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一六.伊人真容
“江公子口口声声说自己是轻歌的朋友,既然如此,这件事最好还是不要再查下去。m.www.uu234.net”
“抱歉,这件事我一定要查,非查不可。”
听到江轻鸿的说法,云梦似乎很失望,随即眉头深锁,欲言又止。
终于,她还是说道:“我虽不知大老板是个怎样的人,但能在这卧虎藏龙之地建起相思楼这不倒的买卖,他一定是个狠角色。湘姑是大老板亲信,这件事就算官府不查,大老板也不会轻易放过这个人……”
她忧心忡忡,目色恍惚。
江轻鸿道:“事情也许并没有云梦姑娘你想得这样坏,也许我们都只看到了表面。不论如何,这件事与云梦姑娘你并无想干,姑娘多多保重。今日之事在证明与我所追查之事有关之前,我不会对任何人讲,也请姑娘莫要对人说起今日之事。告辞。”
江轻鸿走到门口,才想起桌上的酒没有喝,于是旋身而回,拿起桌上的酒。
“这酒是不错,多谢了。”
江轻鸿从楼上下来,对面走来的就正好是轻歌。
看她风尘仆仆,衣着华丽光鲜,江轻鸿险些没有认出她来。
江轻鸿心事重重,他还在想风凌公子的事,轻歌主动招呼。
“江公子,来了。”
“嗯,几日不见,轻歌姑娘愈发容光焕发,果然人逢喜事精神爽,当上管事果然不一样了。”
轻歌姑娘掩面轻笑。
“别人也就罢了,怎么连你也来取笑我。近来事忙,我心力交瘁,果然不是操心的命。”
她看来精神很不错,她现在要管的事虽然多,但是毕竟不用亲力亲为,只要吩咐下去,盯着那些人将事做好。
“现在正好不忙,去我那里坐坐吧。”
她不等江轻鸿拒绝,便自然的挽住了他的胳膊,亲昵的将人带向了另一边。
在外举止优雅,风度万千的主事,一进屋子便松了一口气。
“公子今日有酒,那便还是老样子,陪我饮茶,如何?”
她说话的语气自然很多,正如从前她待江轻鸿是一样的。
江轻鸿微笑点头。
这一壶茶一喝便是小半个时辰,期间房中不乏进进出出,要轻歌处理事宜的人,看来以后她恐怕是真的很难再得空一起喝茶了。
从相思楼出来,天色已完全黯淡。
肚里一片酒水,他倒也不觉得饿了。
但闻到糖炒栗子的味道,他才想起自己已经一天没有吃东西了。
他刚刚这么想着,就看见卖糖炒栗子边上的面摊上坐着一个人,一个大快朵颐,吃得津津有味的人。
最后一碗连面带汤下了肚,白九霄才算心满意足的长长舒了口气,感觉整个人都活了过来。
见江轻鸿走出来,他便忙招手。
江轻鸿过来,他一拉身边的板凳,回身吆喝。
“老板,给他也来一碗!”
“好嘞。”
老板答应的也很爽快。
不一会儿,热乎乎的面就上了桌。
江轻鸿本来太有胃口,但是面到眼前,腹中也觉得饥饿,于是便也动了筷。
和白九霄比起来,他的饭量就差太远了。
白九霄一口气吃了五碗,他却只吃了两碗不到,便再也吃不下。
这个时候街上还算热闹。
天一冷,街上的人本来就少。
他们吃完饭,往回走着。
见江轻鸿一直没有问,白九霄忍不住道:“怎么不说话,是不是以为我去偷懒了,告诉你,我可有大收获!”
他的神情很是得意,好像确实收获颇丰。
与他现在的神采奕奕相比,江轻鸿则有些心不在焉。
终于,江轻鸿道:“说说吧,从乐生那里打听到了什么?”
白九霄道:“你以为我只去找那个小伙子了么,不止如此,我还打听到了一些不得了的事,是有关你那位红颜知己轻歌姑娘的。”
“哦,你打听到了什么。”
白九霄道:“从前这位轻歌姑娘曾经有过一个情人,不知道吧。”
他坏笑着瞥了江轻鸿一眼。
江轻鸿脸上却没有丝毫惊讶。
但看来白九霄说得是实话,他至少是下了功夫。
相思楼人多眼杂,瞒上容易欺下却难。
果然,白九霄道:“我趁人不注意,溜到后边去转了转,打听到不少小道消息。”
江轻鸿道:“那你有没有打听到她的情人是什么来历?”
他明知故问。
白九霄道:“应该就是那个人送花给轻歌的,时间也对得上,不过那人好像很神秘,几乎没有人知道他的身份来历,而且都是过去了很久的事,不知道有没有蹊跷……”
他摸着下巴,思考得很出神。
江轻鸿不动神色,只淡淡道:“自然,风凌公子当然神秘。”
“也对……”
白九霄说完,忽然惊讶的合不拢嘴。
“谁?你说谁!”
他停下脚步,落在后面。
江轻鸿道:“风凌公子,你不是这么快就将他忘了吧。”
白九霄道:“你知道这件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江轻鸿默然。
白九霄追问。
“谁告诉你的?是那个云梦说的?”
江轻鸿道:“应该错不了,还是说说你都打听到了什么吧。”
白九霄哑然良久,半天才缓过神来。
“奥,你连这个都知道,还能有什么不知道,算了,不说也罢。”
他实在觉得扫兴。
但是他心里还是不服气的,论聪明才智,他自认不输江轻鸿,可要是说起那些老奸巨猾的诡计阴谋,他不过是经验不足。
不过他也不差,虽然知道要查的是湘姑,但是他还是没有放过与轻歌有关的消息。
江轻鸿也查道了这些事,证明至少他的方向是对的,只不过江轻鸿挖得更深。
要怪只能怪他找的对象没有白九霄好,原本以为相思楼这种地方消息最灵通的就是底下的人,所以他就眼睁睁放过了最佳的机会。
若要论了解一个人,最熟悉的应该是他的朋友亦或是身边人。
但是若要了解一个人不可告人的一面,则应该去见见他的敌人。
云梦虽不是轻歌的敌人,却是她的对手,还是朝夕相对,同住同一屋檐下。
白九霄心里暗暗觉得可惜。
“喂,你的小心靠得住么?”
江轻鸿仿佛从他眼神中的不甘中看出了什么,道:“今天你见了云梦姑娘,你一定觉得是她向我告密,说了很多关于轻歌的**,甚至可能故意抹黑她。”
白九霄道:“事实也是如此,轻歌要是被拖下水,最高兴的会是谁,用脚趾头都能想到。”
柳三离开了相思楼。
三大花魁只剩轻歌与云梦。
如今轻歌独掌大权,若是她再被牵连,最大收益者无疑就是云梦了。
白九霄生怕江轻鸿忘记这一点。
他知道江轻鸿不会忘,但是他想知道的是为什么江轻鸿明知如此,还要去轻歌那里打听消息。
江轻鸿道:“其实,她们之间并不是……我相信她没有说假话,再说风凌公子的事,她没道理骗我们。”
纵然轻歌从前的情人是风凌公子,但他们断绝来往已有大半年,两人之间早已没有了关系。
白九霄也确认了这一点,他打听到的消息也是如此。
白九霄道:“现在你是不是可以说一说,你到底在查什么。”
江轻鸿道:“不知道,现在我也还不知道,但是继续查下去总是不会错的。”
白九霄道:“你真的打算继续追查?湘姑的下落就真的这么重要?要是只为了查证黑袍女人的事,我看也不必抱着这块难啃的骨头咬……”
双拳门虽然没有,苏家与慕容世家的两位当事人还活得好好的,原本向他们问也是一样的。
但是现在……
风凌公子的出现改变了一切。
他们明明已走了很远,江轻鸿停下了脚步,回头望了望街头灯火熠熠的相思楼。
白九霄也顺着他的目光往远处回望。
“你说,能在这里建起这样一座相思楼的,会是怎样的人。”
“嗯?”
白九霄未想到他会有此一问,骤然听他这么问,倒是不知该如何回答。
江轻鸿道:“相思楼这样的地方,表面歌舞升平,可来这里的人鱼龙混杂,多年一来一直安然无恙,半点乱子也未出过,应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白九霄也认同。
“这确实不容易,你是觉得湘姑有别的背景?”
江轻鸿更正道:“相思楼真正的老板并非湘姑,而是另有其人。”
“哦?”
白九霄眨了眨眼睛。
“你怎么又对相思楼的老板感兴趣了,你就这么认定黑袍女人与相思楼有关?”
“是不是与相思楼有关,很快就会知道了。”
第二日一早。
白九霄就来了。
他并没有同江轻鸿一样住在苏家,用他的话是不喜欢那种被很多双眼睛盯着的感觉。
苏家的戒备没有丝毫的放松,尤其是大婚在即,警戒似乎更加严密了。
苏霆再三挽留,白九霄也没有答应,苏霆只好吩咐下去,白九霄进进出出倒是随意。
因为苏霆知道,白九霄的来去谁都拦不住,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索性就放任自由了。
“是先去见苏如山,还是先去慕容世家?”
江轻鸿道:“小叶昨晚没有回来,看来慕容世家让她乐不思蜀,咱们也去瞧瞧。”
“也好,算上我。”
苏霆大步走来。
“正巧,我正好要去慕容家商议婚事,一起吧。”
慕容山庄。
“不愧是慕容世家,确实小有气派。”
白九霄好奇的四处打量。
慕容瑜微笑。
“能得到白公子的夸奖,是慕容世家的荣幸。”
白九霄淡淡道:“实话实说而已,看这庄园应该有些年头了。”
苏霆笑道:“白兄果然有眼力,慕容世家几代世居在此,这宅子也颇有历史。”
慕容瑜微笑。
“潜龙帮一行凶险万分,平安归来已是万幸,我一直想替各位洗尘,既然今日都得空,就让小弟好好招待各位……”
苏霆道:“这倒不用,我的来意慕容兄清楚,不过江兄和白兄是来求见慕容老前辈的。”
“哦?家父?”
“是,我们在潜龙帮听说了一些事,是与三家有关,有些事想向慕容老先生求证。”
“这……这可太不巧了,家父今日恰好不在,恐怕二位要白跑一趟了。”
“哦,那还真是不巧,不知苏老前辈何时回来?”
“我也不太清楚,家父的一位好友出了些事,家父一早出门前去探望,今日怕是不会太早回来了。”
苏霆道:“只有苏老前辈一人?”
“是啊,我本想跟着去,但是家父说庄中不可无人。”
苏霆道:“那是否多派些人跟着了,一定得小心才是。”
“苏兄不用担心,带去的人绰绰有余,请。”
几位被引进厅堂,几人落座。
“对了,瑾姑娘今日可还好?”
“还好,劳苏兄挂怀了。”
白九霄道:“马上就要成亲的人了,还这么客气什么,苏大少爷都亲临了,慕容姑娘也不想出来见见?”
苏霆立刻道:“瑾姑娘身子不适,若是不便见客的话……”
慕容瑜笑了笑。
“这怪我,是我忙着迎接,没来得及告诉她,来人,去请小姐。”
“是。”
“来,各位,请用茶。”
不一会儿,有人来回报。
“少爷……”
下人低着头走过去,附耳在慕容瑜耳边低语了几句。
慕容瑜神情一滞,但是很快回转。
“好,我知道了,你去药房看看,请宋先生去为小姐诊脉。”
下人走后,苏霆道:“怎么,可是瑾姑娘她……”
“没事,就是日常诊脉而已,稍后用午膳的时候应该就能见了。”
一听这意思,一上午恐怕就要浪费在慕容山庄了。
白九霄对江轻鸿使眼色,江轻鸿却用眼神告诉他,自己很乐意留在这里。
于是白九霄也未多说。
几人在一起局面还算融洽,时间也过的很快,随便聊了聊,一眨眼午饭已备好。
午宴就摆在一处名叫暖风阁的清幽小园。
菜很快上齐,落座之后唯有一处空位。
苏霆道:“瑾姑娘若是不便露面,也没有关系的……”
慕容瑜正迟疑。
白九霄叹了口气。
“哎,要见一面慕容大小姐的面还真是不容易,该不会……”
他眼波流动,冲江轻鸿笑了笑。
慕容瑜的脸色本有些为难,但忽然之间,他神色一喜,起身道:“瞧,人来了。”
三百一七.无头尸
江轻鸿见过许多人,在他见过的人里至少有一半是女人,包括一些十分美丽的女人。
慕容瑾并不能算是最美的一个,但是论气质,那清冷眉眼之间环绕着的卓然贵气,似乎也不逊色于任何一个他所见过的贵族。
她的身体虽显得虚弱无力,神情倒还有几分鲜活的生色,与慕容瑜相比,她的身上并没有那种江湖气,水泠泠的眼神就像一汪迷雾环绕的清泉。
慕容瑜已忙迎过来。
“阿姐,你可算来了。”
慕容瑾勉强一抿唇,轻声道:“既有贵客到,我总要好好梳洗打扮,才能不失礼于人。”
听她如此说,慕容瑜总算松了口气,其他人也俱都起身。
“我来迟了,请各位见谅。”
她施施然一礼,温顺恭敬,又不卑不亢。
苏霆微笑道:“瑾姑娘来的正好,近日姑娘身体可好些?能出来走动么?”
慕容瑾微微垂面,似有些羞涩,不敢正眼去看他,只轻声道:“劳公子挂心,好多了。”
片刻,她目光才轻轻辗动,注意到了江轻鸿与白九霄。
慕容瑜解释道:“这二位是苏兄的朋友,他们是来见父亲的。”
慕容瑾入了座。
从头至尾,几乎都是别人问三句,她才答一句,话少的很。
直到大家聊得差不多,她才主动问道:“二位都是苏公子的朋友,是否已相识许久?”
江轻鸿未语,苏霆已微笑道:“朋友不在于认识的时间长短,我们虽相识不久,但这二位可是十分难得的好朋友。”
他又道:“子夜在此作乱,白公子仗义出手,令人敬佩,而江兄,当初相识匆匆,如今专程来道贺,也是重情重义的人。”
慕容瑾问完,便又不再说话。
她寥于交谈,吃的更少,几乎只是动了动筷子而已,但是其他人交谈的时候,她倒听得很认真。
酒宴进展到了一半,她便找了托词告辞,等她出去,苏霆才记起什么事,忙跟了出去。
出去的时候,他手里拿着一个锦盒。锦盒里装着的是一根玉钗,他每次来都带着,一直想亲手交给慕容瑾的,但到了今日才算得到了机会。
这件事慕容瑜也知道。
从慕容世家出来,日色已黯淡,天空中盘旋着的云很浓,仿佛有雨雪将至。
苏霆今日也总算清闲了许多,一行三人闲庭信步,方走上长街,一匹飞驰的快马如风般旋至眼前。
马上人来自苏家。
此人神情异常紧张,额上全是汗水,从马上跳下来的时候险些踏空。
苏霆一把将人扶住,“怎么了,慌什么。”
“大少爷,出……出事了……老爷,老爷他……”
听到与苏如山有关,苏霆的脸色已完全变了,他一把将人丢开,三步跃上了马,马鞭一扬,扬长而去。
小厮从地上爬起来,更是不敢停留,一路小跑的追随而去。
白九霄正准备将人抓回来问清楚,江轻鸿已不见了人。
苏家肯定是出事了。
白九霄挠挠头,虽然不想回去,却只能硬着头皮回去了。
一到苏家,就发现苏家的朱漆大门紧闭着,门口的守卫比平日多了一倍。
白九霄想进门,却被拦了下来。
守卫说这是苏霆的命令,此时此刻任何人不得在苏家进出。
看来苏家是出了大事。
这些当然都是挡不住白九霄的,他绕到后园,择了一处高墙,正准备飞身跃起,忽听有人轻呼道:“白公子,白公子……”
这声音有些耳熟,他转过头,便听到一阵马蹄声哒哒传来。
一辆很小的马车上,有人推开车门,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来人是个小姑娘,圆脸圆眼睛,红彤彤的面颊就像秋日里暖人的艳阳,赫然正是从前跟着洛玉影的小丫头怜儿。
“怎么是你?”
怜儿抿唇一笑,“公子先上车,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苏霆的神情严肃的可怕,他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终于发话。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没有人回答。
没有人敢回答,屋外的人全都瑟缩着,心里害怕的紧。
“大哥……”
门外有人大呼,一路奔入,将堵在门口的下人推开,慌慌张张的冲了进来。
“大哥,父亲怎么了……”
冲进来的人是苏壁。
她脸色发白,神情忧虑而恐慌。
不待苏霆说话,她便要想朝内堂去闯,却被苏霆一把抱住。
“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来人,将壁儿小姐带出去。”
苏霆声音冷厉,整个人好似变成了另外一张面孔。
“放开我,我要见爹爹,大哥……”
苏壁又急又怕,不由大叫。
苏霆一挥手,示意下人将她带出去。
但是不想苏壁还没有摆平,门外又传来了脚步声。
“让开!”
这次,门外人很识相的将人拦下。
苏霆皱了皱眉,对一旁的苏安道:“你去处理,这件事不能外传。”
“是。”
苏安应了一声,快步走了出去。
只是他刚走出去,迎面便是飞来的一脚,他疾步闪退,一把将那人的脚腕捏住,但又立刻放开了手。
“墨小姐……”
他刚出口说了三个字,劈头盖脸的又是一拳打过来。
这次他不曾防备,又不能还手,于是便结结实实的挨了三个巴掌。
“你算什么东西,也配来和我动手。”
一声冷哼,苏墨冷着脸走了进来。
“墨姐姐……”
苏壁已急出了眼泪。
苏墨并没有理会,而是径自走到了苏霆面前。
“大哥,听说这里出事了,你不是又想瞒着我们吧。”
她冷冷环视四周,说话的语气中带着质问。
苏霆道:“墨儿,你先出去,将壁儿也带出去。”
苏墨眉心一皱,冰冷的眼波一转,身形展动,已向内堂冲了过去。
苏霆的动作当然更快,他伸手道:“墨儿,现在不是使性子的时候,别逼大哥对你不客气。”
苏墨高傲的一仰面,挤出冷笑。
“好啊,我早就想见识见识大哥的功夫了,大哥不用留情。”
话音方落,弯刀已在手。
但刀未出鞘,苏墨的手腕便一阵剧烈的吃痛。
“你……”
“想和我交手,你还没资格。”
苏霆一扬手,苏安便上前按住了苏墨。
几乎就在同时,苏壁突然挣脱了左右,冲进了内堂。
只听一声惊呼,苏壁倒下的时候,正倒在一个人的身上。
苏霆将她抱住,捂住她的嘴,疾步走了出来。
“从现在开始,谁敢再进这屋子一步,格杀勿论!”
苏家其他人到的时候已更迟。
见屋子被封,有人便不消停了。
苏三夫人吟吟道:“这是怎么回事,这次怎么连屋子都封了。”
苏安道:“大少爷召几位去前厅议事。”
苏三夫人道:“那大哥呢,是不是也到前厅去了?”
苏安道:“各位去了自然会知道。”
苏三夫人朝屋子里看了看。
苏三夫人身后,牵着苏霖的女子道:“好了叔母,我们去前厅吧。”
苏三夫人幽幽道:“尘儿,我看你可要上点心了,看来这苏家太平不了多久了。”
前厅。
苏三夫人拉着苏霖款款而来,其后跟着苏尘与苏。
他们到的时候,苏墨已在,她站在那里走来走去,别人进来她也没有看一眼。
苏霆是与他们先后来的,他一进门便瞧了一圈。
“苏雳呢,他怎么没来。”
苏安道:“已派人去找了,人还未回来。”
苏霆皱眉,显然很不满。
苏尘道:“璧儿也不在。”
苏霆道:“璧儿受了惊吓,我要她回去休息了。”
苏道:“大哥,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苏霆默然不语,只将一件东西扔在桌上。
那是一张薄薄的帖子而已,可是见到这东西,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这是在父亲房里发现的,看来有人已盯上了我们苏家。”
苏道:“那可如何是好?”
苏霆道:“大家不必惊慌,我已安排妥了,我们现在立刻就行动。”
苏如山房中。
有人坐在椅子上,不知在想什么。
门打开,苏霆走了进来。
“都安顿好了?”
说话的就是坐在椅子上的江轻鸿,他竟然正在喝酒。
苏霆摇头,深深叹息一声。
床上躺着一个人,一个死人,一个丢了头的死人。
淋漓的鲜血已干,屋子里的血腥气却未散。
在这样的场面之下,竟然还有人能喝得下酒,苏霆实在不能不佩服。
他现在已顾不上佩服,他只觉得头疼得紧。
江轻鸿道:“都安顿好了?”
“嗯,我已尽可能不让消息外传,有没有什么发现。”
苏霆的眼眶红得发紧,嘴唇也在轻抖。
江轻鸿道:“没有苏兄在,在下怕冒犯,并没有移动过这屋子里的任何一件东西。”
苏霆紧抿着唇,点点头。
“开始吧。”
他将袖口一挽,倒吸一口凉气,轻步上前。
尸体平整的倒在床上,头颅被砍下只用了一刀。
鲜血溅在幔帐上,也洒在了床头。
苏霆拉住尸体的衣襟,一把将其扯开。
古铜色瘦骨嶙峋的前胸,露出几道斑驳的旧伤痕。
见此,苏霆的手一抖,整个人像是被晴空霹雳打中,他硬生生忍住,在江轻鸿的帮助下将尸体翻过,背露出,左肋下的一处刀疤也很明显。
苏霆再也支撑不住,倒退几步,险些撞在屏风之上。
“噗通”一声,他已双膝跪地,抱头痛哭。
苏霆不是一个感情脆弱的人,至少现在不是。
他的举动已说明一切,这尸体的确是苏如山。
这样悲痛的场景,江轻鸿实在不忍看下去,他从房中出来,便吩咐苏安进去照顾苏霆。
虽然消息并未走漏,整个苏家还是沉浸在一片沉重的死寂中。
未过多久,苏霆已整理好心情,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走出来的时候,他似乎已完全恢复如常,一边走,一边向苏安吩咐着什么。
这间屋子里发生的事自然要安排处置,交给苏安,他很放心。
江轻鸿道:“这件事你打算瞒下去?”
苏霆握拳道:“当然,我知道这件事早晚会传出去的,但是现在能瞒一刻是一刻。”
而后苏霆道:“我打算去一趟慕容山庄,江兄可要同往?”
江轻鸿想了想,摇了摇头。
他不必再跟去,他知道苏霆是去做什么的。
苏家发生了这样的事,婚事自然是要推迟的。
可是现在这婚事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所以在苏如山已死的消息传出去之前,婚事必须要先一步进行。
这件事或许有违人情与俗礼,但是与整个苏家的安危想比,苏霆宁愿背负不孝的骂名。
这其中的利弊对苏家如此,对慕容世家亦如此。
此时天色已渐迟了,在苏霆走后,未过多久江轻鸿也出门了。
还是相思楼,这次他却只是远远的坐在街面的一个小摊子上,并没有进楼去。
他坐的摊子是在后门,他坐的位置视线正好对着角门。
此时夜已深了,他等了大概近一个时辰,相思楼的灯火黯淡,有些灯已熄了。
终于,长街上,一顶白纱小轿幽幽而来。
抬轿的是四个青衫奴仆,可是看他们沉稳的脚步,便知都是有功夫傍身的,而且功夫还不错。
像有这样的功夫的人,本不应该给人做轿夫,可是他们却的的确确就是轿夫,看来平平无奇,不过和所有卖力气吃饭的人一样。
他们当然也是卖力气的人,他们不光卖力气,还卖武功,甚至卖性命。
到了角门附近,轿子就停了下来。
没有人叩门。
轿子就停在墙根底下等。
四个人也像所有的轿夫一样,一字排开,坐在墙根下。
未过多久,角门开了。
一个头带轻纱,身着蓝衫的女人施施然走出来,然后钻进了小轿。
轿子一路向南,几乎穿过了大半个城。
若是普通的轿子,也许要花一个时辰,可是这顶轿子却只用了一半不到的时间,就到了目的地。
轿子停下的地方很空阔。
江轻鸿藏身暗处,却看得很清楚。
那是一处宅子,在巷子极深的地方。
这里的宅子都很阔气,而且人迹罕至,来来往往的都不是普通人。
从相思楼来的小轿虽然不寻常,但是到了这地方,似乎就正常多了。因为在这一地域进出的,都不是等闲之人。
小轿平地而起,越墙而入。
这已不是四个轿夫第一次施展轻功,一路上江轻鸿跟得并不容易。
未过片刻,轿子又飞了出来,抬轿子的人还是那四个,轿子却空了。
等到轿子走远,江轻鸿才从暗处走了出来。
三百一八.香消玉殒
庭院中灯火依稀,了无人迹。www.uu234.net
要翻进这样一所宅子,几乎同入无人之境一样。
就在江轻鸿犹豫是否该进去瞧瞧的时候,院门竟然开了。
门开了,出来的是一个圆滚滚的胖子,而且还是个老熟人。
此人穿着华丽,挺着的肚子很有气派,像个老板一样有气派。
可他却不是老板,而是总管。
朱大总管。
是风凌山庄的大总管。
但现在他好像已变成了别人的总管。
宅门前挂着一副匾额,额上提着“灵珑”二字,笔力虬劲,潇洒风流。
朱大总管微一欠身。
“江公子,久违了。”
他满面堆笑,似乎十分开心。
见到江轻鸿,他就像是见到一个久违的老朋友一般,既欢喜,又热情。
江轻鸿亦微笑。
“哦,原来是朱大总管,看来我并没有找错地方。”
朱大总管好似不明白,笑问:“江公子是在找地方,还是在找人?”
“既是在找地方,也是在找人。”
“哦?”
江轻鸿扬唇一笑。
“我要找的地方是湘姑的宅子,而我要找的人则是你家公子。原本我也实在没有想到,相思楼的大老板竟然会是风凌公子。”
“公子说什么,小人听不懂。”
朱大总管还是面带微笑,打着哈哈,江轻鸿却不想再与之兜圈子,道:“听不懂无妨,我既来了,贵主人该不会要我站在门外说话吧。”
朱大总管眼波流动,笑道:“这是自然,江公子,请。”
偌大的庭院中,只有一间屋子里有灯光溢出,在整院子的黑暗映托之下,显得妖异而阴森。
门开了。
一袭蓝衫的轻歌坐在灯下,昏暗的灯光落在她的面上,生出一种比平日光彩照人之时更加温柔动人的美丽。
“你来了。”
她的声音还如往昔一般的温柔,眼中那温和体贴的柔情依然亲切。
娉婷起身,她嫣然一笑。
对于江轻鸿的出现,她显然并不惊讶,倒像是早有准备。
江轻鸿舒了一口气,走了过去。
朱大总管并没有进来,人已带进来,他的任务就完成了。
桌上有泡好的茶。
“你早知我会来?”
轻歌淡淡一笑,不答反问:“我们已有多日不见,日子虽不算长,可是这几日却发生了很多事,你一定很好奇。”
江轻鸿不语。
她又道:“我以为以我们的交情,无论你想知道什么,都可以来问我。”
江轻鸿道:“那我若问你,你可会告诉我实情?”
轻歌面上笑容一黯,竟不由轻轻叹了口气,眉宇间多了惆怅。
“在相思楼那种地方,能交到一个朋友实在不容易,我知道公子是个好人,也一直以能有公子这样的朋友为豪,可是……人生不如意太多,无奈又太多,我也是身不由已。”
江轻鸿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无奈,可即便是无可奈何之下,人总归还是有选择的。”
轻歌苦笑,眼神忽然一亮。
“不错,这是我自己选择的,为此我终究还是辜负了你的友情,我知道,你早晚会怀疑到我身上。”
“我实在不愿去相信,因为在那之前,你是为数不多值得我信任的。”
“所以,你才会将那东西交给我保管,给了我背叛你的机会。”
江轻鸿叹息。
“那东西呢,是不是已不在你手上?”
轻歌明媚的眼波已变得一团冰冷,冰冷之中挤出一丝决然。
“那东西,你已不用再找。因为那东西已毁了,是我亲手所为。”
轻歌为什么要这么做,江轻鸿到现在还是想不明白。
他想不明白的还有那衣袖的秘密。
装着衣袖的盒子并没有被人盗走,而是被轻歌私藏了,原因便是她不愿将东西交还。
像轻歌这样的人,若说是一件毫无价值的东西,就算是满箱的金银珠宝放在她面前,她现在也不见得会动心。
轻歌知道他在想什么,不想却道:“我不得不这么做,我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你。”
“为了我?”
轻歌垂眸,失落道:“因为如果那东西还在,你早晚会惹祸上身。”
江轻鸿冷笑。
“我这个人不论走到哪里,似乎总也摆脱不了灾祸,我已习惯。”
他的眼神是那样的坚毅,带着毫无转还余地的力量。
轻歌道:“既如此,我已无话可说。”
江轻鸿道:“他在哪儿?”
他是谁,轻歌心知肚明。
轻歌却很悠闲的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道:“想不想听一听我和他的故事。”
江轻鸿没有拒绝,因为他还是将她当做朋友的,即便她已伤了他的心,破坏了他对她的信任。
轻歌道:“那是一个阴雨绵绵的雨天,百无聊赖的日子,如往常无异,那几日相思楼的生意也清淡,他是我那天的第一个客人。见到他的第一面,我只将他当做一个来寻欢作乐的寻常客人,可是当我见他第二面的时候,我已知自己此生再不会将之忘怀……”
她嘴角浮现一抹由衷的欣然,神情看来既兴奋,又幸福。
江轻鸿不想打断,却还是道:“看来这位风凌公子一定是位风度翩翩,举止很不一般的人中俊杰。”
轻歌弯眸。
“我阅人无数,可他是独一无二的。”
情人眼中出西施,此时轻歌的眼中除了深情的爱慕,还有一种说不出的崇敬与痴迷。
说起风凌公子,她的神情就变得十分特别。
“那个时候,你还不知道他就是相思楼的老板?”
轻歌仿佛被人从甜蜜的回忆中拉扯了出来,目光中的幸福渐渐散开,流露出既心酸,又苦楚的无奈。
“起初我是不知道的,而当我知道的时候,我的人早已无法自拔。”
明知不可为,她还是奋不顾身的沉溺了下去。
就是到了此时此刻,她仍是执迷不悟。
轻歌道:“那个时候,我一心想着的,都是能与他远走高飞,可是就在我准备好一切的那一日,他却向我坦白了身份。”
她做梦都没有想到,自己爱上的人会是相思楼的大老板。
这个消息无异于是个晴天霹雳,几乎彻底将她打垮,她还没有完全垮掉,原因便是因为风凌公子对她也并非毫无情谊,至少在她看来,他还是喜欢她的。
不论这种喜欢是怎样一种情感,她都愿意为此付出一切,甚至是自己的生命。
江轻鸿道:“所以从此之后,你就变成了一只没有翅膀的鸟,被永远拴在了相思楼,成为了他掌控相思楼的一枚棋子。”
他知道他的话有多伤人,他已尽量说的委婉。但他一定要说出来,因为爱上这样一个人,若是再不回头,恐怕就是万劫不复。
轻歌的眼神渐渐放空,像是被什么掏空的,但她的脸上还挂着笑,一种很凄冷又很悲凉的笑。
“这一切都是我自愿的,他并没有强迫我去做任何我不想做的事。”
让人心甘情愿的为自己去卖命,这才是风凌公子最高明的地方。
“他待我也不错,虽然我很少有机会见到他,但是他给予我的,是这世上大多数人最向往的东西。”
财富,势力,地位。
现在她都已拥有,他终究还是对她不错的。
他甚至要她代替了湘姑。
江轻鸿道:“湘姑是怎么回事,她是否还活着?”
轻歌道:“我不知道,我所知道的便是她不会再回到相思楼,而我要做的就是代替她。”
江轻鸿道:“那宅子并不是湘姑的,所以就算报到官府,也绝查不出任何线索,是吗。”
“果然,这都没有瞒过你,想不到只是几盆未顾得上收拾的花,你就看穿了一切。”
轻歌苦笑。
江轻鸿道:“除了用来赏人的之外,偌大的相思楼却没有半盆花,湘姑并不像是一个爱花之人,更不太可能将那盆娇贵的碧眼相思养得那样好。”
轻歌道:“那处宅子是我的,虽然我不能常去,但是却可以将花放在那里,悉心照顾。”
江轻鸿道:“可是那花还是死了,因为侍候花的人死了。”
“是,是他派人下的手,事后他告诉我,既要瞒过所有人,便不能留下活口。”
轻歌神情中显出哀伤,她显然是十分心疼的。
而她心疼那花,竟已远胜于人的性命。
她甚至将那花看得比自己都重。
江轻鸿道:“你如此珍视那花,不是因为这花本身,而是因为送花的人是他吧。”
轻歌点点头。
“是啊,那个时候他还只是我心中爱慕的人,并不是相思楼的大老板。”
或许就是在收到花的那一刻,她已完全爱上了他。
她眼神中还残留着浓烈的眷恋,对往昔那短暂的欢乐,或许是她这一生中为数不多的温暖。
可是这些对于另外一个人来说,竟似是那般的微不足道。
她竭尽心力将花养得很好,除了为自己,也是为了他每次来的时候能够看到。
但自始至终,他都像是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一个多情人,遇上一个无心之人,注定结局会是悲剧。
轻歌收敛伤感,淡淡道:“那宅子是他为我置办的,偶尔我便会去,还记得我救你的那一次么,我便是从那里归来。”
一切是缘,亦是债。
谁欠谁的债,或许都已算不清。
她对江轻鸿曾有救命之恩,他们因此结识,产生了一段很美好的友情,也一起度过了很多愉快的时光。
但是她只有辜负他。
为了自己所爱之人,她只能辜负江轻鸿。
江轻鸿道:“可我还是追查到了这里,看来有人早有准备。”
朱大总管的出现就说明了一切,等待江轻鸿的会是什么,他已预料到。
轻歌的心情似乎很不安,她又喝了一口茶,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眼中却已湿润。
“事到如今,我知道我已没有什么资格再求你什么,但是……但是我还是希望你能听我说几句……”
她握住了江轻鸿的手。
江轻鸿表面看来无动于衷,眼眸深处却有一种浓重的悲伤。
“你要我不再追究?”
“只要你现在停止,带着小叶离开,其他人的事本就与你们没有关系,你不是他们的对手……”
轻歌已在哀求。
“他们?你也知道他们?”
江轻鸿眼瞳一惊,心底忽然升起一阵寒意。
轻歌不是江湖人。
她不应该知道他们。
何况如今城中所有人谈到“子夜”二字都不免为之变色。
轻歌知道的,远比他预料中的还要多。
“你一定要答应,一定……”
轻歌的声音发颤,身子忽然一抖,人已倒下,倒在江轻鸿的怀中。
她浑身抽搐,那双多情而温柔的眼中满是泪水,泪水流下,落在江轻鸿怀里。
“轻歌,轻歌……”
“江……答应我,答应我不要再继续……”
她拼命的拉住江轻鸿,拼命的说着,已十分勉强。
鲜血从她口中涌出,不断的翻涌。
江轻鸿忽然看向桌上的茶碗。
“茶里有毒?!”
轻歌颤抖。
“我……我不能让他为难……我,我不能背叛他……也不想再……再欺骗你……”
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她努力微笑。
“我知道,知道他做的事并不对,可是……可是我……我无法不帮他……别,别怪我……”
“我……我不怪你,我从没有怪过你。”
江轻鸿声音哽咽,他看得出轻歌中的是无救的毒,而且已然毒发,回天乏术。
不过他还是忙将轻歌抱起。
“走,我带你去找大夫!”
“别……好痛……”
轻歌在流泪不止,她的手还紧紧抓着江轻鸿,那是她余下的全部力气。
江轻鸿的心像是被利爪撕裂成了一块又一块,每一块都是鲜血淋漓,他只能将轻歌放下,紧紧握住她的手。
“没事的,你会没事的……”
他只能安慰,可是他自己最清楚,轻歌的痛苦一直会延续到死,恐怕也没有多少时间。
轻歌死的之前,确实痛苦了一阵子。
那种毒药死之前都是避免不了的。
可是她死的时候,却还算是平静。
她痛苦到面容已扭曲,可是却不曾发出过太凄厉的呻吟。
她做作的,只是呆呆的望着江轻鸿,用那种爱怜而悲伤,甚至有些不甘,却又很平静的眼神看着他。
她在向他乞求,乞求最后的一丝情谊与怜悯。
不是怜悯她,而是怜悯她所爱之人。
她用眼神告诉他,她是心甘情愿为他去死。
用死亡来让自己永远闭嘴,这是她能保护那个人的最后方式,也是能想到的打动江轻鸿的唯一办法。
三百一九.疑团重重
“我实在没有想到……她,她会是个这样的人,为了维护那个人,她宁愿去死,是我逼死了她。www.uu234.net”
白九霄一把夺过了江轻鸿手中的酒壶。
“喂,这怎么能怪你,要怪应该怪那个人,是他害死了她。”
白九霄喝了一口酒。
“也不对,路是她自己选的,你自责也是无用,何况现在人都已经死了。”
一个闪电后,闷雷在不远处的天空中炸裂。
接着便是倾盆大雨,雨声似乎掩盖了一切,却无法驱散某人心中的悲伤。
“那朱大总管呢,你没将人带回来?”
“轻歌一死,他怎么还会留在那里,等我听完轻歌的遗言,人早已不见了踪影。”
江轻鸿夺回酒,仰头喝了几口,还是那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他现在这样子实在不像他。
白九霄道:“那其他呢,你是不是已有线索了?轻歌有没有说什么?”
白九霄知道他很可能是白问,但还是问了。
方才轻歌的遗言,江轻鸿已告诉了他,他并没有听到什么有用的价值,但是他想江轻鸿或许可以。
但是想不到江轻鸿却只是摇了摇头。
白九霄顿了顿,也叹了口气,拍拍江轻鸿的肩膀。
“那接下来呢,你打算怎么做,你不会真的打算就此收手吧。”
轻歌临死之前的心愿是什么,他一清二楚。
即便到了最后,她心里最后的念头还是要维护那个人,她要江轻鸿与叶小蝉离开,归根究底也是为了保护那个人。
见他久未回答,白九霄撇撇嘴。
不想江轻鸿又道:“我不会放弃,绝对不会。”
说完,他突然长身而起,大步出了门。
天明的时候,白九霄还在梦里,就听见有人声吵闹。
他刚打了个哈欠,一阵冷风吹来,他不由抖了抖胳膊。
门被拍开,一阵急促慌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他一睁开眼就被贴上来的一张脸吓得完全清醒了。
这是一张花脸的脸谱,白九霄下意识出拳打了过去,那人冷不防的结实吃了一拳,踉踉跄跄的倒退几步,“哎呀”一声摔在了地上。
“什么人!”
白九霄跳过去,一把将地上的人揪起来就要再打,惹得地上的人哇哇大叫。
“喂!放开!是我!你这臭小子快放手!”
声音听来有些耳熟,尤其是那吱吱喳喳比黄莺还亮的嗓子。
白九霄眉心一皱。
“怎么是你?”
面具被丢在地上,叶小蝉涨红的脸上眼圈发青。
“你这家伙,敢打我,是不是活腻了!”
叶小蝉挥起一拳,却被白九霄岔住了胳膊。
“你还说,大清早就跑到我这里撒欢,我看是你自己没事找刺激!”
两个人虽然没有动真格,但也几乎要拳脚相向了,就在这时,突听门外传来一声惊呼。
白九霄立刻扔下叶小蝉,箭一般冲了出去。
惊呼声是来自何方,终究无迹可寻,白九霄正觉奇怪。
假山另一边也有人赶到,赫然正是苏安。
“白公子,你也听到了?”
白九霄道:“看来来晚了一步……”
他四处环顾,叶小蝉也已尾随而至。
“刚才那是什么声音,好像是有人在尖叫。”
白九霄不理会她,在四下搜寻着,突然之间,他眼前一亮,朝着花径另一旁的院门而去。
叶小蝉跟了过去,发现花径上竟有斑驳的血迹。
白九霄转过院门,血迹一直蔓延,最后消失在墙边。
白九霄身形展动,掠过矮墙,赫然发现矮墙下趴着一个人。
白九霄将人小心的翻过来,见他面目痛苦而狰狞,前胸还有一个血洞,气息微弱尚存。
白九霄正奇怪这人是谁,苏安惊呼。
“雳少爷!”
见苏安,苏雳的表情更加激动,他努力挣扎,似乎想说什么。
苏安将人抱住,大叫道:“快,快叫人!”
见他神情如此紧张,白九霄被吓了一跳,转而反应过来,才道:“好,我这就去叫人!”
白九霄带人回来的时候,苏霆与叶小蝉随即赶到,苏安已拖着苏雳朝前院移动。
“大少爷,快!”
苏霆将人接过,伸手在其鼻息上一探,神情突变死灰。
他的神情已说明一切,白九霄知道还是晚了一步。
大雨还在继续,血迹很快被冲的一干二净,苏雳的尸体就摆在堂中。
除了苏霆之外,苏家竟再无其他人露面。
而苏霆一直焦躁的走来走去。
白九霄察觉到有些不对。
叶小蝉猛地一推他,“喂,小飞雁到底去哪儿了?”
白九霄不耐烦道:“不知道,他的下落你应该比我清楚。”
叶小蝉不悦道:“那你为什么在他房里?”
白九霄道:“我找他喝酒,喝到一半我就睡着了,他去哪儿了我也不知道。”
当着其他人的面,白九霄不愿意多嗦,索性就闭口不言了。
叶小蝉虽将信将疑,但也只斜眼瞥了他一眼。
白九霄道:“倒是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有收获?”
叶小蝉则吐了吐舌头,一字字道:“不关你的事!”
白九霄转向一旁沉着脸的苏霆,才想起屋子里还有死人,于是便不再理会叶小蝉。
“现在出了这样的事,我看是不是应该将苏家人叫出来,或者向苏老爷子那里说一声。”
听他如此说,便知江轻鸿果然信守承诺,没有将苏如山的事告知任何人。
苏霆沉默片刻,才沉声道:“如今苏家已经没有别人了。”
白九霄倚在位子上的背一挺。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苏霆道:“今晚的事还请二位不要声张,等江兄回来后,我自会向二位说明。”
待苏霆带人将尸体带走,只剩下白九霄与叶小蝉二人。
叶小蝉哼道:“什么人呀,真是冷血,再怎么说也是他的兄弟。”
白九霄幽幽道:“我看比起某一人的安危,他现在更在意的是整个苏家,不过他刚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叶小蝉冷笑。
“看来苏家好像发生了一些我们都不知道的事。”
清晨。
冷风逸逸,云雾散去。
一夜大雨带着蒙蒙的小雪,天仿佛更冷了。
昨天江轻鸿出去的时候满身泥泞,整个人就像是从泥里捞出来的,但是他回来的时候,从头到脚已换崭新。
叶小蝉围着江轻鸿转了一圈,撩起他的发丝嗅了嗅,而后哼了一声。
“还以为你有什么要紧事,原来又是去找你的红颜知己,枉费我亲自跑到慕容山庄为你受罪。”
白九霄生怕她不知情况说错话,不想江轻鸿道:“你还没有告诉她?”
他问的是白九霄。
白九霄道:“这件事非同小可,我想还是你亲自宣布比较好。”
听这二人的语气好似有些严肃,叶小蝉察觉到气氛不对,笑容渐渐收敛。
“怎么了,是不是出事了?”
江轻鸿反道:“慕容瑾的事查的怎么样?”
叶小蝉不再与他嬉戏,正色道:“查到了一些,只是不知道有没有你想知道的事。”“好,那稍后再说。”
说话间苏安走了进来,“几位,少爷有请。”
江轻鸿等人到的时候,司徒少峥与丁凡二人也在。
众人一一落座,下人都被支开,苏安守在门口。
苏霆道:“急招各位前来,只因昨夜苏家又出了一桩意外,这次是舍弟苏雳暴死。”
众人面色愈沉。
丁凡道:“怎么会出这样的事,莫非是……”
苏霆清楚他担心什么,立刻道:“此时是否是子夜为之,尚不得可知,找各位前来,正是要商量此事。”
丁凡沉色一转,道:“不知苏老前辈怎么看此事。”
他如此问,看来他并不知道苏如山发生的事。
苏霆道:“不瞒各位,家父这几日身体欠佳,几位家眷都已随他外出养病,所以现在苏家所有的事都要我一人拿主意。”
白九霄幽幽道:“他们是都不在苏家了,还是也已不在此地?”
苏霆稍一沉吟,叹息道:“我不瞒各位,其实家父并非身体不妥,而是……而是已遇害。”
此言一出,有人神情大变。
“什么?有这样的事?怎么会……”
丁凡是最吃惊的,其次是白九霄。
江轻鸿与慕容瑜则显得并不太惊讶。
苏霆痛色道:“家门不幸,家父被杀死在房中,杀人者手段极为残忍,现场血腥,家父的头颅则不翼而飞。至于他随身侍候的亲信苏善,不知是否一并遇害,如今也已下落不明。”
他握着拳,指节因过分用力而颤动作响。
“苏兄请节哀……”
慕容瑜安慰一声,面色犹然,也叹息。
“其实慕容山庄也发生了一事,一直未曾对外张扬,不知二者之间是不是有关联?”
“可是关于慕容老前辈?”
江轻鸿颇为在意。
慕容瑜沉重道:“不错,今日各位登门求见未果,其实并非是家父外出,而是因为家父也已失踪多日。”
“这……这怎会……”
丁凡不由皱眉。
慕容瑜道:“家父行踪不明前,曾找我密谈,再三叮嘱一定要力保苏家与慕容世家的婚事稳妥,他那时似乎已预感到了什么,结果第二日,家父便凭空消失在了庄中,至今行踪无迹……”
原本他还抱有希望,一直沉得住气,但是现在苏家一出事,他则着实心慌了。
一个人若是将秘密藏在心中太久,又顶着这样的压力,迟早会喘不过气。
丁凡面色已变为死灰。
“他们……一定是他们……他们要行动了!”
丁凡一拍桌子,站起身大叫。
他突然变得激动起来,似乎极为紧张。
这一阵子,他一直处在精神紧张的状态,整个人似随时都会崩溃。
他这样子倒是正常,不论是谁遭遇他所遇到的事,都不会比他好太多。
曾经,丁凡也是见过世面,大权在握的稳重人,但是如今他已过了太久提心吊胆,杯弓蛇影的日子。
在别人眼中,他是走了大运,避开了杀身之祸。
然而他知道,子夜不会放过他,迟早会找上他。
苏霆走到他面前,拍了拍他的肩,将他让回位上坐下。
“丁兄先不要着急,不论家父之死是否子夜所为,我苏家与子夜早是势不两立,现在还有灵云庄与双拳门几桩血债。可是我们一定要冷静,不能自乱阵脚。”
苏霆的声音无比沉痛,不论如何,他方遭遇丧父之痛,如今苏雳又出了事,他才是打击最大的一个。
慕容瑜忙道:“不错,我们一定要沉住气……”
丁凡焦躁道:“可怕再这样下去,只是坐以待毙,他们……他们真的太可怕了……”
有丁凡在,气氛似乎格外沉重。
江轻鸿道:“我倒觉得,此事不像是子夜所为。”
慕容瑜目色一亮。
“哦?江兄有何高见?”
江轻鸿道:“因为这不想子夜做事的风格,他们要么不出手,一出手便是风卷云涌,杀伐果断残忍,所到之处,生灵无存。苏老前辈与苏公子都是在苏家被害,而苏家的守卫如此严密,若是子夜的人早已能在苏家如此来去自如,他们应该早就动手了。”
苏霆思索道:“江兄所说不无道理,但子夜行动一向战无不利,子夜行事的风格大家都有所了解,以灵云庄为例,子夜要下手之前,或许已买通了某些人作为内应,所以……”
所以纵然子夜不能在苏家进出自如,也并不是铁板一块。
慕容瑜怀疑道:“那会不会就是子夜在慕容家的眼线所为,先在苏家制作混乱,动摇人心,然后再攻我们一个措手不及!”
丁凡方才的状态也并不是没有影响他,他也变得有些谨慎。
江轻鸿淡淡一笑。
“既是眼线内应,那又哪里用得着他找人,他一动手,反而容易惹人关注怀疑。”
白九霄摸了摸道:“或许是这苏家太过严密,即使有内应,也找不到能将苏家一网打尽的绝好办法,所以想先制造混乱,引起恐慌……”
一直没有发话的叶小蝉忽然道:“又或许是他们等不到机会,不想再继续拖下去。”
从头至尾,她都没说一句话,众人几乎要忽略她的存在。
但是她一开口,倒说了句极有道理的话。
丁凡焦急道:“那慕容前辈失踪一事又该如何解释,这样的时候总不会是慕容前辈自己隐藏行迹吧,少庄主可有什么线索。”
慕容瑜摇头。
“毫无线索,家父就像是凭空消失了,别说线索,我满城派出去的人都是毫无所获。”
江轻鸿道:“既然诸位都认为事情与子夜有关,我们姑且就将此事当做是他们所为,苏老前辈既已除去,他们为什么要再杀苏少爷,而不直接动手。”
这又是一个疑问,一个很大的疑问。
三百二十.痴情无情
不想苏霆道:“这件事也许很快就有结果了。www.uu234.net”
他起身走到门口。
“苏安,人呢?”
“人就在柴房关着,随时等候少爷问话。”苏安在门外答道。
“好,将人带来。”
不多时,一小厮便出现在众人面前。
他战战兢兢,走进来后“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说。”
苏霆只冷冷说了一字,那人连连磕头。
“大少爷饶命,小的,小的什么都不知道,小的知错了……”
磕头的声音咚咚作响。
叶小蝉挑眉打量那人,瞧得格外仔细。
苏霆冷淡道:“你既说什么都不知道,又何来知错一说,若再不老老实实的交代,那便只能家法处置了。”
“是,是,小的全说,全说……”
“好,那你便从头讲起吧,记住,不许有遗漏。”
“是是,小人绝不敢。”
直到这时候,小厮弯到地上的腰才敢稍稍抬起一些,露出那张满是精明却极为惶恐的神情。
“雳少爷平日流连花丛,性情风流,因惧怕苏家门规与老爷、大少爷,所以才不敢将外面的女人带回来,不过他在外面养了五房姑娘,除去在府中与风月场寻欢作乐外,他偶尔也去走走……”
苏安道:“废话少说,忘记刚才我问你的?”
他警告一声,小厮才忙道:“是,是,今日雳少爷是……是去琴姑娘那儿了!”
“琴姑娘?”
“是,琴姑娘是雳少爷的新欢,最近少爷十日有八日都在她那里。”
“是哪个琴姑娘?”
“怎么是她……”
叶小蝉春波凝转,不由低低碎念。
小厮道:“小人听说的,这位琴姑娘可不得了,她不但生的美若天仙,而且弹得一手好琴,还是相思楼的名角之一……”
说到这里,在场已有人对此人略有耳闻。
叶小蝉道:“你说的果然是琴乔。”
“正是,最近雳少爷迷上了这位琴姑娘,连私宅都不去了,天天带着这位琴姑娘游山玩水,吃酒赏花,今天本也是一样的……不过,不过就在回城的路上,少爷与人发生了争执。那二人样子很凶,当时吵得又厉害,雳少爷动手在先,对方虽没吃了亏,也被惹怒了。事后那二人还曾扬言要教训雳少爷,小人想着或许,或许是那二人真的寻仇来了……”
苏霆道:“那二人是何模样,你可记得?”
“记得是记得,不过不是熟脸,小人并不认得。”
苏霆道:“你最好还记得,否则你该知道自己的下场。”
他皱着眉摆了摆手。
苏安便将人拖了出去。
小厮还在哀求连连。
他知道自己虽可暂时免于一死,活罪却是难逃。
苏霆叹息。
“若非有这小人在旁挑唆,阿雳也不会一错再错,越发的沉迷酒色,这件事我会派人去查,若真是被寻仇,我也绝不会就此作罢。”
“苏雳少爷的风评一向极差,我看要看是不是被仇家寻仇反倒不容易,放心,这件事我也会帮忙查清楚的。”
叶小蝉难得发话,虽不知管不管用,苏霆还是道:“那就先多谢了。”
叶小蝉表过态,慕容瑜与丁凡自然也一样,先后安慰了苏霆几句,最后见天色尚早,人便都散了。
待其余人走后,江轻鸿道:“小叶,这次你怎么一反常态,积极起来了。”
叶小蝉扬唇轻嗔道:“还不是你,在人家苏家白吃白住,我总得帮上点忙,才不会让你脸面上太过不去,你这都不懂。”
她哼了一声,满脸写着骄傲。
江轻鸿笑了笑。
“那你尽管去查吧,不过我之前让你查的事如何,有发现吗?”
叶小蝉道:“我就是来找你说这件事的,这其中果然有古怪。”
“哦?”
“你可知她心中爱慕之人是谁?”
江轻鸿道:“好了,别卖关子。”
见他一脸关心的催促,叶小蝉只好眨了眨眼睛。
“这是个秘密,既然是秘密,就不能让不相干的人知道。”
她对白九霄努了努鼻尖,而后贴到了江轻鸿耳边小声嘟哝。
不知她对江轻鸿说了什么,江轻鸿道:“这么说,你只打听到这些?”
对他的反应,叶小蝉显得有些不乐意。
“只打听到这些,你以为我打听这些容易么,哼,不知道那老狐狸最近搞什么鬼,也许真的生了我的气。”
“老狐狸?奎老头,他又怎么了?”
“他没怎么,是我,现在他已不允许我用那些小狐狸了,所以我所得到的每一条消息都是自己亲自去挖的,绝不会有错。”
“知道你最辛苦,那碧华书舍呢,你没有去查?”
“我一得到消息就立刻来了,我想着你应该会愿意亲自去走一趟。”
白九霄本不愿来。
叶小蝉也不欢迎他来。
所以他更要来。
天大亮,一行三人便来到了碧华书舍。
书舍的门还没开,院子里却传来了扫地之声。
江轻鸿叩门。
开门的是一个老翁,老翁手里拿着扫帚,院子里的残血才扫了一半。
江轻鸿合手作揖。
“老翁有礼。”
“公子有礼。”
老翁欠身。
“还没到开舍的时辰,公子来早了。”
他将门敞开,似乎倒很欢迎江轻鸿进门。
来往此处的都是文人雅士,连这看门人都不同于一般的奴仆,待人各位的有礼。
“各位请进来等吧。”
碧华书舍是一座中等规模的庭院,此时空无一人,江轻鸿等人便在院中藤架棚下的桌椅旁坐了下来。
老翁还在清扫,他干活的动作缓慢,大抵因为这缘故,他才这样早便开始忙活。
扫完了院子,他又替几人上了茶。
江轻鸿道:“老丈如何称呼?”
老翁道:“老头子姓汪,这里人人都叫我老汪。”
江轻鸿道:“汪伯请坐,我请您喝茶。”
老汪笑了笑。
“公子有什么吩咐就直说,不用如此客气,老旺在这里本来就是任人吩咐的。”
江轻鸿道:“我想向旺伯你打听一个人,是一位姑娘。”
老汪笑道:“好说好说,向我老汪打听人,公子不是第一个。别的我说不上,这里来来往往的客人,却没有我不认得的。”
江轻鸿对叶小蝉示意。
叶小蝉从怀里取出了一张纸,给老汪亮开一看。
白九霄也探过头瞧了瞧。
这张画是来的路上,江轻鸿与叶小蝉在路边的瞎子算命摊停留时画的。
那时白九霄只知他们画了幅画,至于画上的什么,他一概没有瞧。
现在他才看见,画上是一张人面,他看着还有三分眼熟,仔细一想,竟然就是慕容瑾。
不过就仅仅是一张脸庞,没有任何的修饰。
所以白九霄才没有一眼就认出来。
但老汪接过画,只看了一眼,便笑道:“原来是她,她不就是木姑娘么。”
“木姑娘?”
“以前木姑娘是这里的常客,不过她已经很久不到这里来了,各位怕是找错了地方。”
老汪放下画就要转身。
叶小蝉道:“没关系,我们是想打听她在这里的事。”
老汪眯了眯眼睛。
“这……这好像不妥。”
“这没什么不妥!”
白九霄咧唇一笑,手已朝兜里摸了去。
老汪摆手。
“各位可别误会了老头子的意思,若是木姑娘还在这里倒还好说,如今她已不来,老头子便不该将以前的事透露给别人。”
不想江轻鸿道:“其实我们真正要打听的不是她,而是那位与她关心甚好的公子。”
“这……”
老汪想了想。
“哦,你们是要打听封公子。”
江轻鸿与白九霄对视一眼。
叶小蝉道:“我们要问的是与木姑娘每次来必回见的那个人,也是与她关系最熟稔的,你可别胡扯。”
老汪道:“老头子从不胡说,知道便是知道,不知道便是不知道。各位打听这些做什么?”
江轻鸿道:“在下是为了找一位朋友,而我要找的这位朋友恰好姓风。”
“哦,原来如此,木姑娘的事我曾答应了人不会向人透露,不过这位封公子说一说倒是不妨的。”
江轻鸿站起身,将茶杯端给老汪,并示意老汪坐下。
老汪坐了下来。
“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起初这位封公子是先来的,后来又来了一位木姑娘,后来两人常常结伴同行,谁都看得出他们关系很好,只是有很久这两人都没有再来了。”
江轻鸿立刻问道:“很久是多久?”
老汪微一迟疑。
“这个……最少也有大半年了,说不好。”
江轻鸿道:“这位公子的长相,您还记得么,有什么特征。”
老汪笑道:“那公子倒是一表人才,气度不凡,不论是相貌才华,还是人品家世都是人中龙凤,不然这里这么多进进出出的年轻才俊,木姑娘怎会偏偏只与他亲近。”
江轻鸿道:“你怎知他家世不俗,难道你知道他的来历?”
老汪愣了一下,又笑了笑。
“老头子活到这个岁数,什么人没见识过,只看那位封公子的衣着打扮,人人都能想得到。”
白九霄总算听出了些意思,忽然问道:“说了这么多,你连那位封公子的高姓大名还没告诉我们,他说他姓封,不知是那个‘封’?”
老汪捋须道:“拜将封侯,这‘封’可是个好字。”
说不上原因,白九霄暗暗松了一口气。
不想老汪又道:“气凌霄汉,另外一个‘凌’字也妙极呀。”
“封凌……”
叶小蝉念叨着,不由瞳色一变。
“风凌?是风凌公子?”
白九霄已抢先发话。
叶小蝉实在不愿意相信,就算是打破她的头,她也想不到慕容瑾爱慕多年的人竟会是风凌公子。
直到听说轻歌之死,她的心情再也轻松不起来。
因为江轻鸿,平时她少不了牙尖嘴利的奚落轻歌,可是从她心底而言,她从未真正讨厌或嫉恨过轻歌。
她只是受不了江轻鸿亲近别的女人,仅此而已,大抵就像是一个孩子无法交出自己最爱的玩具。
江轻鸿不是玩具,更不可分享。
没有江轻鸿的时候,轻歌也是她的朋友,一个很好的朋友。
她也知道轻歌活得并不容易,她发自内心的同情过她,也羡慕她的善解人意与温柔聪慧。
她一直以为如果能与轻歌互换身份,江轻鸿或许会多喜欢身边的轻歌一些。
而令江轻鸿意外的是,叶小蝉竟然早已知道轻歌有了意中人。
可是就如她无法接受慕容瑾爱慕的人是风凌公子一样,她同样无法理解轻歌也爱上了同一个人。
时至今日,他们还不知这风凌公子是何许人。
但是叶小蝉认定了一件事,这个风凌公子不但害死了轻歌,而且还脚踩两条船,欺骗了两个女孩子的真心。
三个人沿着长街在走,所有人不发一言。
很久很久,白九霄才道:“我们现在是不是该去见见那位慕容小姐了?”
江轻鸿却一言不发。
他们刚走出巷子,他突然停下了脚步,转身朝来路跑去。
白九霄与叶小蝉摸不着头脑,不知他要做什么,但只能追了回去。
江轻鸿竟是再次奔着碧华书舍而去的,院门已关,他竟连敲门也不顾,径直跃墙而入。
墙内还有人,一个人。
只是他还是回来晚了。
老汪躺在地上,手还死死的攥着,像是临死之前有人从他手里夺走过什么。
江轻鸿眉心皱成了一个死结。
白九霄与叶小蝉破门而入的时候,江轻鸿已将老汪的脸盖上。
“糟糕……”
白九霄刚说了两个字,目中倏地冷光一闪,人已如箭般窜了出去。
江轻鸿动作则比他更快。
黑衣人跃墙而出,察觉到身后两点人影追至,他回身手臂一动。
漫天的毒粉散开。
江轻鸿与白九霄退开数步,等毒烟散开,巷子里早已空无人影。
“我就不信,今天追不到你!”
“小心有诈!”
江轻鸿忙提醒,可还是晚了一步,他急忙跟出去,却发现就在距离他们半条街的地方那黑衣人已倒在地上,全身抽搐。
白九霄与江轻鸿相继奔了过去。
白九霄想去动地上的人,被江轻鸿拦住。
“小心。”
黑衣人在地上打着滚。
江轻鸿谨慎上前,揪住黑衣人的肩膀,将他的面巾扯了下来。
见此人容貌,江轻鸿二人顿时大惊失色。
“是你!”
叶小蝉赶到的时候,黑衣人已气绝身亡。
“他……怎么会……”
叶小蝉挪不动双腿,一阵森寒从心底升起。
白九霄幽幽道:“人心难测呀,我真的没有想到会是他。”
何止他想不到,几乎没有人能想到。
就这样,苏家又多了一个死人。
三百二一.刺杀
街面上,一辆马车缓缓驶过。
宽阔的车厢里,慕容瑜正襟危坐。
“苏兄,我考虑再三,慕容老前辈去世的消息或能瞒过一时,但若是消息传出去的话,恐怕婚事就不太好办了……”
丁凡听在耳中,心中思索。
苏霆道:“这个慕容兄尽管放心,若真的走漏风声,我定不会让慕容兄为难。”
慕容瑜又道:“苏兄应该知道,我同你的心情是一样的,更何况还有家父的嘱托,对于这桩婚事,慕容世家也想尽全力配合苏兄。哎,只希望一切顺利,能等婚事完成……”
慕容世家到底还有大家风范所在,若是苏家遇上了白事,到时候红白相撞,就算再想促成婚事,也不能太操之过急。
“说不定这就是子夜的阴谋,暗害苏老前辈,以此来破坏苏家与慕容世家结盟。”
丁凡叹了口气,心里也有隐隐担忧。
苏霆道:“该来的总会来的,我想子夜已快按耐不住,近几日大家都要各位小心,一切都要谨慎。”
他说着,随手掀起窗帘,朝外瞥了一眼。
马车缓缓停下,众人陆续起身。
丁凡下了车。
“二位不进去坐坐?”
“不了,等我送完慕容兄,还要尽快赶回苏家,告辞。”
“慢走。”
几人拱手拜别,慕容瑜率先上车,不想一只脚刚踏上车驾,身后的苏霆大喝一声:“小心!”
就在惊呼的同时,慕容瑜已被扑倒。
“苏兄!”
扑倒他的人正是苏霆,慕容瑜诧然回眸,发现倒在自己身上的苏霆已身中数箭,与此同时,十几条人影已从两旁街檐上跃下,手中的刀剑闪着寒光。
檐后还埋伏这几个弓箭手,但苏霆带着的手下也不是吃素的,场面一时演变为混战,乱作一团。
“苏兄,你,你撑着点……”
慕容瑜提起枪,将苏霆拉起来,扶着他就向外突围,并不敢恋战。
等他冲出来的时候,丁凡赶来支援的人已到了。
苏霆带来的人死伤大半,丁凡已杀红了眼,他身上中了三刀,血流了一大片,但所幸没有伤到要害。
慕容瑜也已满手是血,杀红了眼。
杀手们速战速决,来得快去的也快。
苏霆则已支持不住,单腿跪倒。
“苏兄,苏兄……”
慕容瑜大叫。
“来人,快来人!救人!”
江轻鸿三人转过街角,一辆飞驰的马车正从面前扬尘而过,吓得路上行人纷纷躲闪。
叶小蝉的眼倒尖,一眼便认出了驾车的人竟是丁凡,于是大吃一惊。
马车飞也似的消失在眼前,片刻后又有一大批人浩浩荡荡的冲了过来,随着马车的方向去了。
“怎么回事,是不是出事了?”
江轻鸿道:“看好尸体,我去看看。”
“尸体交给你,我也去。”
叶小蝉扭头对后边扛着尸体的白九霄说了一句,小跑追了上去。
“喂,你们……”
白九霄无奈,只好独自带着尸体继续向前走。
没走两步,他已听到街上有人在议论。
“没错,我看见中了好多箭,怕是悬了……”
“可不,那场面真是吓死人了,哎。”
“那些人可真是厉害,连苏家大少爷也敢下手,听说慕容世家的少庄主和双拳门的丁凡也在,都伤得不轻……”
“谁?你说是谁?”
白九霄一把捏住其中一个议论的人,大声喊叫。
旁边的人用古怪的眼神上下打量,一把将他推开。
“去去去,要打听热闹,自己去……”
那人朝着事发的方向一摆手,白九霄将肩上提着的尸体背好,撒腿跑了。
白九霄赶到的时候当然已晚了,地上横七八歪的尸体已有人在清理,而且官府的人已赶到维持清场。
白九霄拨开人群,挤到了最前面。
现场无疑是经过了一场激战,但却没有他想看见的人,而其中几具尸体的打扮却异常眼熟,白九霄几乎一眼就认出他们是子夜的杀手。
就在他觉得自己没有必要再停留,掉头准备走的时候,一个严厉的声音冷冷道:“那个人……等等。”
白九霄微微侧头,瞥见叫自己的人身着官衣,依旧不想理会,脚步加快了起来。
“我说你,站住。”
喝声方止,方才还在对面的人,但是一转眼已到了身后。
想起肩上扛着的是死人,白九霄心中暗急,就像将人甩来,身形展动,人已跃出数丈,没入人群。
绕了数条街,白九霄终于停下,四顾环绕,才发现自己似乎走错了方向。
好在人已甩开,他掉了头,朝苏家最便捷的方向而去。
但只走了半条街,到了一处丁字路口,他忽然停下了脚步。
对着空荡荡的路口,他无奈撇嘴笑了笑,心知自己看来是碰上了一个难缠的家伙。
“能跟到这里,也算你有些能耐,出来吧。”
迎面的死角中传来几点轻盈又扎实的脚步声,白九霄最先看到了一双靴子。
一双黑色打底,镶着幽兰花边的官靴。
男子着官衣,戴官帽,一副捕快的装扮,却又与寻常的捕头不同。他有一张冰冷坚硬的面孔如岩石般坚硬,死寂的眼神就像黑洞,深邃而不见底。
“阁下轻功卓绝,佩服佩服。”
察觉到对方神情中的敌意,白九霄微一昂首。
“跟着我做什么,我从不与官门中的人打交道,再跟着我的话,我就不客气了。”
他继续向前走,眼神只是看向前路,似乎并不关心这个显已缠上自己的人。
他希望这是个识趣的人,他没有闲功夫与这种闲杂人等纠缠。
那人冷笑一声,向旁随意踱了几步,正好挡住白九霄的去路。
“看样子,阁下着急赶路。”
他冷目睥睨,刀锋般的目光从白九霄面上划过,落在了他肩上扛着的人上。
白九霄道:“既然知道别人着急,就该识相,好狗不挡路。”
“看来阁下的朋友一定很累了,连路都累的走不动了。”
那人幽笑,一脸不怀好意。
白九霄道:“他不是我的朋友,也不是累的走不动,他死了,你难道看不出来?”
那人道:“他是怎么死的,是阁下所杀?”
白九霄一甩肩上的人,道:“你认得他?”
那人摇头。
“那你就是要多管闲事了。”
白九霄扫兴叹息。
那人道:“阁下应该知道我的身份,像我这样的人,只要是死人,就与我们这些人有关。”
他顿了顿,手中的腰牌一晃。
“阁下跟我走一趟吧,交代明白之后,会让你离开的。”
他的口吻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这似乎是他习惯的说话方式,从他的气质与仪态看来,此人在官府之中一定小有地位。
白九霄笑了笑。
“你这人看上去好像很精明能干,但是听力和理解力似乎很差,我已经说过了,我不会与你们官府的人打交道。”
那人固执道:“阁下以前或许不习惯,但是这次务必还是识相些,省得彼此多费功夫。”
白九霄道:“哦?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律法如山,就算是江湖人也不例外。”
一个正常人是不会带着尸体满街乱走的。
这一点白九霄也无法辩驳。
他只好沉了一口气。
“不管你信不信都好,这个人并不是我杀的,他是中毒而死的。”
“中毒?下毒的人是什么人?”
白九霄不耐烦的一弯腰,将尸体丢下,摊在了地上。
“问这个问题之前,难道你不应先关心一下死者的身份吗?”
那人抱臂,只漠不关心的瞧了一眼死人。
“我当然知道,他是那些杀手的同伙,是子夜的人。”
“哦?”
白九霄眯了眯眼睛。
“你知道的不少嘛,你也知道子夜?”
他口吻中不免带着轻蔑。
对于此地官府的作风,他早就有所耳闻。
如今是武林强,官府弱,莫说像子夜这样的帮派,就算是此地稍微有势力些的帮会,官府都不敢动。
要说面前这个人敢打子夜的主意,他有些不太相信。
“子夜的大名,想不知道也难,不瞒阁下,我正是为他们而来的。”
白九霄道:“我不管你是为谁而来,闪开,我还有正事。”
他料定此人不会轻易罢手,于是活动了几下手腕,似乎已准备随时与人动手。
但是不想那人走了几步,走到尸体边蹲了身。
“毒发身亡,死了已有半个时辰有余,毒名是银盏一线天,是天门双刹的独门奇毒……”
那人自顾自地说着。
白九霄道:“天门双刹?他们是什么人?”
“天门双刹是黑道上小有名气的大盗,不过早在半年前就已落网,后又逃脱,听说已加入了子夜。也就是说,银盏一线天已变成了子夜所用的毒药。这种毒无色无味,杀人无形,但相当稀有,不易提炼,所以并不会被广泛的运用。根据我得到的消息,只有在子夜中小有地位的人,才会拿到这种毒药。子夜的人,却被子夜所杀……有意思。”
他冷笑着,那张原本严肃紧绷的脸显得十分古怪。
白九霄却哼道:“谁说他是子夜的人,就因为他穿着黑衣服?”
那人站起身。
“看来你知道的并不多,你若不相信,可以拉开他衣襟,瞧一瞧他背后。”
“背后?”
“他的背后应该有一块纹身的……”
这人说着,就揪开了尸体穿着的衣服。
果不其然,尸体的后腰上印着一团手掌大小的花纹。
那人盯着花纹仔细观察了片刻,淡淡道:“不同的分堂之间会有不同的标记,这个人的标记与之前在双拳门闹事的人相同,是风云堂的标记。”
他不动声色的说出这些话,白九霄的态度开始发生些许变化。
“风云堂?你也知道他们?”
那人站起身。
“阁下也不是第一次听到这名字吧,看来今天阁下必得跟我走一趟了。”
“那后来呢?”
叶小蝉好奇。
“后来你们就交手了,是不是?”
白九霄从牙缝里挤出一声冷哼。
“你说呢?”
“所以你就搞成了这个鬼样子……”
“闭嘴吧,能将尸体带回来已经是万幸了,你们不知道,那简直是个疯子。”
现在说起来,白九霄还咬牙切齿。
叶小蝉打量着白九霄,揪了揪他的衣服。
“可你怎么会搞成这样,像被烧了屁股的猴子一样狼狈……”
说起这个,白九霄才真是气上心头。
江轻鸿道:“我想,他是想毁掉尸体。”
白九霄气急败坏道:“要论武功,他也占不着多少便宜,可眼见不能抢走,他竟然要将尸体烧掉,你们说那个人到底是不是疯子!”
叶小蝉直摇头。
“既然是官府的人,为什么要毁尸灭迹呢,我敢肯定,这个人一定有问题!”
她言之凿凿,说出了一个自以为很有说服力的推测。
江轻鸿却立刻道:“不见得。”
叶小蝉道:“他想毁掉尸体,意图不是很明显么,据这位小财神说,他可是很了解子夜的。”
“你忘记了,他是官府的人。”
“就算是官府中的人也不一定干净,子夜可是无孔不入的。不然呢,不然怎么解释。”
叶小蝉越说越笃定。
江轻鸿却还是摇头。
“白兄说得很清楚,毁尸灭迹只因他带不走尸体,他带不走尸体,所以也不想让带走尸体的人继续追查。”
叶小蝉摸着下巴,也开始琢磨。
江轻鸿道:“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尸体还在我们手里,看来以后会更热闹的。”
白九霄拨动了几下眉前的头发,额上的汗珠未消。
“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我不在的时候似乎发生了很严重的事。”
江轻鸿道:“苏霆还在抢救,丁凡伤得不算轻,我觉得那几个人应该是冲着丁凡去的。”
叶小蝉接道:“是呀,要是冲着三个人,那些人手未免太少了。”
白九霄道:“冲着丁凡去倒也不奇怪,毕竟子夜一直号称是从不留活口,但是如今双拳门偏偏剩下一个丁凡。换做是我,我也会觉得他碍眼。”
江轻鸿缓缓道:“不止如此。虽然表面看来,双拳门已毁,但是事实上那只是表面,双拳门门众何其多,一夕之间,是绝对不可能完全清理干净的。我听说,最近丁凡似乎一直在暗中活动,笼络散失的人手,想要助苏家一臂之力,为双拳门复仇。”
“谁说的?苏霆告诉你的?”
“有这回事,那就难怪子夜这么着急动手了。”
叶小蝉听说便觉得有些可惜,双拳门的事她知道一些,也知道苏霆告诉江轻鸿的是真是假。
若有丁凡带着双拳门余下的人相助,总好过苏家与慕容家孤军作战。
只是现在看来,事情更悬了。
三百二二.生死一线
白九霄道:“苏霆到底怎么样了?”
江轻鸿摇头,只是负手踱步,似乎有些担心。顶 点 X 23 U S
白九霄叹了口气道:“现在好了,苏霆出了这么大的事,万一他有个三长两短,这苏家连个拿主意的人都没了……”
叶小蝉撞了他一下,示意他莫说这些风凉话,再让江轻鸿担忧。
不想,此时门外有人匆匆走进来,正是慕容瑜。
他面色甚是焦急,显见苏霆的情形并不太好。
他一进门便道:“几位,可还有认识的名医或解毒圣手,现在有些麻烦了。”
“怎么回事?”
“苏兄所中之箭箭头带毒,我已将苏家所有的名医都带了过来,可是俱都束手无策……之前听说几位认识一个擅解奇毒的姑娘,不知最近可有她的消息?”
他骤然问起洛玉影,所有人心中一沉。
江轻鸿道:“不瞒慕容兄,自从潜龙岛一行,洛姑娘便失踪了,至今还下落不明。”
“这……这可如何是好,若是不找一个解毒高手,只怕……只怕苏兄便要……”
慕容瑜急红了眼眶,表情在抖。
他也算是个修养很好,很沉得住气的人,但是现在,苏霆中箭皆因护他,若是苏霆因此丧命,他又该如何自处。
更不要说苏霆还是慕容山庄未来的女婿,身系慕容瑾一生幸福,更肩负着对抗子夜的重担。
就在这时,叶小蝉忽然想到了一个人。
“对了,小玉不在,但是还有别人,喂,是不是?”
她重重一拍白九霄的肩膀。
“啊?”
白九霄像是有些走神儿,似没听到叶小蝉说什么。
叶小蝉瞪了他一眼。
“老神仙啊,你不会把他忘记了吧!再怎么说苏霆也算和你有点交情,你该不会见死不救的。”
“老神仙?是什么人?”
慕容瑜显然并未听过这个名字,但是只听名字便能晓得这人的厉害,于是立刻关注起来。
白九霄则漫不经心道:“是他呀,我倒是差点把他忘了,不过老神仙恐怕不好找,但是小神仙可以试试。”
“那个小家伙?”
“老神仙行踪不定,还不如直接找小神仙。”
“也好也好,小神仙是不是还在那个什么雾竹村?”
“不,他就在城里。”
小神仙果然在城里。
人是白九霄亲自带回来的,跟着小神仙来的还有怜儿。
见慕容瑜焦急的在房门外走来走去,江轻鸿道:“慕容兄不用担心,别看他是个小孩子,但却是个学医的奇才,交给他不会有问题的。”
慕容瑜脸上担忧未消,沉重的叹息道:“但愿如此。”
就在这个时候,有下人匆匆走来。
“江公子,门外有客求见。”
“哦?是来找我的?”
“不,是公子曾吩咐过,若府上有事,他又不能处理,一切事情则交由江公子代为处理。”
所有人都大为吃惊,原来苏霆竟对江轻鸿如此信任,甘愿将整个苏家的安危交托于他。
下人又道:“当然,还有慕容公子,苏家大大小小的事要由二位共同主持。”
慕容瑜忙道:“来的是什么人。”
下人道:“小人也不知,她一直未露面,只知是位姑娘,说要来看望少爷,小人怕有诈……”
听说是位姑娘,白九霄的反应最大,抢在所有人前面冲了出去。
来人的确是一位姑娘,孤身一人前来,但是白九霄一走进,便知此人并未他心中所期盼见到的人。
江轻鸿随后而至。
“姑娘,是你要探望苏霆?”
头戴帷帽的少女旋身,透过幕帘打量江轻鸿。
“苏霆出事了?”
这声音一开口,江轻鸿便已知她是谁,虽有些惊讶,但一句也没有多问,而是屏退了左右。
“姑娘,请随我来。”
叶小蝉跟在后面,走了几步,忍不住悄声道:“真没想到,会是她。”
这话她像是说给白九霄听的。
白九霄道:“谁啊?”
“你呀,真是迟钝,竟然没认出来。”
叶小蝉趁机奚落。
白九霄道:“管她是谁,反正我知道,她不是我要找的人。”
叶小蝉想了想。
“你还是没有小玉的消息?一点儿都没有?”
白九霄道:“没有,不过我有种预感,她一定没有死。”
“呸,大吉大利,她当然不会死,废话。”
叶小蝉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
两人说话间,江轻鸿已带人走进了苏霆现所在的院落。
慕容瑜没想到江轻鸿会这么快回来,而且还将人直接带来了,于是戒备的迎上前。。
“这位是……”
他刚开口。
女人已摘下帷帽,露出清秀无色的面庞。
“是我。”
“阿姐?”
慕容瑜惊讶不已。
“你怎么会来?”
慕容瑾淡淡道:“听说苏家出了事,苏霆伤得很重,我当然要来看看。”
其实这也并没有什么奇怪的。
慕容瑾即将嫁入苏家,关心苏霆也是理所应当的事。
但是慕容瑜道:“可是父亲……”
话只说了一半,慕容瑾便打断道:“如今父亲下落不明,若是他在,知道苏霆有事,也一定会准许我来探望的。”
慕容瑜叹息。
“也罢,反正父亲不在,阿姐喜欢出来便出来吧。”
听这二人的意思,似乎慕容瑾是不被允许出门活动的,这与叶小蝉了解到的倒有出入。
原以为慕容瑾是自己不愿出门,但是想不到其中还有内情。
慕容瑾道:“我要见苏霆。”
她的口吻冰冷,有种很奇怪的感觉,并不像是担心这么简单。
“这……苏兄正在被救治,现在还是不要去打扰比较好。”
“哦?那他伤得怎样?”
“阿姐别担心,苏兄伤势并不算太严重,只是还中了毒,现在解毒的高手已帮他处理的差不多,我们还是再等等。”
慕容瑾神思微凝,转而道:“听说你们遇上了子夜的杀手,你没事吧。”
“我没事,多亏了苏兄出手,我才逃过一劫,但是他就……”
慕容瑜神情浮现出愧疚不安,慕容瑾伸出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背。
“好了,不是说他伤得不重,你愧疚担忧也是枉费心思,还是处理正事要紧。比起这些,苏家的安危才是更重要。”
此时此刻,江轻鸿才第一次从这个冷若冰霜的大小姐面上读出一种还带着温度的情感。而且她并不是一个脆弱的女孩子,而且很识大体,懂得大局,还比慕容瑜更加的冷静沉稳。
门开了。
小神仙走出来的时候,神情有些委顿,似乎是经过一场恶战而筋疲力竭。
怜儿没有出来,还在屋子里替苏霆包扎伤口。
“小神医,苏霆怎么样?”
慕容瑜第一个上前询问。
小神仙道:“总算捡回一条命,算他命大,那支箭要是再深三寸,就真是神仙也难救了。”
“那毒……”
“毒虽难解,不过你们运气实在很好,放心,一时半刻死不了了。”
慕容瑾道:“那现在是不是可以进去看他?”
小神仙道:“最好还是不要,让他先安心躺着吧,就在刚才,他还在向我问东问西,真是操心的命呐。”
他拍了拍手。
“我有点口渴,你们不是打算继续站在这里说话吧。”
“当然不是,小神医,请。”
庭院中又阴又冷,站久了人的骨头都像是被冻住了。
小神仙却是满头大汗,一连喝了一大壶茶,人才算缓了过来。
怜儿也背着药箱来了。
叶小蝉见到她十分欢喜。
“小丫头,你什么时候成了这小鬼的跟班了。”
怜儿笑道:“不是跟班,而是徒弟,反正玉姐姐不在,日子无聊。”
“什么什么?你认这个小鬼做师父了?你不是脑袋出问题了吧!”
怜儿嗔笑。
“你才脑袋有问题,别看他年纪小,他的医术可是少有人比,能跟着这样的小能人学医,不知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福气。”
被怜儿这么一夸,小神仙的尾巴更翘到天上去了,他分明欢喜的不行,可是又要装出一副大人的模样,故作谦虚道:“徒儿,不得胡乱夸口,你师爷教导我们,做人要低调。”
怜儿甜笑道:“是是,师父。”
叶小蝉还有用古怪的眼神瞧着怜儿,似乎才短短数日,怜儿已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一个她从没认识过的人。
她叹了口气。
“哎,多亏从前小玉没有松口,才几天时间,你就另找别人了,真是我高看了你。”
听她话中带刺,怜儿也不生气,反而笑道:“从前我想学毒,玉姐姐不肯教我,说那些都是害人的玩意儿,现在我想学医,自然就要另寻名师了。人生在世,若是一条路走不通,还非要不撞南墙不回头,那岂非才是傻子。”
叶小蝉道:“也对也对,罢了,我正想找你,你最近可有小玉的消息?”
怜儿眼波流动,掐腰道:“我还要问你呢,是谁向我保证,一定将玉姐姐安然无恙的带回来的,现在人呢?”
叶小蝉苦笑。
“好好好,是我的错,这次是我说了大话,我之前是见过她,但是后来她又不见了踪影,我也一直在打听。”
“好了,洛姑娘的事稍后再说,慕容兄,你看如今应该如何处理?”
江轻鸿适时的打断了两人的争吵。
慕容瑜道:“既然苏兄早有交代,苏家有江兄在也算稳妥,稍后我会回一趟慕容山庄,将庄中的事安排妥当,顺便护送家姐回去。之后,我会再来苏家。”
“如此也好,不过我现在还不能走。”
慕容瑾突然发声。
“阿姐,你的意思是……”
“我本就是来探望苏霆的伤势,如今人也未见到,就这样回去,实在难以安心。”
不待慕容瑜反对,她又道:“而且你不必瞒我,我知道苏霆伤得并不轻,我早晚都是要嫁过来的,现在苏霆性命攸关,我怎能不在。”
“这……”
慕容瑜显得很为难。
江轻鸿劝解道:“现在天色尚早,慕容姑娘若是想留下也是人之常情,我看这样吧,丁兄那边也要慕容兄照应,不如慕容兄便先去安排,晚些时候慕容小姐见苏霆一面之后,再作打算,如何?”
慕容瑜叹息。
“那也只好如此了,家姐就拜托江兄了。”
对慕容瑾,慕容瑜还是甚是关心的,他走的时候也很是不放心,但是他也没有再多说。
因为他知道,他是劝不了慕容瑾的。
从小便是如此,慕容瑾一向是很有主意的人,认定的事便很难有转还的余地,与瞻前顾后的他不同。
所以慕容瑾才一直不快乐。
小神仙起身,道:“徒弟,将药方留下,和他们说明白,咱们该告辞了。”
自从怜儿说了那一番话之后,小神仙便端起了架子,好似觉得自己一言一行要格外注意,才能对得起他的医术和名号。
怜儿将药方拿出。
慕容瑾上前接过。
“交给我吧。”
江轻鸿没有作声。
接过药方之后,慕容瑾道:“还请江公子传令下去,允许我去照顾苏霆。”
她的口气是冷冰冰的,没有丝毫多余的情感,而且并不是请求,而是一种指令的传达。
江轻鸿道:“慕容小姐尽管放心,不论你想做什么,苏家不会有任何人阻拦的。”
“多谢了。”
慕容瑾一礼,转身走了出去。
叶小蝉道:“哎,眼睛长在额头上了,和传言中差不多,果然不是好伺候的主儿。”
怜儿也好奇的打量着慕容瑾的背影,念念有词道:“当然,人家可是慕容家的小姐,自然谁都不放在眼中了。”
听她这语气,倒像是丝毫不觉得慕容瑾的态度有问题。
江轻鸿道:“小神仙,你先别急着走,我还有话要问。”
“有话要问?我看你是有事要请教才对。”
江轻鸿笑了笑。
“正是,在下有很重要的事要向小神仙你请教。”
小神仙转了一圈,骄傲的又走回去坐了下来。
“茶是喝完了,不过我现在饿了,要赶着回家去吃饭。”
想不到他年纪小小,装腔作势倒是有一手。
江轻鸿微笑道:“如此正好,我们大家也都饿了。小神仙你辛苦一场,理应由苏家好好犒劳一番,去备饭菜。”
“是,江公子。”
管家躬身退了出去,那恭顺的模样与对待苏霆时毫无二致,远比从前江轻鸿做客的时候更加的客气。
叶小蝉忍不住笑道:“你这做客的还真有意思,如今竟做出主人的味道了,只怕原来当家的那苏老太爷会死不瞑目,从棺材里跳出来找你算账。”
江轻鸿立刻做了一个要她小声的动作,叶小蝉自觉失言,忙闭上了嘴。
三百二三.留客
一桌子饭菜,只有小神仙大快朵颐,其他人都没有什么胃口。m.www.uu234.net
叶小蝉只在每个菜盘里象征性的夹了两筷子,就擦了擦嘴,似乎吃饱了。
不过一上午的时间,死人一个接着一个,有胃口就奇怪了。
怜儿也不怎么吃,只简单了吃了几口,就被叶小蝉拉走了。
小神仙一边吃,一边问道:“江大哥,反正你是白九哥的朋友,想问什么就直说吧。”
江轻鸿却不着急,微笑着等他吃了七八分饱,才道:“苏霆所中之箭,箭上带毒且不容易解,你既会解,肯定也知道是什么毒药,对吗?”
小神仙道:“我就猜到你想问这个,东西我收着呢。”
说着,他从袖子里掏出一物,是被白绢包着的,扔在桌上就露出了那带毒血的箭头。
江轻鸿将箭头拿在手中,细细观察。
“听说最近天门双刹的毒门毒药又重现江湖了……”
小神仙道:“我不知道什么天门双刹,但是这种毒药确实是行家才会解,对普通的大夫来说,确实有些为难了。”
白九霄道:“那你怎么例外,是不是老神仙教你的?”
“不是老神仙,是洛姑娘。”
“她?你什么时候见过她?”
“以前呀,洛姑娘和白大哥你失踪之前,我跟洛姑娘学了不少解毒的功夫,还有她留给我的书。师父从小就教育我,不能白白受人恩惠,作为回报我也交了她不少,所以我们也算是切磋技艺,互不相欠。”
白九霄道:“原来是这样,这么说,你最近没有再见过她?”
小神仙道:“那是当然,你都不知道她在哪里,我怎么会知道。听说怜儿姐姐才见过你,我还以为她都和你说清楚了。”
白九霄道:“她只说和你在一起,她还向我打听,算了,不过你若是见到她,可一定要……”
“一定要告诉你嘛,知道知道,怜儿姐姐都和我说了,放心。”
他拍胸脯保证。
江轻鸿道:“小神仙,还有一件事,想要请你帮忙。”
“什么事?”
“还有一个人,想要找你看看。”
“谁啊?”
屋子里透着一股阴气,小神仙倒吸了一口冷气,就看到面前桌上盖着一整块白布。
他不在意的将白布一掀,就看见一双死鱼一样的眼睛瞪得很大,他被吓了一跳,倒退几步正好撞在白九霄身上。
“怎么,大名鼎鼎的小神仙不会是害怕死人吧。”
“死人?我当然怕了,我是大夫,又不是真的神仙!”
他抱着白九霄的腿哇哇大叫。
白九霄将他拎起来,夹在胳膊下,又走了回去。
“别废话,你就当帮帮我,帮我看看这个人是怎么死的。”
小神仙大叫,却不肯再去看第二眼。
“死因?那还用说呀,只要有眼睛的人都会看出来,他是被毒死的!”
七窍流血。
这样的症状若不是被毒死那才有鬼。
小神仙捂着眼睛大叫。
江轻鸿道:“我是想确定,此人所中之毒与射中苏霆的箭上之毒是否相似。”
小神仙结结巴巴道:“那,那……那你的意思就是要我摆弄这具尸体……”
“什么摆弄尸体,是验尸,快,去吧。”
白九霄将他再次丢到尸体边。
“白大哥,你,你们……也太过分了!我,我可是大夫,是小神医!”
他叫嚣。
白九霄撇嘴道:“我管你是谁,你认为自己有资格拒绝么,难道你忘记本少爷对你们师徒的大恩大德了?死人和活人有什么分别。”
小神仙苦着一张脸,很不情愿的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
“好好好,就当怕你了,哎,我的命真是苦。”
他咧着一张嘴,垂头丧气的走了过去。
江轻鸿却挡住了他,“小兄弟不愿意,我实在不该为难你,只是现在我们能信任的人真的不多了。”
小神仙哼了一声。
“好啦,我又没说不帮你们,不用再花言巧语了……”
白九霄道:“他说的是实话,不过我们也不会拉你下水的,我们只要知道自己想知道的,从前你师父欠的债就真的一笔勾销了。”
“好啦好啦,我知道,交给我。”
小神仙一撸袖子,露出一副下了狠心的模样。
门口。
白九霄道:“刚才你是哄他,还是说真话?”
江轻鸿道:“我虽然也会撒谎,但却从不骗孩子。”
白九霄眼波微转,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他们刚说了两句话,小神仙就从屋子里窜了出来,蹲在屋门口不停的作呕。
“喂,至于么……”
白九霄走过去。
小神仙连连摆手,半晌还没有缓过劲儿。
白九霄只好替他拍了拍背,小神仙皱着眉抬起头,一袋酒囊就递到了他面前。
“喝一口压压惊吧,是不是第一次见到死人。”
小神仙蹲在地上,接过酒囊,喝了一口,又辣得直咧嘴。
“怎么样,你快说说呀。”白九霄催促。
小神仙道:“差不多,应该是一样的……”
白九霄道:“一样就是一样,不一样就是不一样,什么叫差不多。”
小神仙犟着鼻子道:“你们这是强人所难,我都说自己是大夫,又不是仵作,再说我也不擅长验毒……”
江轻鸿道:“那以你所见,有几成相似?”
小神仙拧眉道:“六成,至少六成吧。”
江轻鸿将人拉起来。
“好,辛苦你了。”
说话间,叶小蝉拉着怜儿走了过来。
“你们怎么跑这儿来了,可让我们好找。”
见小神仙脸色苍白,怜儿道:“脸色这么难看,怎么回事?”
小神仙道:“别提了,真是晦气,好了,咱们该走了。”
“走?现在?”
“当然,这个地方也晦气得很,希望不会再有下一次。”
小神仙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刚挣脱了江轻鸿的手,头发又被人揪住了。
“这样就想走,有人允许了么?”
白九霄嬉皮笑脸。
小神仙苦着脸,“喂,白九哥……”
“小神仙,不是我们有心为难你,只是苏霆现在的状况,真的需要有一个能干又机灵的人在身边照顾。”
听江轻鸿这么说,小神仙的心情倒是平和了许多,他拉了拉衣领,满不在乎道:“苏霆虽然有些麻烦,但好在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大碍,接下来按时服药的话……”
江轻鸿忽然道:“方才的死人你瞧见了,现在苏霆虽然还活着,但他若因为别人照顾不周而出现意外,你也一定于心不忍。”
“那……那你是什么意思?你们不会想我留在这里吧?”
“不,不行。”怜儿抢先道。
她默默捏了小神仙一把,小神仙见她正瞪着自己,便忙道:“对,我不能留下,他若是再有什么问题,你们再来找我便是。”
怜儿补充道:“我们可以天天过来,住就不必了,不方便的……”
叶小蝉揽过她的肩膀,打算道:“不方便?没什么不方便,我也在这里,你们留下正好可以给我解解闷,我看就不必再说了,你们都得留下。”
她一手搂着一个,大包大揽的替他们答应了。
见到怜儿,叶小蝉显得格外高兴,她最近一直跟着两个大男人跑来跑去,好不容易见到老朋友,情绪也好了很多。
今天遇到的事不少,她正觉烦躁。
江轻鸿道:“那小叶,他们就交给你了,白兄,随我来。”
从院中出来,白九霄道:“虽然只有六成,还不能肯定,但是可能性很大,对不对?”
江轻鸿道:“或许吧,在苏霆给出一个交代之前,说什么为时尚早。”
白九霄道:“为时尚早?你不会是想自欺欺人吧。”
“眼见不一定为实,更何况我们只是见到了一个死人。”
“接下来,我们是不是要去见见那位慕容大小姐了。”
江轻鸿笑了笑,加快脚步。
苏霆房外。
熬好的药端了上来,由慕容瑾亲自端了过来。
“该吃药了。”
慕容瑾刚走到床边,有人就躬身上前。
“小姐,交给我吧。”
慕容瑾将手一让,并没有让下人接过药碗。
“我亲自来。”
她走到床边。
“这次不用你们伺候,下去忙你们的。”
下人还是躬着身,似乎并没有听见,也不打算出去。
慕容瑾微微转头。
“怎么,我说的你没有听明白。”
下人只好道:“江公子吩咐,小人要寸步不离的留在这里,照顾少爷。”
慕容瑾道:“这么说,你是不放心我?”
下人忙恭敬道:“小人不敢,现在是多事之秋,不只是为了少爷,慕容小姐的安危也是同样重要,若是小姐有什么闪失……”
慕容瑾皱起眉,有些无奈,更显得极为不悦,沉色道:“知道了,你想留下就留下吧。”
“不用,你们……都退出去……”
一个虚弱的声音传来,慕容瑾转面。
见躺在床上的人已睁开了眼睛。
苏霆的脸比白纸还要憔悴,声音有气无力,气若游丝。
“少爷,您醒了!”
“没事,出去……”
他想摆手,却没有一点力气都抽不出来。
床边的人终于不再说什么,默默退了出去。
“瑾姑娘,你……你怎么来了……”
他想起身,慕容瑾忙上前制止。
“别动,你的伤很重。”
慕容瑜坐了下来。
“你醒了正好,先吃药吧。”
她用汤匙轻轻拨动药汤,神情有些凝重。
“我……我没事……”
苏霆想说话,但是稍微一用力,身上就有好几处伤口剧烈的疼痛。
镇痛的药效已经渐渐退了,真正受罪的时刻也到来了。
“其他人呢,怎么是瑾姑娘……”
慕容瑾道:“其他人都去忙他们该忙的事了,我听说你受了伤,所以来看看,现在感觉如何?”
苏霆舒了口气,挤出一丝苦笑。
“看来……我捡回了一条命……让你担心了。”
慕容瑾道:“你要保重身体,现在苏家全靠你呢,你要是再有什么闪失,有很多人都要不安宁了。”
苏霆微笑。
“抱歉,是我太不小心,让你们都跟着担惊受怕。以后,我保证不会了。”
慕容瑾的神情却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变化,凝神道:“听说,你是为了救小瑜,我应该感谢你。”
苏霆凝视着她,用那种虚弱却不乏温柔的目光,静静凝望。
“你我之间,不需要这么见外,我并不是要你感激我。”
慕容瑾道:“先将药喝了,我帮你。”
喝过药,她将药碗放下。
“你想吃些什么,我吩咐人去准备。”
她起身,却发现自己的衣衫被牵住。
“等一下……”
苏霆憔悴的望着她,平静的眼波里带着一种很不寻常的情感。
“别走,留下来,陪我说说话吧……”
慕容瑾又坐了下来。
“你是不是有话想对我说?”
苏霆缓缓道:“家父的事情,想必你已听说了。”
慕容瑾沉寂良久,淡淡道:“请节哀。”
“那我们的婚事……”
“婚事照旧,这不只是小瑜的意思,也是我的意思。”
“你……”
苏霆轻轻叹息。
“我知道,你是不想违背慕容伯父的心意,在你心里,我不过就是个完全陌生的人。”
慕容瑾淡淡一笑。
“那你呢,你不也是一样,我们都没有选择,对吗?”
她认真的看着苏霆,眼神既坚硬,又冰冷,还有一种沉寂的凝重。
苏霆不语,良久才道:“为了苏家,至少我是心甘情愿,而瑾姑娘你……”
“我也是一样,难道这天底下只有男人才识大体,女人便都是自私自利?所以,你不必良心不安,更不用觉得因此而对不起我。”
苏霆强打精神,似乎想要给慕容瑾一些安慰。
“你放心,我……我一定会尽最大的努力,好好待你,好好珍惜你,让你幸福。”
慕容瑾却又一笑,笑得有些讽刺。
“你的心意我明白了,一切都等你好起来再说,毕竟只有你好起来,婚事才能照旧,其他人也可以安心了。”
慕容瑾拿着药碗出门的时候,正遇上江轻鸿二人。
江轻鸿本想打个招呼,但是慕容瑾却像没有看到他们,径自就要走开。
白九霄忙将她拦住。
“等等。”
慕容瑾冷冷转头,眼眶是红的。
白九霄将目光投向江轻鸿。
江轻鸿只道:“苏霆醒了?”
“嗯,你们自己进去吧。”
慕容瑾说完,便转身走了。
白九霄又想说什么,却被江轻鸿拉住。
“你做什么?”
“我想问你,你怎么回事,我们不是来找她的吗?”
“谁说我们要找她,好了,先去看看苏霆再说。”
“可是,可是早上的事……”
“那个以后再说,别看了。”
江轻鸿拍了拍白九霄的背,微笑着大步朝房门口走去。
三百二四.请求
白九霄以为江轻鸿是来找慕容瑾的,但现在看来事情并非如此。www.uu234.net
他这才想起,苏霆到底是江轻鸿的朋友,此时此刻,他应该更加担心苏霆。
苏霆的身体虽然很虚弱,精神却算尚好。
至少到现在为止,他还能笑得出来。
但是很快,他便笑不出来了。
“不用担心,不是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么,我会尽快好起来。”
他反过来安慰江轻鸿,但是江轻鸿的脸上却没有半点微笑,看来还有些严肃。
“你能躲过一劫固然是幸事,但我们并不是想和你说这个。”
苏霆脸上的笑容一停,也变得谨慎起来。
“怎么,莫非还出了别的事?”
江轻鸿在床边踱了几步。
“你出了这样的大事,苏安怎么不在?”
“他呀,我派他去处理一些别的事了。”
苏霆话音顿停。
江轻鸿在这个时候提到苏安,应该是有所指的。
果然,江轻鸿又道:“他若在你身边,你也许不会伤得这么重,看来他一定是去处理一些既隐秘又重要的事了。”
“其实也不是什么秘密,是苏善,自从家父遇害之后,苏善也人间蒸发了。”
白九霄适时问道:“莫非你怀疑苏老前辈之死与苏善有关?”
苏霆缓缓叹息。
“苏善一直在家父身边,寸步不离,家父一向看重他,他当然也算很有能力,一向不曾让人失望。但是这次……要么家父之死与他有关,要么他便是发现了什么,要么……”
要么他便是已不在人世。
江轻鸿道:“子夜的做事的风格你也知道,苏家纵然严阵以待,但是接二连三的还是有人遇害。能在苏家杀人后安然离去,这本就是一件很值得人怀疑的事,对吗?”
苏霆思忖道:“是的,我想我与江兄一样,也怀疑苏家不干净,只是一时之间还无从下手……”
“那你可怀疑过苏善?”
“他?”
苏霆目色骤紧,拧眉半晌,缓缓道:“他……他确实有些可疑。”
在苏如山被害之后失踪,他本就变成了最有嫌疑的人。
然而时间过去了那么久,他还迟迟没有出现,尸体也没有找到,他的嫌疑自然越来越大。
江轻鸿道:“我想这个苏善应该有些来历吧,苏老前辈为什么会将这样的人留在身边呢?”
苏霆感叹。
“果然还是瞒不过你,不错,不只是苏善,从前苏家有很多人都是另有背景的。他们隐姓埋名在此,皆是因为家父收留。这些人之中,无论随便哪一个出来,都是在江湖中薄有声名的,虽然……”
虽然这些人的名声未必干净,过去未必光彩。
但相同的是他们都在江湖中走投无路,不得不留在苏家,靠着苏家的庇护才得以残存至今。
谁都想不到,这个看起来很干净的地方,背后隐藏着的不为人知却并不少。
江轻鸿道:“那现在……”
苏霆道:“现在他们几乎一个不剩了。”
“哦?”
苏霆苦笑。
“像那些人,死亡关头为了保全性命,要他们牺牲什么都行,但是一旦日子安稳之后,他们是绝不会安安分分呆着的。所以家父救下的人虽多,但是这些年来,陆续间是死的死,走的走,散的散……”
苏霆顿了顿,又道:“二位可以放心,就在子夜在此地现身之后,大抵是怕他们并不值得信任,又怕牵连无辜,家父更是将其他人都打发走了,应该就剩一个苏善。”
江轻鸿道:“那你可知他的来历?”
苏霆轻轻摇头。
“他来到苏家也就四五年,我只记得他来的时候不仅是个光头,还是个哑巴,不论别人问他什么,他都不回答。此人性情孤僻,性格内敛,在我身边时也一样,安分又恭敬,似乎是那种不会与任何人亲近的人。”
江轻鸿道:“那苏安呢?”
“嗯?他……”
江轻鸿再次提起苏安,苏霆的表情变得有些意外。
“苏安就不同了,他与苏勇一样,都算是半个苏家人,从小在苏家长大,觉得值得信任。怎么了,今天江兄好像对很多人都很好奇。”
江轻鸿淡淡一笑,笑得几分清冷。
“看来有时候一个人值不值得信任,时间并不是最有力的证明。苏善虽然不知在哪里,但是苏安现在已回到了苏家。”
苏霆微微一愣。
苏安回来了。
这本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但是这话从江轻鸿嘴里说出来,这件常事便像是变了味道。
苏霆忙问:“他在哪儿?”
他问了一句,没有人回答。
他又道:“他是不是也出事了?”
他很关心,也很担心。
一旁,不曾发过一言的白九霄幽幽道:“他死了,是被人毒死的。”
“什么?是谁?”
苏霆不由惊讶。
白九霄反问,“我们怀疑他中的毒与射中你的箭上余毒是同一种,你说是谁要他死?”
苏霆目中惊讶更甚,惊讶转过,很快变为愤怒,他想起身,伤口一活动,便又撕裂一般的痛楚。
“可恨……”
他紧紧握着拳重重捶打,神情因痛苦而变得紧缩,额上很快渗出一层涔涔的冷汗,脸色更加苍白。
江轻鸿道:“事情还没有确定。”
白九霄却道:“我看你也别太激动,事情并不是你想得那样。”
苏霆挣扎着,慢慢的想要起身。
“这……这到底怎么回事?”
江轻鸿道:“这件事原本不该告诉你,但是现在已到了不得不告诉你的地步,希望你听过之后,不要太难受。”
“说,你说!”
苏霆已完全坐起身,他是想要下地,但是一条腿就像不听使唤了一样。
“这件事事关慕容姑娘,但要说的话,还要从另外一件事说起,那就是相思楼的主事人湘姑的失踪……”
从湘姑失踪,到轻歌的花,再到碧华书院。
江轻鸿用最简练,有最合理的顺序将一切都说了出来,最后就说到了他们发现碧华书院老汪被杀,他们追着凶手出了巷子,最后见杀人凶手倒在他们面前。
揭开凶手面巾,他们都惊呆了。
因为这凶手他们竟然是认得的,而且几乎常常都能见到这张脸。
苏霆坚持要来,他坚持要来看看苏安的尸体,来看看他的这张脸。
结果他失望了。
这张脸是实实在在的,并没有经过易容或是改扮,他就是苏安。
这件事对苏霆的打击还是不小的。
黄昏的时候,苏霆的精神才振作起来,命人将江轻鸿与白九霄请到了他房中。
看来,他已决心要面对一切。
他不是个会逃避的人,他只能面对。
“二位,我请你们来,是要请二位帮个忙。”
江轻鸿道:“你是因为慕容姑娘?”
“是,我希望这件事能就此作罢,不要再因为风凌公子,牵连更多人。”
白九霄道:“什么,现在难道不应该趁热打铁,继续追查风凌公子,我们好不容易才找到线索,现在也许只有她慕容瑾……”
“白兄,请听我一言。”
苏霆正色打断。
白九霄只有住了嘴。
“慕容姑娘或许是曾与风凌公子有过往来,但是我相信,她绝不知实情,她……她同轻歌姑娘一样,不过是感情被人所欺骗,她们都是受害者。”
“慕容与轻歌,她们是不同的。”
江轻鸿不得不提醒。
苏霆道:“她们或许有许多不同,出身、地位、性情、遭遇……可是我想她们对风凌公子的一片真心却不相上下吧。”
他叹了口气。
“她们一个甘愿为他守身不嫁,一个则更是心甘情愿的为他去死,可惜一片痴情终是被利用辜负,她们难道不可怜,不值得同情?”
白九霄道:“既然如此,我们才应该让慕容姑娘知道真相,别再继续迷恋下去,将这个阴险卑鄙的小人揪出来!”
苏霆道:“不,不……我知道,瑾姑娘现在已经放下了。”
“放下?”
“是,今天她来看我的时候,对我说了很多。我知道那都是她的真心话,她也同样真心关心着我,她已决心嫁给我,以后……以后不会再和其他人有关系。”
白九霄道:“你就这么相信她?”
“我相信。”
苏霆连半分犹豫也没有。
他当然相信她,她即将嫁给他,成为他的新娘。
他不相信她,又该去相信谁。
白九霄淡淡苦笑,他没有想到,苏霆会有这样执着单纯的一面。
江轻鸿道:“看来你心意已决,如果我们不同意呢?”
苏霆皱了皱眉,却又淡淡一笑。
“我知道,让二位在这个时候收手,几乎是不可能的。但我并不是阻拦二位追查风凌公子,相反,我也很想将这个从头到尾一直躲在背后搞鬼的人揪出来,但是……但是我不希望这件事牵连到慕容姑娘,如果二位执意继续,我也会找慕容姑娘谈。”
“你要找她谈什么?”
“当然是让她知晓一切,包括如果风凌公子被人找到,会是怎样的结果。”
“你……你是不是傻了?”
白九霄气得大叫。
苏霆竟然威胁他们,这简直莫名其妙。
江轻鸿却并不生气,也不意外,甚至说,他似乎早已预料到了一切,包括苏霆的态度。
他只道:“好,我先答应,暂时不会找慕容姑娘,不过风凌公子的事一定不会就此了结的,你歇着吧。”
“喂!”
从苏霆房中出来,白九霄大叫。
“你怎么回事,苏霆犯傻,你也跟着犯傻?”
江轻鸿不语,只低头思索着什么。
白九霄道:“好,你不去我去,我可没答应苏霆什么!”
他气冲冲的要走,江轻鸿忙将他拉住。
“你做什么?”
“做什么?当然是去与慕容瑾说清楚,让她交代出风凌公子的下落。”
江轻鸿叹了口气。
“谁说慕容瑾就一定会知道?”
“那轻歌……”
“轻歌与慕容瑾不同,你真的不明白?”
白九霄想反驳,但是好像又无从反驳,只得道:“这有什么不明白,一个是相思楼的头牌花魁娘子,一个是慕容山庄尊贵的小姐,当然不一样。”
江轻鸿却摇头。
“你看到的都是表面,她们的意中人虽是同一个,但是风凌公子是什么人,你认为他像是个会无缘无故到处招蜂引蝶的花花公子?”
白九霄幽幽道:“我可没这么说,不过谁都能想得到,他应该是那种很会利用女人,最让人瞧不起的那种人。”
“不错。轻歌是相思楼的头牌,风凌公子则是相思楼的大老板,轻歌对他死心塌地,他就等于在相思楼中多了一双眼睛。那慕容瑾呢?”
“慕容瑾……同样的道理,慕容瑾是老慕容的掌上明珠,他自然是要利用慕容瑾掌控慕容山庄。”
“掌控慕容山庄?”
“一定是如此!”
白九霄说得极为肯定。
总之,他坚信风凌公子另有所图,绝不会是真心相许。
江轻鸿却只觉得好笑至极,他忍不住笑着直摇头。
“你呀,你以为慕容瑾是什么人,慕容山庄又是什么地方。”
“怎么,你觉得不是?”
“自然不是。别说慕容瑾是女子,有慕容瑜在,别说掌控慕容山庄,哪怕是要拉拢慕容瑾,要她泄露慕容山庄的消息,这恐怕也是很难的。”
江轻鸿叹了口气。
“你也知道慕容瑾是慕容山庄的小姐,你看她是会因为一个男人,背叛自己的亲人,背叛慕容山庄的人?”
“这……”
白九霄也觉得有些说不通,但是却不想轻易认输,立刻又道:“若是因为别的男人或许不会,但是对方可是风凌公子,他骗女人应该格外有一手吧,既然别的女人可以为他去死,那慕容瑾为什么就不能为他出卖慕容山庄呢。”
江轻鸿道:“这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若是化作慕容瑾,她不见得不会为风凌公子死,但是慕容山庄于她而言,绝不等同于相思楼在轻歌心中的地位。”
江轻鸿目光更加幽远,他缓缓又道:“所以我想说的是,轻歌很有可能知道的一些事,慕容瑾或许根本连一点儿都不知道。”
白九霄这次不再反驳,只是思量着他的话,终于听出了几分意思。
“你是说,也许慕容瑾什么都不知道?”
“她当然不会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她知道的也许根本就不是事实。不论风凌公子结识她的目的是什么,我想她都不会知道风凌公子不想让她知道的事。”
而风凌公子不想让人知道的事,偏偏就是他们想知道的事。
三百二五.无影花
“她是不是知道,到底又知道多少,总归要问了才清楚。”
白九霄的态度依然坚决,直到现在,他始终还是不愿意轻易放弃这好不容易得出的线索。
为了追查这些,已经接连几人丧命,若是就此打住,那些人岂非便是白死了。
这些人中甚至还有江轻鸿的知己,他很不明白,为什么江轻鸿会拖延到现在。
虽然江轻鸿与轻歌是知己,但是在他们相处的这些日子,他并不知道她心里到底在想着什么,在担心着什么,在关心什么……
所以,他难免还是会感伤些。
他终归还是个多情的人,他既为轻歌伤心,心中就对风凌公子多生了几分憎恶。
江轻鸿明白白九霄的义愤填膺,于是温和道:“正因为轻歌已死,所以我们才不能轻易去找慕容瑾。”
轻歌虽然是自杀,但是碧华书舍的老汪却是被杀,而杀老汪的苏安也死了。
这件事绝不简单。
如果苏安杀死老汪是为了阻止他吐露更多,那苏安为什么会死呢,他到底是不是子夜在苏家安插的卧底,苏如山之死是否也是他所为……
所有的事情一环套着一环,就好像是锁在一起的九连环。
看样子江轻鸿已打算放弃慕容瑾这条捷径。
白九霄叹了口气。
“你以为答应了苏霆,慕容瑾就能安然无恙,我反倒觉得要尽快找她说明白,否则才是将她置身于危险之中。”
江轻鸿只轻笑。
“我却不这么认为,我想只要我们不去找慕容瑾,她一定不会有事的。”
他的口吻极为肯定,肯定的很不寻常。
“你就这么肯定?”
白九霄觉得很奇怪。
“不行的话你们可以赌一赌,我敢肯定,要是你敢跟他赌,你也许会输得连裤衩都不剩。”
欢笑声中,一片跃动的碧青色像是云,风中带着银铃叮咚作响。
叶小蝉拍掌娇笑。
“说吧,敢不敢赌?”
弯弯的双眉轻佻,露出一丝狡黠的挑衅。
白九霄斜唇一笑。
“赌?赌你个大头鬼,别以为拿话激我,我就会和他赌。”
“哦,原来你是不敢,也难怪,我认识他这么久,从来没见他赌输过,就算是财神,也不得不怕。你呀,还算聪明。”
“我不敢?”
白九霄眼睛瞪大,刚要发怒,但是转念一想,竟然笑了笑。
“我纵然是不敢,那你呢,你不一样是不敢。”
“我?我有什么不敢,我这人一向不信邪,说吧,你们在聊什么,让我也来给你们参谋参谋。”
她显得颇有兴趣,似乎要大干一场的模样。
白九霄哼了一声。
“好啊,说来说去,你连我们聊什么都不知道,一边去,别来搅局。”
他推着江轻鸿就要走,叶小蝉却挤了过来,正好夹在他们之间。
“谁是来搅局的,倒是你,不是一向喜欢独来独往么,干嘛天天粘着我们家小飞雁!”
白九霄皱眉道:“我是有正事,你以为我愿意待在这鬼地方,倒是你整天游手好闲,一个就喜欢做别人跟屁虫,不知好歹的家伙。”
“你……你还敢说我!别以为我真的怕你!你打我的那一拳我还没跟你算,今天我看你是皮痒了!”
叶小蝉哇哇大叫,追着白九霄就要打。
白九霄自然不肯跟她打,两人嬉嬉闹闹,追逐成一片。
江轻鸿微笑摇头,见他们打闹半天,非但丝毫没有消停的意思,反而越闹越欢,只好劝停。
“好了,你们要闹能不能换个地方,苏家现在气氛这么沉重,知不知道有多少眼睛在暗处盯着你们。”
“谁跟他闹了!”
“你说谁和她闹?”
叶小蝉与白九霄同时叫嚷。
“想不到你们还很有默契。”
白九霄还不及开口,叶小蝉已忍不住叫道:“喂,你是不是老眼昏花了,我跟他有默契?呸!”
白九霄则不屑轻笑道:“不错不错,像这样刁蛮泼辣,蛮不讲理的野丫头,谁认识谁倒霉。”
“你还说,要说倒霉,最倒霉的不是你,是小玉。她认识你多久就倒霉多久,还好她现在落得个清净,甩掉了你这个瘟神。”
白九霄原本并不生气,不知为何,此时气哼了一声,脸突然臭了下来。
“喂,你有完没完!”
见白九霄恼了,叶小蝉心里才好受多了,嫣然柔笑道:“怎么,无话可说了吧,总之就是要你识相些,就离我们远一点。”
白九霄冷笑。
“我看该离远一点的人不是我,而是另有其人,比如那些什么忙都帮不上,只会叽叽喳喳,到处添乱的人。”
“你……”
叶小蝉刚伸出手,手就被人握住了。
“好了,现在不是斗嘴的时候,你们看,谁来了。”
叶小蝉回过头,见远处慕容瑾缓步走来,手中端着什么。
白九霄目光一亮,当即迎上前。
江轻鸿怕他冲动,急忙拉着叶小蝉跟了上去。
“白兄,等等……”
“慕容姑娘。”
白九霄主动打了招呼。
慕容瑾却连眸子都没有动一下,只微一颔首,便要擦身而过。
“姑娘等一下,我有事想请教。”
见江轻鸿与叶小蝉随之而至,慕容瑾只得停下脚步。
她上下打量白九霄,似乎想从他的外表读出他意图是什么。
“公子有话要说?”
白九霄道:“是,我想向姑娘打听……”
他刚张嘴,江轻鸿突然窜了出来。
“慕容姑娘,苏霆正在找你,快去吧。”
江轻鸿用力捏了捏白九霄的肩,推了他一下,示意他不要说话。
慕容瑾见他们鬼鬼祟祟,却都连看也没再看一眼,只道:“那就失陪了。”
待慕容瑾走远了一些,叶小蝉道:“对了,风凌公子的事是不是该找她问清楚!”
“不行,现在还不是时候!”江轻鸿忙道。
见江轻鸿如此坚持,白九霄只好叹了口气。
“好吧,既然你们都不急,那我急什么,就当我多管闲事了,希望以后你不会后悔。”
白九霄闷闷不乐的走了。
叶小蝉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江轻鸿立刻嘱咐道:“风凌公子的事不要再对任何人提起,尤其是慕容瑾,知道吗?”
叶小蝉奇怪道:“为什么,我们不是要追查风凌公子么,也许慕容瑾会知道些什么……”
江轻鸿道:“这是苏霆的意思,我已答应了不再追查。”
“什么?”
“不过你放心,仅仅限于慕容瑾而已,不能从慕容瑾这里下手,现在还有更重要的要我们去查。”
叶小蝉虽觉奇怪,但眼波流动,很快就镇定多了。
“好,不让就算了,接下来我们查什么?”
她跃跃欲试的搓着手掌,似乎有已准备大干一场。
江轻鸿道:“你说呢,你想查什么?”
叶小蝉道:“如果是我,就查苏安。”
“哦?”
“人虽然死了,可是他毕竟曾经活过,要查他之前的行踪还有住处,看看有没有奇怪的地方。”
江轻鸿道:“还有呢?”
“还有?除了苏善之外吗?”
叶小蝉想了想。
“对了,还有苏雳,之前他的死因一直没定,也不知是不是被人寻仇的……”
说着说着,她忽然眼睛一亮。
“对了,之前苏雳死的时候,苏安不是也在场么,还有苏如山!哎呀呀,看来有的是要查的了!”
叶小蝉兴致高涨,神采飞扬。
江轻鸿却又道:“还有呢?”
“还有?”
叶小蝉用心想着,却觉得所有事都乱糟糟的,像是一团乱麻,让她招架不住。
江轻鸿微笑。
“我以为你的兴趣是查活人,想不到你现在对死人更有兴趣。”
叶小蝉眼波流动,还在想江轻鸿的话。
见叶小蝉一脸想不明白的迷糊样子,江轻鸿只好提醒道:“刚才苏霆对我说了一件事,他说苏安是他派出去查一个人的,我想这个人身上或许会有有趣的东西。”
“哦?是谁?”
“苏善。”
“他……”
叶小蝉喃喃自语,眼前豁然一亮。
“好,放心,只要他是个活人,要查不难。”
江轻鸿道:“苏善很有可能知道苏如山的死因,但是现在他已经失踪了,要么他是故意隐藏行踪,要么就是他可能已死了。”
“你要我找到他?”
“嗯,在他被人杀死之前,找到他。”
“有人要杀他?”
“我只是感觉到,他这样不露面,很有可能遇上麻烦。”
叶小蝉点点头,变得慎重多了。
“好吧,我回头就让小狗子去洒网,既然清楚人的长相,要找他出来或许不难。”
“希望如此。”
“放心,有人说我只会给你惹麻烦嘛,放心,以后总有机会让那些不开眼的人看看,到底谁才是真本事。”
“你呀,斗气的话也放在心上?记住万事小心,打听消息虽然重要,但是重要的是保重自身。”
“怎么,你担心我呀。”
叶小蝉抿唇一笑,笑靥生姿,亲昵的凑到江轻鸿面前。
江轻鸿伸出手指,在她鼻尖上一点。
“好了,还不去?”
“你呀,总是这么心急,好好好,我现在就去。”
随着银铃轻响,一阵轻快的脚步声渐远,江轻鸿站在曲廊上,默然而立。
他不知站了多久,一个声音悄然低唤。
“公子,江公子……”
江轻鸿侧眸,见一面矮墙下,有一个小丫头在对自己招手。
“是你?”
小丫头并不上前,只是招手。
江轻鸿正欲上前,那小丫头去转头跑了。
原来是管家走了过来,她发觉人来,便被惊走了。
“江公子,慕容公子与丁先生来了。”
“哦,我这就去。”
江轻鸿走了几步,忽问道:“现在除了苏霆之外,府中当真没有其他苏家人了?”
管家道:“这件事大少爷没有与公子交代清楚吗?”
江轻鸿道:“他是说过,但是现在他有伤在身,不能太过操劳,我只能什么都替他多想想。”
管家叹息道:“为了苏家,大少爷一直殚精竭虑,现在苏家很危险,他安排其他人离开,自己身处险境,实在不容易。”
江轻鸿道:“那苏雳呢,他为什么还会出现在苏家。”
管家摇头。
“那天出事之后,大少爷立刻派人出去找,但是找了一整日都没有找到,到了快夜深的时候,雳少爷带着醉意回来,想不到……”
听他的语气,虽有些感伤,但却听不出丝毫可惜之意。
看来对于苏雳的死,虽不至于人人柏手称快,但是也极少有人真正的替他伤心。
管家道:“那苏安的尸体应该怎么处理,是不是要尽快安葬……”
“先等等吧,再等等。”
他刚说完,又有下人一路小跑而来。
“不,不好了!”
管家迎上前。
“怎么,慌慌张张的。”
“有人上门了,是,是官差。”
管家的神情一变。
江轻鸿已越过他,大步向前厅走去。
前厅。
门口人头窜动,却没有一点声音,气氛诡异至极。
江轻鸿健步而来。
屋子里坐着的有四个人。
除了丁凡与慕容瑜之外,另外两人皆是身着官服,其中一人相貌陌生,端端正正坐在那里,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极为特别的严酷气质。
江轻鸿漫步笑道:“这不是狄捕头么,真是稀客。”
一人起身,抱了抱拳。
“江公子,好久不见。”
“这位是……”
江轻鸿将目光移到了仍然坐在那里的那个人身上。
慕容瑜已起身,就连有伤在身的丁凡也站了起来,但是那个陌生人还是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
“这位是……”
“在下姓花,名无影,这位想必就是江轻鸿江公子。”
狄良忙道:“这位花捕头是神捕堂的,特来此协助办案。”
花无影淡淡道:“你应该讲清楚,是你们协助我,现在这里的事是我说了算。”
“自然。”
狄良并不算一个脾气很好的人,但是在花无影面前,他已经变成了一个完全没有脾气的人。
神捕堂的官阶只属中央,官阶权限远远大于地方。
换而言之,此人来到此地,莫说是这些差役捕快,就算是地方官见了他,也是得礼让三分的。
而且神捕堂一出面,便意味着一定是为了大案而来。
“开门见山,我这人不喜欢兜圈子。我此来是为了寻回一件失物,还请各位能主动配合。”
“失物?难道有人在太岁头上动土,主意打到神捕堂的人头上来了?”
丁凡的神情很不好,他伤得不轻,能支持前来已不容易。
他似乎有些看不惯这个花无影。
他与狄良有些矫情,花无影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即便狄良没有表现出丝毫不快,他也看不过去。
三百二六.一只猪
花无影却仿佛没有听出丁凡话声中的不悦,只淡淡道:“失物是一具尸体,我还要找一个活人。”
尸体与活人。
江轻鸿立刻意识到了此人是谁。
狄良怕大家听不懂,道:“听说这里有位白公子,今日将一具尸体带到了苏家,不知几位可见到了?”
江轻鸿道:“岂止看到了,不久之前,我还在与白兄说话。不过二位到底是来找活人的,还是找尸体的。”
花无影道:“尸体被活人带走了,阁下认为我是找尸体,还是找活人。”
江轻鸿笑了笑。
“花捕头公然来要人,一定有了冠冕堂皇的理由,我想听一听。”
花无影眯起了眼睛,冷淡的目光在江轻鸿面上一拂。
“没有什么理由,神捕堂要的人和东西,还没有得不到的。”
此人神情更傲,目中无人全写在脸上。
官。
权力。
这便意味着,他不必将任何人看在眼中,何况这些人只是江湖草莽。
见他如此张狂,不只是丁凡,慕容瑜的神态间也略显不睦,只有江轻鸿,还满面都是比春风还温和的笑意。
“既然如此,那便恕在下帮不上忙了,阁下尽可自便。”
江轻鸿坐了下来。
“那好得很。”
花无影刚要起身,却又坐了回去。
“听说你姓江?叫什么名字?”
江轻鸿微微一笑,自报家门。
“在下江轻鸿。”
花无影眼波流动,神情忽然发生了一种极为细微的变化。
“哦,久闻江公子大名,今日得见,幸会幸会。”
他口吻还是依旧,不过却已站起身。
见他起身,狄良也忙站了起来。
江轻鸿道:“那只飞鹰最近如何?”
花无影道:“白二爷应该还是老样子,我已好久没有见过他了。”
江轻鸿道:“那不知花兄是在苟大先生门下,还是胡三姑娘的人?”
花无影道:“在下是‘姓’胡的。”
姓胡。
此“姓”非彼“姓”。
他并不是真的姓胡,他姓花。
江轻鸿轻笑。
“怎么,胡三姑娘也对这里的事有兴趣,难道现在的规矩变了么?”
花无影道:“看来江公子已见过苟大先生了。”
江轻鸿不答反笑。
“那胡三姑娘是不是也到了此地?”
花无影很明白江轻鸿所指,缓缓道:“规矩还是规矩,胡三姑娘并不在这里,我也不是为子夜而来。”
“那阁下是为何而来?”
花无影冷冷的扫视了一圈,好像直到此时此刻,他才注意到一旁还有别人。
“阁下是白三爷的朋友,告诉阁下是无妨的,只是别人……”
丁凡起身,一抱拳。
“就算有人要说,在下还忙得很,没有时间听那些闲事,不招呼了。”
慕容瑜亦起身,“我也先去探望苏兄了,失陪。”
等他们二人离开后,花无影的神情才舒缓了不少。
狄良也想出去,不想花无影道:“你留下。”
他要狄良留下,就算狄良想走也走不成了。
“坐。”花无影又道。
狄良坐了下来。
“我来这里,是为了查一宗案子,这宗案子江公子应该也听说过,就是多年前流光阁被盗纵火的案子。”
“流光阁……”
江轻鸿清波流转,面露惊诧。
“莫非是十几年前,江湖中大名鼎鼎的盗王之王沈玉春的流光阁?”
花无影点头。
“江公子博闻,不错。不过那不是十几年前,而是发生在二十一年前。”
七年一轮回。
二十一年,三个大轮回。
一宗悬案终于再次浮上水面。
就在二十一年前,沈玉春的流光阁一夜之间被洗劫,流光阁内所有的赃物从此人间蒸发。与此同时,沈玉春也从此在江湖中销声匿迹,再没有人见过他。
花无影道:“说来也可笑,二十一年前,人人都知道沈玉春有一座流光阁,他所偷盗的所有赃物都被收藏在那里,可是直到流光阁被洗劫,官府才知道这流光阁的所在。”
“据说但凡值得沈玉春出手的,纵然不是稀世珍宝,也定是人间绝品,是吗?”
花无影道:“这沈玉春自封盗王之王,从来只对一些见不得光的东西下手,而这些东西大多都是价值连城的珍品。因为主人得来本就不干净,所以就算被盗,也俱多不敢声张,平白给官府追查造成了很大的困扰,这就是沈玉春最高明之处。”
他顿了顿,又道:“而据估量,这流光阁内所藏的赃物,价值不在十万黄金之下,只是随着流光阁被毁,那些珍宝便随着沈玉春,永远的消失了。”
江轻鸿叹了口气。
他知道,除非珍宝被毁,否则明珠暗投只是一时。
有些隐秘是不会永远沉寂的,就像有些人的身份总会被揭穿,有些疑团早晚会解开。
“现在那些宝物已重现江湖?”
“是的。就在三年前,一串名为‘晨星’的玛瑙琥珀链子出现在山西富商陆大万的手腕上,后来那颗有碗大明珠的西域琉璃盏也在京城最大的黑市上出现,而翡翠双鱼钗也曾被人送给了江南名伶水红柔……有人还真的是嫌命太长了。”
江轻鸿道:“是沈玉春么?”
“不知道。”
花无影说不知道,那便是真的不知道。
他不知道的,别人也不会知道。
江轻鸿道:“你到这里来,也与这件事有关?”
“是,胡三姑娘追查这件事已追查了许多年,这样好的机会她当然不会放过。”
“那你呢?”
“我是第五个,前几负责这件事的人都因为鲜有进展,或受罚,或降职,我接手才只有一年而已。”
一年,已不算太短。
但是对于一宗二十几年没有破的案子来说,就不算太长了。
这件事牵连之广,影响之大,并非外人可见,江轻鸿知道,一定还有很多内情是花无影不会对他明讲的。
花无影道:“就在十天之前,我才得到消息,追踪至此。”
“哦?”
“我要找的是一个胖子,一个圆得像是球一样的胖子。”
苏安不是胖子,更不像一个球。
白九霄也一样。
花无影道:“就在今日,手下回报,那胖子又现身了,等我赶到,我的五个手下已死了四个。”
“还有一个没死?”
“是,他不但没死,还跟踪着这胖子,看到了一些很有意思的事。”
花无影轻摆手。
站在狄良身后,一个满脸是伤的人走了出来。
“我赶到的时候,几个兄弟都已死了,我跟踪他,发现他与一黑衣人会面,一同进了一间屋子。我不敢靠近,只能等在门外,过了半晌,屋子里只走出了一个黑衣人,而那胖子已不见了。我便转而跟踪那黑衣人,但到了碧华书舍附近,我就被发现了……”
他们交过手,这个人伤得还不轻。
后来的事情江轻鸿也能料到。
后来,花无影闻讯而到。
花无影道:“苏大少爷遇刺之后,我也到过现场,因为那个地方离碧华书舍并不远。”
也就是在那里,他与白九霄照了面,过程中他目睹了黑衣人的样貌,回去后绘制了画像,很快就查到了苏家。
“有人认出,那个人是苏家的下人,还是苏家大少苏霆的贴身随从。”
江轻鸿道:“他叫苏安,尸体就在后堂。”
花无影道:“他是子夜风云堂的人,这一点江兄可听说了?”
江轻鸿点头。
“白兄已告诉了我。”
花无影缓缓起身。
“看来那只猪出现在这里,果然不是巧合。”
“猪?”
“就是那胖子,他姓朱,擅腹语,还会用毒,轻功不错,下手狠毒。据我所查,那些赃物就是从他手上流出去的。”
听了这些话,江轻鸿的眼瞳猛然一震,他似乎想到了一个人,一个不久之前才见过的人。
但是很快,他的猜想就得到了证实。
因为花无影已让从怀中拿出一本画册。
画册其中一页,清清楚楚的画着一个人。
赫然正是朱大总管,风凌山庄的朱大总管。
其实对于朱大总管出现在此,花无影早就有所怀疑,所以在见到苏安尸体的时候,才会检查他的后背。
江轻鸿缓缓道:“原来是他。”
对于江轻鸿认得此人,花无影也没有显得很惊讶。
花无影道:“敢问江公子,今日是否也曾到过碧华书舍?”
江轻鸿道:“花捕头不是都查清楚了么,为何明知故问?”
花无影淡淡一笑。
“江公子是白二爷的朋友,但是白二爷一向公私分明。我这晚辈兼下属,也应该以此为榜样,所以得罪之处,还请见谅。”
他难得说这样的客气话,虽然他的意思不见得有多客气。
江轻鸿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我确实到过碧华书舍,不过是为了打听一个人。”
“谁?”
“风凌公子,朱大总管的主人。”
“朱大总管?”
“我见过朱大总管几面,他的模样正如阁下这纸上所画的一模一样。”
花无影慢慢眯起眼睛,似乎在回忆着什么。
但是回忆之中一无所获,他面上神情更沉。
见状,狄良忙道:“这风凌公子的事,我听说过一些,据传此人极为神秘,还极有可能是……是子夜的人。”
江轻鸿微笑。
“狄捕头的消息也很灵通嘛,不错,因这风凌公子可疑之处甚多,还牵连到在下的朋友,所以我才想查他。”
花无影道:“那可见过他?”
“说来惭愧,在下等人在灵云庄时,曾受邀去风凌山庄做客。那晚在小楼中,风凌公子与我们隔门而对,后来我们破门而入,却只见到那位朱大总管翩然而去,所以那位风凌公子从头至尾,都没有露过真容。”
花无影道:“那不知阁下查到了什么?”
江轻鸿道:“风凌公子便是相思楼的幕后老板,而且还曾与子夜两堂都有些不清不楚的瓜葛,不是几句话能说清楚的。”
花无影凝思片刻,缓缓道:“碧华书舍也发现了一具尸体,是书舍的负责端茶打扫的看门人,看来也与此有关了。”
而现在,江轻鸿已理出头绪。
他立刻道:“公子要到碧华书舍的事,有何人知道。”
江轻鸿摇头。
“我不曾告诉外人,不过我既住在苏家,行踪便不是秘密。”
狄良道:“不错,极有可能是苏安怕事情泄露,与那朱大总管会面之后,便到了书舍杀人灭口。”
花无影却道:“也有可能是有人早就得知公子调查风凌公子,迟早会到碧华书舍,朱大总管得到消息,与苏安碰面,指使他去杀人,而后又将他灭口……”
江轻鸿听了却一直摇头。
他只是想不通,想不通苏安为什么会死。
纵然苏安是被灭口,他也绝不相信苏安是因为这件事被灭口。
苏霆对苏安极为信任,能安插到这么深的位置,已经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何况苏安一死,子夜更是丢掉了眼睛。
除非苏家还有别的人,能够有人代替苏安。
花无影淡淡道:“最近苏家好像出了不少事,还真是不太平,江公子可要万事小心。”
这话说的是别有意味,他似乎已听到了什么风吹草动。
但是他并没有深究什么的打算,所以知道了自己想知道的事之后,他便离开了。
等他一走,其他人纷纷现身,除了小神仙和怜儿,还有不能下床的苏霆之外,都已到齐了。
“难为江兄了,要独自在这里对付这样的人。”
慕容瑜心中似有些过意不去,但是毫不掩饰他不喜欢官门中人的事实。
丁凡还是一脸的不高兴。
今天劫后余生,他受伤却不轻,心中郁闷,见到的人更让他郁闷。
他忿忿道:“托这位花捕头的福,最近他似乎打定主意要找茬,搅得人不得安宁,连衙门里的人也叫苦连连。”
慕容瑜道:“对了,丁兄与狄捕头的关系还不错,是不是听到什么风声了。”
丁凡道:“我只听说他是来查大案子的,不过江兄应该更清楚吧。”
江轻鸿道:“他是追查一个人来此的,这个人大家也不陌生。”
“是谁?”
叶小蝉拉住他的胳膊。
“就是那个朱大总管。”
“朱大总管?怎么是他?”
慕容瑜甚是惊讶。
白九霄冷哼道:“哎,那这就糟糕了,看来以后我们少不得要与这个人打交道了。对了,他就这样走了?”
“嗯,因为我已答应,将苏安的尸体送给他。”
白九霄冷笑。
“想不到,你也害怕官府的人。”
叶小蝉却道:“不是怕,而是像我们这样的江湖人,最好不要去招惹他们,否则麻烦的是我们。”
三百二七.灵犀
“流光阁?我从来没听过这个名字,那是个什么地方?”
白九霄好奇。顶 点 X 23 U S
“流光阁是盗王之王沈玉春的老窝,这你都不知道呀。”
叶小蝉托着腮,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玉雕的指尖轻轻拨动着盘子里的葵花籽,想得很认真。
“盗王之王,这名字倒是也太张狂了,怎么,还是个人物?”
“不是张狂,人家这叫霸气。都过去了二十多年了,现在官府还盯着,你说是不是人物。”
白九霄道:“这流光阁早已毁了,沈玉春也销声匿迹这么多年,可是就算如此,还是有人对他念念不忘,非要将他揪出来不可。”
江轻鸿长长叹了一口气。
“这就叫因果循环,作下的恶迟早要还,欠下的债也一样。”
叶小蝉眨了眨眼睛。
“不应该呀,不应该,难道那沈玉春就藏在此地?如果真是如此,那可是一个要命的大消息!”
江轻鸿道:“那花无影可不是无事生非的主儿,他既然查到了这里,看来沈玉春当年偷盗的那些财宝,说不定真与朱大总管有些关系。”
白九霄立刻道:“不只是朱大老板,我倒觉得更可能与风凌公子有关。”
江轻鸿叹了口气。
长夜未尽。
苏安的尸体已由花无影派来的人带走了,慕容瑜也带着慕容瑾回了慕容山庄,丁凡也走了,说是还要找狄良去打听打听。
现在又只剩下了江轻鸿三人。
江轻鸿道:“流光阁的事你们知道就罢了,我答应了花无影不声张,毕竟他还要查案子。”
白九霄叹息道:“哎,早知道我就去会会他了,我若是再定然不会让他将尸体带走。”
“人既已死了,留在我们手里也没有用,交给官府倒也省得麻烦。”
叶小蝉忽然道:“那关于苏安的事,你也告诉苏霆了,他说什么了吗?”
“他多多少少还是受了些打击的,他现在伤得这么重,我也不好多问,明日再说吧。”
第二日天一亮。
苏家又有客上门。
来的不是别人,还是慕容瑾。
江轻鸿自是不便说什么,他相信于苏霆而言,没有人会比慕容瑾照顾的更好。
连叶小蝉也忍不住道:“想不到他们果然是很相配的一对儿,这次连我都看走了眼。”
起先她是有些反感这桩婚事的,但是见两人相处和睦,彼此之间虽不算熟悉,但也不是并无丝毫情谊,渐渐的也转变了看法。
第二个上门的人却更加不受欢迎。
不过花无影是一人而来,昨日的随从手下俱都没有跟着。
白九霄一大早就不见了人,江轻鸿知道他十有**又是出去找人了。
只是他并不确定白九霄要找的人,到底是为了秦林,还是为了自己。
花无影道:“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白兄又不在。”
江轻鸿微笑。
“原来花捕头对咱们这位小财神真的很有兴趣,只是太不巧。”
花无影道:“只希望他不是有意在躲着我,是不是,叶姑娘。”
叶小蝉斜眼瞥着他,嘴角挤出一丝冷笑。
“你认得我?”
“狐狸窝的人嘛,俗话说强龙难压地头蛇,在下早就想去拜会一下奎老大那老头子,到时候还要麻烦姑娘指路。”
花无影皮笑肉不笑。
叶小蝉轻哼。
“不敢不敢,我们这种小人物微不足道,不配和您这样体面的官爷来往。再说您要是想去狐狸窝,自然有的是办法,怎么也用不着我的。”
江轻鸿生怕叶小蝉生乱子,将她往身后一拉。
“花捕头别与这坏脾气的丫头计较,若是改日花捕头真有空闲,我陪你去也是一样。”
花捕头微微冷笑。
“江公子放心,我没有别的意思。进门叫人,进庙拜神,我早晚得去会会这位土地爷。”
江轻鸿道:“那花捕头今日是不是得了空,所以想去转转?”
花无影道:“我不过是路过,一来是想见苏大少爷一面,二来我也有个消息要告诉阁下。”
“哦?有结果了?”
江轻鸿也不问什么消息,但眼睛却立刻为之一亮。
花捕头反而眯了眯眼睛。
“江兄已知我会带消息来?”
江轻鸿道:“花捕头贵人事忙,无事不登三宝殿,恐怕真的没有闲逛的功夫。”
花捕头幽幽道:“尸体已解剖过,他是服了毒,毒性是半个时辰才发作,另外胃里还有残留的白粥小菜,未完全消化干净的。”
“这么说,是有人将毒掺在了饭菜里?而且是早有预谋,杀人灭口。”
“只能说是可能,而且极有可能,所以我才来见苏霆。”
江轻鸿皱了皱眉。
“你什么意思。”
花无影冷冷道:“放心,我没什么意思,不过是想打听打听。人是死了,可是线索不能就这么断了。”
江轻鸿道:“那毒……”
不等他开口,花无影已道:“那毒与昨日刺杀现场遗留的毒箭是同一种,现在你放心了。”
叶小蝉有些听不明白,刚想开口,又被江轻鸿挡住了。
“既然如此,那便请吧。”
苏霆的房间里遮着厚厚的帘子,还未进门,便闻到了一阵刺鼻的药味。
院子里生着小火炉,炉上咕咕嘟嘟的冒着热气儿。
小神仙正坐在炉子边发呆,怜儿则在窗底下分药材。
见江轻鸿等人,两人都是眉开眼笑,但是感受到气氛不对,两个人也没敢上前多话。
花无影连看都没有看他们一样,径自进了屋。
怜儿拉了拉叶小蝉,将她拉远了些。
“这是什么人?也是苏少爷的朋友?”
“反正不是什么好人,以后见了他最好躲远点。”
叶小蝉嗤之以鼻,趴在她耳边小声嘟囔嘀咕。
慕容瑾还是坐在床边,见有人来,便微微转头。
“慕容姑娘,这位是花捕头,来探望苏兄的。”
慕容瑾起身。
苏霆也从窗幔后探出身子。
“苏兄,感觉如何?”
“好多了,多亏了那位小兄弟,不分日夜的照顾。”
“要我说,最辛苦的还是慕容姑娘,姑娘去歇歇吧。”
慕容瑾道:“江兄不用担心,我不累,当然你们要是有话不能当着人面说,我也可以出去。”
花无影轻笑。
“姑娘多虑了,我既是来探病的,哪有怕人看怕人听的。”
“既是来探病,那就多劳费心了,请坐,我这就去备茶。”
慕容瑾施施然走了出去。
花无影瞥了一眼消失的背影。
“看来我应该给苏大少爷道喜了。”
苏霆淡淡一笑。
“让花捕头见笑了。”
“我是真心恭喜苏少爷,看来苏家很快就要多一位能干的少奶奶了,到时务必莫忘记知会在下,好让在下前来道贺。”
花无影拂袖坐下。
苏霆笑道:“一定一定。”
花无影道:“我听说大喜之日就在这两日,苏大少爷这身体……”
“有劳阁下挂心,无妨。”
他微微一顿。
“花捕头前来,可是有别的事?”
花无影道:“苏兄是聪明人,应该知道我是为何而来。”
苏霆倚在墙边,缓缓舒了口气。
“听说苏安的尸体是阁下带走的,若是无用了,可否劳烦您将尸体交回。”
花无影冷冷道:“哦?怎么,那东西对苏少爷还有用?”
迎上她目光中的冷意,苏霆不动声色道:“他是我们苏家的人,为苏家辛劳一场,我作为当家人,理应送他一程。”
花无影却幽笑,笑了几声,才道:“苏少爷弄错了,他不是你们苏家的人,而是子夜风云堂的人。”
“风云堂?”
苏霆背后一冷,嘴唇抖了抖。
“花捕头,这话可不能开玩笑。”
“我从不开玩笑,苏安背后的印记就是证据。”
苏霆淡淡道:“人是死的,印记也是死的,如今死无对证,花捕头应该知道我们苏家与子夜的过节。”
“势不两立的过节?”
“势不两立,血海深仇。”
“哦?”
花捕头眯着眼睛。
“据我所知,此地三大势力,双拳门首当其冲,但这把火似乎还没有烧到苏家……”
苏霆道:“灵云庄姬老板与在下交情甚深,灵云庄上下几十条性命被害,老板姬灵云葬身火海,还险些连累江兄;再者,双拳门与苏家虽是井水不犯河水,也到底也有多年毗邻而居的情义,更莫说慕容山庄与苏家如今同气连枝,推举由我为代表,抗击子夜,保地方平安……”
一袭话说出来,花无影只是静静听着,一边听,一边还观察着苏霆。
像他一样吃着官饭,干得又是和犯人打交道的行当,察言观色,辨真分假,最是一把好手。
何况这花无影虽傲慢些,但到底是神捕堂出来的,真本事总是有的。
“子夜野心之大,显已盯上了这里,谁都躲不过去。花捕头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自从灵云庄事发后,我苏家上上下下丢的人命也已不少。倘若花捕头一定要这样说,那我苏某人也无话好说。”
花无影淡淡一笑。
“我不过是说说而已,苏大少爷何必动怒。”
苏霆紧紧抿着唇,眉宇之间显露痛苦之色,他面上毫无波澜,内心却是百感交集。
花无影本该问下去,他要问的首先该是苏家的几条人命是怎么回事。
可是他却没有问,而是很痛快就应道:“好,看苏大少爷也是个重情义的人,稍后我便将尸体送回,任由苏家处置。”
“那就多谢了。”
苏霆忍痛,行了一礼。
花无影道:“方才苏少爷力陈与子夜几桩过节,但是偏偏未提昨日,昨日苏少爷可是险些丧命,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对几位下手,看来他们快要按耐不住了。”
“子夜虽心狠手辣,也不乏枭雄在内,该来的总会来,苏霆倒盼能与之一战。”
苏霆目显决绝。
花无影道:“苏少爷好大的气魄,这些话在下听了也十分佩服,如若有用得着在下的地方,苏少爷可派人来找我。”
“多谢。”
“在下还有别的事,就此告辞。”
等到人走远了。
慕容瑾斟了一杯水。
“你说,他是在做什么的。”
“他……他是神捕堂的人。”
苏霆轻轻叹了口气。
“你可能不知道神捕堂,但是这位花捕头,并不是一般人,可能会有点麻烦。”
慕容瑾道:“黑就是黑,白就是白,纵然他是官,总不能颠倒黑白的。”
苏霆笑了笑,是苦笑。
“黑,白……这世上真的有什么是分明的?”
慕容瑾道:“你怎么了,鬼门关走了一趟,不是连黑白都不分了?”
苏霆闭目。
“是,我看我是喝药喝糊涂了,竟也糊涂了。”
慕容瑾施施然上前,柔声道:“我知道,你并不是糊涂,你只是累了,太累了。”
苏霆缓缓舒了口气。
“是啊,但这就是我要走的路,没有退路的路。”
“我明白,你我处境是一样的,没有人比我更明白你的感受。从今以后,有我陪在你身边……”
她轻轻抚着苏霆的肩,像是很想抚慰他内心的痛苦,给他安慰。
苏霆就靠着她,内心仿佛才得到了片刻的宁静。
不知过了多久,他精神好了很多,起身才发现慕容瑾正在发呆。
她的眼神是痴的,眼中还有一层雾般的朦胧,又冷又疏离,但还带着浅浅的惆怅与哀怨,让人说不出的怜惜。
“瑾儿,我可以这么叫你么。”
他轻轻拉着慕容瑾的手,温柔的问。
慕容瑾道:“你还是叫我小瑾吧,我更喜欢别人这样叫。”
“小瑾,放心,一切都会过去的,只有我们相信,希望就在我们眼前。”
慕容瑾也紧紧握住了他的手,定定的看着他,一字字道:“有你这句话,我一定会等,耐心的等下去……”
日薄西山,光影徘徊。
怜儿坐在屋檐底下,默默想着心事。
“怜儿姐,怜儿姐……”
小神仙一路小跑的冲进来。
“怜儿姐,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小叶子姐姐到处找你呢。”
怜儿起身迎上去。
“你来的正好,我要走了。”
“走?去哪儿?”
“当然是回我们住的地方去,你还真把这地方当家了呀。”
“这……这话儿怎么说的。”
“你走不走,你不走的话,我就自己走。”
怜儿低着头往外走,正好与进来的叶小蝉撞了个满怀。
“呦,谁惹我们怜儿小姑奶奶生气了,让我替你来出气。”
“你呀你呀,都是你,我昨儿和你说的话,你都当耳旁风了是不是?”
怜儿伸出手,照着叶小蝉的额头上就是一按。
叶小蝉赔笑道:“我哪儿敢,说吧,什么时候走,我送你们。”
三百二八.托付
车铃响叮当。
叶小蝉转着马鞭,朝着身后黑洞洞的巷子瞧了又瞧。
“时候也不早了,你快回去吧。”
怜儿招呼。
叶小蝉道:“怎么,好心好意送我来,不让我进屋坐坐?”
“有什么好坐的,我都累死了,走了。”
怜儿拉起小神仙,转身就钻进了黑洞洞的巷子。
她一边走,一边嘴里还念叨着,好像很着急。
“糟糕,糟糕,快回去……”
她拉着小神仙飞跑起来。
小神仙背着药箱,才跑了几步路就气喘吁吁道:“怜儿姐姐,你这么着急做什么?”
怜儿道:“我能不着急么,再迟些,我只怕那人会饿死!”
小神仙却不以为然,满不在乎道:“不会的,你放心吧……”
怜儿不放心,一点儿也不放心。
如果一个有伤在身,而且还中了毒,毫无行动能力的人,两日滴水未进,又不能自如活动,就算不被饿死,也很可能虚弱而死。
怜儿将大门推开,院子里没有灯光,她急匆匆的冲了进去。
小神仙刚进屋,将药箱放下,就听到了一声尖叫。
尖叫声正是怜儿的,小神仙急忙跑了出来,跑向了后院的柴房。
柴房门大敞着,怜儿叫站在门口,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出什么事了?”
小神仙小跑过来。
怜儿睁大了眼睛,盯着那空荡荡的柴房。
“不好了,人……人没了。”
她急得直跺脚,里里外外找了一遍。
人确实没了,而且或许早就不在这里了,他们离开了两日一夜,他们连人是什么时候不见的都不知道,更不要说找人。
小神仙歪着头,在院子里的石阶上蹲着。
见怜儿转了好几圈,才忍不住道:“怜儿姐姐,我看你着急也没用,人不见了岂不是更好,我们都不用伺候他了。”
怜儿皱眉道:“他……他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我,我怎么和玉姐姐交代呀!”
小神仙噘着嘴,一脸事不关己的轻松。
怜儿苦着脸,眉心拧成一个疙瘩,她不停走来走去,似乎这样着急下去,她就能想出那个人的下落。
就在她急的团团转转的时候,她突然“哎呀”叫了一声。
“怎么了?”
小神仙奇怪。
怜儿揉了揉头顶,仰起头四处看了看,没好气道:“没什么。”
有风吹过,枯树摇晃。
她刚准备坐下来慢慢想,又有什么东西打在了她的头上,这次她总算看清楚,先打在她头上,又滚到地上的竟然是一颗花生。
她眨了眨眼睛,把花生捡起来,忽然惊讶的张大了嘴。
她张着的嘴还没来得及合拢,又有一颗花生打在了她的后背,她气呼呼的转过身,大叫道:“好你个讨厌的丫头,死叶子,臭叶子,你给我滚出来!”
她指着屋顶,气得直跳脚。
一阵银铃般的欢笑声果然从黑漆漆的屋檐上传来,少女娇笑连连。
“我买了花生,好心请你吃,你不吃就算了,怎么还反倒埋怨起人来了。哎,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听出这声音是谁,小神仙立刻站起身。
“小叶子姐姐,你,你没走呀!”
一阵旋动的清风吹过,风中带着浅浅的芬芳,有人踏空落下,身形灵巧如风吹飞叶,悄然无声。
人一落地,欢快的笑声便轻灵起伏。
叶小蝉痴痴笑着,一边剥着花生,一边吃得津津有味。
怜儿气哼了一声,背过身,一眼都不想去看她。
她虽然不想理叶小蝉,叶小蝉却跳过去,将她从后面抱住了。
“你,你放手!”
“不放不放,我偏不放!”
叶小蝉会功夫,手劲儿又比一般的女孩子大些,怜儿挣脱不开,便要挠叶小蝉的痒。
两个人起初心里都有气,但是很快就成一团,又笑又闹,就像两个顽皮的孩子。
小神仙张开胳膊,跳过去道:“我,我也要一起玩……”
可是他还没抱住人,一只玉手纤纤一指,就将他的额头按住。
叶小蝉笑嗔道:“玩什么玩,你这个小子,人小鬼大。”
小神仙不明所以,摸了摸脑袋。
“人小鬼大?什么意思?你们干嘛不带我玩?”
怜儿似被他提醒,又冷下脸,哼道:“谁和她玩了,一个讨厌鬼。”
叶小蝉揽着她的肩道:“你还说,小丫头,我就知道你有事瞒着我,说吧,和你们住了一起的人是谁。”
怜儿白眼一翻。
“什么啊,哪里有人和我们住一起,你……你可别胡说。”
反正这里已经没有人了,她咬死不认,叶小蝉也没有办法。
但是叶小蝉已放开了她,转而到了小神仙面前。
“她不说,你呢,撒谎可不是乖孩子。”
小神仙道:“我,我……”
怜儿瞪着眼睛像他使眼色,他自然不敢吱声。
叶小蝉嫣然一笑。
“好好好,不说就算了,我可是一片好心,原本还想帮你们找找人,不说就算了。”
她拍了拍手,竟然很痛快的转身要走。
怜儿很意外,忙道:“你,你做什么去。”
叶小蝉道:“当然是回苏家了,我只是担心跟过来看看,反正你们也不需要我帮忙。”
“喂,你,你真的就这么走了?”
怜儿跺跺脚。
叶小蝉道:“是啊,苏家现在这样子,我可是忙得很,实在是没什么心思管别的闲事。”
她忽然叹了口气,好像并不是开玩笑。
但是听她这么一说,怜儿反而并没有觉得开心。
原本她以为多事多嘴的叶小蝉肯定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但是她这样不关心,自己反而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叶小蝉还没有走出院子。
她终于忍不住冲了过去,将人拉住。
“你又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凭什么说是闲事。”
叶小蝉道:“现在与子夜有关的才是正事,最近我连狐狸窝都顾不上,满世界的打听消息,你以为我很闲啊。”
怜儿一捏她的胳膊。
“我不管你是忙是闲,现在你既然来了,这件事你就不能不管。”
半个时辰之后,叶小蝉溜溜达达的回到苏家,老远就看见自己房里的灯是亮着的。
见到这灯光,叶小蝉的心就像安稳了许多,再多的沉重都眨眼消散,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她不由加快脚步,轻盈的身形闪烁,一眨眼就到了门口。
“我回来了!”
她脆声轻呼,同时推门而入。
坐在屋子里的人抬起头,不想却并不是叶小蝉最想看见的那张脸
她非但不想看见这张脸,反而一见到就莫名的心情不好。
原本灿若明星,比春景更醉人的笑意半敛,她眉梢一扬,不悦道:“怎么是你,谁许你进我房间的。”
她上来便开口找茬。
白九霄道:“你以为我愿意来呀,是你的小飞雁让我在这里等。”
“小飞雁?为什么?”
“因为他自己没有功夫,但是他又不放心,所以让我来看看,若是你再不回来,我就得出去找人了。”
白九霄懒懒打了个哈欠,显得既无聊又懒散。
叶小蝉道:“那现在我回来了,你可以请了。”
她将背包扔在桌上,摆出一副逐客的表情。
白九霄斜眼睥睨,也毫不留恋的站起身就走。
他刚走到门口,叶小蝉又道:“喂,你还没告诉我,小飞雁去哪儿了。”
白九霄道:“他被一个丫鬟叫走了,去哪儿我也不知道。”
叶小蝉一下窜了起来。
“什么丫鬟,是苏家的?”
“应该吧,正好,人回来了,你自己问吧。”
白九霄转了一圈,就走回去坐了下来。
他倒没有说假话,江轻鸿果然回来了。
叶小蝉迎到门口,一把将人拉住。
“你去哪儿了,这么晚还到处乱走。”
她撇着嘴,上下打量江轻鸿,眼中中带着一种小小的不快。
江轻鸿笑了笑,将她推进门。
“怎么样,你有没有收获?”
“当然了,也不看看是谁出马。”
叶小蝉拉过一张凳子,一屁股坐了下来。
“那你先说吧,送怜儿回去有什么发现。”
白九霄原本心不在焉,但是听到与怜儿有关,不由支起了耳朵。
与怜儿有关,那便极有可能与另外一个人有关。
叶小蝉道:“原本我就觉得奇怪,怜儿这丫头为什么老是惦记着要回去,原来他们的住处还藏了一个人。”
“是谁。”
江轻鸿并不算惊讶,十分平静的问。
叶小蝉眨了眨眼睛。
“我不知道这人是谁,只知道是个年轻的公子,身上有伤,还中了毒,根本不能动弹,怜儿不认识这个人,另外……”
她嫣然一笑。
“你们一定想不到,这个人为什么会和怜儿他们在一起。”
江轻鸿无奈道:“好了,别卖关子了,说重点。”
叶小蝉道:“好吧,那个人是被扔在怜儿她们住处大门口的,怜儿清早起来就发现他坐在门口,怀里还塞着一封信。”
说着,她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纸。
纸刚拿出来,就被人一把夺了过去。
白九霄动作很利索的将信展开,只看了一眼,神情忽然变了。
叶小蝉幽笑。
“这笔迹你也认出来了吧。”
她刚说完,白九霄就叫道:“她人呢?我就知道她一定不会死的!”
见白九霄这模样,江轻鸿自己也知道写信的人是谁了。
他虽然没有白九霄那么激动,但这无疑也是一个好消息。
“洛姑娘是不是回来了?怜儿见到人了么?”
叶小蝉心情也很好,春风得意道:“那就不知道的,不过怜儿认得笔迹,而且那人应是被她送过去的。”
白九霄已将信看了一遍,然后交给了江轻鸿。
江轻鸿接过信,草草过目。
信上的内容很简单,不过是让怜儿看顾此人,但是有几点,既不用为他找大夫,也不许他出门,不许与他说话,不许他见人,更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他的下落。
比起照顾,从字面的意思来看,更像是要将此人看管起来。
“那人去的时候是昏迷的,还发着烧,怜儿照顾了一天,人才醒过来。那人醒过来之后,几次想与怜儿攀谈。但怜儿一直记着小玉的嘱咐,所以除了日常送饭送水过去,都不敢去瞧那人。”
江轻鸿立刻道:“现在这人呢?”
“人已经不见了,应该是趁着怜儿不在的时候走了吧,你说这个人会是谁。”
江轻鸿凭直觉道:“你可以想一想,那日与洛姑娘失散的时候,船上还有什么人。”
“这就多了……”
叶小蝉仔细的想了想。
“江雪,凌承,还有那个金展颜……”
“还有呢?你好像漏下了什么人。”
“漏下了?”
叶小蝉盘算。
白九霄忽一字字道:“确实漏下了,还有洛飞烟。”
“他?那个人不是跑了吗?”
江轻鸿与白九霄对视一眼,似乎达成了某种默契。
叶小蝉却忍不住道:“难道真的是他?”
江轻鸿道:“我早就想过,洛姑娘为什么会与我们失散。入水之前,她似乎是最后一个。也许她不是跳水后才与我们分散的,而是在船上就……”
白九霄也不由道:“不错,或许她没来得及跟上,有人就拦下了她。而洛飞烟,他……他极有可能根本没有逃走,他可能就藏在船上!”
叶小蝉奇道:“不应该呀,那船上那么危险,他还有杀害司徒少峥的嫌疑,要是有机会,一定会逃走的。”
江轻鸿道:“所以他不是不想逃,而是根本逃不了。”
“怎么说?”
江轻鸿笑了笑。
“你们只要相信,要是换了你们,在茫茫飞鱼江,要如何才能在潜龙帮眼皮底下逃走,就知道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何况,就算能离开大船,但是周围全是潜龙帮的哨岗,根本是无处可逃的。”
叶小蝉还是觉得有些难以相信,于是道:“那大船上就能躲得了么?要是仔细搜查,哪里能躲得住呢?”
白九霄不说话,因为他也在想这个问题。
江轻鸿却道:“一个人在江上孤立无援,总不如躲在大船上,船上人多眼杂,最好的办法就是混入潜龙帮帮众之中,或可瞒过一时。何况洛飞烟失踪之后,所有人都很快认定他已逃走,我想他一定用了什么办法,转移别人的注意。”
白九霄道:“说起那晚,我还有一件事觉得很奇怪,那就是江雪被暗算,那时机未免太过不对头了。”
江轻鸿当然不会注意不到这一点,他远比任何人更早发现所有的可疑。
但是很多时候,他是看破不说破的,他更关注的是形势究竟会如何发展。
在他看穿一切之前,他是不会成为参与者的。
因此,他只是旁观。
三百二九.旧事重提
“不说不觉得,说起来好像真的有些奇怪。顶 点 X 23 U S”
叶小蝉低头凝思。
“只是那时候灯光昏暗,又看不清楚,距离还远,所以根本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让我说,那个洛飞烟还真是胆大包天,又或许……”
她手指轻轻敲着桌子,悠然道:“毕竟洛飞烟又不是傻瓜,如果真的是他所为,那他一定就是早就预谋了。”
“不错,这个人心思复杂,心机歹毒,城府又深,绝不会无缘无故的做出什么引火烧身的事,他肯定是看准时机才出手的。或许,他就是想离开那里,这就叫做置之死地而后生。”
白九霄缓缓说出了心中所想,但是说到最后,江轻鸿却微微一笑。
“你们说得这些都有可能,不过还有一个前提。”
“前提?”
“前提就是江雪确实是伤在洛飞烟手里。”
江轻鸿的眼中闪着光,充满着智慧的光芒。
对他这种肯定的语气,白九霄稍觉不爽。
因为他已很了解,当江轻鸿用这样的口吻说话的时候,不论他说的是什么,那一定是任何人都无法反驳的事实。
叶小蝉更了解江轻鸿,她已抢着说道:“怎么,难道你认为那不是洛飞烟所为?”
白九霄迫不及待的反对道:“不是他会是谁,以当时的位置与距离,若不是洛飞烟,任何人出手都逃不过其他人的眼睛!”
“哦?是么?”
江轻鸿微笑着看向白九霄,用那种看穿一切,自信而笃定的目光凝视着他。
在这种自信的眼神中,白九霄心中的底气好像渐渐被什么抽干了。
江轻鸿道:“你这么说本也没错,但是你也漏掉了一个人,一个很重要的人。这个人就在所有人面前,可是却最容易被人忽略……”
听到这里,白九霄的眼神也变了,由轻微较真的愤然,变为了惊诧与震动。
叶小蝉捧着面颊,还在思索。
她当然不会在这种事上和江轻鸿斗气,因为她知道某些方面自己永远比不过江轻鸿。
见白九霄惊讶,她则更加好奇,心急的想将一切谜团都想明白。
可是她却想不明白,因为她天性善良烂漫,心地柔软而多情,所以常常会看不见人性的丑恶与阴险,忘记人心之险之恶远胜其他所有。
所以她才很难想到那些出人意料的事,她总觉得人心不至于此,人也不至于如此不择手段。
她笑了笑。
“小飞雁,你总不会是想说,江雪受伤一事是她自己做的吧。”
“这并不是没有可能的,她原本就是子夜的堂主,要论心狠手毒,心思之多,她也绝不逊色于洛飞烟。”
这些都是事实。
不可争辩的事实。
而现实是白九霄对江雪并没有太多的反感,有洛飞烟,久而久之,他倒忽略了这个女人的存在。
若平心而论,他绝对相信,江雪是个能对自己下狠手的人。
可是他还是想不通的。
“你说江雪对自己下手,那原因呢,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江轻鸿道:“我并没有说这件事一定是江雪做的,不过如果要我来判断,我想她的动机丝毫不比洛飞烟弱。”
“哦?”
“从头说起,我们只看到她中暗器倒地,但是谁都没有亲眼瞧见暗器是从何处发出,又是怎样打在她身上的。比起洛飞烟偷袭,她完全可以先假装倒地,然后在假装捂住伤口的时候,在众目睽睽之下,悄无声息的将针打在自己身上。”
这是一招险棋,风险极大。
江轻鸿道:“我问过洛姑娘,她说针上的毒药虽然厉害,但是好在及时救治,所以并无大碍。”
“无碍?不可能,不是说她伤得很重么?”
叶小蝉忍不住叫出来。
因为这是她最不服气的地方。
明明每次她都与江轻鸿形影不离,但是为什么自己看到的、听到的,总是与他不同。
白九霄道:“小玉真的这么说?”
显然,他听到的消息与叶小蝉一样,其他人也是一样。
所有人都以为江雪中了毒针后伤得很重。
江轻鸿道:“是我专门私下里问过洛姑娘,我想洛姑娘也似乎看出了什么,我见她什么都没有说,所以也就没有告诉你们。”
“什么?难道小玉也这么认为?你们真是太不够意思了,什么都不说,就把我们瞒在鼓里!”
叶小蝉气得哇哇大叫。
江轻鸿道:“不是瞒着谁,而是那时的情况谁都没有证据,我们也只是猜测。何况江雪走到这一步,定然另有打算,若是冒然戳穿,只怕会逼得她狗急跳墙。”
“跳就跳呗,反正那个时候谁若心虚,谁就先死!”
叶小蝉飞起白眼,忿忿的瞪着江轻鸿,丝毫不接受他的说辞。
江轻鸿却只是微笑。
白九霄道:“说了这么多,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江雪为什么要这么做?”
江轻鸿莞尔道:“刚才提到洛飞烟的时候,你不是已想到了,现在怎么又不明白了,反要问我?”
白九霄眼波流动,道:“莫非杀害司徒少峥的凶手是她!”
江轻鸿大笑。
“先别想太多,能肯定的只有一点,如果一切都是江雪自导自演,岂非是一箭双雕了。”
一箭双雕。
箭是自己,将自己置之死地。
一则,被暗算的江雪暂时摆脱了嫌疑,从众人眼皮子底下躲了出去;二则,洛飞烟因为这件事被矛头所向,成了最可疑的疑凶。
白九霄苦笑。
江轻鸿道:“好在江雪虽厉害,洛飞烟也不是省油的灯,事情一发生,他大概很快就明白了这是一个圈套,而他意识到了危险,不得不有所动作。”
白九霄立刻道:“所以,他没有逃。”
此时此刻,他已被江轻鸿说服,因为他发现,江轻鸿的判断几乎每一次都是正确的。
叶小蝉却不解,道:“何以见得?”
江轻鸿温和道:“若一切真是洛飞烟所为,一得时机,他定然会想尽一切办法,哪怕是冒险离船,他应该也会搏一把。但是若他被人算计,恐怕会不会轻易甘心离开。”
人对于危险总是有种远离的本能。
但是由于人的能力越来越强,人可以用理智去衡量什么危险是可以承受的。
而洛飞烟的境地却不同。
离开银沙洲,江雪与凌承视他为死敌,洛玉影与他有旧仇,他们这些人又是洛玉影的朋友,纵然金展颜看似是与他站在一切的,但是洛飞烟并不见得真正信任他。
所以,他是最孤立无援的。
人在极度疲惫或是长期紧张的状况之下,纵然是多么有能力的人,也难免会暴露人性的脆弱与求生之本能。
本能。
这个常常被人意志做掩盖的东西,它的力量往往是不容小觑的。
江轻鸿心中一直埋着这样一个怀疑,那就是洛飞烟是不是真的逃走了。
那夜的江风很冷,冷得几乎可以冻碎所有的一切,包括人的情感与意志。
可是他没有将这个怀疑告诉任何人,他只是静静的任凭一切在发展变化,因为他知道一个人的力量虽然看起来弱小,但在很多不经意的时候却能左右大局。
洛飞烟与江雪。
二者没有一人是他想站的。
他甚至觉得他们的争斗会是一个机会,一个将某些阴谋彻底撕开的机会。
与他一样的人还有洛玉影。
江轻鸿的直觉是洛玉影也发现了什么,或是知道什么别人所不知道的,但是出于某种原因,她也只是冷眼旁观,没有打算帮任何一方,默默的隐藏在所有毫不知情的人之中。
他不知道洛玉影知不知道他,但他们很有默契的没有拆穿一切。
而有些事,他确实是刻意放在心中,没有告诉任何人,尤其是性情如白九霄与叶小蝉。
他们通常是想到什么就去做,不会瞻前顾后,犹豫不前。
所以江轻鸿才说他们应该有默契的。
可不知为什么,两个人碰在一起就是火气冲天,几乎没有一时的消停。
现在两个人都消停了,因为这对话中突如其来的内容需要他们好好消化。
江轻鸿道:“还是不说那些了,不如说一说,洛姑娘为什么将人交给怜儿。”
白九霄道:“对,反正现在江雪与洛飞烟下落不明,这些事迟些再说无妨,我看这件事只有一个人最清楚。”
最清楚内情的自然是洛玉影。
与洛玉影有关的消息再次出现,白九霄心中的其他情绪很快都被一种跃动的兴奋打散了。
她终于还是出现了。
找人的这阵子,日子实在不好受。
尤其是城中的形势一日多变,他既不能心平气和的与江轻鸿待在一起,也不能安心的找人。
“接下来知道怎么做了吧。”
白九霄向叶小蝉抛了个眼神。
叶小蝉却将头高高的昂起。
“干什么,你这是什么口吻,以为我是你的下人,要任你调遣不成。”
她身子一转,翘起二郎腿,一脸悠闲。
“要是想找人你就自己去,这次可别指望我。”
原本她应该最积极的,可是这次她非但不积极,而且一副置身之外的模样,让人看着就不顺眼。
看着她不顺眼的只有一个人,而这个人也正让叶小蝉看不顺眼。
白九霄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不想找人?”
叶小蝉悠闲的往榻上一歪,伸了伸有些发麻的腿脚。
“反正知道小玉回来了,平安无事就好了,她既然能将人交给怜儿照顾,行动肯定是自由的。可是她却没有去见怜儿,这其中肯定有缘故……”
白九霄接道:“正因为有缘故,才得将人找出来,或许她现在正面临着某些为难的困境,又或许她的状况还很危险,总之,一定得将人找到,才能确保她是安全的。”
叶小蝉揉了揉眉心,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
“小玉是个很有分寸的人,什么时候轮到你操心了,我看你就别多事了。”
“好,你不找,我自己找。”
白九霄站起身,风风火火的冲了出去。
江轻鸿叹了口气。
“现在你满意了?”
叶小蝉捂着嘴,笑得很得意,就像一只刚偷完鸡的狡猾狐狸。
“你何必要故意那么说,我知道你肯定不会不管的。”
叶小蝉坐直身子,娇笑道:“不错,我就故意气他的,人我是要找,不过和他一点儿关系也没有。他找他的,我找我的,我就烦他那副自以为了不起的样子。”
江轻鸿摇头。
“他什么时候自以为了不起了,他要是自以为了不起,就不会是现在这样了。”
“我管他什么样,哼,打了我那一拳我还没和他计较,整天跟在你屁股后面,看见他就心烦。”
江轻鸿笑了笑。
“要说起来,你不也是一样,别人看你应该也很讨厌。”
“别人我管不着,只要你不觉得讨厌就是了。你说,我讨厌不讨厌?”
她说着,蹦起来就跳到了江轻鸿的怀里。
江轻鸿叹息道:“小姑奶奶,你何必明知故问。”
叶小蝉拧着他的鼻子,笑嗔道:“你呀,真是个呆子、傻蛋!”
叫江轻鸿呆子、傻蛋的,她是第一个。
江轻鸿知道,当一个女人叫你呆子、傻蛋的时候,也许她并不是真的这么认为,也许她只是爱你爱的要死。
江轻鸿一把将她抱住,不许她再对自己动手动脚。
叶小蝉哪里肯依,在他怀里又叫又闹的,就像个撒欢儿的小猫。
直到江轻鸿将她抱到榻上放下,她才气喘吁吁的老实了很多。
江轻鸿要走,她就不让他走,一把将人拉坐下来,搂住了他的脖子。
江轻鸿挣脱不开,只好由她抱着。
“好了,别闹了,我问你正事,洛姑娘的下落你到底知不知道?”
提到洛玉影,叶小蝉终于安静了,她放开了江轻鸿,盘起腿。
“我真的不知道,我看怜儿那丫头不像说谎,小神仙我也问过,刚才我说得都是实情,不过……”
叶小蝉话锋一转。
“不过我心里担心,从怜儿那里得到消息之后,我就立刻去布置了人。我的眼线就安在怜儿的住处附近,我想如果小玉真的没事,一定会再去找怜儿。”
江轻鸿点点头。
“这个办法虽然慢些,却比没头苍蝇似的在外乱转的好。”
叶小蝉得意轻笑。
“那当然,不过就让那傻小子自己去找吧,反正也是白费功夫,他要是能先找到人,我叶小蝉的名字倒过来写。”
三百三十.谈情
苏园。www.uu234.net
夜冷如水,星月明澈。
屋檐上,白衣如雪。
屋檐下,有人缓缓走过,手中拎着一只酒壶。
曲水流觞,冷亭长廊,空寂的庭院静默在浓浓的夜色中,凄迷的冷雾中,整个庄园就像一座尘封在长眠中的城。
“还以为你出去了,怎么一个人在这儿。”
江轻鸿掂了掂手中所剩无几的酒壶,似是百无聊赖。
白九霄幽幽的舒了口气。
“都这么晚了,我还能去哪儿,不过你跑出来做什么,不用陪那臭丫头。”
江轻鸿笑了笑,身形一动,人也上了房顶。
“你好像总喜欢高来高去,怎么样,这儿的风景还不错吧。”
“有吗,我看这里死气沉沉,风景也不怎么样。”
“苏家总算气派,不过自然是无法与财神山庄相比了,也是,财神家的七少爷什么都见识过,怎么不会看得上眼。”
江轻鸿笑语奚落。
白九霄一咧嘴,冷笑。
这话要是从别人嘴里说出来,他很可能掉头就走。
可是江轻鸿这样说,他倒并不算反感。
“财神山庄……我已经很多年没去过,所以不知道那里的风景如何,不过胜过这里总是一定的。可是,我一样都不喜欢。”
“哦?”
“高处不胜寒,我喜欢高处,只因为喜欢它清净,不用去应付那些无聊的人。”
白九霄舒展腰身,口吻多了几分慵懒。
江轻鸿微笑道:“那我是不是不该来。”
白九霄也笑了笑。
“大名鼎鼎的小飞雁果然有些自知之明,不过还好,你总算不是太无趣。”
“时辰不早了,怎么不去睡,睡不着啊。”
江轻鸿将酒壶递过去,白九霄却没有接,反而沉了口气。
“不用,我也有。”
白九霄从腰后摸出一只羊皮酒囊,但是盖子还没打开,酒囊就被人拿走了。
“咦,什么酒,给我尝尝。”
江轻鸿倒真是不客气,转手将自己的酒壶扔给白九霄。
酒囊打开,他先是轻轻一晃,品了品酒香,眉心微动。
“这酒蛮特别的,酒香三分,药气七分,是药酒?”
白九霄将酒囊抢回,顺便将酒壶塞了回去。
“我的不适合你,还是喝你自己的吧。”
“之前看你不动酒水,还以为你是不喜欢,淡想不到你口味挺特别的,喜欢喝药酒,这么养生。”
“养生个鬼,酒能乱性的,不适合我。”
“乱性?”
江轻鸿大笑。
“你看来不像很有桃花运的人,还怕乱性?”
白九霄碎碎念道:“可不是,你不也一表斯文,看起来老实忠厚,但实际上却是一肚子的鬼主意,滑头得很。”
江轻鸿拍了拍他的肩。
“就知道你不会放在心上的,你不是这么小气的人。”
白九霄嗤之以鼻。
“好了,要怪也是怪我自己大意,没你聪明心细,自己看不出来。”
江轻鸿笑笑。
“细心也是一种习惯,久而久之,你就会发现细心所带来的收获看似微不足道,但也许就会在某一瞬间的紧要关头救你一命。”
这句话意味深长。
白九霄细细品味,又不由扬眸审视江轻鸿。
“你说的虽然轻松,可是能养成这样细小的习惯,看来你从前的日子并不太平呀。”
“还好吧,也许当紧张与刺激变成一种习惯,人反而不能适应风平浪静的安宁了,不知道我会不会有这么一天……”
江轻鸿颔首轻笑。
“真没想到你会说这样的话,我还以为你和我一样,是个喜欢追逐紧张与刺激的人。”
江轻鸿道:“我可以很肯定的回答的你,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能做自己的,所以能做自己想做的事,追逐自己喜欢的人或东西,也是一种福气。小白,好好珍惜你的福气。”
“小白?怎么像狗的名字?”
“你年纪比我小,叫你小白应该没问题。”
“别,你可别给我乱起名字。”
白九霄别过头。
“我哥哥他们都叫我小九,你要是愿意,就这么叫吧。那我叫你什么,小江?小飞?还是小雁?”
他调笑,啧啧摇头。
“可惜都不怎么样嘛。”
江轻鸿还是满面微笑,完全没有将白九霄的玩笑放在心上。
“是吗,所以你不会觉得还是小飞雁这个名号要好吧。”
白九霄的头摇得更紧。
“那可不行,你家那个小叶子,整天就是小雁来,小飞雁去的,简直肉麻死了,”
江轻鸿道:“由她吧,她开心,我是无所谓。”
白九霄失神一笑。
“其实不用说我也知道,你心里有她,她对你更是没话好说。所以我好奇,你们之间……”
“你是想问,我们为什么没有在一起。”
江轻鸿平静的望着迷茫的夜雾,脸上的笑意虽还在,但已渐渐沉淀下来。
他并不避讳,但是也没有继续说下去。
见他沉默,白九霄扬唇道:“不想说就算了。”
江轻鸿又默然。
“不是不想说,而是不知该从何说起,我的朋友虽多,但却几乎不会谈起她,除了……”
江轻鸿声音一顿,道:“以前,我有时候会和轻歌姑娘聊几句,但是现在她已不在了。”
想到轻歌之死,他的口吻中又有了那种淡而悲的沉重。
白九霄幽幽道:“逝者已矣,人都死了,伤心也无用。不过如果以后你想找人聊聊,而我又恰巧有时间的话……”
江轻鸿挤出一丝疲惫的微笑。
“兄弟,要安慰人不是这样的,感情也是一样,要关心就关心,想表达就表达,这样对方才会知道你的心意。这一点小叶子可是很好的榜样,你应该多学着点儿。”
白九霄不以为然。
“明明在说你,怎么扯到我身上来了。”
“感情的事说到底都一样,只是我和小叶……小叶是个好姑娘,而且是个一旦认定就绝不会回头的一根筋,所以……”
“所以你是怕被她绑住,怕不能对她负责?”
江轻鸿笑而不语。
白九霄侧面。
“不否认?不会真被我说中了吧,哎,你可别对我说什么好色是男人的通病,我最讨厌让女人伤心的男人。”
江轻鸿道:“如果我有一天能够安定下来,我或许……不过不知道有没有这个机会。”
白九霄道:“听你这意思,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
“我和小叶认识的时间并不算很久,可是那种感觉就像是认识多年的老朋友,她除了吵闹一点,孩子气重一点,其实是个很会关心人,很善良的女孩子,尤其是她身上那种活力与热情,天不怕地不怕的勇气,还有不论面对什么困境都不会消失的乐观与开朗……”
“哎,你说的是我认识的小叶子么,她有你说得这么好?我看不是我瞎,就是你傻!虽说英雄难过美人过,你要是栽在那个黄毛丫头手上,我可会看不起你的。”
白九霄忍不住故意拿他打趣,江轻鸿却完全不在意。
“我的意思是她很好,可是我却不好,不够好。”
白九霄越听越糊涂,不由皱起眉。
“我看是你想得太多了吧,以你的资质,占便宜的好像是她。”
江轻鸿笑道:“你要是再这样看笑话,那我们的谈话只能到此为止了。”
“别,别呀,不瞒你,我正闷得发慌,不是连玩笑也开不起吧。”
江轻鸿忍不住叹息。
“算了,感情的事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楚的,说我还不如说你。”
白九霄一脸坦然,双手一摊,“我?我有什么好说的。”
“没有吗?”
江轻鸿一脸怀疑。
白九霄根本不接话。
江轻鸿也故作不知,悠然道:“那不说你,不如说一说洛姑娘。”
“她?她好像就更没什么好说的了,对任何人都是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也没听她说过喜欢什么人。”
“你说没有就没有了,说起洛姑娘,你比我清楚。不过洛姑娘呢,容貌倾城,性情虽冷清,但别有一番气质,解毒用毒的功夫无人能及,将来身边一定不乏追求者,有的人可要把握好机会,莫等错过才追悔……”
白九霄哼道:“这话你好像应该对那些追求者说,不该对我说。”
“是么?我以为你……”
江轻鸿笑笑,看破却没有说破。
“我和她,怎么会……”
白九霄微微失神,笑容有些生涩。
“人人都看得出,你很关心她,她对你与别人也不一样。”
“那大概是因为我们相处的时间比别人久吧,起初我还觉得和她相处很难,但是日子久了,才发现她这个人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不近人情。”
说起洛玉影,白九霄的精神好像好了很多。
“对了,你怎么看她。”
“我?我的看法重要么?”
“因为有时候我觉得自己已经很了解她,甚至可以猜中她心里所想,但是每当我以为了解她的时候,她又随时会变成另外一个我完全不认识的人,不仅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还觉得很陌生。你说,是不是很奇怪?”
白九霄坐直了身子,显得很认真。
“对了,是不是所有的女孩子都是这样?”
江轻鸿抿唇笑道:“每一个人都有很多面,而且随着周围的人与事在变化,人的心境也会变,状态也会变。这一点就算再单纯的人也一样,所以要了解一个人并不容易。”
他说着,忍不住轻轻叹了一口气。
“更不要说是一个那样身世复杂,命途凄苦的可怜人。内敛的女孩子心思总是比其他人要重些,因为她们的情感天生敏锐细腻,察觉到的东西越多,包袱就越重,人也愈难快乐。”
白九霄也凝视着面前的一片黑暗,黑暗之中似乎出了一双眼睛,凄婉哀怨,冰冷疏离,但当这双眼睛中显现出淡淡的柔情时,它就仿佛又在一瞬之间变成了世上最美丽的东西。
胸中像是有悸动的涌动一瞬即逝,白九霄下意识在胸口一捂,隐约间明白了这种情感远比他以为的更加强烈而深厚。
此时此刻,他突然很思念她,比任何时候都更想她。
很多时候,喜欢上一个不容易快乐的人,也是一件并不算幸运的事。
可是人不就是这样么,情不知所起,哪里还会衡量利弊,计较得失……
若非如此,那便不可算是真情。
而能得到真情,付出真情的人,才是最幸运的。
江轻鸿希望白九霄能够是幸运的一个,能够比自己更勇敢。
白九霄回过神的时候,身边的江轻鸿已站起身。
“你要走?”
“我还有约。”
江轻鸿走远了,白九霄还坐在屋顶上,独自戴着满天星辉,他静静躺了下来。
前院依旧是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江轻鸿从后院转过来,转了大半个宅子,才找到了他要找的人。
苏家的管家姓余。
余管家是苏家的老人,在苏家已待了十几年,苏家子弟一辈都是他看着长大的,平日连苏霆对他说话都带着三分客气。
“余管家,我想向你打听个人。”
“江公子请说。”
“苏家是不是有个叫芳芳的小丫头。”
余管家想了想,神情微微有些疑惑,道:“有是有,似乎是壁小姐身边的丫鬟,江公子打听她,是不是她……”
“我想见见她。”
余管家面露为难之色,道:“那……那不巧,几天前府上的小姐少爷们匆匆离开,贴身的丫鬟也都带走了,不知这个芳芳是不是也走了,小人得去查查才知道。”
“好,你去吧。”
江轻鸿并没有等太久,不一会儿,余管家快步走了回来。
“江公子,我已去查过,芳芳并不在府里,她应该是跟着壁姑娘一块走了。”
“走了?”
江轻鸿轻轻蹙眉。
“好像不是吧,我今日还曾看到过她。”
“哦?有这回事?”
余管家也皱了皱眉。
“但她确实应该走了,据其他人说,自从壁小姐他们走后,已经没有人再见过她。江公子是在哪里见到她的,什么时候?”
“当然是就在这苏家,算了,她住在哪里,你告诉我,我自己去转转。”
“这……”
余管家更犹豫。
“小人不知江公子找芳芳是什么事,不过现在天色已晚,侧院那边又都是女眷,恐怕……不太妥当。”
似乎怕江轻鸿不明白,余管家又补充道:“现在小姐太太们虽然不在了,但是府上的丫鬟不少,要是江公子不急的话,明日我再陪公子过去,可好?”
“那就算了,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江轻鸿不好再说什么,便作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