“万洋……我也听说过了,你就是那个假罗青。”
万洋抱了抱拳,就算打了招呼。
“你传话要见我,是不是你查的事情有眉目了?”
万洋面露愧色,稍一迟疑。
“湘姑还没有找到,你也知道月牙儿的事有些麻烦,但是我听说轻歌也失踪了,我想知道你有没有消息。”
“哦?原来不是来给你送消息的,而是想向你打听的。”
白九霄摇头一笑,对万洋道:“正好,你没打听错人,唯一亲眼见证轻歌之死的人就在你面前。”
“轻歌死了?是什么时候的事?”
万洋的脸色更沉。
江轻鸿却道:“你真的不知道?”
万洋皱着眉,显得忧心忡忡。
“祁凌失踪了。”
他只说了这一句,但是说出这句话,便胜过千言万语。
“就是那天,祁凌受伤回来,第二天一早他又出去了,后来就一直没回来。起初我也没有放在心上,但是你知道他有伤在身,所以这几天我就到处去找,还是没有找到。”
“你很担心他?”
“怎么能不担心,祁凌和我不同,他是个很有分寸的人,他一定是出了事,不然不会音信全无,更不会不和我汇合的。”
江轻鸿转念一想。
“最近这里来了个叫花无影的,你认识吧。”
“我知道,祁凌的事我已告诉他了,但是也一样没有消息。”
“那田爷呢,他什么时候回来?”
万洋一愣。
“你,你怎么知道?”
江轻鸿淡淡一笑。
“我以为你找我,是打算将一切都告诉我,如果你还想对我有所隐瞒的话,那就没有必要再说下去了。”
万洋愣了片刻,又一个劲儿的摇头,苦笑。
“哎,祁凌当初就劝我小心你,我还不相信,看来我才是个傻瓜,大傻瓜!”
他加重语气,又叹息。
但是一声叹息之后,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冷光。
“你是不是见过田爷了,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他扔下酒坛子,目不转睛的盯着江轻鸿。
“我和田爷已见过几次,最后一次见就是上次田爷走之前,至于我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江轻鸿象征性的回忆了一下。
“大概就是小叶子发现真罗青,还有沈樊的时候吧,因为那个小院子,不过当时你们搬出了火驹,我虽然怀疑,但也没有机会证实。直到我真的遇上火驹的人……”
“哦,原来是这样,那就难怪了,你一定打听过了,火驹里并没有我们这两号人物,是吗?”
江轻鸿道:“这个不用问,因为只要试一试,你就自己露出马脚了。”
“啊?”
万洋一时想不起,忽然道:“什么时候?”
江轻鸿道:“还记得上次我对你提过两个人吗,你并没有任何反应,因为你不知道他们才是火驹的人。”
经他一提醒,万洋一拍额头,恍然大悟。
“可恶,算了,既然被识破了,我也无话好说。”
江轻鸿道:“我想你也不是刻意想瞒着我,否则就不会请我去喝酒了。”
万洋道:“算你明白,因为这件事,祁凌可骂了我好几回。”
江轻鸿笑了笑。
“祁凌看起来蛮斯文的,可不像是会骂人的人。”
万洋忍不住苦笑。
“对别人就不会,不过他时常被我烦得头大,骂人也不奇怪。”
“铛、铛、铛。”
白九霄用碗沿敲着桌面。
“可不可以告诉我,你们到底在说什么,还有田爷是谁?”
江轻鸿遂解释道:“我还没有告诉你,田爷就是田老狗,而你面前这个万洋,也是神捕堂的人。”
“什么?你说他也是神捕堂的人?”
“怎么,白公子莫非觉得我哪里不像?”
听了江轻鸿的介绍,万洋调整了一下坐姿,挤出一丝微笑,点头默认。
知道了万洋的身份后,白九霄确实对他另眼相看了,不过他的态度并没有太明显的转变。
“你像不像我就不知道了,不过你们神捕堂的人还真闲,来了一批又一批,连大名鼎鼎的田大爷也出动了,看来有人要瑟瑟发抖了。”
见白九霄冷笑,万洋好似没有听出他话中带着刺,微笑道:“多谢小财神看得起我们,希望我们接下来的所作所为不会让大家失望。”
白九霄挤出三分假笑。
万洋道:“话说开了也好,省得日后再有什么误会。要是别人误会了也不要紧,但是江公子要是误会了,只怕回头白三爷会怪罪。”
江轻鸿笑了笑。
“放心,我这个人虽然不算太大度,但肯定不会记恨一个请我喝过酒的人。只要你凡是都照规矩做,谁也怪罪不到你头上的。”
“哎,江大哥你的眼睛真毒,一眼就看出我是那种不喜欢守规矩的人。不过你也应该知道,我们神捕堂的规矩有多大,就像是毕竟是同僚,虽然因为不同的案子才碰到一起,互相帮助一下不是很应该么,偏偏是那些破规矩,有大事也耽误了。”
说起这个,他好似满心的不满。
江轻鸿道:“这个我也略有耳闻,不过连子夜都知道互不干涉,你们所查的案子不同,各司其职也是应该的。”
“这个我明白,我也是抱怨两句罢了,我很担心祁凌。”
说到祁凌,万洋的嬉皮笑脸就不见了。
“我看得出,你们感情不错。”
万洋道:“我入神捕堂三年了,和祁凌搭档快两年,他这个人低调又能干,脾气又好,也就他能忍我这么久了。”
“你觉得他会去哪儿呢?”
“我也不知道,我只怕他再去找月牙儿,因为他一直说月牙儿被追杀这件事有古怪,说不定和我们查的事有关。”
江轻鸿默然片刻。
“对了,不知道你们正在查的事方不方便向我们透露。”
万洋料到江轻鸿一定会问,他似乎早已准备着江轻鸿问了。
他非但没有任何为难的表情,而且还有些期待。
“要是别人,那肯定是死也不能说的,但是江大哥是白三爷的朋友,也就是神捕堂的朋友,我可以破例透露一些。事情要从一年前说起……一年前,郑王府郡主被绑架,这件事二位可有所耳闻。”
白九霄想也不想,便摇摇头。
江轻鸿则眉心一沉。
“王府郡主被绑架?为什么我好像从没听过这个消息。”
江轻鸿的消息一向灵通,连他都不知道,那知道的人恐怕就少之又少了。
万洋道:“没听过就对了,这件事除了郑王府的人,大概就只有我们神捕堂的人知道内情了。被绑架的人是郑王的独生女儿丝云郡主,当时绑匪开价十万白银,结果拿到钱之后,便杀人灭口,最后郑王府人财两失。当时即将出嫁的丝云郡主死得很不体面,再加上这宗案子迟迟未破,所以消息一直是封锁的。”
“想不到会有这样的事,你们神捕堂不是很厉害么,都一年了还没让凶手伏法?”
这个案子听起来并不复杂,白九霄便随口问了一句。
江轻鸿却知道这其中必有内情。
“这个案子内情很复杂,我不方便细说,不过经过不懈的追查,最近进展很大。我们追查一个嫌疑人来到这里,而这个嫌疑人最后却消失在了灵云庄。”
“灵云庄?那就难怪田爷会出现在那里了。”
江轻鸿明白了来龙去脉。
白九霄奇怪道:“田老狗也去过灵云庄吗?什么时候的事?”
“田爷化名苗,在灵云庄出事之前住过一阵子,还引起了不小的误会,为当做是魔教余孽,说来着实可笑。”
万洋无奈。
江轻鸿道:“也对,这件事确实引起了轩然大波,不过起因除了田爷突然行踪不明之外,好像还因为一个包袱。”
“包袱的事我也告诉田爷了,但是田爷什么也没有说。您也知道,我和祁凌其实是白三爷手底下的,借调来帮田爷破案而已,案子迟迟没有头绪,现在田爷对我们是失望透顶了。”
万洋叹了口气。
江轻鸿道:“这么说你们与田爷查的是同一件案子,他进入灵云庄可查到什么了吗?”
万洋摇头,沮丧至极。
“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田爷根本什么都不和我们说,他查他的,我们查我们的,他根本都是独来独往,只是隔三差五来找我们。别说不知道他查到什么,查的怎么样,他要是不出现,连我们也找不到他。”
“原来如此,想不到田爷行事作风如此,只是苦了你们。”
“是呀,不过现在已经不重要了,我看这次田爷回去这一趟之后,我和祁凌很快就会接到新的指令了。现在我只想尽快找到祁凌。”
江轻鸿点头。
“祁凌的事是要紧,回头我会让其他人帮忙去查。”
“那就多谢了。对了,我来还有另外一件事,相信江大哥也许有兴趣。”
“请讲。”
“我是想说一说苏雳的事,听说几天前他被人行凶致死。”
江轻鸿正在想万洋为什么提到苏雳的原因,只听万洋道:“其实有一天傍晚,我与一个盐帮的兄弟出城去找祁凌,不想祁凌没有找到,偏偏碰上苏家那个混世魔王。”
“你碰到过苏雳?什么时候?”
“好几天了吧,第二天我就得到他被杀的消息,听说苏家还到处找那两个仇家,我想这是个误会。”
江轻鸿与白九霄对视一眼。
白九霄忍不住道:“喂,你的意思不会是说,苏家要找的那仇家之一就是你吧。”
万洋想笑,但是又笑不出来。
但看他的反应,就知道白九霄的推测没有错。
万洋道:“其实说不上是仇家这么严重,那个混小子简直不讲理,不过因为那个盐帮的兄弟多看了一眼苏雳身边的女人,那小子天高地厚,竟然动手打人,要不是我劝着,打一顿头破血流是难免了。他这么不讲理,要不是他亮出苏家的名字,我也认为他该教训。不过他怎么会死呢,为什么又说是仇家寻仇,还扯到我们身上……”
江轻鸿道:“苏雳是死在苏家,凶案至今没有头绪,当时这件事被草草处理,因为小厮的几句话就定了追查放心,是不免草率。”
“简直是荒唐,谁会因为一两句争执就闹到要杀人,我就不用说了,盐帮的人更不会了,何况亮出苏家的大名之后,在这地界上,他就算横着走也没人敢管的。只是因为身份的缘故,我现在不方便出面澄清,这件事有劳江大哥和苏家的人说一说。如果需要我出面的话,你再来找我吧。”
“好,你说得这些很有用,我一定会转告苏霆的。”
“那最好了。”
万洋像是松了口气,但是他立刻又警惕起来。
“不过苏雳怎么会死呢,不会又是子夜在搞鬼吧。”
“最近苏家的祸事是一桩接着一桩,连婚事也被推迟了,希望苏家能挺得过这一关吧。不说苏家了,最近你的那位同僚好像很忙,你有没有想过去帮帮他。”
“帮他?”
万洋冷笑。
“我单枪匹马的,道不同不相为谋,各做各个而已,我和这个姓花的以前也没打过交道,不过都是神捕堂的人,话总归还是能说得上的。为了祁凌,我才舍下这张脸皮去找人家的。”
万洋喝了一整坛酒,临走还带了半坛。
他原本就心事重重,根本没有心思喝酒,江轻鸿也没有多留他。
从酒肆出来,江轻鸿已有了三分醉意,白九霄却已醉了七分。
三百四十.醉路
“老江,你到底还有多少事瞒着我们?”
白九霄一拍江轻鸿的肩膀,脚步微微有些摇摆。m.www.uu234.net
江轻鸿含笑道:“你喝了太多了。”
白九霄笑悠悠的打了个酒嗝,摆手道:“不多不多,今天……高兴……”
今天好像并没有什么特别让人高兴的事,除了洛玉影的事稍有进展之外。
白九霄拉长声音叹了口气。
“真想不到,原来那两个家伙竟然也是神捕堂的,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江轻鸿笑道:“也没多久,不过是那次救出沈樊的时候,我看见那地牢和官府所制的几乎一模一样,我就有所怀疑……糟糕,忘记问他沈樊的事了。”
他十分惋惜。
白九霄却大笑。
“想不到,料事如神,未卜先知的人竟然也会忘事!有趣,哈哈哈,真是有趣!”
他拍掌大笑,好像恶作剧得逞的孩子一样。
江轻鸿喃喃道:“料事如神,未卜先知,这八个字我可不敢当。”
白九霄原本一直在笑,笑得几乎弯了腰,但是忽然之间,他脸上的笑意连一分都瞧不见了。
他只是忽然想到了一件事,一件很重要的事。
但是他并没有立刻问,而是道:“那位田大爷的身份,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这个……这个要更早一些了,我也许没对你说过,早在灵云庄还未出事的时候,我就曾见过田大爷,也猜到那个化名苗的人或许就是他。”
白九霄眼睛一亮。
“什么?是什么时候的事?”
江轻鸿稍微回忆,“好像就是姬灵云找我,要我同往风凌山庄邀请的那一晚,她也好像看到田大爷了,但是她认没认出来我就不知道了。”
“所以你早就知道和魔教无关,也知道失踪的那个人不会是灵云庄血案的凶手?”
江轻鸿笑了笑。
“就算苗不是田大爷,我也从未觉得这件事与他有关,因为杀死吴令的人是被人以内力震碎肺腑,而据我所知,田大爷杀人从来只用兵器。”
“兵器?什么兵器?”
“一对银勾,平时就藏在他的衣袖里,只有杀人的时候才会出现。”
田老狗的名号白九霄也有所耳闻,但是江轻鸿所说的,他却从未听说过。
因为他没有白三爷这样一个好朋友。
江轻鸿道:“白三哥告诉我的事,绝对不会有错,所以我绝对相信人不是田大爷杀的。”
“那……那就一定是子夜了!”
白九霄似乎觉得这是唯一的答案了。
江轻鸿却接话,只道:“那晚出现在宴席上的人本来最有嫌疑,不过吴令原本走了,为何尸体会出现在灵云庄,我想最先要弄清楚的应该是他死在哪里。”
白九霄心念流转。
“你的意思是说,吴令是否是死在灵云庄内,这个是关键?”
“不错。”
“可惜这件事我只听说过一些,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去现场看看,加上姬灵云和丁凡都想息事宁人,我再插手就显得太不识趣了。”
江轻鸿说的这些,白九霄都不知情。
因为那个时候,他和江轻鸿还不是朋友,灵云庄的事他也没有插手过。
不过巧的是那晚的酒宴他也在场,所以对当时的情况还记忆犹新。
“那晚本就是因为子夜送了一张什么破帖子给灵云庄,那些人都是姬灵云找去商量对策的,这个吴令我也有一点儿印象。”
白九霄沉思着,脚步也慢了。
“对有可能对吴令不利的人就是子夜了,子夜肯定是想给其他人一个警告,要他们不要插手灵云庄的事。”
江轻鸿笑了笑。
“如果真是如此,吴令的尸体大概就不会出现在灵云庄了。”
“什么意思?”
“吴令死在灵云庄,还是在这个节骨眼上,这无异于子夜同时也对双拳门宣了战。就算子夜要对付双拳门,也不是在这个时候。”
白九霄听明白了。
以吴令在双拳门的地位,杀死吴令只会有一个结果,那就是激怒双拳门,甚至将双拳门逼到灵云庄那一边去。
事实证明确实如此,吴令被杀之前,姬灵云与丁凡还没有什么来往,但是后来两人的关系却亲密了许多。
纵然以子夜的实力,完全不用惧怕任何人,但原本只要用一根手指就能解决的问题,没有人会刻意想多废力气。
白九霄哼道:“也许是子夜看不上一个小小的灵云庄,所以故意这样做。”
江轻鸿笑道:“若子夜看不上灵云庄,就不会给姬灵云发逍遥帖了,这也是我觉得想不通的地方。”
与其说想不通,倒不如说他是认为吴令的死因刻意。
杀害吴令的人到底有什么目的,这背后是否隐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随着双拳门的覆灭,一切大概只能石沉大海了。
白九霄倒并不是十分关心是谁杀了吴令,他道:“你不是说灵云庄被灭的时候曾有一活口留下,那个活口还在吗?”
江轻鸿道:“魏连被救的时候就只剩一口气了,他原本一直被藏在丁凡府上,双拳门被灭的那一夜,丁凡的家眷被杀,府邸与双拳门一同毁于大火。丁凡是因为被苏霆挽留留,在苏家喝完酒,回去的时候迟了,才侥幸躲过一劫。”
白九霄无奈道:“想不到喝酒还有这好处,看来以后我应该听你的,没事多喝点儿。”
想到之前见到魏连那一面,他那眼中似有话语要说的不甘心,江轻鸿觉得是自己太疏忽大意。
那时候他以为双拳门和丁家会是个安全的地方,可是他想错了。
想到这些,他不免觉得有些懊悔。
他甚至觉得,如果魏连不死,或许能解开灵云庄被毁之谜。
但是现在,这些好像都像是在姬灵云死后石沉大海了。
白九霄也想到了姬灵云。
“哎,我这人一向不喜欢欠人情,我还欠姬灵云一个小人情,但是想不到已经没有机会再还了。”
他不由叹息了一声。
“纵然吴令之死与子夜无关,那姬灵云被火烧死应该是子夜想要斩草除根,以绝后患。对了,你当时也差点被连累,肯定比别人都清楚内情吧。”
不止是江轻鸿,还有叶小蝉。
当时有人放了迷药,他们都几乎一同葬身于火海。
江轻鸿很确定,那场火就是为了除掉姬灵云。
他现在还记得火场里的情景,当他将睡死的叶小蝉从房间里拖出来的时候,姬灵云房门口的火势已差不多将一切都吞没。
姬灵云的房间极有可能是起火之处,而这场火的目的明显是要置姬灵云于死地。
于是他想起他们一起喝酒,他很确信那酒中并无迷药,所以他才疏忽大意了。
后来他喝的那壶能让人飘飘欲仙的茶之后,人就睡得毫无知觉了。
至于叶小蝉与姬灵云为什么会睡得那样死,也许是有人在她们喝醉之后又动了手脚。
又是火。
将一切化为灰烬,仿佛同时也将所有的真相付之一炬。
白九霄道:“姬灵云看起来是个十分精明的人物,听说她葬身火海,几乎所有人都要大吃一惊的。”
江轻鸿惋惜道:“但是她确实死了,一个美人被烧成了焦炭,子夜那些人果然是没有人心的。”
若是有心,就该怜香惜玉些,至少不该让一个美丽的女人死得这么难看。
他们一边说,一边走,回去的路上一直寂静无人。
最近城里不太平,晚上家家户户都紧闭大门,不敢外出游荡。
经过相思楼,看见相思楼虽然亮着灯,但也是一反常态的大门紧闭。
昨天一番折腾,相思楼也是元气大伤,要恢复生意恐怕不是三两天的事。
他希望那些美丽的面孔能恢复如初,也希望花无影的手段不要太残忍。
可惜这只是他的希望而已,花无影并不是一个心慈手软的人,正相反,像他们这种官差,似乎都已变成冷血的人一样。
相思楼门前贴着一张告示。
白九霄看了一眼,幽幽道:“无限期歇业,不就是和关门差不多。看来这相思第一楼的招牌很快就要保不住了。”
楼里的灯火稀疏惨淡,前几日还是一派繁盛的景象早已烟消云散。
江轻鸿的心中竟生出一番落寞之情。
眼前高楼起,眼见高楼塌。
不论相思楼是不是子夜的联络点,在这里他也曾消磨过无数欢乐与寂寥的时光,而今,那些时光便是要一去不返了。
从相思楼离开,一路上两人都没怎么说话。
现在已是寒冬,寒风一吹,两个人的酒早就醒了。
白九霄觉得浑身都快散架,只想找个暖和的被窝,什么都不再想,只痛痛快快蒙头睡一觉。
想到什么就去做,这就是他的习惯。
这一觉果然睡得不错,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太阳已升得很高。
昨晚喝完酒的时候已经不早,加上喝的酒又多,吹了风之后有些头痛。
白九霄从床上爬起来,爬到桌子边想倒碗水解解渴,却发现茶壶是空的。
空气里有淡淡的香气传来,不是花香,而是食物的香气,热腾腾的几乎能把人的魂儿勾走。
白九霄拍开门,大步走了出去。
桌边架着炉子,炉上热着锅子,锅子里有菜有肉,锅子边有茶也有酒。
屋子里很热闹,因为有一大一小两个人叽叽喳喳吵闹不停。
大的是叶小蝉,小的当然是小狗子。
白九霄走进来的时候,江轻鸿正握着酒壶,坐在窗边发愣。
江轻鸿的心事很重,重到他几乎已忘记喝酒。
“好香,吃的是什么?”
白九霄刚用冷水抹了一把脸,整个人已完全清醒。
叶小蝉道:“你鼻子真灵,是肉锅子,要不要过来尝尝。”
她竟一反常态,心情看来很不错。
白九霄却走到小狗子身边,按住他的肩膀道:“你怎么也在这儿,是不是有消息了?”
小狗子正被锅里捞出的肉烫了嘴,脸上的表情皱成了一团。
等他囫囵的将肉吞进肚子里,又喝了一大碗水,才腾出空不满嚷道:“我今天是来吃饭的,不谈公事。”
白九霄弹了一下他的脑袋,没好气道:“那你就快吃,吃完就滚蛋。”
小狗子白了他一眼,果然闭上嘴专心的吃起来。
看见锅里黑乎乎不知道什么东西,除了青菜之外,肉都炖的烂乎乎的,香气极为诱人,白九霄肚子里的馋虫也被勾了起来。
可是他却不愿意和这一大一小挤在一起吃,于是走向江轻鸿。
“你也别发愣了,走,请你喝酒去。”
江轻鸿笑了笑,以为自己听错了。
“什么?你要请我喝酒?”
“怎么,我请你,你难道还不去?”
江轻鸿含笑。
“你请我就算了,我中午已有约了,不过倒可以算上你。”
约江轻鸿的人是苏霆。
在苏家吃酒,白九霄不免有些失望。
但是对于白九霄的出面,苏霆也有些意外。
他原本以为陪江轻鸿来的人会是叶小蝉。
近来白九霄和江轻鸿在一起的时候好像比叶小蝉还多。
请客的人是苏霆,请的人却不知江轻鸿,还有慕容瑾。
苏霆已经可以下地行走,酒席就安排在一间景观很好的雅室里。
从雅室向外看,就能看到花园里的亭台楼阁,小桥流水。
近午时,天气又暖和很多。
四人落座,酒菜皆备。
“想不到白兄也肯赏脸,我该先敬你一杯才是。”
苏霆刚想去拿酒壶。
慕容瑾忙提醒道:“你还有伤在身,饮酒恐怕……”
苏霆愣了一下,柔声笑语道:“我只喝三杯,不碍事的。”
“大难不死的人是你,我敬你也一样。”
白九霄不废话,干脆的喝了自己那一杯。
喝完第一杯,苏霆又满了第二杯。
“这第二杯当然是要感谢江兄,最近府里的一切都是江兄在操劳,我……感激不尽。请。”
“请。”
江轻鸿也饮了一杯。
苏霆又要倒第三杯。
慕容瑾却私下拉了拉他的衣袖,这个动作显示出他们比之前是亲密多了。
“这是最后一杯,这一杯我一定要喝,因为我要敬瑾儿你。”
“我?”
“是,要是没有你的悉心照顾,我也不会好得这么快。还有婚事的事……所以这一杯既是道谢,更是要表达我的歉意。”
“我……我并没有怪你。”
慕容瑾垂眸。
“但终究是我对不起你,是我委屈了你。”
“别说了,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的,好,我喝。”
三百四一.无心插柳
慕容瑾看来就像是不太会喝酒的人,但是她端起杯子,却也一饮而尽。顶 点 X 23 U S
江轻鸿察觉到气氛似乎有几分细微的变化。
苏霆道:“除了道歉之外,也是送别,我想瑾儿为我操劳多日,也是时候该回慕容山庄看看了。”
“是吗,我倒没什么,不过若是觉得我留在这里会打扰到谁的话……”
慕容瑾的不悦完全写在脸上,她虽然还是轻声细语,但是无疑她并不想离开苏家。
苏霆忙道:“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既然婚事已延后,那什么也都不着急了,所以……”
慕容瑾道:“原来如此,看来你并不是想推迟婚事,而是根本想取消。”
“瑾儿……”
“既然这里这么不欢迎我,那我就告辞了。”
她说着就站起身。
苏霆再想说什么已来不及。
慕容瑾道了一声“告辞”,已毫无留恋的转身离开。
看着慕容瑜的背影远处,苏霆才收回目光,眼神怅然若失。
“让二位见笑了。”
他勉强笑笑,面上露出淡淡无奈。
白九霄道:“看不出,这个慕容小姐还挺任性的。”
苏霆忙解释道:“不,她生气是应该的,她一番好意,可我却……”
方才慕容瑾的话,江轻鸿听得很清楚。
“怎么,你不是真的打算取消婚事吧。”
苏霆叹息。
“其实通过这几日的接触,我发现瑾儿确实是个难得的好姑娘,虽然起先不过是家父的意思。但是正因如此,我才不能因为改变苏家与慕容世家的关系,而牺牲她一生的幸福。”
白九霄道:“哦,我懂了,你虽然嘴上把这位慕容姑娘夸上了天,但是你并没有看上她,何况现在你爹已经不在了,你也没必要再遵从他的意思。”
“不,我是不想害了她。”
苏霆更正。
“这几天苏家的人一个接着一个出事,但是子夜却迟迟没有真正的动手,我想他们也在等一个时机。”
“什么时机?”
“我只怕是一个既能将苏家上下铲除,又能扬名立威的机会。”
“你是说……成亲之日!”
不知白九霄惊讶,江轻鸿也吃了一惊。
“苏兄,你是不是得到了什么风声?”
苏霆目色沉重的摇摇头。
“只是预感罢了,现在我有伤在身,功力大大折损,本是子夜趁虚而入的好机会。可是他们却偏偏按兵不动,我想他们很可能早就有了全盘的计划,只等我们上钩。”
“但是成亲之日……应该不太可能的,那天宾客众多,来的都是苏家的亲朋好友,他们在那个时候动手,是不是太惹眼了。”
白九霄觉得不太可能。
江轻鸿却道:“不一定是成亲当日,也可能是成亲的前一天,又或者是后几天,子夜出手从来是出人意料,倒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所以我只能先将婚事推迟,何况父亲的丧事虽未办,如今我也一样是重孝在身,在这个时候成婚实在是不合时宜。”
江轻鸿道:“那慕容少庄主那边……”
“慕容贤弟也未说什么,只说等我伤养好再说,他也知道凡事是不能强求的,只是瑾儿,我难免是辜负了她一片真意,要让她伤心了。”
苏霆的脸色还是很憔悴,他长吁短叹,自己又何尝不失落。
江轻鸿安慰道:“这样也好,有些事是要随缘的,我明白你也是怕连累她。”
“哎,女人真是麻烦,你们在这里说的再多也没用,我看慕容姑娘恐怕不会轻易原谅你的。”
白九霄不分时宜的直抒胸臆。
“不过她变起脸来还真快,我看是真情还是假意都不一定……”
他正随口说着,江轻鸿忙打断道:“说起慕容山庄,有一件事应该告诉你的,是关于鸣凤园。”
虽然是刻意插话,但是听闻花无影已查到慕容山庄,这件事还是令苏霆大为意外的。
“不,我想这一定是个圈套,慕容山庄怎会与风凌公子有关系,这绝不可能。”
苏霆说得斩钉截铁。
正如慕容瑜也同样信任苏家一样,他也相信慕容瑜的清白。
江轻鸿道:“目前查到的线索就只有这些,花无影纵然怀疑,也要先找到那个签契约的人。”
苏霆点头。
“不仅要找,而且我们还要快花无影一步找到人。”
“哦?”
“听说这位花捕头的名声并不是太好,心狠手辣的劲儿可一点不比子夜差,如今牵扯到慕容山庄,只怕他会趁机从慕容贤弟身上扒下一层皮来。”
江轻鸿笑了笑。
“苏兄这么说就一定是了,只是现在小叶子这边在忙洛姑娘的事,既然要找人,不知可否也帮我找一个朋友。”
“苏兄太客气了,说什么帮不帮的,有什么事你尽管吩咐管家余伯就是了。对了,说起来,余伯很久之前就向我告假,我一直未准,这几天怎么好像没看到他。”
苏霆一说,江轻鸿也仿佛也有了这种感觉。
江轻鸿虽然名义上帮苏霆打理苏家,但其实他只关心子夜的事,其他的从未插手过。不过是有什么需要拿主意,苏霆又暂时无法处理的事,他帮忙处理一下。
“来人,去把余伯找来,我有事要和他说。”
“是。”
在外伺候的人走了,江轻鸿注意到这似乎是个生面孔。
结果不多时,那下人便回报道:“我去问过了,余总管告假几日了,还没有回来。”
“告假?是什么时候的事?”
“已经有两三日了,总管说是江公子允许过的,所有事宜都交于副总管打理。”
“什么?我?”
江轻鸿一下有些懵了,他并不记得这个余总管向自己告过假,更别说在这个时候总管要离开多日。
见他这副神情,苏霆已明白了一二,脸色不由一沉。
“这件事是谁处理的,把他给我找来。”
接手的人是副总管,这个副总管更面生,江轻鸿好像一次都没有见过这个人。
苏霆显然对他也不太熟悉,他甚至叫不上这个人的名字。
这个人留着小胡子,一脸的忠厚老实,说话的时候连头都不怎么敢抬。
苏霆冷冷道:“说,到底怎么回事!”
单听苏霆语气,也知道他现在的心情很不好,那人不敢有半点迟疑,立刻交代道:“小人叫苏有,之前一直是在府外商铺帮忙的,三天前的傍晚,余总管找到了小人,要我尽管交代好一切手头的事宜,来府内帮忙,还说是少爷格外看重我,要提拔小人。”
“然后呢?”
“是,小人当然不敢有怀疑,所以便匆忙交代好,来到了苏家听差。我来之后,余总管升任我为副总管,并要我尽快熟悉一切,而他则在第二日告假探亲,临走前除了提前领走了月俸之外,还从账房额外提走了三千两银子。”
苏霆的脸色已变得很难看。
副管家的声音也越来越低,因为他也预感到似乎是出了什么岔子。
“什么时候管家可以任意提拔调配人手,一个小小管家也可以随便从账房开钱了,去把账房的人叫来。”
这冷冷的口吻便意味着有人要倒霉了。
副管家硬着头皮道:“其实当时小人也在场,余总管拿着江公子开的条子,账房那边好像是核对过之后才拿的钱。另外小人第一次来的时候就向余总管提过,照规矩是要来向少爷请安的。可是余总管说少爷身体欠佳,不允许任何人打扰,而江公子事忙,现在苏家的事又多,能省的礼数就该省……”
“混账!”
苏霆大怒,一拍桌子,吓得一边的下人一哆嗦。
而苏霆的情绪一激动,便牵动了伤口,表情显得极为痛苦。
江轻鸿道:“苏兄你先别动怒,看样子这件事还有内情,应该细细查一查。”
苏霆道:“不用查也知道,我知道江兄你肯定没有开那样一张条子。”
但是他说完这话没多久,一张带有江轻鸿笔迹的纸条就真的呈到了众人面前。
为了一示真假,在众人未见到纸条前,江轻鸿已按副总管所说,写了几句相差不大的话在纸上。
可正因如此,所有人见到纸条之后,更是无话可说了,包括江轻鸿自己,他几乎也要相信自己真的写过这样一张纸。
但是他还没有喝醉,更没有上年纪,他清清楚楚记得自己做过的每一件事,而没做过的事,他更是一件不会记错。
不止苏霆相信他,白九霄也相信他。
既然纸条是假,那便是有人模仿江轻鸿的笔迹,写了这样一张字条。
白九霄忍不住笑道:“看来这苏府之内,还真是藏龙卧虎呀,想不到连一个小小管家也有两下子。”
他见过许多假货赝品,但是这两张纸条除了墨迹新旧程度不同之外,自己几乎没有出入。
江轻鸿也忍不住叹息。
“看来这确实是个高手,因为这张假字根本不是出于临摹,写这张纸条的人是会模仿人的笔迹,他不只是仿形,甚至连神髓都能模仿到六七分。而这样的功夫,没有七八年的功力,是根本练不出的,所以别说是别人,可能就算是主人自己,也根本分辨出。”
这原本是一件很令人气恼的事,可是反复打量这张纸条,江轻鸿的眼睛却亮如明星。
白九霄知道他一定是又有所发现了。
可是他到底从这张纸上发现了什么呢……
苏霆也在揣摩他的话,很快,他也想到了什么,忙从江轻鸿的手中将纸条拿了过去。
“这……难道是……”
江轻鸿已站起身,他原地兴奋的转了几圈,将跪在面前的副总管与账房先生拉起来。
“你们先下去吧,这件事你们也是被人蒙骗,我想这件事你家少爷是不会怪你们的,以后小心就是了。”
两个人不由看了苏霆一眼。
苏霆此时此刻哪里还顾得上他们,根本毫不理会。
两人又对视一眼,忙不迭对江轻鸿一揖,赶忙退了出去。
苏霆还在盯着那字发呆,白九霄终于忍不住好奇,也从他手上拿起来看。
“到底你们看出什么了,别光发呆啊。”
阳光下,两张纸并无特别,白九霄不由催促。
比起江轻鸿的兴奋,苏霆的脸色却更沉重。
他们显然都想到了另外一件事,与这件事无关的事。
本来无关,但是现在看来,关系却很大。
没有人理会白九霄,他们都在整理自己的思绪。
白九霄顿觉无趣。
对于原本他并不感兴趣的事,他的耐心原本就不多。
终于,江轻鸿道:“我想,沈樊的事应该也快水落石出了。”
“沈樊?那个剑客?关他什么事?”
苏霆道:“这……这不可能的,老余没有理由这么做,他……”
磕磕绊绊,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白九霄决定闭嘴。
因为他发现这件事一定很严重,不论是对于苏霆,还是对于江轻鸿,甚至对于江轻鸿提到的沈樊都有不同的分量。
好在江轻鸿很快腾出精力,向他解释道:“当时在风凌山庄,你没有和我们在一起,所以也许没有印象。但是我和苏兄都亲眼见过那封证明沈樊与子夜有关的信,那场景想不到今日又重现了。”
经江轻鸿一提醒,白九霄才想起好像是有那么一回事。
“奥,对,我记得了……”
他努力回忆,但很快转过弯。
“什么什么,你们不会是说那封信也是伪造的吧!”
“那封信我们原本就存疑,因为能将一个人的笔迹模仿得如此之像的人,我们都没有亲眼见过。”
但是现在,他们已见到。
尤其江轻鸿还亲身经历了。
白九霄讶然道:“那这么说,伪造信的可能是同一个人,沈樊真的是清白的?”
苏霆还是沉默不语,但是心中却已有波涛汹涌。
“沈兄,是我对不起他,我……我不该怀疑他的……”
江轻鸿明白他的心情。
怀疑一个自己很信任的人本已经是很难以接受的了,尤其是当发现这其实是个误会,自己艰难的抉择竟然也是个错误的时候。
更不要说这个罪魁祸首就一直在自己的眼皮底下,还是苏家的人。
苏霆现在已经觉得无颜面对沈樊。
他豁然起身,就要向外冲,却被江轻鸿拦住。
“你要做什么?”
“做什么?当然是去将沈兄找回来!”
“别冲动,你身上还有伤……”
“江兄,你不用拦我,这是我自作自受,若是沈兄安然无恙还好,若是他出了事,我……叫我如何面对沈兄,还有华山派……”
“我不是想拦你,而是有些事想告诉你,是关于沈樊的。”
三百四二.命案
听完沈樊失踪之前的经历,苏霆的神情变了几变,慢慢退了原处,失神的坐了下来。www.uu234.net
“这么说,原来你们早就知道沈樊是被冤枉的,这一切都是子夜的陷害。”
“那个时候我们只知道追杀沈樊的是子夜的杀手,目的也很有可能是灭口。只是不知道是因为沈樊暴露了身份,怕他泄露机密,还是有心栽赃之后,生怕他有洗白的机会。”
但是现在情况已不同了。
因为几个人身份逐渐清晰而变得不同。
先是风凌公子,再是朱大总管,这两个指证沈樊的人先后被证明都是与子夜有着不清不楚的瓜葛,他们的话已不足为信。
江轻鸿所说的两种可能之中,第二种显然更加可信,如此说来,沈樊定然是被人设计冤枉的。
可是江轻鸿却没有急着澄清什么,因为他还有很多事想不通。
他想不通的事,也是苏霆想不通的。
而对于苏霆来说,比起探察其中究竟,证明沈樊的清白也一样重要。
“那现在呢,你还有没有沈樊的消息,我想见他。”
江轻鸿摇摇头。
“他是自己走的,那时他还有伤在身,而且处境危险,但是他是趁所有人不注意的时候溜走了,从那之后就下落不明。说得悲观一点,现在连他的死活恐怕也没人知道。”
苏霆蹙眉。
“在那种情况下,他明知危险却非要离开,他到底是信不过你们,还是有什么不得已的理由?”
白九霄抢着说:“这还用说,你没见他那时候的样子,就剩下半条命了,还到处乱跑,我想一定是有天大的事等着他。”
“天大的事……”
苏霆仔细品味着这句话,很快就有一个念头冒了出来。
“对他而言,应该只有一件事比性命更重要。”
对于江湖人,比性命更重要的就是声名。
一个人在江湖浪迹一生,不为利,也为名。
沈樊年少成名,剑术精湛,是华山剑派的后起之秀,甚得华山派掌门看重。
他的身上不只是背负着自己的名声,子夜已经声名狼藉,此番传出他与子夜勾结,足以令整个华山剑派蒙羞。
苏霆道:“之前听说华山派放出风来,要沈樊回去领罪,还说十天之内若不出现,便要将其从华山派除名。但是即便如此,他还是没有回去,因此我才更加笃定他是因为心虚才不出现的。”
“如此说来,如今沈樊已被华山派除名?”
“还没有,据说因为华山众弟子联名请求,掌门才将时间宽限到一个月,现在眨眼时间又快到了,如果沈兄还平安活着,应该会出现。对了,我们应该尽快联系华山剑派的人!”
苏霆终于想到了一个对策,一个很有效的对策。
江轻鸿惊喜道:“你能联系到华山剑派的人?”
“之前有两位华山派的人来过,一次是为了求证那日在风凌山庄内发生的事,二来也是想打听出沈兄的下落。只是我却没能帮上什么忙,他们便自己去寻人了,这一阵子并没有见过他们。不知他们是否还在此地,我可以试着找一找。”
“那最好了,如此可以双管齐下,或许能有所收获。”
池塘里,结了一曾浅浅的冰,冰下却再瞧不见鱼影婆娑。
穿过小径,寒风拂过残破的柳枝,一条条倒挂的枯枝就像摇动的帘幕。
“哎,说起来这个沈樊也是够倒霉,好端端的,不知他是怎么招惹上了子夜,惹得子夜的人这么大费周章的对付他。”
白九霄不由感慨。
江轻鸿道:“这也是我想知道的,可惜沈樊不在,否则他倒可以自己告诉你原因。”
白九霄扬眉一笑。
“不见得,说不定他自己也是全然不知缘故,要不然他应该早就想到办法为自己澄清一切了。”
江轻鸿笑道:“那这件事你怎么看?”
白九霄思索片刻。
“如果沈樊真的是被冤枉的,那打击他的动机就明显多了,你忘记他是来做什么的了?”
江轻鸿没有忘记。
人人都知道,沈樊表面是来为苏家的喜事前来道贺,但事实上却是因为子夜找上苏家,前来援助。
“沈樊出事,华山派声名受损,自顾不暇,华山剑派的势力等于被从隔离出去,也算砍掉了苏家的一只臂膀。这么一想的话,沈樊被陷害就很刻意了,你之前就是这么想的吧。”
“我确实曾这么认为,但是现在我觉得,事情可能并没有这么简单。”
“嗯?”
江轻鸿忽然对他神秘的眨了眨眼睛,“再等等吧,我想沈樊很快就会出现的。”
“那接下来我们是不是就应该守株待兔了。”
江轻鸿却笑道:“正相反,沈樊虽然重要,但是有人会比我们更着急的去寻,我们该操心的是另外一个人。”
“谁?”
“余管家。”
余管家的名字叫做余青风。
得知这个名字,江轻鸿忽然想到了另外一个人。
“十几年前,江湖中曾有一个声名狼藉的大盗也姓余,好像是叫余不达。”
“是吗,怎么,这个人的名头很响吗?”
“他出道之时,曾一夜偷遍十九家,比起盗王之王沈玉春虽差些,但已不是其他人可比。江湖上还有传言,说这个余不达和沈玉春本属同门,两个人多少有点关系。”
白九霄对余不达并没有兴趣,可是听到盗王之王的大名,不由就来了精神。
白九霄道:“你在想花无影要查的那件事?”
“嗯,花无影来的不免太巧了。”
江轻鸿一边说着,随手拨动了一下车帘,向街道上看了一眼。
“花无影一来,子夜确实麻烦,即便花无影不是冲着他们来的,他们总归是得收敛收敛的。”
江轻鸿反问道:“谁说花无影一定不是冲着他们,你忘记他要找的胖子是何许人了。”
白九霄思索半晌,才道:“你说,当年流光阁的案子,会不会真的是子夜所为?”
江轻鸿不知在想什么,许久才回应。
“不知道,现在什么都不要妄下结论,走一步看一步吧。”
说话间,马车已转入一条还算宽阔的小路,一直到了路尽头,马车又转进了巷子。
道路渐窄,直到马车再不能进入,才缓缓停下来。
江轻鸿从车上跳下来,白九霄付了车马钱,看着马车逐渐走远,两人才一并进了胡同。
“照我看,那个余青风一定不会在那里的,我们去也是白跑一趟。”
就在不久之前,他们才向府里的人打听了余总管平日常去的地方,几乎问遍了所有人,才打听出余总管好像有个表姑就住在城西安平胡同。
江轻鸿笑了笑。
“是不是白跑一趟,去看看就知道了。”
安平胡同里,果然有一处余宅,而且也只有这一处余宅。
白九霄四处打量着周围的环境,不由道:“看来这个余总管的表姑很阔绰嘛,能住得起这样的地方。”
他们走的是小路,来到这个地方才发现这个安平胡同里的宅子是一个比一个大,根本不是普通人能住得起的地方。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豪富之家自然不能和那些穷的叮当响的人做邻居。
而这安平胡同就是富人区。
站在余府门前,白九霄挠头道:“这家虽然姓余,但是谁知道那个余管家的表姑姓什么,我看不一定是这里。”
江轻鸿笑了笑。
“是不是,我们去问问就知道了。”
余府没有管家,非但没有管家,连一个人都没有。
他们走近才发现大门是落了锁的。
但是落锁的家却不一定没有人。
江轻鸿二话不说,展身上了墙头,还在东张西望的白九霄也跟了进去。
院子里已堆积了一些枯枝,看样子有几日没有打扫过了。
所有的房间皆是门窗紧闭,院子里还有一排鸽笼也是空的。
江轻鸿奔进了前厅,一推门,发现屋子里一片狼藉,似乎被某人翻箱倒柜的找过什么。
又转了几间屋子,发现此地早已人去楼空,就在两人都不免失望的时候,突然一阵密集而训练有素的脚步声从远处齐齐传来。
江轻鸿眉心一皱。
白九霄亦道:“有人来了。”
他们正犹豫是否应该先走一步,只听一声高喝道:“来人!把这里给我包围起来!一个人不许放过!”
这声音有几分耳熟。
江轻鸿冷笑道:“看来我们的麻烦要来了。”
紧接着,大门就被撞开,有人带着大队人马冲了进来,带队的人赫然正是狄良。
见院子里站着的人是江轻鸿和白九霄,狄良的神情微微一变,快步迎上。
但是他并没有立刻说话,只下令让手下人仔细搜查每一个角落,不能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二位怎么会在这里。”
狄良上下打量,目光透露着不善。
江轻鸿却没有解释的打算,因为他知道形势看来并不妙。
果不其然,未多久便有人回禀道:“狄头儿,后院发现一具尸体,尸体还是热的。”
狄良眼神一变。
“看来要得罪了,来人,拿下!”
狄良是有备而来,众人一哄而上,白九霄当然不会坐以待毙,江轻鸿则生怕他闹出什么乱子,低声道:“你先走,去狐狸窝汇合!”
那些衙役根本不是他们二人的对手,江轻鸿推了白九霄一把,要他先走,白九霄只好溜了。
江轻鸿随之而去,却有意放慢身形,带着后边的人跑了很远。
渐渐的,其余人就被甩下了,只有狄良还紧跟不舍。
但是狄良的轻功并不算好,他急急追上的时候,江轻鸿已站在屋檐上在等了。
狄良到底也是有见识的人,他知道不论是轻功,还是交手的功夫,自己都很难留住江轻鸿。
江轻鸿当然更清楚这一点,他也没有急着走,因为狄良还没有那个本事让他感觉到威胁。
狄良是个聪明人,要留住江轻鸿,最好的方式就是心平气和。
所以他一停下脚步,态度也很快转变了。
“江公子,可否下来一谈。”
江轻鸿在高,狄良在低,狄良想要无声无息的出手,显然是不可能的。
江轻鸿笑道:“以我现在的处境,还有狄捕头的身份,我想还是这样说话更方便。”
狄良道:“那我倒要请教江公子,你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那个人是被何人所害?”
江轻鸿不知道,所以回答不了。
他反问道:“那狄捕头为什么会突然从天而降,衙门的消息也灵通得有些反常了吧。”
狄良冷冷道:“方才接到有人举报,江洋大盗余不达就在那宅子里,我们是来缉凶的,有什么问题。”
江轻鸿愣了一下,随即大笑,无奈大笑。
“真的是他,我竟然猜对了,哈哈哈……”
猜对了,但也没有半点用处,因为江轻鸿已猜到那死人是谁。
江轻鸿道:“你若想知道我们出现在那里的原因,就去找苏霆吧,他自己会将前因后果告知的,告辞。”
身如青烟,一转便踪影全无。
狄良握了握拳,转身离开。
院子里,官差来来往往。
见狄良回来,有人立刻迎上。
“狄头儿,花爷来了。”
“人呢?”
“在后院检查现场。”
空手而归,狄良只能硬着头皮回来。
尸体还躺在那里,仵作也来了,花无影也围在跟上,一边检查线索,一边听仵作的汇报。
“人死了不到一个时辰,是利刃穿胸而死,凶器就是地上这把刀。”
花无影围着尸体来回踱步。
“这个不用你说,他的身份能确定了吗?”
仵作躬身道:“根据旧档,余不达的右腿有旧伤,左臂有风湿,左脚缺失一趾,这几项尸体都是符合的。至于面貌,与十几年前的画像略有出入,不过相差不大。十几年,也足够一个人改头换面了。”
仵作的意思很明显。
这个人就是余不达。
花无影眼波流动之间,思索良久,才缓缓道:“你去哪儿了?”
这话是问狄良的。
狄良忙上前。
“我去追捕疑犯,但是让他们逃了。”
花无影冷冷盯着狄良,眼神中似有不满,他淡淡道:“听说,疑犯是熟脸。”
狄良道:“一个是江轻鸿,另外一个是白九霄,我带人赶来的时候,他们就在现场。”
“在现场?似乎不是吧,我听说你们闯进来的时候,他们在前院。”
不论平时花无影为人如何,但是一查起案子来,他就变得极为严苛且谨慎。
狄良额上冒出冷汗。
“是,是的。”
三百四三.打草
“知不知道你错在哪里?”
花无影负手踱步,神情冷峻。www.uu234.net
狄良道:“我……是属下无能,未能将嫌犯带回。”
花无影道:“莫说是你,就算是我,都不见得能留住这二人其中之一。你错,不是因为你无能,而是因为你分不清孰轻孰重。逮捕疑犯固然重要,难道保护现场就不重要了?”
“这……属下是留了弟兄在此……”
“他们?哼,如果疑犯还有帮凶,想要来毁尸灭迹,你认为凭这几个人能守得住?”
花无影突然停下脚步,一把揪住了狄良的衣领。
“我告诉你,这件案子非同小可,若是再无进展,上头怪罪下来,你我都要吃不了兜着走。从现在开始,你给我放聪明一点,否则你就是凶手的替罪羊!听明白没有!”
他的声音并不高,可是却带着一种狠毒的残忍与凶狠,压抑的让人喘不上气。
狄良被这种带有恐吓意味的威胁沁湿了后背,他打了个机灵,立刻正色道:“属下明白,一定竭尽全力缉凶,早日让凶案水落石出!”
见他开始紧张起来,花无影终于才放开了他。
“说,到底怎么回事。”
“事情是这样的,午后我在衙门处理公事,丁凡派人来送信给我,说他手下的兄弟得到了消息,说有盗王之王沈玉春的同门师弟大盗余不达的消息。我不敢怠慢,便立即带兵赶来了。”
“你倒真是不敢怠慢,连通知我一声的时间都没有,就火速前来。”
花无影淡淡冷笑。
狄良忙解释道:“只因属下不知消息真假,不敢轻易惊动花爷,”
“不知真假,却调动了衙门里近一半的人手,看来你做事并不是不谨慎,而是谨慎过头了。”
狄良脸上的冷汗已顺着面颊流下,此时此刻,他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总也好过继续站在这里,接受花无影的审视。
好在花无影也并没有打算利用这件事大做文章,只道:“不想向上爬的人只能一辈子被上司踩在脚底下,但是人的聪明应该着眼在正事上,只会耍小聪明的人是没有前途的。好好干,若是你真能尽心尽力的帮我,在这桩案子里立下些功劳,我一定会如实向上面汇报,晋升就指日可待了。明白吗?”
“明白!我一定老老实实为花爷做事,再不敢有半点异心!”
花无影脸上难得露出一丝满意的轻笑。
“听说你和丁凡的关系不错。是你要他帮你查的?”
“不不,衙门里的事我绝对不敢向外透露半句,我也奇怪,不知他是从哪里听说的。之前他好像还不知道我们在查流光阁的事,但是今天他却突然送来了这么个消息。”
“哦?那就有意思了。”
花无影那双狐狸一样狭长的眸子一闪。
“这里让人处理好,你这位好朋友给我们送了这么大的一个礼物,我们也该去拜会拜会他了。”
听说来的人是狄良,丁凡也未亲自来应接,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算熟稔,尤其是在双拳门出事之后,丁凡更是主动的向狄良靠拢。
除了不得不应付的事之外,丁凡大多时候还在卧床休养。
狄良和花无影来的时候,他才刚刚喝过药,屋子里还到处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药味。
见来人除了狄良之外,还有花无影。
丁凡甚觉奇怪。
“狄兄,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劳动花捕头大驾光临了。”
狄良肃然道:“丁兄,我这次来是公事,你应该清楚。”
丁凡直了直腰,不由皱眉,显出一脸惑色。
“公事?什么公事?”
狄良有些着急。
“丁兄,我也就不和你废话了,你那消息是从哪儿得到的?”
“消息?哦,你说那个呀,怎么样,抓到人了吗?”
丁凡说着,不由瞟向花无影。
花无影并没有看他,只是低着头,神态悠闲。
见状,丁凡便知狄良这次并没有成功。
狄良忙使眼色,急道:“这个你先别管,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丁凡慢慢活了一下身体,胸口还是疼得厉害,只道:“是我手下兄弟得到的消息,我一听说,就立刻去通知你了。其实,这也不是什么大秘密,听说早几天之前就有消息放风出来,说大盗余不达其实一直躲藏在此地。我想着此人作恶多端,数宗大案在身,你若能抓住此人,也算为民除害,所以就让人盯紧了些,一得到消息就去通知你了。”
花无影忽然淡淡道:“那不知道送消息回来的人是哪个小兄弟,方不方便让我们见一见。”
丁凡喝道:“这有何不可,来人,把周子叫来。”
周子是个其貌不扬,站在人群中也最不显然的那种人,听说丁凡找他,他原以为是自己送回来的消息有用,丁凡要赏他。但是他一进门看见花无影和狄良,脸上的喜色就消失无踪了。
丁凡道:“周子,给这二位说一说,余不达的消息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周子生怕是消息有问题,会连累自己,忙道:“其实这消息也不是小人查到的,而是小的听外面的几个兄弟说的,他们说安平胡同里有一处余宅,表面看来只住着一个年纪很大的老太太,但其实那老太太就是大盗余不达装扮的。”
丁凡眼波流动,厉声道:“二位捕头在此,你可不能有半句虚言,否则你该知道是后果。”
“小的句句属实,不敢欺瞒。”
丁凡道:“二位都听见了,如果两位是想找那消息的来源,不妨让周子带你们出去转转,看看外面倒是是什么人制造了这些流言蜚语。”
花无影淡淡道:“丁副门主错了,这并不是流言,而是真话。根据副门主的消息,我们已成功抓住了大盗余不达,所以我们是前来道谢的。”
丁凡微微一愣,随即不悦的蹙眉。
“哦,原来是这样,抓住了就好。看狄捕头这么气势汹汹的,我还以为是来兴师问罪的呢。”
他这话好似有些埋怨狄良大惊小怪,但是他转念一想,狄良如此并不会毫无缘由,而花无影的话却不可全然相信,于是道:“你们抓到的人当真是余不达?”
“身份已经核实过,但是只可惜我们赶到时,已晚了一步,他已被人杀害。对了,阁下知道凶手是何人吗?”
“你问我,我怎么会知道。”
丁凡嘴里虽然这样说,但还是十分好奇的。
花无影冷笑。
“这二位丁兄也认识,就是江轻鸿和白九霄。”
“他们?他们怎么会杀余不达?”
丁凡大吃一惊,既然忍不住要跳起来。
花无影冷冷道:“这话应该问他们,他们虽能逃得了一时,但是衙门里很快就会贴出逮捕告示。另外,那个大盗余不达,丁副门主也见过的。”
“我?我见过?”
“因为这个余不达,就是苏家的总管老余。”
“老余!是他?”
丁凡几乎失声大叫。
花无影轻笑道:“最近丁副门主与苏家来往甚密,一定不会没见过他。最近城里乱的很,我看丁副门主还是好生留在家中休养,莫要多操闲心为妙。”
从丁府出来,花无影道:“派人盯着这里,有什么消息立即来报。”
狄良神色极为难看。
“花爷你是怀疑丁凡?”
花无影面上却看不出丝毫的态度,只幽幽道:“我们要查流光阁,有人就将沈玉春的同门师弟送来给我们,世上没有这么多的巧合。”
“那丁凡所说的话是否可信?”
“可不可信就要你去查了,在查清之前,他说的话我是一字不信。”
“那……”
狄良有些诧异,张了张嘴,但是还是没有问出来。
花无影道:“你是想说,既然我不信他,为什么还要来。”
狄良道:“花爷这样做,当然是另有深意的。”
花无影冷然一笑。
“我不过是要他将话传出去,这件事上他不是主角。”
主角不是丁凡。
一句话就像点醒了狄良。
狄良立刻道:“那属下现在就赶回衙门,命人张榜缉拿江轻鸿与白九霄。”
“他们……”
花无影轻呵了一口气。
“他们也不重要,有那个主角在,他们总会回来的。”
花无影这句话的意思不外乎告诉狄良,就算是江轻鸿与白九霄加在一起,也比不上另外一个人更重要。
但是这个人是谁呢……
狄良反复琢磨花无影方才说的话,终于想到了一个人。
“那苏家那边,是不是……”
“苏家且不用去动,我们三番四次亲自登门,现在也该轮到苏霆着急了。但是慕容山庄那边还是要盯紧些,一日不能证明慕容瑜的清白,一日也不能放松。”
“是。”
花无影撩衣上马,快马疾驰而去。
花无影前脚刚走,丁府就跑出来一个人。
狄良刚想躲闪,那人竟朝他直奔而来。
“狄捕头,主人有请。”
狄良稍一犹豫,回头对其他人使了个眼色。
“也好,你们先在这里等等,我去去就来。”
“是。”
狄良进门的时候,丁凡已从床上下来,焦急的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一见狄良,他忙迎上前。
“姓花的呢,走了?”
“他有事先回衙门了,你找我什么事。”
“还能有什么事,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我……我原本就是想帮你立功,谁知道那个人会与苏家有关……”
丁凡面有急色,似乎在担心什么。
狄良坐了下来。
“这么说,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我怎会知道,我若知道这件事会牵连苏家,我就不会自找麻烦了。”
狄良眼波流转,道:“你说实话,消息到底是哪里来的?”
丁凡道:“天地良心,我说的句句属实。一得到消息,我就立刻送到衙门。我……我虽知这姓余的大盗定是隐姓埋名,隐匿于此,但是我怎会知道他……他竟然就是苏家的总管。”
他重重叹息一声。
“唉,这次我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你也是,前几天你唠唠叨叨,说晋升不易,我才额外留心,好不容易找到这个让你立功的机会,你怎么能惊动了姓花的!”
丁凡气不打一处来。
“这个你可真不能怪我。”
狄良苦笑。
“你以为是我不想立功,我告诉你,这个花无影可不是等闲之辈,在他面前耍心眼可不容易。唉,反正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反正只要你说的是实话,姓花的也不能对你怎么样。”
“我不是怕他,是怕苏霆。你也知道,自从双拳门出事,全靠苏霆,我才能重新站稳脚跟。这个姓花的,几次到苏家找不痛快,现在阴差阳错,我倒成了他的帮凶。你说说,我该怎么跟苏少爷交代!”
狄良倒是了解他的苦衷,只好安慰道:“苏少爷一向明辨是非,这件事确实是苏家自己人不干净。莫说你不知内情,就算是你知道了实情,向官府通风报信,他也没有理由怪你。”
“不行不行,我得尽快告知苏霆,好让他早有准备。”
狄良道:“我看还是算了,姓花的怎么说的,你难不成都忘了。我看什么时候解释也一样,来日方长,你先好生歇着。我还有公务,先告辞了。”
狄良走时也是灰头土脸,丁凡唤了两声,他头也不回的走了。
等他一走出这个门,狄良脸上的焦躁就消失了大半。
“来人。”
门外有人进来。
“替我跑一趟苏家。”
狄良刚从丁府出来,官差便走上来。
“狄头儿,刚才后门溜出去一个小子,我让弟兄们去跟了。”
狄良点点头,心中已猜到丁凡还是派了人去苏家找苏霆。
现在这种情形,他既无双拳门可依,便只能牢牢抱住苏霆这个靠山,自然害怕得罪苏家。
这一点甚至连花无影也预料到了。
直到此时此刻,他才明白花无影指的主角是谁。
花无影之所以要来,便是要丁凡去通风报信,惊动苏霆。
但是即便如此,经过今日一番风波,他办事也绝不敢再有半分马虎,于是吩咐道:“从现在开始,都要给我看紧,不得再出任何差错。”
“是。”
“去吧。”
狄良一摆手,官差便得令分散而去。
苏府门口。
遥见见一条人影进了苏家,花无影便丢了银子在桌上,起身从茶楼走出,也朝苏家走去。
只是他经过正门,却不曾拜见,而是转到了后门,看准时机,掠墙而入。
三百四四.捡人
月光如银,寒月如钩。
漫天星斗印于高空,静默的凝视着红尘众生。
酒馆里,正是热闹。
嘈杂寒暄声,笑闹扯皮声,划拳斗酒声,吆喝声,唱曲声,叫好声……
在这一片交织的热闹之中,一条孤寂的人影缓缓进门来。
喧嚣之声在一刹那之间戛然而止,好像时间就在这一刻暂停了,但是只有一瞬间,欢乐与吵闹声又恢复如常。
人影走了进来。
这个人带着一顶破斗笠,身形高瘦,背脊笔挺,全身的轮廓都透着一股坚硬如铁的力量,他的手中握着一件缠了白布的兵器,看形状像是一柄剑。
一步,一步,一步……
他的步履出奇的沉稳,每迈出一步,就像是在地上踏出一枚烙印。
不论是穿着打扮,还是举止神态,他都不像是会吸引人注意的人,他更像是个走到哪里都不该被注意的人。
不该被注意,只因一旦注意到这个人,便会被此人身上所带的杀气所左右,灾难也便随之而来。
今晚是残月。
月残,人残。
叶小蝉闻讯而来的时候,孤灯还在风中摇曳,除了门口的孤灯之外,店里寂静的不寻常,就像是一片完全被毁灭过的死地。
尸体横陈,血流满地,空气里浓烈的血腥味令人毛孔直竖,叶小蝉发觉自己的双腿在抖。
一阵剧烈的寒意猛然袭来,巨大的死亡阴影只在一霎就朝她飞扑过来,她的心战栗成一团,连呼吸都停滞。
冷意穿过耳侧,等她察觉的时候,一缕青丝已断。
“又是你……你……”
叶小蝉还未从惊惧中还转,剑尖已陡然失力,便如天空中摇摇欲坠的飞鸟跌落,又如流星陨落。
马车里,叶小蝉发觉自己的手心满是冷汗。
车铃在叮叮咚咚作响,听起来好像是在唱歌。
要是以往,她肯定会真的跟着唱起歌来。
她的嗓音很好听,可是她却觉得自己唱得并不好,她甚至只敢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哼哼着唱,连江轻鸿也不敢唱给他听。
而现在,她更不会唱,不敢唱。
车厢里还躺着一个人,一个昏死过去,还被点了穴的人。
叶小蝉从来不是个胆小的人,但是她现在却觉得这半生所冒的险加在一起,也比不过这一次。
离死亡这么近,她还是第一次。
她刚刚目睹过一场杀戮,更清楚如果这个昏死的人在这时候醒过来,她很有可能会立刻死在他手里。
可是她还是救了他。
或许是来自于这个人身上那种冷酷而残忍的神秘,那种令人恐惧的战栗,却还是不免心生出一种奇特的好奇。
一个满手鲜血的刽子手,一个冷酷无情,嗜血残忍的杀手,一个剑术超群,无人能及的顶尖高手。
一个独来独往,生来孤独,也注定会孤独死去的人。
他会是一个传奇,也是一个恐怖的传说。
即便是现在,提到他的名字,已经足以令人闻风丧胆。
月牙儿。
正如天上的月牙儿寂静沉默,却又散发美丽与神秘。
车厢里的月牙儿,叶小蝉却不敢去看一眼。
她心想只在默念祈祷,祈祷马车更快一些。
可是她的窝虽多,她又该将他带去哪里。
他伤得并不重,只是疲累至极,力竭昏倒,他甚至可能许久都没有洗漱吃喝,嘴角也都因失水而干裂起皮。
叶小蝉虽然想着不该去看他,却又忍不住偷偷的打量。
救月牙儿上车的时候,她特意加重力道点了他几处穴道,好让他能休息的久一些。
“去哪儿好呢……”
叶小蝉眨眨眼睛,心里在暗暗盘算。
她捡了个宝,也捡了个祸害,捡了个包袱。
马车一路向南,一转眼就到了她的地盘,她出神了一路,直到马车猛然停下,害她差点撞到头。
“怎么回事!”
她不悦的嚷了一声,掀开车帘,又愣住了。
“喂,谁要你来这里的!”
她嘟起嘴巴,不满质问。
赶车人只是乐呵呵的冲着她傻笑,笑容中还带着几分讨好。
叶小蝉知道自己跟他说也说不明白,于是只白了他一眼,撩裙跳下车。
“跟我走吧。”
她拂袖走了两步,一回头险些和跟在屁股后面的赶车人撞在一起。
“哎呀,背上他,跟我来!”
她比比划划,赶车人才傻笑着回去将人背起来。
小巷幽深,望着深不见底的黑暗,心情竟有些复杂。
大概人都是向往光明的吧。
在光明里生活久了,这个黑暗的世界好像在不知不觉中变的遥远、陌生了许多。
她的心有些忐忑。
但是这种忐忑很快就消失了,当她走进巷子里的时候,黑暗袭来,她的心也短暂的平静了。
逃避不是办法,可是她却常常用逃避来麻醉自己,使自己不去想一些不应该想的事。
可当孤寂来临,当她再度一个人的时候,她的心又变成了空空的。
她极需要什么来填满它,所以她恢复了勇气。
没有雨雪的朗夜,泥巴巷里依旧泥泞,泥水弄湿了叶小蝉的新鞋子,她却毫无顾忌,步履越来越快。
破棚。
棚里无人。
叶小蝉四下瞧了瞧,正准备穿过棚子,到后面的一排屋子里去看看。
却听一个声音幽幽道:“我当是谁,原来是叶姑娘大驾光临。”
听见这声音,叶小蝉就有些头痛。
看来今天她的运气并不算好,竟然碰上了这狐狸窝里最难缠的一个人物。
少年额前垂着一缕白发,清秀的眉间一点朱砂痣,目光却冷冽如刀。
“用不着你多事,我心情不好,你最好别来惹我。”
叶小蝉哼了一声,根本不愿理会少年。
少年也似不愿看到叶小蝉,目光一转,就注意到了背着月牙儿的赶车人。
“你现在已经不是狐狸窝的人了,你竟然还敢带别人来。”
面对少年质问,叶小蝉理也不理,转身便走。
就在这时,门开了,奎老头走了出来。
“又吵什么,不知道这里有客人在。”
他不满的数落一句,连正眼都没有瞧叶小蝉。
叶小蝉咬了咬唇。
奎老头像是没有看见他,径自走到那少年面前,将一个小木筒递给他。
“消息查过,没问题,你辛苦了。”
少年道:“干爹,听说这丫头让你赶走了,怎么还能在这儿看见她。”
不待奎老头张嘴,叶小蝉已嚷道:“果然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哎,冤家路窄,看来是有人欠收拾了。”
奎老头拍了拍少年的肩,眯着笑脸道:“好了好了,你劳苦功高,何必和那些不懂事的臭丫头计较,去吧。”
少年哼了一声,又瞧了一眼赶车人,果然掉头走了。
“你……你有种就别走,我们出去单挑!”
叶小蝉摩拳擦掌的叫嚣。
直到奎老头转过身,在她头上重重拍了一巴掌。
“你呀,给我消停点儿。”
叶小蝉满心委屈,却也不敢再多嘴。
见她老实了下来,奎老头反而觉得不对劲了,见叶小蝉的眼神灰溜溜的往一边飘,他终于察觉了什么。
他豁然转身,才注意到赶车人,然后他的脸色就变了。
叶小蝉从未见过他的脸色这样难看。
“他是怎么回事,他怎么了,你……你怎么把他带来了。”
奎老头一连三问。
叶小蝉立刻黏上去,亲昵的挽住他的胳膊。
“好老大,这么久没见,我好想念你呀,你想不想我?”
叶小蝉甜声撒娇。
奎老头一把把她的脸推得远远的,有些急了,气恼道:“你这臭丫头,别来这一套,我问你,你怎么把他弄到这儿来了!”
叶小蝉哼道:“我是路上捡的,哎呀,我也不知道,你别问我。”
“不问你,不问你问谁,我怎么和你说的,你,你竟然这么不知死活!”
奎老头气得跳脚。
叶小蝉捂着耳朵,直装作听不见,因为她知道奎老头肯定又要数落她了。
“你呀你呀,你是不是嫌自己的小命太长,你嫌自己的命长就算了,我老头子可不想这么快脑袋搬家!我之前怎么教你的,在江湖上混最重要的是识时务,你非要跟着那个姓江的小子,我知道我拦不住你,女大不中留。可是你们做什么不好,非要去苏家凑热闹,现在倒好,又弄了这么个大麻烦,你呀你呀,我早晚要被你害死!”
叶小蝉捂着耳朵,一直躲躲闪闪,这些话都是老生常谈,她几乎听得耳朵都生茧了。
好不容易,奎老头才停下喘息。
叶小蝉趁机道:“对了,你不是说有客人在吗,是什么客人?”
奎老头气得直翻白眼。
“好了,你先谢谢吧,我自己去看。”
叶小蝉身形一溜,灵活的像一只猫,一溜烟就钻进了后面奎老头走出来的那间木屋。
木屋的门是虚掩着的,这里也有一张躺椅,和外面棚子里的躺椅一模一样。
准确的说,这里每一间屋子里都有一张这样的躺椅。
客人就大拉拉的躺在椅子上,似乎是在打瞌睡,满心好奇的叶小蝉蹑手蹑脚转过去,却见到了一张很不愿意看见的脸。
片刻之后,叶小蝉从屋子里冲出来。
“喂,他怎么在这儿?”
她指着屋门大叫。
奎老头已检查过月牙儿的伤势,命那赶车人将他带到另外一间木屋里休息。
“我怎么了,这里难道只有你来得,我就来不得。”
在屋子里打瞌睡的人被吵醒,打着哈欠,懒洋洋的走了出来。
“这个人真是讨厌,这么阴魂不散的。”
叶小蝉沉着脸嘟囔。
奎老头道:“他是来等人的,等你家那只小飞雁。”
叶小蝉这才想起来,今天江轻鸿好像正是和白九霄一起出去的。
“喂,怎么只有你,小飞雁去哪里了?”
她板着脸质问。
白九霄道:“不知道,是他要我来这里等的,可是我在这里都等了两个多时辰了,他还没来,不知道是不是被官府的人抓住了。”
叶小蝉闻之甚为惊讶。
“什么?官府?你们不是去找花无影的麻烦了吧!”
她捏着嗓子大叫,语调倒和刚才奎老头看到月牙儿之时发出的尖叫声差不多。
白九霄冷笑。
“不是我们去找别人麻烦,是麻烦自动找上了我们。老江要是不尽快搞定,估计我们很快就会成为最头号的通缉犯。”
白九霄说的并不算夸张,叶小蝉立刻判断出此事非同小可。
她立刻道:“所以你就自己躲到这里来,把一切的麻烦都丢给了小飞雁?”
白九霄轻笑。
“这麻烦原本就是冲他来的,不只是他,估计现在苏家也会有麻烦上门了。”
此时,苏家的麻烦已暂时平息了。
看见花无影从苏家出来,一直瞧不见人影,江轻鸿才从隐秘的街角走出来。
他风风火火的走进屋子,苏霆正坐在位子上发呆。
见江轻鸿回来,他并没有太惊讶。
他早就料到江轻鸿会来的。
所以他一直希望花无影能快走,但是花无影好像很悠闲,一直在这里与他谈谈笑笑,说完了正事,还闲聊了很久才走。
“你都知道了吧。”
江轻鸿开口第一句就这样问。
苏霆点点头,神情好似有些疲惫。
江轻鸿道:“我看见花无影从这里走出去,他没有为难你吧。”
苏霆苦笑。
“他要是成心为难,我现在就不会好端端的坐在这里了。”
虽然苏霆现在的状态并不好,不过也好过被请到衙门里去坐一坐。
一进公堂,不被扒掉一层皮就算轻了。
而花无影办案从来是宁杀错,不放过的。
江轻鸿道:“想不到余管家就是余不达,看来这次麻烦不小。”
“先是慕容山庄,现在又轮到我们苏家,下午花无影是从丁凡那里过来,听说关于余不达的消息是丁凡告知狄良的。而你和白九霄两人成了嫌疑犯,这局棋布的当真是妙得很。”
苏霆不想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可是这就是事实。
江轻鸿道:“花无影怎么说,他相不相信这件事背后另有主谋。”
“我也不清楚,这个花无影深不可测,说的每一句都是冠冕堂皇的官话,说了也等于没说。我想他来这里,不过是想探一探我对这件事的态度。”
江轻鸿沉默半晌,掀开了茶杯盖子,却又盖上了。
苏霆道:“你有心事?”
江轻鸿轻笑道:“心事谁都会有的,你难道就没有?”
苏霆道:“你为什么不问问我,余总管的事。”
江轻鸿道:“你要是知道,一定就会自己告诉我的,你若是不知道,我问也是白问。”
三百四五.流光浮动
苏霆苦笑。顶 点 X 23 U S
此时此刻,除了苦笑,他也几乎做不了什么了。
“你这么信任我,我很感激,但是我也许会让你失望的。”
江轻鸿笑道:“朋友相交,贵乎坦诚,不过若是彼此之间信任,坦不坦诚也不是最重要的。”
苏霆道:“我不想骗你,所以原谅我无法向你坦白一切。”
江轻鸿笑了笑。
“你不必坦白,因为这件事与你其实没有太大的关系,我若想知道,应该去问另外一个人。”
“谁?”
“苏老前辈苏如山。”
苏霆的嘴角一抽动,表情变得有些不自然。
“你……你什么意思。”
江轻鸿道:“我知道,余不达在苏家已待了十几年,当初留他在苏家的人不就是苏老前辈么。”
苏霆紧紧抿唇,欲言又止。
江轻鸿道:“可惜苏老前辈被害在先,否则也许能查到什么,不过现在这样也好,希望能早些断了花无影的念头。”
“对于余管家,他一直还算本分尽心,他在苏家这么多年,谁也没有注意到他有问题。对了,流光阁的事,江兄知道多少。”
“据传,流光阁是毁于一场大火,大火之前阁内经过了一场血洗。自那之后,沈玉春便再没有在江湖中出现过。有人说,他是在那场血战中与被毁的流光阁一并永远消失了,还有人说,是在他失踪之后,他的同伙才就地分赃,起了冲突。”
“盗王之王会有同伙?”
“纵然是盗王之王,也不可能一夜之间飞驰到数千里之外作案,唯一的解释就是盗王之王并不只是一个人。我翻过府库旧档,他们甚至怀疑盗王之王至少是四个人,而沈玉春当然是他们的头领。”
苏霆笑了笑,眼中露出敬佩之色。
“我说你来得这么迟,原来你是趁花无影不在,去偷看府库的档案。”
“官府的密档原本没这么容易看到的,我不过托了花无影的福,他做事倒是很勤勉,这些都是我从他案头整理的笔记里看到的。”
苏霆道:“那余不达呢,他在这桩案子里,又扮演了什么角色?”
“很不幸,在那三个盗王之王中,余不达是第二个被怀疑的对象。”
“第二个?那第一个呢?”
“第一个人在江湖中并没有什么声名,不过据档案记载,这个人就厉害多了,他的作案手法很有特色,以他行事的风格看来,此人心狠手辣,心思缜密,又极为聪明,是个很难缠的对手。所以对于此人的了解,也是所知最少的。”
“那除了沈玉春之外,还有一个呢?”
“还有一个人姓孟,他们怀疑就是二十几年前,岭南铁掌孟家失踪的一个子弟,好像是叫孟无常。”
江轻鸿顿了顿,说道:“这个孟无常有一双快手,听说能在滚烫的油锅中取物,丝毫不受损伤。他擅长机关一类,轻功还过得去,不过功夫就差那么一点点。在盗王之王做下的所有案子之中,唯有一次,在现场发现了一只带血的断箭,神捕堂就怀疑那次是孟无常下的手。”
“除去这三个人,剩余的一个才是沈玉春?”
“是啊,沈玉春就不用说了,此人虽为盗,却又那么几分侠气,曾有几次赠金救灾,劫富济贫。加上四人作案,却只用他这一个名头,所以被吹捧的神乎其神,还有些无知的人几乎要奉他为神了……”
“那余不达呢?”
苏霆一边问,一边在思索着。
江轻鸿道:“说起这余不达,他和沈玉春的关系最密切,据说他们曾是同门,都曾跟随玉玲珑学艺。”
“玉玲珑?是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的千手玉佛玉玲珑?”
“正是。不过听说他们先后都被驱逐,而且玉玲珑更是不许他们打着自己的旗号,所以这件事本是很隐秘的,神捕堂的人查了很多年,才查到了这消息。至于玉玲珑的功夫他们学到了几成,就不得而知了。”
一口气将这么多陈年旧事说出来,江轻鸿不免长长松了口气。
苏霆的眉心却越来越沉。
“你说,余不达既然躲在苏家,那其他人会不会也在此地。”
他问的江轻鸿早已想过,江轻鸿也一样没有答案。
“别想这么多了,只是余不达死得太蹊跷,他若是不死,也许我们能问出很多东西来。”
苏霆蹙眉道:“那余不达会不会与苏安有什么关系?”
江轻鸿笑了笑。
“这个我该问你,你怎么反倒问起我来了。”
苏霆无奈苦笑。
“就算你问我也是白问,我虽然是他们的主子,但是现在我才知道,我根本不了解自己身边是些什么样的人。”
江轻鸿道:“他们是不是有关系,我不知道,但是他们都与一个人有关。”
“你是说朱大总管?”
流光阁是收藏赃物之地。
赃物自朱大总管手中流出,朱大总管与苏安曾经秘密会面,而会面没多久,苏安便死了。
现在余不达也浮出水面,只是他们刚刚怀疑,他也死了。
苏霆道:“今日你们赶到的时候,余不达应该刚刚死去,你说这会是巧合吗?”
江轻鸿摇头。
“我已经够小心的了,我和小九去的时候都是乘马车,就怕太招摇,想不到还是被人抢先一步。”
苏霆道:“既然你们已如此小心,难道真的只是巧合?”
江轻鸿叹息。
“我想恐怕是花无影的到来令余不达有些心虚,于是他就怕了,想出去躲一躲,甚至不惜弄出一封假纸条来,想不到反而被人灭口。”
他的话好像提醒了苏霆,苏霆思索道:“这么说,将他灭口的人一定是怕他会泄露出什么!”
江轻鸿接道:“比如,其他人还有赃物的下落……”
“那些人真的在这里?”
苏霆被自己和江轻鸿的推断吓了一跳。
江轻鸿冷笑。
“谁知道呢,也许其他人与子夜还有瓜葛也说不定。”
花无影毕竟是追查赃物这条线才找到了这里,随着形势的发展,这件事也开始逐渐浮出水面,而且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以苏安的年纪来判断,盗王之王横行的时候,他还是个孩子,不应该与这件事有什么直接的关系。
而且以苏安在苏家待的时间之久,他也极有可能是后来被子夜收买的人。
也许他已经发现了余总管的秘密,并且以此威胁他,以从他身上捞到好处。
而他也没有独揽这好处,而是将威胁所得的赃物转手给了朱大总管,朱大总管销赃,因而引来了神捕堂的人。
又或许苏安并不情愿,但是销赃实在太难,他不想惹上麻烦。
江轻鸿一边在街上走着,一边思考着所有事之间的联系。可惜不论他想的多专心,也没有人可以解开他心中的疑问。
要解开心中的疑问,只有靠自己。
他告诉自己急是急不得的,有时候着急只是干着急。
月已西斜,有人应该等急了。他时常一忙起来就忘了时间,于是江轻鸿不由加快脚步,转眼消失在了凄迷的冷雾中。
不但白九霄等急了,叶小蝉也等得很不耐烦。
她坐立不安的,不停在白九霄面前走来走去。
“喂,你别转了,转的我头晕。”
躺在椅子上的白九霄睡眼惺忪,不由抱怨。
叶小蝉白了他一眼,不愿理睬他。
直到江轻鸿出现,叶小蝉又惊又气,冲到他面前,就挥起了拳头。
拳头挥起来的时候很重,打下去的时候却很轻。
叶小蝉打了他一拳,又扑上去将他紧紧抱住。
“你……你这个坏家伙,你做什么去了,我都要担心死了……”
她委屈的快要掉下泪来,全不顾白九霄还在一旁看着。
江轻鸿拍了拍她的肩,安抚道:“我这不是没事,你怎么也来了。”
叶小蝉转急为笑,抹了抹眼泪,气哼哼道:“你忘记这是谁的地盘了,我怎么就不能来。”
江轻鸿并没有说她不能来,而是因为他知道叶小蝉已经很久没回来,因为最近她只跟着他东奔西跑,叶小蝉和奎老大之间好似有些不愉快。
白九霄道:“我早说你不会有事的,只是有人不相信,还好你回来了,要不然我早晚都要让她烦死。”
叶小蝉瞪着眼睛。
“你以为我愿意对着你,谁让人老跟着小飞雁,哼,就像只甩不掉的尾巴一样,讨厌死了。”
他们两个不知道是不是八字不合,一遇上就吵个没完。
还好江轻鸿一出现,他们的心情都好了很多,吵了几句就停下了。
得知江轻鸿去过衙门,还去过苏家,白九霄道:“真是的,早知道我就不该先来的,白白让我等了这么久。”
江轻鸿虽说在狐狸窝碰面,却没有说什么时候见,白九霄没有想到,就在他闲在这里无所事事的时候,江轻鸿已做了这么多的事。
叶小蝉拉着江轻鸿,把想知道的事都问了一遍,江轻鸿说得口干舌燥。
明白了前因后果,叶小蝉狡黠的目光转了转,似乎在盘算什么。
江轻鸿才喝了一口水。
奎老头出现在了眼前。
奎老头是一个人来的,那赶车人没有再过来。
见江轻鸿在,奎老头显得很高兴。
“好啊好啊,你来了,太好了。”
江轻鸿察觉到奎老头热情得出奇,正觉得奇怪。
奎老头又道:“你既然来了,人你带走,狐狸窝不会留他的。”
江轻鸿以为他说的是叶小蝉,刚想开口,奎老头却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走,你们走给我走,我这里是做生意的地方,不是客栈茶馆。”
江轻鸿笑了笑。
“这么破烂的地方,若是客栈茶馆,恐怕早就关门大吉了。不过进门都是客,我就是来做生意的。”
奎老头走过去,踢了踢白九霄躺着的椅子。
白九霄只好站起身,腾出了空。
奎老头坐了下来。
“你们赶紧走,今天不做生意。”
“今天不做生意不要紧,我们明天会再来,如果明天也不做生意,后天我们还会来。”
江轻鸿微笑的像个君子,说的话却很无赖。
奎老头拉着脸,沉默良久,才道:“遇上你们三个活鬼也该是我倒霉,说吧,又想打听什么。”
一包金豆子被扔在桌上,白九霄不动声色。
江轻鸿刚想张嘴,奎老头又道:“今天不论你要问什么,我都会据实相告,但是我有两个条件。”
一向贪财的奎老头连一眼都没有去看那钱袋子。
江轻鸿意识到他要提的两个条件一定不容易办到,但是不论奎老头提什么条件,他都一定会答应。
因为他要问的那些事,如果还有人能知道,那这个人绝对就是奎老头。
不想奎老头道:“这两个条件很容易,也不会叫你们为难。第一,过了今夜之后,你们不许再到这狐狸窝来打扰我清净,我已上了年纪,能活的日子已不多,以后我想好好享享福。第二,小叶子带来的那个人不能留在这里,你们得带走。”
这两个条件确实不算苛刻,江轻鸿没有不答应的理由。
于是他正色道:“好,我答应,而且一定会说到做到。”
对于江轻鸿会不会食言,奎老头倒并不担心。
他有看人的眼力,也知道什么人反复无常,什么人一诺千金。
要是答应的人是叶小蝉,纵然指天对地的发誓,他也不会相信。
奎老头还算满意,他轻轻嘘了口气,又瘫在了椅子上。
“那就别嗦了,问吧。”
江轻鸿道:“我想打听一个人,这个人您一定知道。”
“谁?”
“余不达,也就是苏家的余总管。”
“他……”
奎老头缓缓闭上眼睛,道:“他死了,是不是?”
江轻鸿道:“我和小九赶到的时候,有人杀了他,我想知道杀他的人是谁。”
奎老头幽幽道:“这话你不该问我,我只是帮人打听消息的,却不会破案。”
江轻鸿只好更正道:“那我要关于这个余总管的一切,越快越好。”
奎老头点了点头。
“这个好办,回头我叫人拿给你。”
“除了他之外,我还想查一些事。”
“说。”
江轻鸿道:“我想要流光阁失火的所有消息。”
奎老头眯着眼睛,摇动着摇椅,沉默良久,终于道:“知道了。”
江轻鸿说完,就站起身。
“那就有劳了。”
“不是吧,这就问完了?”
白九霄似乎很失望。
江轻鸿却笑了笑,“天色不早了,我们也不便再打扰,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