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八六.教训
彭无极只能承认。顶 点 X 23 U S
这一点上他很老实。
正因为无人怂恿,他才敢行事,他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来个先斩后凑,定然是功大于过。
当时他奉命前来,只是奉司徒潜龙之命,要将司徒少峥带回去。
格杀勿论这样的命令本就是他所下的,为此他还斩杀了一名质疑他的手下,那便是翠儿与霞儿目睹过的情景。
现在冷静下来之后,惧怕稍退,彭无极才渐渐明白过来。
丘独峰道:“此事关系甚广,你将东西交于我便到此为止,不必对外人提及,再有便是黑袍人的事,我心中有数了。”
此话正合彭无极心意,他忙点头称是。
丘独峰道:“黑袍人正是利用了你立功心切,心生邪念,才好借你的手杀人灭口。”
“灭口?他要灭谁的口?”
彭无极有些不明白。
丘独峰道:“你不是已经顺着按照她的意思做了,那人想灭口的人,应该在这船上。”
“在船上……”
彭无极细细琢磨着,心中那个可怕的念头再次浮上心头。
差一点,也许差一点,他便成了帮凶。
丘独峰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最好早些打消自己的念头。”
彭无极被吓了一跳,又差点要跪下去,忙道:“属下只是……”
“好了,还是那句话,真相究竟如何,这些人必须要带回去。待到老帮主查明一切之后……”
彭无极道:“属下不明白。”
丘独峰道:“峥儿没了,最难过的不是你我,而是我那老哥哥。”
老哥哥便是司徒潜龙。
这种时候,最需要将真相的也是司徒潜龙。
司徒少峥之死绝不是一人之事,而是潜龙帮的事。
不论凶手在不在这些人之中,又是否与那黑袍人有关,亦或黑袍人是否在这些人之中,又会不会有动机杀害司徒少峥,这些都不是他们能揣度得出的。
在司徒潜龙下决断之前,谁也不能擅自论断。
彭无极明白了他的意思,并不敢再妄言半句。
可是他还心有余悸,怕黑袍人并不在这船上。
但是一想到他所顾虑的,丘独峰不可能想不到,于是就将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丘独峰不担心,因为丘独峰更清楚那黑袍人与司徒潜龙是什么关系。
每隔几年,他就会见到这黑袍人出入万龙岛。
这件事他曾不止一次向司徒潜龙打听过,但俱都被司徒潜龙转弯抹角的掩过去了。
司徒潜龙并不是一个很会撒谎的人,正相反,他从不会对人说谎,是个直来直去惯了的人。
能让他一直掩饰,难以吐露真情,这其中必有缘由。
他们是朋友,更是兄弟。
所以一来二去,丘独峰便也不再多问,只因他不想再让司徒潜龙为难。
丘独峰并不急着抓黑袍人,因为他知道若是毫无证据的将黑袍人带到司徒潜龙,才是更加令司徒潜龙为难。
司徒潜龙对黑袍人一直很客气,甚至客气的有些不寻常,他能将自己的令牌交于此人也足见对其的信任。
这样一个人,会是杀害司徒少峥的凶手么?
不论司徒潜龙与这黑袍人有什么关系,黑袍人若是做出这样的事,无异于与潜龙帮翻脸。
这里毕竟是潜龙帮的地盘,对黑袍人来说也是极为不利的。
但她怂恿彭无极杀人是可以肯定的事,她想杀的人是谁,会不会真的只是想杀掉凶手,来给司徒潜龙一个交代,还是说她真的是为了灭某些人的口,让一切真相再无昭雪一日,到时司徒潜龙也不能将其怎样……
丘独峰几乎已将一切可能都预料到了,所以最后他才有了这样的决定。
将所有人都带回万龙岛,由司徒潜龙亲自定夺。
可是人过了他的手,又怎能就这样带回去……
彭无极站在其身后,并不知道这位平日处事果断的丘二爷此时内心的挣扎。
良久,彭无极才道:“二爷,属下不明白。”
不懂就要问。
丘独峰说过,他最讨厌不懂装懂的年轻人。
彭无极在丘独峰身边这么久,受了不少教诲,他自知犯错在先,大难不死,已决心好好表现。
丘独峰道:“是不是船速的事?”
彭无极躬身轻语道:“是。”
丘独峰既然说了此时要由司徒潜龙来决断,那他们就应该全速行驶,尽快赶回潜龙岛。可是方才他并没有听错,丘独峰特意嘱咐,要人将船速慢下来。
丘独峰这么做当然有他的原因,可是彭无极不懂,于是便开口问了。
眼光眺望向远处夜雾笼罩的江面,丘独峰沉声道:“这船上都是些什么人,方才那姑娘说的时候,你可听清楚了。”
“属下听清了。”
“那便说一说你能明白的吧。”
丘独峰似乎有些疲乏,但即便如此,他还是愿意和彭无极说一说的。
彭无极眼波轻动。
“二爷肯定是要将人带回万龙岛的,但是除此之外,二爷还另有打算……”
这像是废话,但又绝对不是废话这么简单,他看不明白的正是丘独峰的打算是什么。
终于,丘独峰叹道:“里面那些人在岛上的时候水火不容,但是现在你听,里面倒是安静得很。”
彭无极谦敬道:“这是自然,他们现在已成瓮中之鳖,自然谁都不敢轻举妄动。”
丘独峰道:“你说的不错,不过这只是暂时的,很快他们就会有人动起来的。”
彭无极在思索,他知道丘独峰既然这么说,就一定不会有错。
想到这一点,他立刻道:“我现在就去多调些人手来,守住这里。”
丘独峰却摆了摆手。
“现在还不是时候,再等等。”
他要等什么,彭无极并不清楚。
不过过了半盏茶的时候之后,丘独峰道:“时间也差不多了,去调人。”
很快,在船舱外守卫的人整整多了一倍。
人调来之后,他们已在江上行了大半个时辰。
丘独峰道:“你说里面的人正在想什么。”
这个问题不好回答,但是还难不住彭无极。
彭无极道:“他们一定在又慌乱,又害怕。”
这种心情他完全能理解,因为就在方才他才经历了这种困境,濒临死亡的困境。
一旦到了万龙岛,局势就不再是现在这样了。
所有知情人被带到一起,而这消息又是被封锁的,这对于船舱里每一个人都很不利。
丘独峰道:“他们若是知道心慌才好,你可知我为何将他们关在一起?”
彭无极想了想,摇头。
“里面没有一个背景简单的人物,他们都经历过风浪,不论遇上什么情况,都不会轻易乱了心神,所以我便将他们关在了一起。”
因为惊慌于恐惧都是会传染的,一旦有一人心生惶恐,他身边的人也会变得焦躁。
就像将一只泥鳅扔进鱼群里,它虽然不会吃鱼,可是却会将水搅混。
水一混,鱼便知道慌了,纵然有的鱼还想安安稳稳的待着,别人也会将它挤来挤去,不得安宁。
现在时候似乎快到了。
船舱里依然很安静。
这间船舱实在够大,众人三五一伙儿,自己有自己的地盘,彼此的距离很安全。
若是船舱再小一些,丘独峰的安排或许会更顺利一些。
江轻鸿这样想着,有人又在摇他的胳膊。
“喂,好了没有,到底什么时候才方便开口说话。”
叶小蝉打了个哈欠,喃喃抱怨。
她还真有些疲倦了。
从刚才开始,江轻鸿就要她安静,她就倚着江轻鸿坐在角落里,不知不觉精神也乏了。
船舱里没有一个人大声说话,紧张的氛围就像一条绷紧的弦,随时都可能断裂。
叶小蝉似乎没有发现这一点,她根本就完全不在乎。
有江轻鸿在的时候,她一向什么都不担心。
也只有在江轻鸿身上,她才能找到那种可以让她放心依赖的安全感。
“睡吧,等你醒了再说。”
江轻鸿的声音很温柔,温柔的就像是春风。
船一直行的很稳,偶尔有轻微的晃动,就像坐在秋千上,又像是婴孩的摇篮。
叶小蝉不知不觉竟渐渐真的睡着了。
在这个时候,还能安心睡着的恐怕也只有她一个人。
白九霄轻哼一声。
“她这样真的好吗,我看还是别让她睡了……”
话音方落,江轻鸿的手绕过叶小蝉的后背,在她后肩某处穴位轻轻一拍。
叶小蝉便睡得更沉了。
白九霄道:“你这是做什么?”
江轻鸿道:“她已一连几日没有睡过安稳觉,到了万龙岛更是没有机会了。”
白九霄还想说什么。
江轻鸿道:“一会儿若有什么事发生,有劳洛姑娘照应她。”
“江公子放心,她也是我的朋友。”
一旁的洛玉影柔声回应。
江轻鸿道:“对了白兄,先前你不是有话要对洛姑娘讲么?”
“我?我什么时候说过……”
白九霄声音一提,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他。
等到确信他不是有意为之,别人的眼神才逐渐离开。
白九霄也压下了声音。
“别人无话对我说,我又何必自讨没趣。”
他轻笑,笑的有些酸涩。
洛玉影却道:“江公子,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她似乎没有听出白九霄的话在说她,亦或是她所关心的事与白九霄完全不同。
江轻鸿道:“洛姑娘也注意到了?”
洛玉影轻轻舒了口气。
“再这样下去,有人就要按耐不住了。”
她的眼神一直望着一旁的角落。
角落里坐着两个人。
一个是唐蜜,另外一人就是苏霆。
唐蜜还是那副痴痴傻傻的模样,不过出奇的安静,只是一双眼睛呆呆的望着舱顶。
可是苏霆却比她更呆,平日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就像是结了一层厚厚的冰霜,整个人格外的沉默,显得极为失落。
江轻鸿将叶小蝉交给了洛玉影,便站起身。
他突然活动,所有人的目光刹那之间又是同时一动。
苏霆先是看到了一双腿,一双结实而匀称的小腿,脚上穿着一双很漂亮的靴子,靴子上一层深浅不一的泥花。
他缓缓抬起头,江轻鸿道:“苏兄,想不想聊一聊。”
苏霆不想聊。
尤其是在这种环境之下。
可是若说这种局面还能有所改观,唯一的希望可能就在江轻鸿身上。
苏霆这样想着,心里才松了一口气。
“苏兄是什么时候上船的,我们还以为你已带着唐姑娘走了。”
本以为江轻鸿会直接问司徒少峥的事,不想他却并没有。
江轻鸿沉得住气,沉不住气的人反而是他。
苏霆沉色道:“江兄应该都知道了,就是司徒少帮主的事,我听说尸体找到了。”
“是,尸体我见过了。”
苏霆的神情更加凝重。
“那晚发生了一些事,我们并没有等到船。”
江轻鸿想得到。
若等到了船,苏霆当然就不会在这里的。
江轻鸿道:“当时江雪三人是否与你在一起?”
“不,他们先一步离开了,或者应该说,他们原本就不是去送人的。”
从洛玉影口中,江轻鸿已听说了一些,现在冷丰的话也得到了印证。
苏霆道:“我们到了江边,等了许久之后,也没有等到船,当时我就应该意识到有问题的……”
他的口吻之中有歉疚,也有自责。
江轻鸿不愿他继续沉浸在这种情绪之中,便道:“那后来呢?”
“后来……后来少帮主便想要放弃,是我,是我要坚持,否则……”
否则悲剧可能便不会发生了。
苏霆的唇在颤抖,一直面无表情的脸上也现出了沉重的痛苦之色。
他勉强克制住自己的情感,继续道:“就在我们打算等下去的时候,司徒兄发现了异常,当即要我与唐蜜留下,自己追了上去。我来不及阻拦,等我带着唐蜜赶到的时候,悲剧已经发生了……”
“你赶到的时候,司徒少峥已经死了?”
“是我到的太晚了。”
江轻鸿叹了口气。
“你已尽力,有些事不是你的原因。”
苏霆摇头。
“若我当时能及时拦住他,或许他就不会遇害,但是我有私心,是我的私心害了他……”
他的私心就是希望尽快离开银沙洲。
离开银沙洲并不只是为了他苏霆一个人,他的肩上背负着责任,背负着责任的人很多时候都是身不由已的。
江轻鸿道:“苏兄也不要太自责,关于司徒少帮主遇害,有什么发现。”
苏霆道:“可能是熟人,是少帮主认识的人下的手。”
苏霆道:“我那时赶到,见到场景一时情急,也并没有太多发现,因为随即潜龙帮的人就来了。”
二百八七.暗算
“潜龙帮的人?”
“对,就是那个小胡子带来的人。”
小胡子就是彭无极。
“是他?”
“嗯,当时我已发现司徒少峥身上的伤口有问题,这些人又来的突然,所以……”
“所以你就将尸身藏了起来,是吗?”
苏霆有些惊讶,但很快镇定了下来。
“你怎么知道,是谁告诉你的。”
“没有人告诉我,是我猜到的。”
“猜到的?”
江轻鸿道:“那些人如果当时就先找到了尸体,我们第一次上船之后,丘独峰便不会那么客气,更不会轻易就放我们离开。”
现在江轻鸿才知道,司徒少峥的尸体是怎么回来的。
苏霆道:“尸体是我送来的,因为那时我也别无出路了,我来了之后才知道,你们也在船上。”
江轻鸿笑了笑。
“你一定为我说了很多好话吧,所以丘二爷才会那么轻易就放走了我们。”
有苏霆作保,丘独峰的担心当然就少了。
因此江轻鸿与白九霄才能安然离开,去调查事情的真相。
而临走之前,丘独峰分别与江轻鸿和白九霄交了手,一方面是打探他们的虚实,另外一方面也是想确定,司徒少峥身上的伤口会不会是出自他们之手。
当时江轻鸿一眼就看出司徒少峥身上的伤口有问题,所以丘独峰将剑扔给他的时候,他立刻就知道了丘独峰的意图。
江轻鸿二人走了,苏霆一直就留在船上,一直到方才。
江轻鸿道:“方才你说,下手的可能是司徒少峥的熟人,可有证据?”
苏霆答道:“除了尸体上的伤口,并没有其他实据,可是他离开时候的神情不对,正因如此,我才没有立刻追上去,而潜龙帮的人未免来的太巧了。”
江轻鸿沉思着,“既然如此,伤口你一定仔细的检查过了。”
“检查过了,我想到了一个人。”
二人对视一眼,眼神说明他们想到的是同一个人。
可是那偏偏是个并不太可能会出现在这里的人。
他们都没有说出这个名字,他们都有不一样的顾虑。
苏霆不想让事情变得更加复杂,而江轻鸿更不会在没有实据的情况下,只凭推测就拉人下水。
杀害潜龙帮少帮主的罪名并不小。
纵然为司徒少峥考虑,这件事也非要查清楚不可。
这件事和江轻鸿预料的差不多,他也曾寄希望在找到苏霆之后,得到更多的真相,可是事情往往不遂人意。
每当要接近真相的时候,更多的谜团便会显现出来。
可是事到如今,许多事已渐渐清晰。
江轻鸿沉默,他只能沉默。
苏霆则更加沉默。
对面。
洛飞烟的眼睛一直死死盯着某个角落。
角落中,他看到的只有一个人,一张脸。
金展颜见此情景,心中也不知在想什么。
终于,他忍不住说道:“洛公子,我们不能继续这样下去。”
洛飞烟面无表情。
“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金展颜道:“在下不是怕,只是不愿节外生枝。”
洛飞烟道:“你若有本事,尽可自己去办,只是不要连累我。”
他的语气很不好。
而金展颜的修养却不错,丝毫没有觉得尴尬,只是不再说话。
过了片刻,洛飞烟忽然站起身。
“走吧,我也应该去会一会老熟人了。”
见洛飞烟走过来,凌承立刻戒备。
江雪却自是岿然不动。
“江堂主,又见面了。”
洛飞烟冷目蔑视,从方才他就注意到江雪活动不便的脚。
江雪微微一笑。
“无妨,不劳代堂主操心。”
这是时隔许久之后,两人再一次会面,气氛竟然出奇的平静。
就像暴风雨之中的风眼。
暴风的中心往往没有半点痕迹的,反而平静的异常。
江雪嫣然道:“代堂主,我们能不能单独聊聊。”
洛飞烟正有此意。
金展颜自然就退开了,凌承却没有要走的意思。
洛飞烟冷笑。
“江堂主还真是个抢手的主人,刚刚才没了一条忠犬,这么快又多了一条恶狗。”
江雪道:“既然代堂主眼中,别人都不算是人,那有话也就不怕听了吧。”
“不是人,总归也是畜生,是畜生就该知道自己的本分。”
凌承没有将他的讽刺放在心里,只是紧紧的握起了拳头。
若是换成冷丰,听到这样的话,拳头一定已打了出去。
凌承远比冷丰沉得住气。
凌承却一句话也没有说,只对江雪提醒了道:“小心。”
多余的人终于走了。
江雪面对着洛飞烟,上下打量着他。
她很想看明白眼前这个人,看明白这个人到底有一副怎样的心肠。
终于,她笑了笑,嘴角的笑意有种说不出的意味深长。
可是她却摆了摆手,神情中显露一种极为赞赏的态度。
“厉害,阁下当真厉害,不费一兵一卒,甚至不用自己动手,就将我多年的心血毁于旦夕之间。”
她笑得莫名,甚至比洛飞烟脸上该有的神情更加耐人寻味。
被她这样别有用心的称赞,洛飞烟反而得意不起来了。
现在看来,他无疑是胜了。
可是就算他胜了又怎样,他还是什么都没有得到。
很多人因他而死,但这并不是他的最终目的。
他并不是一个爱好杀人的嗜血狂徒,他不过是要除掉所有阻碍自己成功的那些绊脚石而已。
但是现在,他已有些被动摇。
他不想承认这一点,可是又怕他最不想承认的是事实。
无论如何,他还是决心要按照原来的打算,将自己承诺的一切都做完。
洛飞烟道:“江堂主的脚伤无碍吧,这个时候伤了脚可真不是时候。”
江雪气定神闲道:“都是潜龙帮的那些家伙,自作聪明,不过还好,总算将我从那个地狱带了出来,我很期待到万龙岛上转一转呢。”
“你不害怕?
洛飞烟觉得她的态度有些奇怪。
江雪道:“我为什么要怕,司徒少峥又不是我杀的。从头到尾我都是个受害者,倒是你,我看你还是自求多福吧。”
洛飞烟微微一笑。
“江姑娘好像很开心,是不是劫后余生,开心的太早了。”
江雪忽然用一种惋惜的语气道:“看来你根本什么都不清楚,我现在才明白,你真的只是一枚棋子。”
洛飞烟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他还不适应,不适应江雪现在对他的态度。
以他的所作所为,江雪有什么样的反应他甚至都不会觉得奇怪。
可是偏偏,偏偏她是这种态度。
她本应该是大输家,可是从她的言行中,洛飞烟反复感觉到输家并不是她,而是自己。
莫名的不安就像是一张网突然扑过来,一下就将洛飞烟缠住。
江雪看着洛飞烟失神,她脸上的笑意更冷。
“我知道,你想杀我,我劝你最好不要。”
她突然说出了这句话,洛飞烟的手在这一刹那竟然抖了一下。
他确实想杀她,而且已经决心要亲自动手。
他突然发现,他小看了江雪。
若他动手之时,被江雪发现,他也许不会这么惊讶。
可是这个念头才从他心里生出不久,他还没有真正的动手,江雪竟看穿了他。
江雪只是在笑,阴郁的笑容令人不寒而栗。
从气势上,她已给了洛飞烟致命一击。
然后,她缓缓道:“那件东西,还在你身上吧。”
洛飞烟装聋作哑。
江雪道:“毒经下卷还在你身上,是吗?”
她又问了一遍。
洛飞烟冷冷道:“当然,江堂主将东西交给我的时候,可是再三嘱咐,要我将东西看好,我自然不敢马虎。”
江雪嫣然一笑。
“那就好,现在你该将东西交出来了。”
“哦?”
洛飞烟笑了笑。
“江姑娘以为,自己还是飞雪堂的堂主?还有资格对我发号施令?”
江雪柔声道:“怎么,你认为我已经没有资格。”
洛飞烟道:“非但没有资格,你最好将你身上的上卷交给我。”
“你现在不交,早晚也要拿出来,何必呢?”
江雪的笑容充满了自信。
洛飞烟忍不住道:“有一件事,也许你还不知道。”
“哦?”
“冷丰,你知道冷丰是死在谁手里的?”
洛飞烟本不该说出这件事的。
只要他自己不说,看见这件事发生的那几个人不说,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
可是他却要说,一定要让江雪知道。
好像只有这样,别人才会怕他,江雪才会被他震慑。
可是江雪没有,她既不惊讶,也不悲伤,只优雅道:“怎么,难道他是你杀的?”
洛飞烟冷冷道:“若他临死之前,对你还是忠心耿耿,我或许不会这么快送他前往极乐的。”
江雪品着话中的意味,轻轻摇头。
“所以你还是想要杀我?”
“杀了你,我就能得到我想要的,离成功只剩最后一步。”
江雪又摇摇头,然后问出了一句让洛飞烟意外的话。
“你知道风凌公子的真实身份么?”
她竟然提到了风凌公子。
这不得不说是一件相当奇怪的事情。
她怎会知道风凌公子,怎会知道在背后指使他的人是风凌公子,她还知道些什么呢……
洛飞烟不回答。
江雪继续道:“我知道你背后的人是谁,比你更加清楚,你若想活下去,别再做傻事了。”
她轻轻活动了几下脚腕,一脸面无神情,仿佛刚才还需要人搀扶的情形根本是假象。
洛飞烟的手握在身后,他甚至不敢再有半点轻举妄动。
终于,他放弃了。
他找不到任何机会下手,他甚至没有勇气试一试。
原本还有极大的胜率,可是现在他发现自己想错了。
“风凌公子是谁。”
他终于忍不住问。
江雪却没有回答,只是在笑,笑得无比轻快。
“这个你不需要再问,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我应该感谢你。冷丰死了不要紧,比起他,凌承显然更有用”
这是洛飞烟听到最后的话,江雪说完,便突然变了脸色。
“你……”
一张精致秀美的面容突然因痛苦而扭曲,白皙的肌肤变为死灰色,她倒在了地上,双臂收紧,紧紧卡住了自己的咽喉。
“你,你真的敢……”
这是她所说的最后一句话,话没有说完,她便倒在地上挣扎。
最先冲过来的是凌承,凌承手中有剑,在上船的时候,丘独峰并没有没收他们的兵器。
剑已出手,直刺洛飞烟后颈。
洛飞烟反应极快,折扇一顶,锋利的剑尖竟将铁制的扇骨刺出了一个窝。
这变化实在太快,快到让所有人猝不及防。
接着冲过来的人是金展颜,金展颜一动,翠儿与霞儿便动了起来。
金展颜还是帮着洛飞烟的,凌承一人不是对手。
眼见凌承招架无力,一直在旁冷言旁观的苏霆只能出手。
“几位,稍安勿躁!”
他无疑是想劝架。
可是几人杀机已动,也不是他一时半刻能制止的,直到江轻鸿也加入进来,两人才分别将凌承与洛飞烟、金展颜等两伙人劝住。
白九霄一直没有动手。
他没办法动手,因为事情一发生,洛玉影就将叶小蝉交付给了他。
洛玉影是最先冲过去的,但是还未靠近,又被白九霄拉住了。
白九霄担心她被误伤,但他很快发现洛玉影并不是要去那些混战的人之中,而是奔着江雪而去。
等到众人被制止,才发现她已开始解江雪的衣扣。
“还有救,白九霄,去叫人!”
她急呼。
白九霄愣了一下,她又催促:“快啊!”
白九霄不再迟疑,立刻去拍门。
江雪的领口被松开之后,她将江雪的头仰起,她的鼻孔里流出了黑血,耳孔中也有血迹。
凌承立刻道:“洛飞烟,事到如今,你想杀人灭口吗!”
今晚,这是凌承第一次说话。
洛飞烟道:“我是想杀她,可是……”
可是他还没有动手。
这是他想说的话,但是没有说出来。
此时此刻,谁都不会相信他的话的。
他的身上不知带着多少种毒药,他的袖子里至少就有六七种,而且他确实像杀江雪。
但是就在刚才,他确实被江雪的话给镇住了,他来不及出手,更没有看到是谁下的毒手。
那个时候,他几乎彻底蒙了。
是谁下的手,是谁要杀江雪……
他脑中闪过了无数的念头,却不知哪个念头是真实的,是正确的。
等他反应过来,想要扑过去的时候,凌承的剑已到了面前。
“是这个。”
洛玉影很快从江雪的领口处肌肤里拔出了一根银针。
黑色的银针,毒性颇深。
二百八八.毒针
这毒针还真是眼熟。顶 点 X 23 U S
洛玉影没有说话,有人却说道:“呦,怎么看着有点眼熟……”
白九霄还想说话,洛玉影却将银针收起。
“过来帮忙。”
她要他帮忙,就是不想他多话。
白九霄还算识趣,虽然面露迟疑之色,但果然没有说话,帮洛玉影将江雪扶了起来。
船舱中的事很快惊动了外面,丘独峰大步走了进来。
“出了什么事!”
他显然对这里发生的事很关切。
将这些人关在一起是很有风险的,他原是想要这些人互相撕咬,将真凶咬出来,可是不想却又要赔上一条人命。
赔上一条人命倒也罢了,若真是凭空多了一桩悬案,当真是得不偿失。
好在洛玉影一直在救人,她救人的法子虽有些稀奇古怪,但是好在江雪还有一口气撑着。
恰好船上随行的也有懂医术的大夫。
丘独峰命人将江雪带了出去,其余人等却不得随行。
丘独峰原本要走,凌承却道:“这件事,丘二爷不准备管管?”
丘独峰转头,漠然道:“她是遭人暗算,你想要我怎么管。”
“凶手就在这些人之中,他在这个时候杀人,难道不是太猖狂了吗?”
凌承的眼睛在瞪着一个人,洛飞烟的神情有些沉寂。
因为就在方才,他也亲眼瞧见从江雪身上取出的毒针。
那毒针就是证据,与镶嵌在他扇骨中的毒针如出一辙,成为是他杀人的证据。
他怕了,他着实感觉到了恐惧。
是谁。
方才他并未注意到任何人出手。
而这个人杀江雪的目的是什么呢,这里还有人想要她死?
不。
洛飞烟很快否认了这种想法。
也许那人不只是想要江雪死,还想一箭双雕,借此机会,彻底铲除他们二人。
这便只会有一个人。
飞雪堂几乎全灭,除了他与江雪二人之外,只剩下一个凌承。
偏偏这个凌承是如此迫不及待,自己抢先跳了出来。
凌承已在暗示丘独峰,凶手就是洛飞烟。
洛飞烟离江雪最近,当然就是最有嫌疑的,何况他更是无从辩解。
正当此时,有人忽然道:“江堂主似乎是中了毒针,时间这么短,搜一搜各位身上不就一清二楚了。”
说话的人倒不是白九霄,而是苏霆。
洛玉影可以不让白九霄说出实话,却不能左右旁人。
丘独峰冷目道:“好,既然如此,那便冒犯了。”
在场另有几人也看出来此物不寻常,但是既然已开始搜身,也便什么话也没有说。
叶小蝉终于被吵醒了,见船舱里吵吵嚷嚷的一堆人,她伸了伸懒腰,从地上爬了起来。
“出什么事了……”
她拨开人凑上前,在江轻鸿身边嘀咕。
话音方落,她便瞧见丘独峰也在,手里还拿着一把折扇,她一眼就瞧出折扇是洛飞烟之物。
洛飞烟面色铁青。
丘独峰将折扇一并,“代堂主有何要解释的?”
洛飞烟紧紧闭着嘴,说不出一句话。
他无法解释。
金展颜道:“丘二爷,这其中恐怕是有所误会……”
“误会?我看金公子还是不要说话了,小心把自己也牵连进去。”
白九霄一旁轻笑,有说风凉话之嫌。
要不是看在洛玉影刚才的那个暗示上,他肯定会给这把火浇上些油,他已经尽可能的宽容了。
凌承握拳道:“证据确凿,洛飞烟,你还有何话说!”
洛飞烟道:“我被人陷害,自然是无话可说,不过你也未必就干净。”
他瞥向凌承。
方才离江雪最近的是他,其次便是凌承,虽然明知凌承要动手不太可能瞒过自己,但是凌承紧咬着他不放,他当然理所应当要拖他下水。
凌承道:“怎么,你想说暗算的人是我?”
凌承额上显出青筋,见他眼中有怒火闪烁,似乎恨不得将洛飞烟食肉寝皮。
从这次再见到洛飞烟,他的态度发生了鲜明的变化。
只有白九霄明白这一点,当时在宅子里看到那些人的尸体,对凌承的打击实在不小。
这至少说明凌承还是个有血性的人,他确实对飞雪堂有着某种情感,即便那些人从未将他当做朋友或是同伴。
他想为那些人报仇。
他要洛飞烟以血还血,以牙还牙。
洛飞烟却淡淡道:“事情不是我做的,是有人要陷害我。”
他说话的时候看向洛玉影,他显然有着某种期待,期待洛玉影会帮他说句话。
洛玉影却有些让他失望了。
她只说道:“证据是有了,可是现在更要紧的是救人,等人救过来之后,一切自然不就清楚了。”
江轻鸿微笑道:“不错,这说到底是飞雪堂里的事,我们外人没必要插手,丘二爷你说呢?”
丘独峰似乎受到了某种提醒,道:“不错,有什么事就等江堂主救过来再说。不过……我看洛公子还是换个地方为好。”
凌承的愤恨全写在脸上,此时此刻,若是因为一时私怨引发冲突,形势只怕会越发混乱。
这并不是丘独峰所乐意见到的。
临走之时,金展颜本也提出,愿意陪同洛飞烟,但却遭到了拒绝。
丘独峰当然不会同意,洛飞烟更是想一个人呆着。
正如他所说,从头至尾,他都没有相信金展颜会实心实意的投靠他,即便是为了毒经。
“别担心,我看江雪不会有事的,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沉住气,兄弟。”
白九霄拍了拍凌承的肩。
凌承却闷着头,独自走到角落里坐了下来。
一旁,洛玉影对金展颜道:“金公子对洛飞烟还真是重情重义,可惜他却不领情。”
金展颜莞尔道:“大概他知道我是另有目的,所以对我并不放心吧。”
“那公子是否另有目的呢?除了毒经之外……”
金展颜沉吟,道:“这是自然,因为在下还想要活下去,并不想死的太快。”
洛玉影嫣然道:“那金公子恐怕就要尽快另择良木了,公子应该看得出,洛飞烟这条船已经不稳了。”
金展颜笑了笑。
“纵然如此,我还想再试一试,毕竟洛姑娘与在下也在同一条船上,洛姑娘都没有走,我也不用太着急。”
洛玉影叹息。
“你以为我是心甘情愿,不,我只是迫不得己罢了。”
“心甘情愿也好,迫不得己也好,不论何时,在下总是愿意和姑娘齐头并进,祸福与共的。”
金展颜似乎话中有话,他微笑说完,便径自转身走开了。
洛玉影揣摩着他所说,总觉得金展颜的目的也并不单纯。
白九霄走过来。
“人都走远了,还愣着。”
他显然听到了两人对话。
“他对你倒真是不错,三番五次献殷勤,你要小心了。”
“小心什么?”
“男人不会无缘无故的对一个女人好的,他肯定对你有所图。”
洛玉影道:“你对我也很好,难道你也另有所图?”
“我怎么一样……算了,总之你要小心,别和他扯上什么关系。”
白九霄懒得解释,也知道自己的话洛玉影一定听不进去的。
人往往只有在自己吃亏之后,才会明白有些道理并不是骗人的。
白九霄拉着她走了回去。
叶小蝉睡了一觉,精神已好多了。
她并没有察觉自己被点穴的时,也没有人对她说起,她只是很感慨,自己终于睡了一个好觉。
相比之下,洛玉影的脸色就不太好了。
上船之后,她时常觉得浑身无力,头也昏昏沉沉的。
叶小蝉一手挽着江轻鸿,一手挽着洛玉影。
“喂喂,你们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的所有关注都在方才发生的那件事上,她已迫不及待想知道这两人的看法。
因为这两人的看法几乎没有错误的时候,她很想从他们口中得知自己没有了解到的事情,听他们分析。
江轻鸿道:“洛姑娘怎么看?”
洛玉影反问道:“江公子你呢?”
两个人相识一眼,又同时移开了目光。
江轻鸿道:“洛姑娘似乎在有意维护洛飞烟。”
洛玉影道:“不是维护,只是觉得这件事蹊跷,不想推波助澜。”
江轻鸿舒了一口气。
“这件事确实蹊跷。”
“哪里蹊跷,我看就是洛飞烟干的。”
白九霄像是被孤立在他们之外,所以听到他们一唱一和,自己也忍不住发表见解。
他才不管这两人说了什么,总之他就是与他们观点不同。
好在他们都认为这件事蹊跷,白九霄本心就认定这件事与洛飞烟脱不了干系的,若是要他证明洛飞烟是清白的,这反倒是难为他了。
而叶小蝉也难得有和白九霄观点相同的时候,不过她不愿承认罢了,于是道:“凶器在洛飞烟身上,别人不怀疑他才奇怪吧。”
江轻鸿道:“正因如此,才让人觉得奇怪。”
江轻鸿与洛飞烟几乎没有打过交道,可是洛飞烟的事迹他已听说了不少,他知道洛飞烟绝对不是一个没有脑子的人,更不是个做事冲动,不计后果的人。
此时此刻,在这里杀人无异于将所有矛头都指向了自己。
叶小蝉摇着江轻鸿的胳膊。
“你说清楚一点,小飞雁。”
江轻鸿道:“你说,丘独峰为什么将我们同时关在这里。”
叶小蝉想也不想,立刻道:“这还用说,自然是方便看守,怕我们之中有人逃走了。”
江轻鸿微笑。
“这里是什么地方,四周是茫茫江水,逃能逃到哪里去?”
叶小蝉道:“可以跳水逃走啊,只要水性好,不是没有可能的。”
江轻鸿笑道:“水性好?你认为这里会有人比潜龙帮的手下水性更好?何况单是水性好也不够,还要熟悉地形。江面看来风平浪静,水下却是水流湍急,一不小心便会溺水身亡,现在又是冬季,夜黑水寒,你认为会有人如此冒险吗?”
白九霄附和道:“不错,这是不太可能,大概只有某些没脑子的人才会想到跳江吧。”
叶小蝉瞪了他一眼,但想到冰冷的江水也不免打了个寒颤。
洛玉影柔声道:“当然,小叶说的这种情况也有可能发生,除非是逼不得已,狗急跳墙,若是留在这船上必死,或许会有人一搏。”
但现在,情况并非如此。
一切尚未真相大白,即便杀害司徒少峥的真凶在此,也还不至于走投无路到这种地步。
所以就算现在外面无人看守,也绝对不会有人逃走的。
这个时候,没有把握的话,谁先动谁就死。
因为只有心虚的人才会先动起来。
就算能逃走,也无异于承认自己是凶手。
而在这里的人,大多是有名有姓,有迹可循的。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不过洛飞烟,洛玉影出外……
但洛飞烟原本并不是最有嫌疑的人,他的嫌疑甚至很小。
但倘若江雪真的是被他暗算,在这个时候,是什么会迫使他动手杀人呢。
若说他就是心虚之人,若他真的与司徒少峥之死有关……这也不是说不通的。
所以才要等江雪转危为安。
只要江雪可以开口说话了,她也许便能道出暗算她的人是谁,同时她遭人暗算的理由也会真相大白。
洛玉影无异于给了所有人一个台阶。
白九霄道:“我看丘二爷似乎也不想立刻拿住凶手。”
经他这么一说,叶小蝉也有了这样的感觉。
而从丘独峰轻易答应也可以看出,他其实并不关心暗算江雪的人是谁。
他关心的只有司徒少峥之死,只有证明江雪被人暗算与此事有关,他才会真正的动起来。
但是现在如此论断,还为时尚早。
他了解这些人。
在他眼中,这些人都不是等闲之辈,杀人的理由也很多。
他虽偶有武断之时,但是现在却很沉得住气。
叶小蝉忽然想到刚才江轻鸿问她的问题,于是道:“那你说,丘独峰为什么把我们关在一起。”
白九霄道:“你还不明白,他把我们关在这里,就是生怕我们没有人动。”
这是他刚刚想到的,仅比叶小蝉快一步。
因为他从不喜欢去猜度别人的心思,也是因为他从前与人少有交往。
但是现在,与江轻鸿交往多了,他发现探索人的想法与行为原来也有很多乐趣。
没有人动。
便是死局。
要破解这场死局,丘独峰就要发力。
可是这里的人他又暂时动不得,所以他便巧用手段,让这些人单独在一起,让他们自己先动。
一旦局活了,他便知道如何看准时机下手。
二百**.各怀鬼胎
“不过是化主动为被动,要人做贼心虚的人自动送上门来。还以为是什么高招。”
叶小蝉碎碎念,心里却暗暗琢磨,感慨丘独峰的老奸巨滑。
原来他正巴不得这里出乱子。
这道理叶小蝉后知后觉,可是洛飞烟不会。
“这个时候,就算有什么原因逼不得已要动手,他也绝不会蠢到用银针杀人,还把证据留在自己身上,让人抓个正着。”
听了江轻鸿的话,叶小蝉眼波跃动,忽道:“那是怎么回事,不是洛飞烟,那是谁?”
“如果不是洛飞烟,当然就是……”
白九霄目光流转,依次在两人身上掠过。
下毒的是谁他不知道,但不是谁显而易见。
下毒的不是他们四个人。
除了他们这四个人,剩下的当然都有可疑。
金展颜与那两个丫头,再有就是……
凌承。
白九霄不太相信这件事会与凌承有关。
于是他问道:“你们还有什么发现吗,关于凶手……”
洛玉影不说话。
江轻鸿也没有立刻回答,只道:“洛姑娘方才也是考虑到这些,才打算有所隐瞒的吗?”
什么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江轻鸿话不多,却是个细心的人,细心到让人觉得可怕。
洛玉影柔声道:“我是认为这不像他做事的风格,他虽然狠毒,却并不愚蠢,看来有人想要对付他。既然不关我的事,我可不想引火烧身。”
江轻鸿道:“那洛姑娘认为,什么人会想嫁祸他。”
洛玉影道:“这就不好说了,有可能是真凶,金展颜与凌承也各有可能,还有……”
她拉长了声音,似乎是在思考。
“还有谁?”叶小蝉忍不住问。
不想洛玉影淡淡答道:“还有我自己。”
这显然不是众人希望得到的答案,正相反,所有人都因为这个答案为之一愣。
“洛姑娘说笑了,江堂主中暗算倒下的时候,我们都离得很远。”
“可是取出银针的是我,当时几乎所有人的主意力都在洛飞烟身上,也许江雪身上根本就没有毒针,是我故意嫁祸。”
洛玉影看着江轻鸿,嘴角带着耐心寻味的冷意。
江轻鸿微笑。
“洛姑娘多虑了,在下知道你不会如此。”
洛玉影嫣然一笑。
“江公子这么信任我?我可从来没说过自己是清白的,而且我也确实有理由这么做。”
她忽然说出这样的话,叶小蝉与白九霄神情各有不同。
她不是个会说笑的人,更知道这样严重的事开不得玩笑。
江轻鸿道:“那我倒想听一听姑娘的理由。”
洛玉影不动神色,甚至有些漫不经心。
“我们一直有过节,从前我已不止一次被他逼上死路,纵然如今能维持着表面的和平。可是我却被迫受制于他,再没什么比斩草除根更让人放心的了。现在是个好机会,我怎会放过。”
她抬眸看着江轻鸿,眼中全是凉薄的冷漠。
叶小蝉不由吃了一惊,讶然道:“你,你不是说真的吧。”
白九霄则不说话,心中也开始起疑。
江轻鸿还是只微笑。
“这理由是说得通,不过我知道不是你,因为我有证人。”
这次意外的倒是洛玉影。
“证人?什么证人?”
“当然是可以证明你清白的证人,证明那毒针不是出自你手,而确实是从江雪身上取出来的,是吗,白兄?”
白九霄一直在出神,也不知在出神想什么。
听到江轻鸿在叫他,他才回过神。
他这才记起,自己似乎是看到洛玉影救人的经过,可是他当时的注意力并不在江雪身上,而是在洛玉影身上。
洛玉影当时看来很焦急,他认为她是焦急的救人,所以并没有关注其他。
其次,他关注的就是众人与洛飞烟之间的争议。
他是堤防着洛飞烟随时出手,他挡在中间,洛玉影才不会受到牵连。
但是江轻鸿既然这么问了,他便准备只能接道:“是,我是在跟前……”
“那你看到了吗?”
洛玉影看向他,眼神淡淡的,透着疏离。
可白九霄眼中的迷茫突然在这眼神落在自己身上的时候突然消失了。
“我看到了,不是她,她只是想救人,不用怀疑。”
白九霄回答的十分肯定。
叶小蝉长长松了一口气。
若真与洛玉影有关,洛飞烟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他一旦明白过来,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这个时候多一事总不如少一事。
洛玉影眼中隐隐的犀利忽然淡了,整个人变得空飘飘的,不知在想什么。
江轻鸿道:“所以我也说一定不会是洛姑娘的。”
洛玉影忽然道:“江公子,可否借一步说话。”
窗边能听到外面的冷风在呼啸。
洛玉影沉默良久,江轻鸿也不说话。
二人就站在那里,站了许久,然后洛玉影才转过了身。
叶小蝉哼了一声。
“什么神神秘秘的事,还要背着我……”
翘着的嘴巴气鼓鼓的像一朵喇叭花。
等她不经意转过头,倒被一边拉着脸的白九霄吓了一跳。
“喂,你这是什么表情,怎么好像要吃人一样。”
白九霄收起眼神中的怒意,忽然站起身。
“看来我们想法一致,那接下来该怎么办。”
“怎么办,让我想想……”
江轻鸿正思索,身后有一只手重重拍在了他的肩膀上。
他回过头,见是白九霄。
“有什么话就大大方方的说,背着我们,算什么。”
“对啊,我要听!我也要听!”
叶小蝉跟着挤了过来,一脸好奇。
江轻鸿正犹豫要不要说,洛玉影却道:“我没什么好说的,若是想知道,就问他吧。”
她还是一贯的不近人情,恢复了冷脸对人的常态。
她说着就要走开,似乎有意在回避什么。
白九霄忽然拉住了她。
“好,你们话说完了,轮到我有话要说了。”
见洛玉影被拉走,叶小蝉奇怪道:“那家伙怎么了,怎么这么大的火气?”
江轻鸿还在沉思中,等他思绪暂停,他才笑了笑。
“你说呢?”
“我?我怎么知道,不过话说回来,你们刚才神神秘秘在说什么,快告诉我呀!”
大庭广众,她竟然拉着江轻鸿的脖子。
她一向如此,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她突然叫嚷起来,船舱里压抑的气氛倒松弛了不少。
少了江雪与洛飞烟,这两个矛盾最大的人,氛围与方才自然有差别。
“喂,说起来你那个朋友也奇怪,他和金展颜有什么好聊的。”
叶小蝉突然说起这个。
她说的是苏霆。
从刚才的事情结束,苏霆就主动走到金展颜身边去了。
金展颜与洛飞烟是一路,叶小蝉对这件事耿耿于怀,所以连带着投向金展颜的苏霆也让人觉得说不出的奇怪。
江轻鸿却只笑了笑,拉起了叶小蝉的手。
“我都知道了,你感觉怎么样?”
他的声音出奇温柔,叶小蝉眨了眨眼睛,忽然也笑了。
“做什么,你这是在关心我吗?”
江轻鸿看着她,眼神里除了温柔,还有些别样的东西,像是担忧。
叶小蝉专注的凝视着他,笑容更加灿烂。
“你呀,说起来这几年你也改变了不少,但其实还是老样子。”
“改变?”
“嗯,看你的眼神就知道了,从前你不就时常有这种呆呆的眼神么,本以为能彻底改变。”
叶小蝉咯咯笑着,好不容易才止住笑。
“所以你是在担心我?”
江轻鸿却有些笑不出来,他叹了口气,揉了揉叶小蝉的脑袋。
“说什么傻话,我当然担心你。”
“不用担心,我不会有事的,你也不想想我是谁。再说,洛飞烟那边还有小玉,她可以摆得平……”
江轻鸿摇了摇头,不知为什么摇头。
从前他就时常摇头,叶小蝉闯祸的时候摇头,对叶小蝉无奈的时候摇头,被叶小蝉戏弄的时候也摇头。
他对别人总是很有办法,但是这些办法到了叶小蝉身上偏偏就什么用都没有了。
见他摇头之后就一脸正经,叶小蝉笑眼如月。
“怎么,怕我一不小心会死?”
“喂……”
江轻鸿又想伸手去揉叶小蝉的头,却被叶小蝉偏头躲过。
“好了,我知道你不喜欢我说这样的话,我没有开玩笑。”
为了证明自己说的是真话,叶小蝉收起了笑容。
她用力的捏了捏江轻鸿的手。
“其实我真的想过,我不想死,我还没有活够呢。如果我死了,留下你一个人,那你岂不是很可怜?”
江轻鸿想说话,她又立刻捂住了他的嘴。
“你不用急着否认,我知道你有很多朋友,更不少我一个。但是我不一样,如果换作是我失去你,我宁愿死的那个人是我……”
叶小蝉的手心很温暖,却远比不上她眼眶中湿润的热意。
她不期待江轻鸿会回应,她已经习惯了,习惯不论她说什么,江轻鸿却只是笑而不语,用那种温柔而宠溺的眼神看着她。
每当这个时候,江轻鸿的温柔便如同冷漠一样,令人心碎。
这次果然也是一样的,叶小蝉的心一下抽疼,手还没来得及收回去。
江轻鸿又握住了她的手。
他什么都没有说,却紧紧的握着叶小蝉的手,他的手也是暖的,手心还有细腻的汗珠。
“小叶,我都明白,我明白的……”
他都明白。
所以他不希望她在说下去吧。
叶小蝉忽然破涕为笑。
“怎么了,你以为我真的愿意为你去死吗,傻瓜,我才不会呢,你不知道我多惜命……”
她讪讪说着,终于挣开了江轻鸿的手。
不论多少次,江轻鸿的答案总是一样的吧。
不喜欢便是不喜欢。
若是他也喜欢她,又怎会让她无限期的等下去……
“啊,好冷啊,冬天真是讨厌。”
叶小蝉摩挲着手臂,转身想要走开。
忽然,她感觉到一阵温暖包围过来,原来是身后的江轻鸿解下了自己穿的外袍,裹在了她的身上。
“不用,我……”
“别,你穿着吧,着凉了不好。”
江轻鸿的神情有些落寞,叶小蝉察觉到后,也低下头不再说话。
一旁,有人将这一幕看在了眼中。
“喂,我说的你有没有听到。”
见洛玉影心不在焉,白九霄着意提高了音量。
洛玉影只得转眸。
“小叶中了毒,还需要两包解药,药在洛飞烟手里。”
“啊?”
“你想知道的就是这个吧,这就是我袒护洛飞烟的原因,他现在还不能出事。”
“有这回事?”
白九霄想过很多原因,却万万没想到是这样。
洛玉影又道:“所以方才我找江轻鸿也是为了说这件事,小叶,她有她的坚持,可是我认为还是要告诉他。”
“原来是这样。”
白九霄皱了皱眉。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之前,小叶去找我,洛飞烟下的手,目的很有可能是威胁我,当然也有可能是想给自己多一个保障。”
这个保障就是江轻鸿。
洛玉影虽不愿让其得逞,但还是充当了帮凶。
因为与被人威胁相比,叶小蝉的安危更加重要。
何况以江轻鸿的本事,洛玉影相信让他知道是一件好事。
“不论如何,我还是应该谢你,谢谢你帮我。”
洛玉影草草说了几句,又流露出那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不用担心,会想到办法解决的。”
白九霄安慰一句。
洛玉影忽又淡淡道:“你真的看见了?”
“什么?”
白九霄的神情有一瞬间懵懂的犹疑。
他还没来得及想好怎么回答比较稳妥,洛玉影已道:“你没有看见吧,你并不是像江轻鸿那样的人,也一向不会注意那些多余的事。”
“你……你是说银针的事?”
洛玉影柔声道:“难道不是吗?”
白九霄表情中的不自然很快消解了,他忽然慎重的问道:“所以也不是你吧,我知道的。”
洛玉影道:“那你为什么说谎,我并不需要你为我说谎。”
“可是说都说了,你还没回答我。”
洛玉影不愿回答,答案显而易见。
可一旦回答,白九霄极有可能继续追问下去,所以她干脆就闭上嘴,任由别人误会。
白九霄道:“你呀,总是嘴硬心软,我想你还没这么清闲,清闲到有那心思陷害别人。”
听他这话,倒想对洛玉影的心思很了解。
其实他只是接触久了,认为她并不是个坏女孩。
“对了,有几句话,我一直想对你说。”
“什么?”
洛玉影恹恹抬眸。
“是之前的事,我……我不该扔下你一个人。”
没想到白九霄会突然道歉,洛玉影颇为意外。
二百九十.杀鸡儆猴
“好好的,说什么该不该,你放心,那些琐事我并未放在心上。www.uu234.net”
洛玉影别过面,又要走开。
白九霄道:“你真未在意,那你为何一直对我……对我视若无睹,不冷不热?”
对。
视若无睹。
不冷不热。
从她这次出现后,对他就一直这般,像再未将他放在眼中。
“有么?”
洛玉影不明其所指,等到心念回转才想起许是因为自己挂心叶小蝉所中之毒,又因为黑袍人的事分心,整个人才会略微心不在焉了些。
“那你便是误会了,我明白那日你突然离开,定有缘故。你不必解释,我还没有心胸狭窄到这种地步,还有事吗?”
若是无事,她像是再连一句话都不想与他说了,白九霄的心像是被什么扎了一下。
“好,纵然你不介意,我却一定要说。那日你带我到密室是不是有话要说,我要弄清楚。”
洛玉影道:“事情都已过去,没有再谈及的必要……”
她原本带白九霄去,便是希望白九霄能堤防某些人,但是现在看来,他已经心中有数,自然不用再多说。
白九霄道:“有没有必要知道,那是我自己的事,你若是不说,我心里总觉得好像是自己委屈了你。”
耐不住白九霄的嗦,洛玉影皱眉道:“你真想知道,我知道也不多,其实那晚……并不是我自己逃生,而是被人所救。”
“被人所救,是谁?”
“我当时意识并不清楚,不过事后我怀疑是唐蜜。”
“唐蜜?是她?”
白九霄讶然回眸,下意识看向一旁坐在角落里发呆的唐蜜。
“事后我向洛玉影求证过,她确实已与洛飞烟联手,早在我们还没有到达银沙洲的时候,就在那艘船上。”
“什么?有这回事?”
“她之前当然也不是失踪,而是自己溜走了。后来,她救了我,不过我却因此病发,病的很重。再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她把你引到了那里……”
宴无好宴,确实是一场鸿门宴了。
洛玉影道:“那晚她做的局被我撞破,看在她救了我一命的份儿上,我也饶过了她,事情就是这么简单。”
“那后来呢?是你将我带走的?你为什么又要不辞而别?”
前面的事白九霄几乎已猜了七七八八,但他想知道的是后边发生的事。
洛玉影道:“我想带你逃走,可是那时候以我的身体,根本带不走你,就在我束手无策的时候,有一人出现了。”
“谁?”
“洛飞烟。”
“他?他也去了?”
白九霄没想到,当晚那里还出现了第四人,尤其是当他知道这第四人是洛飞烟,惊讶更是可想而知。
洛玉影道:“他一直知道我在唐蜜手里,却不知道唐蜜的藏身之处,那晚是托你的福,他发现了你们的足迹,尾随而至……”
“那后来呢?我是怎么会回去的?”
“我也以为他会对你不利的,不想他竟什么也没有说,带着你就走了。他知道我行动不便,大概想先处置了你,再回来收拾残局,不想我却趁机逃了。”
想到那一段日子的狼狈,洛玉影不由苦笑。
白九霄道:“你是怎么逃走的?听江轻鸿说,你曾和梅姑他们在一起?”
“说来也凑巧,从洞中逃出来后,我不辨方向,乱走乱撞,竟碰上了火驹的人。就是同梅姑一起的那个年轻人,将我带了回去。”
听到这里,白九霄才缓缓舒了口气。
说到梅姑,就想起那晚假扮洛玉影的事,他又问道:“那梅姑为何要假扮你,她又为何会出现飞雪堂被灭的宅子里?”
洛玉影道:“这当然是我的主意。”
“你的主意?”
“是,因为她要杀洛飞烟,我不想看她去送死,可是我又帮不了她。”
那个时候,距离程达之死不久,梅姑动了杀心。
但是谁都没有料到那晚洛飞烟会有行动,梅姑冒然去刺杀,定然是有去无回的。
而碰巧的是火驹之中的那个年轻人是易容的高手,他花了整整一人一夜的时间,为梅姑易容改扮,目的就是为了帮梅姑,顶着洛玉影的这张脸去刺杀洛飞烟,胜算总会大些。
白九霄道:“那易容改扮的手法的确非同寻常,不察之下确实容易上当。”
“他自言曾跟随过天下第一易容高手李四,后来才加入了火驹。”
“哦?有这回事?不过听说李四从不收徒的。”
“他也未曾以李四之徒自居,不过说到李四之时,他一脸崇敬的模样倒不像作假。”
“还有这回事,那下次见到李四,我倒要打听打听。不过那易容连我都没有骗过。洛飞烟与你又如此熟稔,还好她没遇上。”
白九霄摇头。
梅姑易容过的模样洛玉影是见过的,可以说是有八分形似,五分神似,乍看之下并不容易被瞧出破绽,但是白九霄怎就这么容易识破了,洛玉影还有些想不通。
不想白九霄笑道:“下次再有人假扮你,记得提醒她,往自己身上带个药包什么的,你身上的药气,隔着老远就能闻到的,可是她身上却是淡淡的脂粉味。”
洛玉影不知白九霄说的是真是假,她的嗅觉一向灵敏,虽然从来药材不离身,但有时候药材的气味却会让她头疼。加上她极爱干净,处理的时候也很仔细,不过大抵衣袂上沾了气味总是难免的。
她轻轻叹了口气。
“其实梅姑原本就是在赌,那她的性命去赌,无论洛飞烟是不是死,那个人的命都救不回来了。”
那个人就是程达。
想起最后一次见程达,他将那方丝帕交给自己时候的神情,白九霄竟觉得心中酸楚。
同样,梅姑未曾在洛玉影面前流过一次泪,可是她心里的悲伤洛玉影却能感觉得到。
他们都是有情有义的人。
不论他们之间的情义是哪一种,都是一种真挚而美好的情感,但现在仿佛都已随着他们的死,随着吹起的江风而逝。
死亡不能毁灭一切,可是当人被毁灭的时候,没有旁观者的记怀,到头来岂非便真的成空了。
洛玉影心中的落寞大抵也与此有关,今晚的她很想静默的呆着,不想和任何人说话。
所以白九霄也没有再说话,他就陪她在那里。
她倚站的,白九霄也没有像往常一样坐下来,而是陪她站着。
说不上原因,他只是觉得自己应该这样做。
苏霆走过来的时候,面带微笑,连脚步似也轻快了不少。
可不等他开口,江轻鸿便道:“看来苏兄谈的结果还不错。”
苏霆笑了笑。
“什么都瞒不过江兄。”
江轻鸿笑道:“非也,但见此时苏兄还能如此精于筹谋,在下倒是很佩服苏兄的镇定从容,看来苏兄终于肯暂时放下心中大石,平心静气的面对如今的局面了。”
苏霆叹了口气。
“我知道,焦急也无用,我总是在想,若非我固执己见,非要急在这一时回去,司徒兄也未必会遭人毒手……”
说起司徒少峥之事,他神情间又有了几分歉疚与惋惜。
两人的对话叶小蝉倒是能听懂,可是她听不懂的是此事与苏霆跑到金展颜那里去有什么关系。
只听苏霆笑道:“金陵金家果然也不是寻常之辈,此时此刻,想不到金公子依然十分坚决的宛拒了我的拉拢,说来真是惭愧,江兄要失望了。”
江轻鸿道:“失望倒不至于,不过说来奇怪,洛飞烟如今已是这样的局面,这位金公子倒很执着啊。”
叶小蝉明媚的眼波朝着金展颜方向瞧了瞧,忽道:“总不会是这位金公子有什么把柄被人捏着吧。”
“把柄?他会有什么把柄?”
“那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像他们这种富家子弟,别看人前有模有样,风度翩翩,背地里还不知有多少龌龊的丑事,不能见人。”
这话本是在说金展颜,听这论调倒要一竿子打翻一船人。
听她又要胡言乱语,江轻鸿忙道:“算了,随他去吧,人各有志。”
“也对,道不同不相为谋,他想为洛飞烟陪葬,我们也管不住。”
她刚说完,又眨了眨眼睛。
“再说,洛飞烟不在,最害怕的可不是他,你们两个大男人莫非看不到角落里还有一个人吗?”
她说的是唐蜜。
其实不用她说,谁都不会忘记角落里的唐蜜。
就在不久之前,白九霄还问过洛玉影。
“你既知唐蜜是装疯卖傻,还想害死我,你为何不去揭穿她。”
洛玉影道:“揭穿她又如何,难道你以为揭穿了她,她就会乖乖认错,从此安安分分,还是你就能将她赶走,让人眼不见心不烦?”
“那……那你总不能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吧,还有她,明明知道你清楚她的真面目,怎么还敢跑出来,就当我们全是傻子不成!”
洛玉影嫣然一笑。
“怎么,难道你还在记恨她对你下毒的事?”
“不是记恨,而是这样的人留在,早晚都是祸害。”
白九霄这句话,洛玉影倒是十分之认同。
于是她点点头。
“那好,既然如此,你便去将这个祸害除掉,如何?”
“除掉?怎么除掉?”
不想洛玉影这么快便应了,白九霄倒远没有想到这么多。
洛玉影莞尔道:“既然你还没有想到如何才能除掉她,那就等想到了再说吧。”
江轻鸿与苏霆看眼神倒很有默契。
他们就像是没有听到叶小蝉的话,也不知道她在暗示什么。
叶小蝉摇头感叹。
“哎,见到长得好看的女人就心软,你们男人真是没用,看我的。”
她骄傲的哼了一声,负手向唐蜜走去。
唐蜜坐在角落,脸色极为难看。
丘独峰在的时候,她还会装模作样一下,现在丘独峰不在,洛飞烟也不在,剩下的人偏偏是她的对头。
见叶小蝉走过来,她便立刻闭上了眼,佯装睡着了。
见叶小蝉如此坏笑,洛玉影便知她又要生事。
可是这次她刚撸起袖子,准备大干一场,非逼得唐蜜露出真面目不可的时候,船舱外突然传来一阵叫嚷声。
这声音可不寻常,尤其是出现在这个时候,这个地方。
叶小蝉豁然驻足,转而跑到窗户边,翘起脚向窗外望去。
窗外,有人在奔跑,大呼。
呼喊之间,叶小蝉听到了“火”字,接着便闻到一阵什么被烧焦的气味浓烈呛鼻。
“火……是不是起火了?”
叶小蝉惊讶回眸。
“什么?”
白九霄奔了过来,也凑到了窗棂上。
很快,众人又得到了一个确实的消息。
“好像是真的。”
“废话。”
叶小蝉嘟囔。
“现在外面都乱成一团呢……”
她忽然眨了眨眼睛,心里有了什么小算盘。
她三步并作两步,跑到门边,从门缝里往外瞧。
只见门外都是走来走去的全是人,原本守在门口的人也跟着跑开了。
看来这是个好机会。
要是想溜走的话……
她嘴角刚一扬,江轻鸿就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
而江轻鸿刚将她拉开,舱门就自己开了。
丘独峰出现在门口,就像一座巨山,江轻鸿挡在叶小蝉身前。
“丘二爷,外面出了什么事。”
丘独峰没有说话,眼神却扫向了角落中。
那角落中的人正是唐蜜,接着丘独峰便做出了让所有人都出乎意料的行为。
他一挥手,门后冲进来两个人,上前就将唐蜜按住了。
“带走。”
他只说了这两个字,人便走了。
任凭其他人在旁边说什么,他再未回头说一个字。
唐蜜被带走。
舱门再次被重重关上。
这次丘独峰的态度有了些说不出的变化,不知是否与外面的骚乱有关。
但是没过多久,骚动就渐渐偃旗息鼓了。
叶小蝉再听不见动静,觉得很是扫兴。
“这到底怎么回事呀。”
“还能怎么回事,应该就是失火了。”
白九霄插话。
“这我当然知道,我说的是怎么会失火。”
“失火的原因有两种,一个是意外,另外一个当然是人为,你觉得是哪种?”
叶小蝉当然也在想这个问题。
联想到方才唐蜜被捉走的事情有些奇怪,但又不知这两者之间是否有关联。
所以她站起身。
“喂,小飞雁,你说怎么回事?”
江轻鸿还在思考。
苏霆却道:“我想看来是与那位代堂主有关了。”
洛飞烟。
为什么是洛飞烟有关。
叶小蝉觉得越发奇怪。
江轻鸿忽然道:“看来我们只能希望唐姑娘好运了。”
二百九一.视而不见
唐蜜被带走。www.uu234.net
这并不是个好的讯号。
果不其然,未过多久,又有人来了。
这次来的人并不是丘独峰,丘独峰未再出面,来的只是彭无极。
在丘独峰面前,彭无极谦逊的就像个生怕做错事的后生,但是丘独峰不在,他就像换了一个人,又变成了先前那个下令一个活口不留的狠角色。
他敷衍的一抱拳。
“金公子,得罪了。”
他的腰背挺得笔直,伸出一手指头,向着金展颜一左一右分别点了点。
金展颜左右站的是翠儿与霞儿,当遇上危险的时候,她们总是习惯这样保护金展颜。
但是这一次,遭遇危险的却不是金展颜,而是她们。
她们下意识都看向金展颜。
金展颜道:“丘二爷这是什么意思?”
彭无极冷笑。
“哦,我忘记了,几位还不知道,洛飞烟跑了,放了一把火之后,人就跑了。”
金展颜道:“他跑了,和翠儿霞儿有什么关系?”
“这倒没什么关系,不过出了这样的事,二爷怕是有人不把我们潜龙帮放在眼里,所以只能算各位倒霉了……”
“你们也别愣着了。”
嘴角的冷笑突然消失,彭无极一转身,他带来的几个人便向翠儿霞儿扑了上去。
他们的目的只是翠儿与霞儿,翠儿、霞儿这二人也不是好欺负的,二话不说就将扑上来的人打倒了。
没有想到这两个小丫头的身手如此好,彭无极暗骂了一句“废物”,一撩起衣摆,准备自己下手。
两个丫头手里都有兵器,两人肩背并抵,彭无极飞起几脚,一脚比一脚更狠更重,可是都被她们一一化解。
这两人合作起来自有一种无间的默契,这是她们第一次显露身手,原来看似平平无奇的小丫头,手上的功夫却似乎不差。
三人不过对了三招,三招之间,两方各不示弱,不相上下。
他们都毫不留情,招招杀手,只要任何一方稍有大意,便会立刻死在对方手里。
等过到第五招的时候,彭无极身子一震,倒退数步,喝道:“金公子,莫叫属下为难!二爷要的是这两个丫头而已,莫非要二爷亲自来请!”
金展颜一直未动,但话音落下之时,他的目光一暗。
“住手。”
二字一脱口而出,翠儿霞儿的动作便骤然停止,没有丝毫的迟疑。
“你们……随他去。”
金展颜的神情很沉重,因为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已意识到,这对他来说可能意味着什么。
比起他深藏在内心中的情感起伏,翠儿与霞儿倒并未表露出丝毫的犹豫或是失望。
她们所做的正如她们说过的,而她们所说的也正是她们一直在做的。
所以她们就走了,很干脆的走了。
寒光从舱外透出来,两条纤细苗条的身影拉的悠长,她们踏光而去,许久都没有回来。
舱门关上的时候,金展颜缓缓的舒了一口气。
叶小蝉有些气愤。
“喂,你怎么能让她们去,你不担心吗?”
叶小蝉在对金展颜说话,金展颜却只冲她微微一笑。
这个时候,他竟还能笑得出来。
真是个没心没肺的人。
叶小蝉不喜欢面对着这样的人,所以她只能走开。
但她转身走开的时候,没有注意到金展颜脸上的笑意冷得像是深渊底的寒冰。
“你们听到没有,洛飞烟逃跑了,这可怎么办?”
叶小蝉急的快要跺脚。
白九霄道:“我们还没聋,不用你提醒。”
对于这件事,他也觉得很是不快。
苏霆道:“看来这位代堂主还真有些本事,这该不会是他故意设的局吧。”
“哦,原来是这样,这个人还真是狡猾多端!”
叶小蝉立刻恍然大悟。
江轻鸿叹了口气。
“洛姑娘,看来这次我们失算了。”
洛玉影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好像也不太关心。
她在想的是别的事情。
听到洛飞烟放火逃走之后,她只担心一件事。
叶小蝉。
叶小蝉还需要洛飞烟的解药,她不知道过了多久,可是显然离下一次叶小蝉服药的时间并不太多。
翠儿与霞儿一直没有回来,时间不知过了多久。
门再次打开了。
来的人还是彭无极。
彭无极一进来,船舱里的气氛不免骤然紧张。
最紧张的人当然是金展颜。
翠儿与霞儿并没有一并回来,他想知道,又似乎害怕知道,怕知道那最坏的结果。
还好彭无极并不是来传话的。
可比传话更糟糕,因为他又是来带人的,而且这次带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洛玉影。
“洛姑娘,二爷有请。”
彭无极笑起来让人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叶小蝉往洛玉影身前一挡。
“刚才带出去的人还没回来,你们二爷到底想做什么?
彭无极冷笑道:“这是二爷的命令,叶姑娘若是有异议,那就等二爷来了之后亲自问他。洛姑娘,请吧。”
彭无极做了一个手势,看来若是洛玉影不配合,他也不介意用强。
不待别人说话,洛玉影道:“好,我跟你去,走吧。”
她用坚定的眼神给了叶小蝉一个安慰,绕过去以后,对江轻鸿道:“江公子,请好好照顾小叶。”
“你放心,你也一样。”
江轻鸿一句废话也不说,他知道洛玉影非去不可,也许她正想去瞧瞧。
他们这里也该有人去瞧瞧了。
白九霄追上去,拉住了她。
“你不必去。”
他回头对彭无极道:“你回去告诉丘独峰,洛姑娘是我们财神山庄要的人,要是想请她,就叫丘独峰自己来。”
白九霄搬出了“财神山庄”,彭无极的面色有了一丝犹豫,但他立刻道:“白公子是想用财神山庄的名头压人?”
白九霄道:“不是压人,只是怕你们弄不清楚状况,干出什么让自己后悔的事。”
他忽然坏坏一笑,不怀好意远比彭无极更甚。
彭无极皱了皱眉,是反感的皱眉。
他最讨厌的就是这些自以为是的富家子弟。
洛玉影却道:“我去去就来,丘二爷不是不讲道理的人,我们也没有必要要这位小哥为难。”
洛玉影可以说是很不给白九霄的面子了,白九霄抬出财神山庄,为的是不让潜龙帮的人为难她,可是她却迫不及待,自己要往别人的套里钻。
“走吧。”
洛玉影轻轻拨开白九霄的手。
“姑娘通情达理了,那就多谢了。”
彭无极冷冷道谢,为洛玉影让出了一条路。
“你……”
白九霄有些气不打一处来。
就在彭无极等人走到门口的时候,白九霄三步并作两步追了过去。
“白公子,当真要为难在下?”
彭无极一拦。
白九霄皱眉道:“不为难你,不过我也要去瞧瞧。”
“这……这恐怕不妥吧,二爷说只请洛姑娘一人。”
白九霄道:“你带我去,有什么事我担着,要不然……”
他眼波流动。
“你若不肯,要是我一生气,也会忍不住再给你们来一把火。”
这话一说出来,彭无极的脸色都变了。
刚才救火的时候,他们这些人可是没少出力。
要是因为他不让白九霄跟着,白九霄因此再玩出什么花样来,那他肯定就要有麻烦了。
加上丘独峰叮嘱过,这船上有几个人轻易不要去为难,于是彭无极只好道:“既然这样,那就一并请吧。”
“我也要去……”
叶小蝉反应过来,只是彭无极假装没有听见,大步就走了。
人一走,舱门就严严实实的关上了。
叶小蝉扑过去的有些晚了。
“喂,我也要去!你们回来啊!”
她用力的拍着门,将门敲得咚咚直想。
江轻鸿走过去。
“好了,你去做什么,还是老老实实的吧。”
叶小蝉瞪起眼睛。
“小飞雁,你也太没心没肺了,我可是身中剧毒的人,要是找不出洛飞烟,我可就麻烦了!我现在怎么还呆得住,我当然得出去找人!”
找人是假,想去凑热闹才是真。
这个理由实在是很好,叶小蝉准备以后要多用两次。
她其实并不担心。
因为有洛玉影在,所以她从不担心自己。
她担心的是洛玉影。
最近她总觉得洛玉影有些不对劲,做事总是很反常。
从前洛玉影总是对什么都漠不关心,她希望她的生活能有起色,过的日子能开心一些,但现在她好像总是被卷进矛盾的漩涡,自己拦都拦不住。
都是这个白九霄,俨然就是个倒霉鬼,自从他出现之后,洛玉影的生活就没消停过,她忿忿的想着。
苏霆道:“看不出,白兄对洛姑娘还真是上了心。”
他像是看出了什么,随口感慨。
江轻鸿笑了笑,没有多说。
苏霆问道:“有白兄跟着应该无妨,潜龙帮做什么都会顾忌一些。”
江轻鸿道:“希望如此。”
叶小蝉急道:“你们说,丘独峰到底想干什么,为什么把女人都抓走了。”
苏霆见她真的在担心,道:“小叶姑娘应该是误会了,我想丘二爷并不是特意要带女子出去,而是他在先挑软柿子捏。”
“软柿子?”
叶小蝉捏着下巴,环视一圈周围。
“什么意思,他难道还想来硬的不成?”
苏霆道:“叶姑娘没听过吗,最有用的法子就是软硬兼施,他只对我们客客气气的话,估计什么也得不到。而且……他也许是被洛飞烟激怒了。”
回头想想,丘独峰确实没有为难过他们。
直到江雪被暗算,所有证据都指向洛飞烟,可看样子他也没有对洛飞烟怎样。
但是洛飞烟却又放起什么火了……
现在连累了他们,着实可恶。
苏霆道:“唐姑娘与洛姑娘背后无人,翠儿霞儿说到底是丫头,她们不像咱们,有让潜龙帮忌惮的背景,所以丘独峰才要找她们的麻烦。”
“那我呢,我可与你们不同,我又没什么背景的。”
苏霆道:“小叶姑娘不必谦虚,你自己虽不将狐狸窝看在眼里,但是奎老大的名头可不容小觑,他们自然会顾忌。”
叶小蝉只得承认,苏霆说的在理。
江轻鸿道:“那以苏兄看,下一个人会是谁呢?”
苏霆默然片刻道:“那就要看洛姑娘了,有白公子在,我倒也很好奇,局面会怎么发展。”
江轻鸿道:“若下一个人到我,小叶就要麻烦苏兄你照顾了。”
叶小蝉一听却不乐意了,立刻甩手道:“怎么了,你又想甩下我,谁要你们照顾,我自己好得很。”
江轻鸿叹了口气,也不再说话。
他知道洛玉影为什么要去,她是想去看看,洛飞烟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其实他又何尝不想去,但是为了大局他不能轻举妄动,他留下也能更好的稳住叶小蝉。
叶小蝉的毒很麻烦。
洛玉影不会危言耸听。
叶小蝉心里有气,今晚看谁都像不顺眼,他知道她还是因为生自己的气,觉得他一点都不担心她。
江轻鸿心里比任何人都着急,可是偏偏又不能表现出来。
纵然叶小蝉将他看做一个冷漠的人,他也一句都不辩驳,他只能平心静气的等着,看看事情还会如何发展。
甲板上的风又大了。
从密不透风的船舱里出来,迎面就是一阵大风。
走在前面的洛玉影被风所阻,直到白九霄快步迎上,在她背上轻轻一扶。
桅杆上吊着一个人。
一个已经被打的浑身是伤的人,在风中瑟瑟发抖。
走到桅杆底下,白九霄才瞧出那人是霞儿,脸色一沉。
丘独峰站在那里,气定神闲。
他就是想让来人看到这一幕,但是他没有想到来的人还有白九霄。
见到白九霄,他微微一皱眉,却没有问一句话。
彭无极已迫不及待的抢先解释道:“白公子坚持要跟来,二爷说不能对几位贵客无力,所以才……”
所以他没有办法。
丘独峰道:“罢了,白公子既然来了,想必也是急着见我,有话要说。”
白九霄一指桅杆上的人。
“丘二爷,有些过分了吧,她只是个小丫头。”
丘独峰叹了口气。
“是,我知道这些事本来与她们无关,可是人与人的命不同,纵然一切与她们无关,我也只能用她们开刀了。”
他虽然叹息,口吻和神情却皆是冷漠。
他并非真的觉得惋惜,不过是在波澜不惊的诉说这一个事实,一个早已被大众公认的事实。
而他的冷漠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让人觉得有种说不出的恐惧。
见惯了大风大浪的人,纵然曾是内心善良,久而久之,也会被磨损的心如磐石的。
二百九二.拒绝
霞儿垂着头,甚至不知是不是还活着。
翠儿并没有瞧见,唐蜜也不在这里,可是这二人想来已凶多吉少。
洛玉影道:“二爷请我来,有何贵干。”
丘独峰转过身。
“姑娘觉得呢?”
洛玉影道:“听说那位代堂主不知所踪,可是真的?”
她忽然发问。
丘独峰斜睨了彭无极一眼,现出一丝不满,但很快说道:“小艇少了一只,人也不见了。”
谁都没有发现船是怎么少的,等有人发现的时候,洛飞烟已乘小船而去,与大船的方向背道而驰。
而他们的大船却不能掉头,即便掉头,也来不及了。
不过丘独峰脸上没有半点生气或是着急之色,好像什么都还在他的掌握之中,包括逃走的洛飞烟。
白九霄惋惜道:“想不到我们这里运气最好的人竟是他,便宜他了。”
洛玉影淡淡道:“放心,他逃不了。”
“哦?”
“你忘记这里是什么地方了,在潜龙帮的地盘,若是丘二爷不想让一个人离开,就算他插翅也难飞吧。”
来的时候洛玉影还很担心,可是当她见到丘独峰,她的担心便释然了。
白九霄也只有承认,道:“也是,看来这次洛飞烟是要白费心机了。”
“洛飞烟……”
丘独峰接话,喃喃。
“姑娘也姓洛?”
洛不是大姓,丘独峰也不相信这只是巧合。
白九霄想着应该如何遮掩,洛玉影却知道避无可避。
“是,我们二人是同姓,也是同族。”
“原来如此。”
丘独峰满意的点点头。
“姑娘承认的倒很干脆。”
洛玉影道:“我没有欺骗丘二爷的理由,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与洛飞烟也是一样。纵然我们的身体里流的血相似,但是却是不聚头的冤家,就在前一阵子,还恨不得彼此去死。”
丘独峰吟吟道:“哦?有这回事?”
他显然不相信。
看他的神情,洛玉影便知道自己的话并没有说服力。
世上有很多奇怪的事。
譬如真实往往不那么容易被相信,而人们看到的通常是他想看到的。
丘独峰相不相信根本不重要,因为不论他相不相信,有些事都不会改变。
洛玉影很清楚,他并不是要为洛飞烟兴师问罪的。
洛飞烟还没有回来,那是他被抓回来之后的事。
洛玉影道:“我也希望丘二爷尽快将人带回来,我的朋友还急需要他身上的解药救命。”
“你的朋友?”
丘独峰看向白九霄。
“不是他,是那位小叶姑娘,洛飞烟为了威胁我,对她下了毒,若是七个时辰内不能连服剩下的两包解药,她就会痛不欲生。”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威胁你。”
“因为他怕死,怕我会与他为敌,怕我会乘机对付他,置他于死地。”
“这么说,他很怕你了?”
洛玉影道:“他不是怕我,而是因为一个人若是不忠不义不信,在他眼里,所有的人也会这样对待他。”
丘独峰淡淡的笑了笑。
“那这个人一定活的很可怜。”
洛玉影道:“另外他还很有野心,虽然我不知道他在做什么,但是现在他好像变成了一枚弃子。所以,他只能像个胆小鬼一样,夹着尾巴逃走了。”
“弃子?”
丘独峰仔细品味着这两个字。
洛玉影道:“因此,丘二爷一定要将他找回来,而且是活着找回来。”
丘独峰脸上浮现出阴沉的笑意,道:“姑娘放心,正如姑娘所说,没有人能从潜龙帮的地盘上不辞而别。”
洛玉影又道:“不知那位江堂主现在如何?”
丘独峰道:“我请姑娘来,正是这个缘故。”
江雪已醒了。
她要见洛玉影。
此时此刻,她已没有讲条件的资格,但是丘独峰还是答应了。
答应让洛玉影来照顾她。
原本丘独峰根本没有将洛玉影放在眼里,可是在她走后,他却轻轻叹了口气。
“这个丫头不简单。”
他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要说给一旁的彭无极听。
彭无极怀疑自己有些听错了,道:“二爷是说她?”
“怎么,你没觉察到?”
彭无极不假思索,道:“可是她似乎不会武功,看起来身体还很不好,病殃殃的就像一阵大风就会吹倒似的。”
他还笑了笑,好像觉得丘独峰在开玩笑。
丘独峰却道:“所以才该庆幸,所谓慧极必伤,连你都不将她放在眼里,才是她的可怕。”
彭无极顿了顿,立刻会意,道:“我这就去派人盯着。”
彭无极走了,丘独峰站在甲板上,还在想着方才那个姑娘。
他不确定示弱是不是洛玉影的心机。
不过她的神情从头至尾都是不卑不亢,她的身上有傲气。
有傲气的人,一向是宁愿死,也不愿向人低头。
可是命运却似乎让她活得很卑微,她一定很痛恨这个世界,痛恨自己的命运。
这些都是丘独峰从她眼睛里看到的,他的阅历和惊讶足以让人看到别人都看不到的东西。
今夜,他的心情忽然变得有些复杂。
活着,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当人们开始意识到这个道理的时候,大多都不再是无知无畏的少年。
很多人的年纪虽然轻,心却已老了。
有些人往往比一半人苍老的都要快。
江雪躺在床上。
洛玉影站在床边。
白九霄亲自将她送过来之后,就走了。
他是不想走的,可是不走又没办法。
遇上洛玉影,他时常没办法,也没脾气。
以洛玉影这样的身体,现在让她来照顾别人,简直就是一件很可笑的事。
江雪并不用人照顾。
她是中了毒,身子有些虚弱,但却不是病人。
洛玉影倒了一杯水,放在床边。
“你一定觉得口渴,喝点水吧。”
“多谢。”
江雪的声音变得很虚弱,她的脸色也不好,但与洛玉影比起来还不算太差。
“是你要我来的,你是不是有话要对我说?”
江雪喝过水,缓缓舒了一口气。
“刚才……听说外面出了乱子。”
“是的。”
“洛飞烟逃了?”
“或许。”
“他们在严刑拷问?”
“我看到了霞儿,她被折磨的不轻,但是丘独峰不会得到他想要的。”
“他想要什么?”
“他想要的东西不少,其中之一就是杀害司徒少峥的凶手,另外……”
洛玉影的声音一停,才又道:“另外,他也一定对暗算你的凶手很有兴趣。”
江雪虚弱的眼光忽而沉寂。
因为她发现,洛玉影正在看着她,就用她那种平静的让人感觉到不舒服的眼神看着她。
忽然,江雪眼神中的失神消失了,她的眼睛重又变得很明亮,是那种犀利而坚毅的明亮。
但就在她眸子恢复光辉的时候,洛玉影的目光却已转开。
“你到底为什么找我来,有话就说,说完我还要回去。”
江雪吟吟一笑。
“你就这么急着回去,难道你不知道丘独峰现在正在急着找人撒气?”
洛玉影道:“即便这样,我也不想和你在这里。”
江雪道:“洛姑娘是觉得我令人讨厌?”
洛玉影道:“我只是不想丢下朋友在危险之中,我并不是江姑娘认为的那种人。”
“那种人?哪种人?”
“为了活下去不择手段,为了自己可以牺牲所有人,这样的人才不会叫江堂主失望。”
江雪叹了口气。
“洛姑娘怕是误会了,我从未觉得姑娘是这样的人,我想要找的也从不是这样的人。”
“哦?”
“诚如姑娘所言,我过去一度正是这样活着的,可是现在……”
现在她是否不想这样活了呢?
她的话没有说完,像是说了一半,又强行止住。
话没有说完。
有些话不必说。
到此为止,江雪目中的锐利才渐渐平息,神情变得一如既往的平和。
饱经沧桑的人往往更加沉默寡言。
因为他们知道,什么可以说,什么是不应该说的。
江雪回忆起自己的半生。
这半生虽算不上传奇,却也是一路的伤痕,杀伐累累,不堪回首。
所以她从不回首,也从不会与人聊过去。
但是不知为何,她却觉得洛玉影会懂。
从见到洛玉影的第一面起,江雪就知道她是这样的人。
在别人眼里,多会觉得她有些古怪,但是又说不上这种古怪是什么。
但是江雪却能察觉到,洛玉影整个人阴气极重。
阴气重的人要么是手底多杀孽,要么便是心有郁结,自难消解。
这样的人心性异于常人,也往往有常人之所不能。
所以,江雪便对洛玉影多有留心,她是在防备着她。
但渐渐的,她发现洛玉影并不是一个古怪的人,她之所以有着常人不同的气质,大抵是与她的人生经历有关。
不过她知道,有些东西是触碰不得的,否则她便是逼着洛玉影与她为敌。
洛玉影发现今夜江雪有些不对劲,于是也耐下了性子。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我想活,我一定得活下去。”
江雪抬起头,忽然用一种极为复杂的眼神看着她,眼神中带着一种莫名的乞求。
“我必须要活下去……”
她再次重复了一遍。
洛玉影淡淡道:“我不明白。”
“我……我有苦衷。或许就像你所说,我是自私,我只想再自私这一回……”
江雪面上流露了痛苦之色。
“你不必对我说这些,你的事我也没有兴趣。”
洛玉影出奇的不近人情,她站起来就要走。
“等一下……”
洛玉影没有等,只是驻足。
“你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不过若是别人自己看出来,我也无能为力。”
她走了出去,她必须要走。
否则她只怕自己会被江雪说动,间接成为她的帮凶。
人人都有自己的无奈。
她有自己的无奈,江雪也是一样。
她不想知道江雪的无奈是什么,因为她自己的无奈已够多。
从船舱里出来,她的心情却并不好。
她拒绝了江雪的求助,避免了自己的麻烦,可是她的心里为什么会觉得难过。
或许是她说的那些话就像是一把把刀,一刀一刀割着她的心。
她现在的行为与她说的那些话又有什么不同呢?
没有。
她所做的事,一直为自己所鄙视,可是除了这些,她又能做什么?
有时候,她真的希望她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看不到。
可是她看到了。
不止她看到了,江轻鸿也看到了。
但是她没有告诉江雪,她不能帮她,也不愿再增加她的忧虑。
而且她知道江轻鸿是个很体贴的人,也许比起她,他才是更适合帮助江雪的人,而江雪却不知道这一点。
她同样无法告诉江雪。
否则以江雪的多疑与戒心,也许她会因为被逼的走投无路。
洛玉影心有所思,正缓缓向回走去。
突然之间,黑暗中伸出了一只手。
这是一只纤细而柔美的手,修长的指尖方法白玉雕成,红艳艳的指甲散发着妖艳而乍眼的光彩。
这只手一伸出来,就向洛玉影的胸口抓了过去。
洛玉影疾步退开,摔在了地上。
然后有人开始大笑。
一张娇艳如春花,明媚如艳阳,美丽而妩媚的面容就完全显露出来。
这张脸让人觉得熟悉,熟悉的厌恶。
可是这样脸上那柔情蜜意,温婉灵动,婀娜多姿却俱都是陌生的。
这样的唐蜜,洛玉影不曾熟悉。
唐蜜已换了一件衣衫。
一件潜龙帮属下才会穿着的服饰,她刚刚洗了一个热水澡,从发丝到指尖,她身上每一寸肌肤都是洁白无瑕,芳香诱人。正如她眼波中的美丽一样,足以另每一个男人心动。
可惜洛玉影不是男人。
唐蜜虽觉得有些可惜,可是她的心情还是很好。
见到洛玉影,她很开心。
因为以现在的状况,她完全有资格开心。
见到她这身打扮,洛玉影只用了很短的时间,就猜度到了一些东西。
能从阶下之囚,变成坐上宾客,要做到这些并不是不可能。
唐蜜。
一个姿色极美的女人,一个知道很多秘密的女人。
她不但可以出卖她的身体,还可以出卖她的秘密。
自从知道唐蜜曾与洛飞烟联手,她便已想到她是什么样的女人。
不过她到底出卖了什么,竟然能令丘独峰改变心意。
洛玉影皱了皱眉。
丘独峰是个男人,一个成熟的男人。
他应该知道什么样的女人能碰,什么样的女人不能碰。
所以,她更倾向于唐蜜出卖了某些人的秘密。
指腹轻轻划过温柔而冰冷的肌肤,力度似很轻柔,唐蜜嫣然一笑。
二百九三.娇媚佳人
唐蜜笑的妩媚至极,一种得意之色从那春光般明媚的眼角眉梢流出,但是她的笑容却是冷的,没有温度,还总是带狡黠的不怀好意。www.uu234.net
她柔声道:“你想不到吧。”
“想不到什么,想不到你装疯卖傻背后的真面目,还是想不到你又能顺利的逃过一劫。”
洛玉影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似乎的情绪。
唐蜜眼中艳波飞舞,凌厉的眸色扬起,俯面柔语道:“我忘记了,你这么聪明,哪里会有你想不到的事情呢。”
她一边说着,那双比宝石还亮的眼睛就在洛飞烟身上来回飘动。
洛玉影竟然没有揭穿她,这倒是让她很意外。
可是不知为何,她并没有因此而感到高兴。正相反,她极为讨厌这种感觉,别人对她手下留情的感觉。
可她终于还是将手拿开了,因为就在她掐住洛玉影脖子的时候,洛玉影的手也已贴在了她的身上。
这只手上有什么呢?
也许有着数十种立即致命的毒药,可能藏着厉害的毒针暗器,但是也有可能什么都没有。
唐蜜不想知道,因为有时候知道结果并一定是好事,所以她就放开了手。
“姑娘这份情,我心领了。”
她敛眉一笑,笑的安分多了。
洛玉影淡淡道:“唐姑娘不必如此客气,若是细算起来,就当还了你的人情,从此我们各不相欠。”
唐蜜嫣然轻笑。
“怎么,洛姑娘很怕欠我的人情?”
洛玉影未语。
她不想与唐蜜废话。
唐蜜却像是不打算轻易放她走,身子一转,将她的去路更是严严实实的挡住了。
“洛姑娘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正如你所说,不论如何,我可是救了你一命,若是没有我,你早就让金展颜那个丫头害死了。”
洛玉影忽而又道:“那姑娘后来对我做的事,又当如何论处呢?”
唐蜜娇笑。
“好了,我不是想向你讨功,你对我下毒,放走白九霄的事,我也没打算和你计较。我是想和你谈谈现在……”
洛玉影道:“我能救走白九霄,是你技不如人,我们没什么好谈的。”
她不打算再听唐蜜废话下去,正当她绕开唐蜜,要走的时候,唐蜜忽高声道:“那你就不想知道,我是怎么说服丘独峰脱身的么?”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自信,她自信洛玉影一定会回心转意,像丘独峰一样。
洛玉影道:“我没兴趣知道。”
她果然又要走。
唐蜜踱步,吟吟道:“我知道一个人的秘密,这个人最大的秘密就是他的身份,所以我就用这个秘密来与丘二爷交换,要他放我一马。”
不想洛玉影依然道:“我说了,那与我无关。”
洛玉影果然走了。
她为什么会走呢?
若是换在别的时候,她也许真的会听一听唐蜜的秘密。
可是现在,她只是不想再知道的更多。
很多时候,人知道的越多,选择的机会就越多。
选择往往也会给人带来痛苦。
洛玉影回来之后就一言不发。
以至于所有人都不清楚,洛玉影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从白九霄口中,他们得知她去见过江雪。
见她神情凝重,旁人都以为江雪的情况不好,亦或是江雪对洛玉影做了什么,才令她变得如此。
可是所有人都不好去问,只有叶小蝉口无遮拦,心中想什么,嘴里便问什么。
“喂,为什么不说话,江雪有没有说什么,譬如是谁下的手,到底是不是洛飞烟?”
洛玉影只好道:“我不知道,她已无大碍,但是人还没有醒。”
为了不让叶小蝉问下去,她只好撒了谎,否则她不知该如何向叶小蝉解释才能满足她的好奇心。
大概是为了转移叶小蝉的注意,她又道:“回来的时候我见到唐蜜了。”
听到唐蜜的名字,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聚集。
苏霆道:“她在哪里,现在什么情况?”
回来之后,他们自然听白九霄说了在甲板上所见。
原本以为翠儿那模样,唐蜜也好不到哪里去。
洛玉影道:“看来苏大少爷总归还是很关心她的。”
苏霆叹了口气,苦笑。
“哎,她总归对苏家有恩,我虽不喜欢她这个人,但是也不还不至于希望她下场凄惨。”
洛玉影道:“她自然不会,苏大少爷难道不了解她是什么样的人,就算别人都落了难,她自然也是有办法脱身的。”
唐蜜的本事她已见识过,不但她见识过,白九霄与金展颜也见识过。
苏霆的心缓缓沉下,因为他似乎洛玉影的语气中听到了什么别有的意思。
金展颜一直很沉默,他走来走去,似乎心中并不平静。
终于,他走到了众人身边。
“各位,我想也该我去瞧瞧了。”
江轻鸿道:“金兄已想好了?”
金展颜道:“事到如今,也只能迎难而上,我若不去,那两个丫头还不知道要代我受过到什么时候。”
叶小蝉哼了一声。
她认为金展颜早就该去的。
洛玉影道:“金公子要去见丘独峰?”
“是,在下出去之后,各位还是好好想一想接下来应该怎么应对,相信过不了多久,就会轮到各位了。”
金展颜果然走了。
叶小蝉不忘酸一句。
“这个人也真奇怪,现在装什么好人。”
江轻鸿反问道:“所以,你认为他若反对,那些人就不会带走翠儿霞儿了?”
叶小蝉见江轻鸿似要为金展颜说话,立刻回道:“我知道他不见得有这样的本事,但是就算如此,他也不该这么痛快就让人带走,难道他不知道丘二爷会杀鸡儆猴么?”
白九霄眯着眼睛,忽然道:“也许他有什么苦衷……”
“苦衷?”
叶小蝉细细琢磨这两字,忽道:“怎么,莫非他是心虚不成?”
“心虚?他有什么好心虚?”洛玉影问。
叶小蝉一拍手,“肯定是做了亏心事才心虚的呀!让我好好想想……”
她跳起来,原地走了两步。
“对了,难道他是凶手?”
江轻鸿忙道:“小叶,这可不能胡说,会害死人的。”
听他口吻深重,叶小蝉吐了吐舌头。
“好吧,我没有证据。反正我想他一定是心虚,要不是他杀了司徒少峥,那会不会是他暗算了江雪?”
白九霄幽幽道:“没有证据,你这就是胡说八道……”
叶小蝉又有些失望。
没有证据,只有直觉,她就是时常这样才老输给江轻鸿。
可是她却没有想过,她输的原因并不在于找不到证据,而在于她的怀疑本身就是错的。
江轻鸿道:“不知道的事不好胡乱揣测,不过我倒认为这位金公子是个很有主意的人,他也并非对那两个丫头不关心。”
能对关心的人或事保持冷静,这样的人本身便是有超人的自控力,更懂得分析大局,分清形势。
洛飞烟闯出了祸。
那些人自然会拿金展颜开刀的。
金展颜虽是有金陵仙翁这块招牌撑腰,可是司徒少峥之死非同小可,为了找出真凶,潜龙帮的人绝对也不会客气。
“所以,丘独峰是拿那两个丫头来示威。”
这个道理叶小蝉也能明白。
江轻鸿道:“金展颜之所以没有跟着去,因为他所了解的事情太过有限,他甚至不知道这件事是否与洛飞烟有关。”
叶小蝉不解道:“什么意思?”
江轻鸿道:“我看不到万不得已,他好像还真不想和洛飞烟翻脸。”
叶小蝉思索着,“你是说,他也在衡量,衡量洛飞烟是否还值得他帮?”
“应该是的。”
“那现在呢,他已有了结果?”
这次说话的是白九霄。
“是。”
江轻鸿回答的竟然很肯定。
“那他的选择是什么?”白九霄继续问。
江轻鸿道:“我想他应该会继续保持中立了。”
“中立?什么意思?”
叶小蝉听不懂。
白九霄取笑道:“这你都听不懂?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
叶小蝉大眼睛一瞪,道:“你才听不懂人话,我是奇怪,洛飞烟都跑了,他才保持中立,难道他真认定洛飞烟是清白的?”
苏霆叹息,道:“看来他是什么都不知道的。”
江轻鸿道:“不,我想他应该还知道很多事,关于洛飞烟的,至少是我们不知道的,这大概会是他一直坚定站在洛飞烟那边的原因之一。因为有江雪的存在,站在洛飞烟一面,无疑是与子夜为敌。”
他说着,看向一边的凌承。
凌承也在听,而且听的很仔细。
江轻鸿继续道:“洛飞烟另有图谋,众人皆知,不论他的目的是什么,不论他背后的人是谁。以他的所作所为,若是落在子夜手里,怕是会死的很难看。这种时候,金展颜还愿意站在他这一边,不是很奇怪吗?”
江轻鸿不说还好,他这么一说,叶小蝉才意识到好像是有些奇怪。
很多奇怪的事背后定有原因。
而很多看似奇怪的事,背后往往隐藏着许多巨大的秘密。
叶小蝉道:“听你这口吻,莫非你知道?”
江轻鸿道:“我若知道,现在就不用在这里好奇了,不过我想肯定是很重要的原因,重要到让金展颜能够坚定不移的站在他那一边。”
洛玉影忽然道:“有件事不知你们可听说了?”
“什么事?”
“就是你们所说,洛飞烟背后主使之人。”
听到这话,一直坐在角落的凌承突然蹦了起来,三两步窜到了洛玉影面前。
“你知道什么?”
他的右臂虽有伤,身体又虚弱,但活动起来却很灵活。
“别急,有话慢慢说。”
白九霄怕他冲动,忙站起身将他拦下。
洛玉影道:“事到如今,这话好像不应该从我嘴里说出来,你们难道不知道是什么人想要害你们?”
她没有直接说出真相,反而反问。
凌承的手紧紧握住,厉声道:“你到底知道什么?”
洛玉影转脸看向江轻鸿。
“江公子可知道么?”
江轻鸿道:“我是有猜测,不过并无证据。”
“哦?”
“我想应该是风凌公子。”
江轻鸿果然没有叫人失望,但当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有些人的神情还是不免一震。
因为洛玉影立刻道:“不错,就是他。”
凌承道:“是洛飞烟亲口告诉你的?”
“是,应该是真话。”
“何以见得?”凌承接着问。
“因为这答案并不是我逼问出来的,如果我要挟他,他或许不见得会说实话,但这是他自己说的。”
“那他为什么要告诉你呢?”
洛玉影道:“因为他是想以此向我示好。”
“示好?”
“是,当时他原本以为已胜券在握,可是随着形势的变化,他渐渐有了担忧。”
“什么担忧?”
面对凌承的问题,江轻鸿道:“他是担心,怕背后主使的人卸磨杀驴?”
洛玉影淡淡道:“事实证明,那些人好像确实在这么做。”
江轻鸿微笑。
“你也认为他背后的人不止一个。”
“当然,风凌公子在那些人中是什么地位我不清楚,不过敢与子夜对抗,又能给得起洛飞烟想要的东西,我想那些人不简单。”
凌承道:“那洛飞烟想要什么?”
“不知道,但绝对包括毒经。”
听洛玉影如此说,江轻鸿忍不住道:“怎么,难道毒经不在他身上?”
“这就要问他了。”
洛玉影的眼神看向凌承。
凌承稍一迟疑,终于道:“毒经分为上下两册,他的身上只有一半。”
洛玉影道:“洛飞烟从未想过让任何人将毒经带走,只是可惜,所有人都上了他的当,还把命也丢了。”
上白沙洲的一行人,如今已大多丢了性命,活着的只剩下几个人。
凌承紧紧咬牙,牙龈已咬出了血。
洛玉影又对他说道:“毒经的事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凌承道:“就在不久之前,是江堂主告诉我的。”
洛玉影点了点头。
“希望这次江雪没有再信错人,你想知道冷丰临死之前说了些什么么?”
凌承蹙眉。
“怎么,冷丰死前见过你?”
他已在怀疑。
怀疑冷丰的死因。
“你不用这样看着我,冷丰是死在洛飞烟手里,临死之前他和洛飞烟聊了很久,但最后洛飞烟还是杀了他,我想他们应该也在聊毒经的事。”
凌承眉心皱的更紧了,半晌终于喃喃道:“想不到,他竟然也背叛了子夜……”
他的心情极为复杂。
除了担忧之外,还有一种说不出的遗憾与愤恨。
冷丰实在让人失望。
但是很快,凌承的神情又变了。
他好像忽然想到了什么重要的事。
二百九四.盘问
人都是自私自利而又残忍的动物。顶 点 X 23 U S
从很早开始,洛玉影就明白了这一点。
她一直冷眼旁观着一切,洞悉贪婪与**,艰难的活着。
所以洛玉影明白,有些人为了活下去,是什么都肯抛弃的。
凌承也明白,可是他没有想到,冷丰会在临死之前反咬他们一口。
神情几经周转,最后沉顿了下来,他表情严肃,严肃中带着种莫名的冷意。
“敢问姑娘,江堂主的伤势到底如何。”
众人又都看向洛玉影,洛玉影想也不想,立刻道:“她身上的毒很重,不过性命暂且无碍,丘独峰肯定不会让她死的。”
“听说丘独峰请姑娘去,是我们堂主有请,那她可有什么交代?”
洛玉影道:“她没有话给你,我看你还是顾好自己,再见机行事吧。”
凌承手伤未愈,洛玉影则希望他能安分些。
白九霄道:“我看你也别太心急,小玉说的不错,只要司徒少峥的事一天不查清楚,这里的人就都还得活着,想死也不容易。”
甲板上。
大风。
丘独峰坐在椅子上,面前一张小方桌。
方桌上点着小火炉,小火炉上温着酒。
金展颜走过来,他连头都没有抬。
“坐。”
金展颜没有坐,只微微颔首,眼神不由瞟向桅杆。
丘独峰还是没有抬头,只将手边暖好的酒壶一提,自斟自饮了一杯。
饮过之后,方道:“金公子可要尝尝?”
金展颜道:“这个时候,丘二爷还有兴致饮酒?”
丘独峰将酒壶放回炉上。
“丘二爷怎么也算江湖中赫赫有名的前辈英雄,这样对待两个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莫不是什么都查不到,拿她们来撒气吧。”
金展颜的口吻还保持着应有的修养,态度亦然,只是一双冷静不寻常的眼睛里充满着深不可测的沉寂。
丘独峰道:“金公子,为何而来呀。”
他明知故问。
金展颜只得拱手,道:“在下想请丘二爷,高抬贵手。”
丘独峰道:“这该是我要对金公子说的,为难她们并非我本意,金公子知道我也是迫不得已。”
金展颜皱眉道:“如果在下真的知晓,绝不会对丘二爷隐瞒半个字,可是在下确实不知。”
这回答似乎在意料之中,丘独峰也并未感到失望,只道:“那公子总是知道些什么的吧,要不然金公子凭什么觉得我会手下留情。”
金展颜道:“凡是我知道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在下可以以金陵金家的名誉起誓,绝不会说半句假话。”
“好,我要的就是这个。”
丘独峰扔下酒杯,大袍一展,长身而起。
袍袖挥动,拴着桅杆的绳子便开了,吊在杆上的人也掉了下来。
霞儿直接摔在了地上,立刻口吐鲜血,人动了几下便不动了。
金展颜看在眼中,却显得漠不关心一般。
彭无极弯腰,探过霞儿鼻息,她额头都摔出了血,一张干净秀气的面容就像是被风雨摧残过后的花朵。
她的身上也有伤,但不是摔出来的,而是被鞭子抽的。
鞭子还挂在彭无极的腰上。
“金公子运气不错,她还活着。您要是再晚来一步,可就不一定了。”
彭无极在笑,笑的说不出的阴险与歹毒。
金展颜并不理会。
他看得出来,彭无极不过是条狗。
对于犬吠,他根本用不着理会。
丘独峰道:“洛飞烟的事,金公子想必已听说了,不知有何感想。”
金展颜道:“他是他,我是我,他做什么,与我无关。”
丘独峰笑了笑。
“金公子是随他上船的,之后又一直伴其左右,现在出了事,公子认为自己可以撇的干干净净……”
金展颜打断:“丘二爷若要兴师问罪,那我可真冤枉,二爷想知道什么,就直截了当的问吧。”
“好,那我且问你,你与洛飞烟是何关系?”
“他……我与他不过是互相利用,他承诺事成之后将毒经赠与我,而我……我则与他联手,对付江雪。”
“毒经,可是唐门毒经?”
“正是。飞雪堂的人借贵宝地,便是搜集毒林界的高手,仇老夫人与百毒神君等人同在下一样,还有那位洛姑娘……”
丘独峰道:“这些我也知道一二,那洛飞烟呢,他是何来历,这个代堂主是怎么回事,还有他与那位洛姑娘是什么关系。”
金展颜道:“洛飞烟的来历成谜,之前一直是飞雪堂的重要人物,地位不次于江雪。二人先前看来似因实权争斗,貌合神离,后来不知何故洛飞烟突然翻了脸。江雪带心腹出走后,他与百毒神君等人密谋,最后还顺手将江雪的飞雪堂清理的一干二净,也就彻底激怒了江雪……”
“这其实是否也有金公子的功劳呢?”
“在下不否认,为了得到毒经,我确实也曾帮过洛飞烟。此行不易,在下不想空手而归,就算是现在也一样。”
丘独峰淡淡一笑。
“金公子还真是坦白。”
金展颜转而道:“当然,就算毒经再珍贵难得,与自身安危相比,也算不上什么了。”
“听金公子这口气,现在已经改变主意了?”
金展颜终于叹了口气。
“原本胜利在握,是他咎由自取,也怪不得我。”
丘独峰露出少许欣慰之色。
“那那位洛姑娘呢,她与洛飞烟看似很亲近,她的来历你可清楚。”
“不知道,连子夜的人都查不出来。听说江雪性命无碍,要想查清洛飞烟底细,或许可以去问问她。”
丘独峰当然是会去问的。
金展颜甚至也有些期待,期待洛飞烟的身份浮出水面。
丘独峰道:“那一晚,金公子可去过江边?”
“那晚?”
金展颜想了想,才反应过来。
“原来贵帮少帮主是死在江边。”
丘独峰冷冷道:“看来金公子是真的不知道了。”
金展颜道:“如果丘二爷问的是贵帮帮众出现的前一晚,那时候我倒是与洛飞烟与洛姑娘在一起……”
“当时,你在洛飞烟身边?”
丘独峰的眼睛亮了。
金展颜知道他要问什么,于是老老实实道:“那晚他出去过。”
“哦?”
“在银沙洲上,有个神秘的黑袍人一直在暗中帮他,洛飞烟时常与此人私会,进进出出是常事,所以我也没有放在心上。不过现在想起来……”
金展颜忽然话锋一转。
丘独峰忙问道:“你想到什么了?”
金展颜道:“那晚他一定是去过江边的,回来的时候我曾见过他一面,我注意到他的靴筒上有不少水渍,我当时就断定他去过江边。”
丘独峰眼波流动。
“那是什么时辰?”
“他出去的时候最多不过丑时,来回一盏茶的时间有余,也足够他从住处到江边。”
丘独峰一转头,看向彭无极。
彭无极低眉思索。
丘独峰道:“时辰可对?”
彭无极道:“差不了许多,我们上岸的时候正好是丑时。”
丘独峰拧眉思索,不知在想什么。
半晌,他才喃喃叹了口气。
“看来现在最有嫌疑的人就是他了,对了,那晚金公子是没去过江边吧。”
他忽有此一问,让所有人意外。
金展颜也有些惊讶,但神情岿然。
“我当然没有,所以我也不能说少帮主之死一定与洛飞烟有关。我,我不过是遵从丘二爷的意思,实话实说。”
丘独峰冷冷盯着他,良久,紧绷的嘴角才流露出一抹深沉的笑意。
“很好,除此之外,金公子还有什么要说的。”
金展颜顿了顿,道:“在下无愧于心,希望丘二爷能够早日查出真相,也好还我们这些旁人清白。”
“会的,一定会的。”
丘独峰说完,大袍又是一展,走到桌边,倒了一杯酒。
“这杯就算我先代潜龙帮向金公子赔罪,等事情一查清,证明与金公子无关,定然会还金公子清白。”
他将酒杯递到金展颜面前。
金展颜知道这杯酒非喝不可,于是也很干脆。
等他喝过酒后,丘独峰道:“来人,带金公子去休息,还有这位姑娘一并带去,好生照顾。”
金展颜什么也没有说,只微微颔首,便跟着人走了。
他如今如同砧板上的鱼肉,只有逆来顺受。
金展颜一走,彭无极便上前,道:“二爷,看来凶手就是那个人了。”
“哦?”
丘独峰缓缓坐了下来。
“你说的是谁?”
他眼皮一沉,整个人看来死气沉沉,没有半分喜色。
彭无极察言观色,脸上喜色收敛了许多。
“二爷,您……”
他张了张嘴,又住了口,先思索了片刻,才收声道:“二爷,难道您觉得不是洛飞烟?”
“洛飞烟确实可疑,人人都看得出,不过金展颜的话也不能轻信。若是一时心急,轻信了他的话,放过了真正的凶手,我便是要愧对九泉之下的峥儿了。”
他叹息一声,声音有些疲累。
彭无极忙道:“二爷深谋远虑,是属下鲁莽了……”
丘独峰在位子上坐了片刻,才一扬手。
“去,再请。”
“是。”
彭无极应声,退出去两步,又停住脚步,走了回来。
“二爷想见哪一个?”
丘独峰默然片刻,才道:“哪一个……”
他喃喃着。
“平日你不是很机灵么,你觉得我会想见哪个?”
彭无极道:“属下再聪明机灵,也是猜不到二爷的想法,更不敢乱猜。”
““不敢?你平时一向胆子大,怎么今天反而不敢了。”
彭无极赔笑。
“属下鲁莽愚笨,是怕猜错了,耽误二爷大事。耽误二爷的事,就是耽误潜龙帮的大事,属下怎么能不怕。”
丘独峰也摇头笑笑。
“你呀,真是个小狐狸。”
彭无极嘿嘿直笑,又听丘独峰道:“那你认为,我应该先见谁。”
彭无极想了想。
“属下看……那些人都是硬骨头,不好啃,不过我看有个人带着伤,我们应该更好下手。”
丘独峰道:“你是说江雪那个手下?”
“是,一来他与江雪一伙儿,应该和洛飞烟是死对头,二来,他和其他人没有关系。我们若是想打听洛飞烟,趁现在江雪不在,他的嘴应该不难撬开。”
得到了,丘独峰默许,一转眼,凌承就被带了上来。
他一来,便道:“我们堂主如今何在?情形如何?”
丘独峰没有回答。
彭无极已走过去,冲着他膝盖后就是一脚。
“你敢这样对二爷说话,你以为你是谁。”
凌承跪倒,又立刻站起身。
彭无极抬腿,再是一脚。
这次不待凌承起身,彭无极的小腿已如千斤压顶重击在他的肩头。
只听“咔”的一声,伴随着骨头碎裂的声响,凌承脸色苍白,豆大的汗珠滚落。但不过片刻,只见他双腿微曲,顶着压力竟又慢慢抬起。
丘独峰的眼皮冷冷盯着他的膝盖,随着膝盖一点点的变化,他终于听到一个比钢铁还要坚硬的声音。
“一个小小潜龙帮的二当家,安得我跪。”
“你……你找死!”
彭无极恼怒,抬脚又要踹过去。
丘独峰却懒懒道:“够了。”
彭无极的动作立刻停止。
“二爷,我看这小子是个没眼力的,张狂得很,不吃点苦头,连话都不会好好说。”
丘独峰道:“算了,他一个重伤之人,能挺到现在也不容易,你以为他会害怕吃苦头?”
所以,凌承并不是他想见的人。
彭无极猜错了。
不过时间还有很多,他并不着急。
丘独峰道:“小彭,他就交给你吧。”
“啊?”
彭无极有些惊讶。
“交给属下?”
“是啊,你不是说,他的嘴应该要撬开么?”
彭无极反应过来,立刻脆声道:“好嘞,您就瞧好吧!”
他刚痛痛快快答应。
丘独峰道:“不许动手。”
彭无极似乎没明白,又“啊”了一声。
丘独峰重复道:“我说,好好问话,不许你动他一根头发。”
“这……”
彭无极有些傻眼。
“二爷,您就别拿我寻开心了,这可不是说笑的时候。”
丘独峰道:“我不说笑,他有重伤在身,你下手一向狠,不这样,我怕你弄死他。”
丘独峰的顾虑不是没有道理,彭无极只能承认。
可是不许他动手,还是当着凌承的面说了这些话,他要是能套出话来,才真是见鬼了。
他闷闷不乐的哼了一声,但既已答应,他也只有映着头皮接下了。
凌承伤的本就很重,吃了两脚之后,就连站立也有些困难,但是他还依然坚持站立着。
就在彭无极犯难的时候,他突然道:“不用拷问,我知道你们想知道什么,我会如实相告。”
二百九五.欲盖弥彰
霞儿醒过来的时候,金展颜就站在门边。m.www.uu234.net
他双手环抱,脚下缓慢踱着的步子不停。
“少爷……”
她挣扎着起来,身上骨头疼得发紧。
金展颜转身走了过去。
“你受苦了。”
他的脸色很沉重,声音带着几分疲累。
霞儿眼中涌出热泪。
“少爷,翠儿她……她……”
哭泣的声音自呜咽开始,她捂面痛哭,撕心裂肺。
“是我,我……终究还是害了她。”
金展颜长长叹了口气,悲痛之色若隐若现。
霞儿抽噎道:“翠儿,她……她是为了不拖累少爷,她没有受刑,就从船上跳了下去……”
翠儿投了江,没入江水立刻被水波吞没,必死无疑。
霞儿道:“她是知道不能再保护少爷,也知道自己肯定熬不过,所以……”
她伏在金展颜身边,哭泣不止。
金展颜没有安慰,他知道再多的安慰都换不回翠儿的命。
霞儿与翠儿的感情一向很好,她们形影相伴多年,几乎从没有分开过。
金展颜知道,她们之间情感的深厚也许远胜于自己。
他走过去,轻轻揽住霞儿的头,轻轻安抚。
“你放心,翠儿不会白死的。”
他只说了这一句,霞儿的哭泣渐渐停止,她忽又拉住金展颜的衣袖。
“少爷,这里太危险了,再待下去,只怕迟则生变。”
她似有所指。
金展颜知道她的意思,他拍了拍她的肩膀。
“放心,总会有机会的……”
“少爷,这次您真的不能再心软了,否则……否则翠儿便白死了。”
豆大的泪珠沁湿了金展颜的衣袖,金展颜垂头看着她,轻抚着她的肩。
“好,我答应你。”
甲板上。
凌承站起身子,身形恍惚踉跄。
丘独峰微一昂首。
“你说什么?”
他当然听清了凌承的话,不过他知道事情绝不会这么简单。
“你们不过也是想查出杀害司徒少峥的凶手,身正不怕影子斜,你们想问什么就问吧,我只要你们答应一件事。”
“你是想要我救江雪?”
“不错,我要你救她,尽快替她解毒。”
丘独峰淡淡道:“就算你不说,我也不会让她死的,你多虑了。”
“我说的不是要她不死,而是替她解毒。”
丘独峰道:“这二者有区别?”
“当然有区别,丘二爷何必明知故问。”
丘独峰顿了顿,“可以,我答应。”
“好,丘二爷一言九鼎,我信得过。”
丘独峰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目中流露出欣赏之色。
“你倒算有胆色的,来人,看座。”
“不必了。”
凌承虽然拒绝,但椅子还是抬了过来。
凌承没有坐。
“坐下说话。”
凌承依然没有坐,只道:“丘二爷面前,哪里有我这等人的座,站着说便可。”
这人真是好不识趣,彭无极方待发怒。
丘独峰却道:“那就罢了。”
听他的语气,似乎客气了不少,一边的彭无极只好退开。
“小兄弟是何姓名,从何处来,祖籍何处啊。”
丘独峰突然问。
凌承道:“子夜中的人别说是姓名祖籍,就算是性命都不是自己的,丘二爷不必绕圈子了。”
丘独峰道:“看样子,你是江雪的心腹,在飞雪堂里的地位也不低吧。”
像凌承这样的人,只要他想出头,总是有机会的。
人才就像是金子,藏得了一时,却不会一世被埋没。
丘独峰一直坚信这一点,真正的人才总会出头的。
凌承道:“飞雪堂里人才济济,在下资质平庸,也是近来才跟在江堂主身边的。”
“资质平庸,不见得吧。”
丘独峰扬眉冷笑。
“之前那几具尸体里,好像有一人,也曾是江雪的心腹。”
凌承知道他说的是冷丰,于是道:“是。”
“那你与他相比,如何?”
凌承思索了一下,正色道:“论武功我不是他的对手,论亲疏我也远不如他与堂主亲厚……”
“可是你却活下来了,而他却死了,你说你不如他?”
不但冷丰死了,飞雪堂的人几乎都死了,但是他却还活着。
丘独峰绝不相信凌承是个简单的人物。
凌承一时说不出话,唇蠕动了几下,才道:“我活下来是机缘巧合,当时洛飞烟屠杀之时,我并不在。”
“你不在?那你在哪儿?”
“我与白九霄在一起。”
“他?”
“是,所以这只是我的运气。”
丘独峰缓缓舒了口气,淡笑。
“都说有钱人的运气一向不会太坏,看来是真的。”
炉上的酒已沸腾。
沸腾的酒气将壶盖顶起,白烟袅袅醉人。
丘独峰的精神也好像有些乏了,他打了哈欠,活动了活动腰背。
“既然你不是江雪的心腹,看来你也不见得能说出什么我想知道的事了。”
他正准备扬手,将凌承交给彭无极处置。
凌承道:“丘二爷是想查出凶手,凶手的事我不知道,不过子夜的事,二爷可有兴趣?”
话音方落,丘独峰困倦沧桑的眼神骤然一滞。
“怎么,你肯说?”
凌承竟走到了椅子旁,端端正正的坐了下来。
“二爷认为我不肯说?”
丘独峰确实这样以为,他看人的眼力一向很好。
凌承绝对是个软硬都不吃的家伙。
子夜的人他也打过交道,所以他不打算白费力气。
凌承道:“可以让二爷知道的事,我也不介意说一说,如果二爷自己不想知道,那又另当别论了。”
丘独峰嘴角的肌肉抽动了一下。
“你认为我怕?”
“丘二爷怕不怕我不知道,不过人知道害怕总是一件好事。有人说胆子大的总是活得久些,就像恶人长长命久,在下却不认同。”
丘独峰却道:“说,试毒大会到底是什么名堂。”
凌承道:“这话丘二爷是问错人了,这不是我该知道的事。”
“你不知道?”
“是,除了堂主之外,谁也不会知道任务的最终目的。我们只是杀手,我们要做的就是保证事情能够顺利的进行,而有人需要我们杀的时候,手底下一定要干净利落。”
“那你现在还能杀人?”
“当然,只要给我一柄剑。”
“只要给你一柄剑,你连我也能杀?”
凌承淡淡一笑。
“丘二爷说笑了,就算我不受伤,也绝不是二爷的对手。”
他莫名沉吟片刻。
“若要刺杀的人是像二爷这样的高手,至少要派子夜中的顶尖杀手。”
“顶尖杀手?”
“是。”
“子夜中有多少顶尖杀手?”
“三年前,有六位。”
“那现在呢?”
“现在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只会比六人多,不会比这少。”
“那六人之中,可有人用剑?”
“有,而且不止一个。”
“那他们的剑与杀手月牙儿相比,如何?”
“不知道。”
“不知道?”
原本以为,凌承定然会吹嘘,想不到他竟给出这样一个回答。
凌承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杀手月牙儿是个传说,只有见过他用剑的人,才有资格评论。”
良久,丘独峰点了点头。
“不错,你说的很有道理。”
凌承道:“在下可否见一见少帮主的遗体?”
“哦?”
“在下毕竟是杀手出身,也许能从尸体上看出些什么端倪。”
丘独峰目光一凝,正襟拱手。
“那就有劳了。”
掀开白布。
凌承沿着尸体转了几圈,又查看了致命的伤口处。
“敢问少帮主功夫如何?”
丘独峰道:“峥儿武功乃是老帮主与我亲自传授,在如今的江湖中纵然不能榜上有名,也可排在前二百之中。”
凌承倒吸了一口冷气。
“那这凶手……”
凶手武功极高。
这一点丘独峰最清楚。
“凶手应该用了不到三招,就将他刺杀于剑下。”
凌承默然。
这样的人莫说是船上,就算是放眼天下,也不会有太多。
丘独峰又道:“而且此人一定是突然出手,攻其不备。”
“哦?会有这种事?”
丘独峰道:“他的功夫是我亲自指点,我自然清楚。”
他说的极为肯定,而且不容任何质疑。
丘独峰道:“现在你知道,我为何见你了。”
凌承道:“因为我受了伤,而且伤得很重。”
“是,纵然你原来武功再好,也不可能在三招之内就杀死峥儿。那个姓洛的丫头重病缠身,我听她脚步便知没有武功根基。而那叫翠儿的丫头也伤的很重,所以就算她自己要跳下去喂鱼,我也不在乎……”
现在凌承才知道,原本丘独峰不找另外几个人,并非忌惮他们的身世,而是因为他们嫌疑最大。
凌承道:“听说洛飞烟逃了?”
丘独峰道:“他逃不了,我怕派出去的人很快就会将他带回来的。你问起他,是不是因为你以为我会怀疑他?”
凌承道:“做贼心虚,他难道不是最值得怀疑的?”
丘独峰道:“正是因为所有的不利都指向他,我反而认为,并不一定是他作为。”
“什么意思?”
“能将整个飞雪堂玩弄于股掌之间的人,凶手若是他,他会怎么做。”
凌承承认,丘独峰的顾虑很有道理。
怀疑这样明显的指向洛飞烟,他反而不会轻易相信。
丘独峰忽又一字一句道:“而且他没有理由,没有动机。”
在这件事之前,潜龙帮一直默许着子夜行事,而之所以能让潜龙帮答应,一切都是起于黑袍人与洛飞烟。
司徒少峥出事,局面大乱。
他们就是首当其冲。
有些事在情急盛怒之下,也许会来不及多想,但是一旦冷静之后,不免就浮出水面了。
而这里的人与潜龙帮一向并无来往,更无冤仇,若一定要说最有动机的人,无论如何,也轮不上洛飞烟的。
凌承道:“二爷为何对我说这些,难道就因为我受伤,不可能是刺杀少帮主的凶手,便可对我这般放心。”
丘独峰道:“我对你放心,因为你是江雪的人。”
“哦?”
“你也许不知道,峥儿一直对子夜的人并无好感,他甚至极为反对潜龙帮允许子夜的人来到银沙洲。就算你们曾和平相处,他也不可能在你们面前完全放松戒备的。”
他了解司徒少峥,了解他对子夜的反感。
凌承道:“那其他人呢,苏霆和江轻鸿呢,他们好像更没有动机。”
江轻鸿是司徒少峥请来的,若司徒少峥出了事,他甚至连自处的资格都没有了。
而苏霆。
苏霆与子夜有不解之仇,这与司徒少峥正是不谋而合,凌承相信,苏霆应该很想拉拢到司徒少峥。
凌承知道,苏霆想拉拢的不止司徒少峥,就连金展颜,他也同样很有兴趣。
“所以,峥儿之死要么是意外,要么就一定隐藏着一个极大的阴谋。”
司徒少峥之死会是意外么?
在银沙洲上,谁会不认得这位少帮主呢?
但要说是阴谋,背后到底是谁在操控一切。
凌承不明白。
丘独峰没有再为难他。
临走的时候,他才从丘独峰那倦怠的目光中读出一丝沉重。
目光中透着苍老。
司徒少峥之死对他来说,也是个不小的打击。
因为当他说到司徒少峥的武功是自己指点的之时,他眼神中隐忍着的悲伤是一种不可形容的压抑。
丘独峰竟然就这样让他走了。
与他预料之中的完全不同。
原本他以为自己一定会吃些皮肉之苦的,但想不到丘独峰并没有打算要折磨他,亦或让他死。
而且他不用再回到底舱,而是被带去见江雪。
临走之时,丘独峰敬了他一杯酒。
这件事让他有些在意。
可是他不得不喝,就算他自己不喝,丘独峰也有办法要他喝下去。
这一夜,真漫长。
在度过的无数夜晚,这也只是一个夜而已。
凌承推开门。
江雪已可以起身坐着。
见来的是凌承,她的神情间落寞未散。
“你怎么来了。”
她淡淡的问。
眉宇之间一抹愁宇,竟似有些不同寻常。
“我难道不该来,还是你不希望我来。”
凌承将门关好。
“你伤的怎样。”
“还好,只是暂时怕动不了手了。”
凌承轻轻舒了口气,在桌边坐了下来。
“丘独峰找过我,但是却没有问什么重要的。只可惜,即便洛飞烟逃了,他竟还是不相信司徒少峥之死是洛飞烟所为。”
他皱了皱眉。
“暗算你的人是不是洛飞烟?”
江雪道:“除了他,还会有别人?你站的也不远,可曾看到有人对我出手?”
凌承毫不犹豫,立刻道:“没有,只是……”
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是又说不上来。
“我也没有看清洛飞烟的出手,想不到他发暗器的功夫已如此之高。”
江雪捂着伤口,脸上又显出痛苦之色。
二百九六.赔罪
待到江雪脸上的痛苦之色稍减,凌承才道:“如今洛飞烟已逃了,堂主有何打算。”
江雪缓缓道:“你以为他真的逃得了。”
凌承道:“他逃不了当然好,可他若真的逃了,堂主你恐怕无法和上边交代。”
江雪道:“我自然交代不了,那你呢?”
凌承不答,只道:“为今之计,我们还有两条路可走。”
“哦?”
“第一,等潜龙帮抓回洛飞烟,逼问出他背后的主使,将其铲除;第二,先想方设法离开这里,再从长计议……”
“从长计议?”
江雪冷笑。
“怎么,你在打退堂鼓?”
凌承只有实话实说,道:“如今你我都已重伤在身,想对付洛飞烟已不是易事。”
他竟真的心生退意,这倒是江雪没有想到的。
“一旦我们离开这里,等待我们的是什么,你难道不清楚。飞雪堂出了事,我自然是责无旁贷,那你……你难道就能独善其身。”
凌承立刻道:“堂主误会了,属下并不是害怕,而是……”
他声音一顿。
江雪见他神色犹疑,忽然转念道:“你还有事瞒着我?”
凌承道:“该说的属下都已对堂主言明,属下是在想,风云堂在城中势力如日中天,我们是否应该与他们……”
江雪道:“你难道忘记了那个黑袍人,还有她带来的四个手下。”
凌承道:“堂主所虑正是我担心的,只是现在我们还不知道这次的事是不是自己人弄出来的。就算那些杀手真的是子夜里的人,也不能说一定就是风云堂的人在搞鬼。现在敌明我暗,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我们何不借此机会试他们一试?”
江雪仔细揣摩着凌承的话。
“说下去……”
凌承道:“堂主,风云堂正在此地开疆扩土,城中已被搅了个天翻地覆,但这把火早晚会烧到潜龙帮的。”
司徒少峥的死就是先兆。
潜龙帮的太平日子已不会太久。
江雪道:“司徒少峥之死,你怎么看。”
司徒少峥被杀的消息来得突然,他们还是从江轻鸿等人口中得知的,一直没有机会交换意见。
凌承道:“我想这件事很蹊跷,倒极有可能是风云堂的手笔。”
江雪倒吸了一口冷气。
若是此事当真是风云堂所为,那想将她置于死地的就不会是别人。
“方才丘独峰叫我前去,对我提到了一个人。”
“谁?”
“杀手月牙儿。”
“他?”
江雪眼神一蔑。
“怎么是他?”
凌承道:“因为司徒少峥身上的伤口,只是属下并未见过杀手月牙儿出手,但是想必丘独峰不会无缘无故提到他。”
江雪道:“杀手月牙儿,大名赫赫,已在杀手排行榜首上持续了近一年的时间,谁人没有听过他。”
凌承虽然是杀手,却不是一个称职的杀手,因为他真正的身份就是潜伏在飞雪堂中。
既然是潜伏,便不能太出头。
他也从未将全部精力放在追逐武功精进上,子夜外的江湖事他知道的也不多。
江雪又道:“你想到了什么?”
凌承道:“听说,子夜里就曾有人想要拉拢他,但是办法用尽,都未能收买他。”
“哦?有这回事?”
江雪有些意外。
这件事她并未听说过。
而江湖上的事凌承虽不算消息灵通,可子夜里的事就不一样了。
江雪立刻警觉,道:“看来你的另外一重身份也不是一点儿用都没有,你知道想拉拢他的是什么人?”
凌承道:“是谁属下不知,但好像并非是风云堂,只是听说当时收买不成,似乎便放弃了。”
江雪道:“你既不知是谁,怎知不是风云堂。”
凌承淡淡道:“要论起别堂的事,堂主或许不如我清楚了。子夜各堂,素来互无来往,堂主身份尤为秘密,偶尔亦会有变动,像江堂主您,能在这位置上待了这么久,已实属不易。”
江雪道:“这风云堂难道有什么特别之处?”
凌承道:“属下曾在多个堂里都待过,但是唯独这风云堂并未去过,而且知道的消息也最少。”
所以,只要与风云堂有关的消息,他便会格外留心。
因为他很肯定,之前听说收买杀手月牙儿未果,似乎别堂的事,与风云堂无关。
只是,他已想不起是哪个堂的事。
毕竟在子夜中,能透出风来的消息并不多。
江雪道:“这消息你是听谁说的?”
凌承道:“一年前,属下曾与别堂一同行事,听那些杀手私下聊天的时候说起的。”
“时间具体些。”
江雪似乎对此很有兴趣。
凌承想了想。
“那时天气炎热,大概是在六月。”
“六月……”
江雪微一思索。
那时飞雪堂的确曾与另外一堂一并出手,而且确实不是风云堂。
见她神情便知已有了结论。
江雪回过神,见凌承垂着头,便道:“你现在想不想知道,想收买月牙儿的是哪个堂。”
凌承道:“属下应该知道的,堂主定会告知,若不该属下知道,堂主自然不会说的。”
江雪冷冷一笑。
“你倒是有分寸,可惜你不忠于我。”
凌承道:“忠于子夜便是忠于姑娘,这并无分别,除非……”
除非江雪有外心。
江雪道:“凌承,无论形势如何变化,也不论结果如何,等此事一了结,你都不能继续在我手底下了。”
凌承抱拳道:“属下明白,不过到最后一刻之前,属下还是会竭尽所能,为堂主效力。”
江雪嘴角露出一丝清冷的微笑。
“好,那你说,我该怎么做。”
凌承迟疑道:“属下有一个铤而走险的办法,不知堂主可愿听一听。”
江雪眼中冷意闪烁。
“讲。”
长夜未尽。
叶小蝉迷迷糊糊之间,手臂一阵瘙痒般的刺痛,她蹙眉惊醒。
惊醒之后,便发现洛玉影正在她手臂上施针。
她有气无力的困倦道:“我怎么睡着了。”
洛玉影道:“我给你服了六藤草,它会麻痹人的知觉,让人困倦乏力,你已经睡了一会儿了。”
叶小蝉直起头,果然觉得脖子有些僵硬。
江轻鸿挪了挪身子,好让她倚的更舒服些。
“若是难受便再睡一下,天还未亮。”
江轻鸿温柔安抚,让她觉得心里安定不少。
叶小蝉迷迷糊糊的扫视了一圈周围,发现白九霄盘腿坐在角落之中,似在闭目养神,苏霆也不见了,船舱里就剩下他们四个人。
她揉了揉眼睛。
“其他人呢?”
江轻鸿道:“不记得了,他们都被丘二爷请出去了,出去之后就没有再回来。”
叶小蝉懵懂的点点头,觉得头沉沉的,一定是洛玉影的药效还未退。
洛玉影将银针收好后,道:“这样每半个时辰施针一次,可将毒发的时间拖延,其实这解药并不难配制,只是手头没有得用的药材。小叶,从现在开始,你最好寸步不离的和我在一起。”
江轻鸿道:“这样不是办法,需要什么药材,我去找丘二爷试试。”
洛玉影道:“也好,我先将药方告诉你……”
她正准备将药方说出,不想门口又传来脚步声,洛飞烟只好收声。
舱门打开了,走进来的是彭无极。
“江公子,二爷有请,只请您一位。”
江轻鸿走上甲板,丘独峰还坐在那里,只有他一个人。
之前上来的人都不在。
空椅子倒有一把。
江轻鸿施施然走过去。
“请。”
江轻鸿也不辞让,便坐了下来。
“江公子调查的如何了?”
丘独峰开门见山。
江轻鸿不答,反问。
“二爷调查的如何?”
丘独峰拧眉。
“江公子这么问,莫非是一筹莫展。”
江轻鸿笑道:“丘二爷应该收获颇丰。”
丘独峰道:“哦?”
江轻鸿道:“我见二爷神情虽肃穆,但是之前的沉郁之色稍退,应该是有所进展吧。”
丘独峰轻笑,感叹道:“江公子目光如炬,倒是生了一双慧眼。”
桌上炉里的火将熄,酒还残留着几丝余温。
丘独峰自斟自饮了一杯,并没有请江轻鸿喝的意思。
江轻鸿笑道:“上好的莲花白,二爷这个时候喝这酒,倒别有一番滋味吧。”
丘独峰道:“江公子可是想尝一尝。”
“荣幸之至,不过用这小杯,可有些不过瘾。”
丘独峰大笑了三声。
“好,来人,换大碗!”
一连三大碗下肚,江轻鸿才像是活了过来,眼神中的光芒更加明亮。
望着远处一片苍茫的夜色,夜色浓的就像是打翻的墨池。
丘独峰的鬓边沾了寒霜,仿佛苍老了许多。
他站在船头,眺望着无边无际的江面,心中寒意愈深。
“小兄弟,你看到了什么。”
他的语气有些深沉,更有几分沙哑。
他吹风吹的够久了,鼻息都变得很重。
江轻鸿神情俊朗,双眸中好似有漫天繁星映照,在夜色的烘托下璀璨如明月。
他向着丘独峰眼神望去的方向看,可是看的却不止是江面的一片寂然。
他看到了许多。
许多的争斗,许多的流血,许多的阴谋算计,还有许多的情谊,许多的热闹,许多的欢声笑语……
眼前飞转的不是某一个地方,而是一群人,一群以水为生,以血汗为生,鲜活的面孔。
潜龙帮的存在,并不是某一个字眼便能形容的。
它存在有着它的意义,或利或弊,都不是三言两语便评说的。
至少他们比许多人要干净,就像那方圆十里太平的江面,两岸上的百姓也都还活得下去,比起水匪横行,为祸一方要好许多。
丘独峰道:“开始潜龙帮的名声并不好,不过老帮主励精图治,律令如山,将这一群本是乌合之众的人聚在了一起,扫平三寨五帮,才一统这绵延近千里的飞鱼江,一晃几十年都过去了。”
他的语气变得极为沧桑感慨,因为这其中也包含着他半生的心血,还有那一去不复返的青春年华。
如今他已过中年,鬓边已有早生的华发。
司徒潜龙则苍老的更快更多,尤其是这几年,潜龙帮鲜有作为,可见他已心生退意。
丘独峰道:“我跟随那老哥哥打打杀杀半辈子,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这潜龙帮,可是峥儿偏偏是个硬脾气,这一点简直和老帮主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一个是年少轻狂,一个心生倦怠,所以他们便有了分歧。
丘独峰道:“几年前,老帮主就想将帮主之位传给少帮主,只是少帮主年轻气盛,未经风雨,不知江湖深浅,我与老帮主皆是放心不下,想着再多历练他一阵子,不想竟……”
他几乎说不下去,哽了一下,万千话语化作无言叹息。
他为什么会说起这些。
或许他知道,江轻鸿会明白。
江轻鸿虽然是个年轻人,本很难体会到他的所思所感,可是他却觉得这个年轻人一定会明白的。
他的相貌模样虽然年轻,可是他的眼神却有一种比所有人都成熟的沧桑。
那是只有饱经风霜的人才会有的眼神,只有这样的人才能明白创业之难,守业之艰。
江轻鸿叹息一声。
“为父母者,自然是尽心竭力,为子女筹谋打算,殚精竭虑。我想司徒老帮主一定有他的打算。丘二爷你虽非骨肉血亲,但也是一手栽培少帮主长大,定也是一心一意为少帮主好。”
丘独峰顿声道:“是啊,可就是我们的爱护,才让他不知人心险恶歹毒,才害了他。”
他的表情立刻变得愤恨无比,眼中杀意四射,令人胆寒。
但是很快,他眉眼间的寒意又渐渐消散了,作为悲凉之意。
有些事悔不当初,有些事追悔莫及。
不论杀害司徒少峥的人是谁,司徒少峥也不会再活过来。
丘独峰道:“刚刚得到消息,洛飞烟并没有找到,他们只找到了一条空船。”
“空船?”
“是。”
“那洛飞烟……”
“他可能是跳江逃了,也可能……”
也可能洛飞烟根本就没有逃走,他可能就潜伏在这条船上。
丘独峰忽然道:“时辰不早了,还有一个时辰左右才能到万龙岛,公子也早些去休息,不必再会舱里了。”
他一挥手,示意彭无极。
江轻鸿道:“不妨事,我还是回去吧,小叶与洛姑娘还需要我照顾。”
丘独峰也未强留,江轻鸿临走前,他指着桌上的一坛酒道:“这个江公子也一并带去,就当我向公子等人赔罪了。”
二百九七.江中火葬
长夜将尽,天将明。www.uu234.net
东方天空隐隐的一片鱼肚白里,淡淡的朝霞如同美人匣子中的胭脂,令人心驰神往。
这样美丽的朝霞,却极少有人能看到。
“喂,丫头。”
叶小蝉的声音缥缈而遥远,仿佛是从梦境之中传来的。
她倚在洛玉影肩头,懒洋洋的睁着眼睛。
洛玉影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困就睡吧,等到了万龙岛还有得辛苦。”
“喂,我会不会死啊……”
她忽然轻声问了一句。
洛玉影淡淡道:“不会,你别胡思乱想。”
叶小蝉有气无力的叹了口气。
“我还不想死,不想死……”
她说着,终于疲倦的闭上了眼睛。
药效持久,她早就应该沉沉睡去,她能坚持到现在是因为她并不想睡。
她应该是在害怕自己会一睡不起。
她的头脑总是这么简单。
人想活着或许不容易,但要死的话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江轻鸿走进船舱,一身浓浓的酒气,他还带了酒回来,与白九霄坐在角落里有说有笑的聊了一阵子。
后来两个人就都和衣而卧,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洛玉影也有些累了,可是越累的时候,她的心事就越重,反而不容易睡着。
叶小蝉呼吸均匀,似乎睡得还不错。
她于是便小心翼翼的从衣袖里拿出书来,掀到自己正在读的那一页。
睡不着的时候她必须要干些什么来打发时间,而用来打发时间的事她也只擅长这个了。
只有头脑忙碌起来,心里才不至于胡思乱想。
蜡烛在燃烧,几乎烧到了尾巴,她渐渐合上眸子,突然之间,她感觉到一阵晃动,人又被惊醒了。
接着她就听见屋子里有动静,睁开眼睛的时候,原本躺在那里的江轻鸿已不在远处。
白九霄慢悠悠的坐起身,打了个哈欠。
“怎么了……”
江轻鸿耳朵贴在木板上,仔细听了半晌,道:“好像有什么动静。”
“什么动静?”
白九霄刚问。
洛玉影道:“我好像也听到了。”
四个人之中只有叶小蝉还睡着。
白九霄起身,走到江轻鸿站的地方,也学着他的样子,贴在墙壁上听,听了半晌,道:“好像就是水声吧,没什么。”
江轻鸿喃喃道:“水声……这水声是不是动静太大了……”
他刚说完,船身一个踉跄,开始剧烈的颠簸起来。
“不好,有些不对劲。”
“是有些不对啊!”
白九霄也发觉了,不由大叫。
江轻鸿道:“想办法,出去瞧瞧。”
舱门关的极严实,白九霄撞了几下,舱门竟然还是关的严丝合缝。
江轻鸿道:“外面肯定出事了。”
他们弄出了这么大的动静,竟然没有将任何人引过来,这可不像是之前被严密监视的样子。
直到洛玉影惊呼道:“水,船底渗出了。”
话音方落,甲板缝隙里的水迹已越来越明显,又是船身一震,洛玉影与叶小蝉双双摔在地上。
“你们小心。”
江轻鸿忙将她们二人扶起,拉到身边,又冲到门边帮白九霄。
最后还是江轻鸿一掌将舱门拍出了一个窟窿,不想却是汹涌的水流迎面而来。
江轻鸿检查了船舱门,发现门的夹层中竟镶嵌着一道铁栅。
江面上。
眼看大船一点一点没入水中,就像是一只陷入沉睡的野兽。
彭无极是最后一个跳上了小艇的。
其余小艇静静浮在周围,就像是一根根柱子立在江面。
“人都齐了?”
“没有,发现好像少了一个弟兄。”
“罢了,下令吧。”
丘二爷拂袖,彭无极一抱拳,反手抽出挂在背上的弯弓,取了一只箭,利落的将箭头上包好油布,在火把上一晃。
箭头被点染,弯弓满弦后,一只飞羽破空,正中桅杆。
“哄”的一声,旗杆上的桐油被点染,黑烟窜起。
接着,又有数百条火箭如龙,齐发向大船,破损的大船转眼之间就变成了一片火海。
丘独峰负手站在船头,冷冷旁观着,嘴角越来越沉。
被火烧着的船在下沉,将明未明的海面被漫天大火照成一片通红,丘独峰的眼睛仿佛也被染成了血红色。
迎面扑来的热浪如潮水,带着被烧焦又呛鼻的气味,从四面八方袭来。
所有小舟都层层退开,唯有丘独峰站的那条船,没有他的命令,谁都不敢驶开半分。
彭无极就在丘独峰身后,看着眼前数丈高的大船被稍微灰烬后慢慢没入江面。
不知站了多久,等到船完全沉没,江面上只有浓浓的黑烟飘动。
丘独峰恨恨道:“峥儿,你看到了吧,二叔帮你出气了,帮你报仇了。”
彭无极愣了半晌才回过神,忙道:“二爷一片苦心,少帮主泉下有知,定然可以瞑目了。”
丘独峰冷冷道:“这里就交给你了,不能有一个人活着离开,给我搜仔细。”
说完这就话,他整个人就像是突的颓然了下去,原本坚硬如铁的背脊松了,脚下的步子也重了。
彭无极忙道:“二爷放心,这里绝不会逃走一个活口,来人,送二爷。”
丘独峰走了。
只有他的那一艘小船离开。
其余船只在彭无极的带领下,又在江面上陆陆续续打捞了近一个时辰。
东方。
初晨。
一轮红日从云霞中冉冉升起。
彭无极伸了伸懒腰,有人从船尾小跑着过来。
“怎么样了?”
“彭哥,还是没有……”
那人一脸苦相。
“都搜遍了,也许早就烧成焦炭了。”
“这就怪了。”
彭无极有些焦躁。
若是一具尸体都找不到,到时候他恐怕不好交代。
虽然他也认为沉到船底是必死无疑,但是江水凶猛,那些人肯定不会那么老实的待在船底等死的。
“方才下水打捞的人说,铁门都被烧坏了,水下黑漆漆的一团,实在是难以分辨,要不……要不把船捞上来试试……”
话音未落,说话的人头上已挨了一巴掌。
“捞上来?你没听见二爷说着船是要给少帮主陪葬的,你该捞,我看你是不是也想去陪少帮主!一群废物!”
彭无极吹胡子瞪眼睛,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他的心里一直窝着火,丘独峰在的时候,他低眉顺眼,大气也不敢出,而丘独峰一走,他才算吐气扬眉。
手下人赔笑。
“我看那些人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彭哥深受二爷器重,随便搜上一搜就算了,要是非要找到尸体那就……”
彭无极冷脸训斥道:“你懂什么,别以为只有你聪明,在二爷跟前办事就要尽心尽力,马马虎虎的话总有一天会吃不了兜着走,继续给我搜。”
“是。”
手下人叹了口气,转身就要走。
这时听有人惊呼道:“找到了,找到了!”
有人大叫着奔来。
彭无极三步并作两步,回身迎上。
“找到了?几具尸体?”
“就一具,是那个女人……”
“快,去看看!”
船很快驶到正在打捞的船边,果然有一具女尸被捞了上来。
女人长发湿漉漉的盖在苍白的脸上,彭无极皱了皱眉,蹲下身撩开了盖在脸上的长发。
看清那人模样,彭无极道:“是她……还有没有别人?”
“没有,就只有这一个。”
“再给我找,仔细的找,就在这附近!”
一有希望,彭无极就提起了精神。
尸体边。
“这么漂亮的小妞,可惜喽。”
“就是,不过死的好,说不定咱们少帮主就是被她害死的。”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要是死在她手里还好。”
几个人叽叽喳喳。
忽然有人道:“不对呀,她好像不是被烧死的……”
“不是被烧死就是被淹死的,要我说,我宁愿被淹死,也好过被活活烧死。”
“这倒是。”
一旁人的想了想,也随声附和。
轻舟翩翩,翩然已过江面。
平如镜,亮如银的江面上,舟快如箭。
眨眼之间,就隐没在了起伏的江岸边。
船停稳。
有人将帘子拉开。
丘独峰缓缓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两个人。
渡口有人看守,见丘独峰立刻退开。
有一人道:“二爷,您可回来了。”
丘独峰道:“有事?”
“老帮主找您多次,派出去的人也没有回来,所以……”
丘独峰道:“少帮主的尸身可回来了?”
“什么?有这回事?”
“怎么,没回来?”
丘独峰的脸色变了。
“没有啊,除了二爷,今早并没有人来。”
丘独峰急道:“怎会没有,那小尤呢?”
手下忙道:“小尤也没有回来。”
“这……”
丘独峰紧紧握拳,四目环视,突然瞧见渡口停泊的另外一艘小船。
“那这船是哪儿来的?”
一语惊醒,手下忙道:“对了,就在大约半个时辰之前,我们看见这船在江面上漂着,派人过去后却发现是空船。”
“空船……”
丘独峰心念流转,突道:“不好!快走!”
“二爷,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快去找老帮主!”
静室。
一团寂然。
院子里有人影来回晃动。
“不会有事吧,怎么还没动静。”
说话的是白九霄,这话则是对江轻鸿说的。
“白兄稍安勿躁,我想不会有事的。”
江轻鸿不说话,苏霆便代他回答了。
江轻鸿用手试了试叶小蝉的额头,发现有些烫手。
门终于开了。
一个小厮低头走了出来。
“四位,请随我来。”
“他不见我们?”
白九霄忍不住上前一步。
小厮道:“老帮主悲伤过度,精神不济,小尤先安排几位稍事休息,等稍后……”
话未说完,门内忽然传来一个洪亮如钟鸣的声音。
“带他们进来。”
小厮朝门内看了看,忍不住叹了口气,眼圈再度红了。
“也罢,既然如此,四位请。”
江轻鸿扶着叶小蝉,与苏霆,白九霄两人走进了门。
厅中,宽阔而气派。
正座上,木榻上端坐着一位面色蜡黄,病态奄奄,形容枯槁的瘦小老人。
他身上穿着一件裘皮,双目通红,表情肃穆而悲痛,他的腿上还盖着厚厚的毯子,榻边火炉中烧的正旺。
木榻后挂着一幅画,画上画的是个身形魁梧高大,雄姿英发,气魄英伟的年轻人。
若不是那小厮恭恭敬敬的道了一声“老爷”,任何人都很难相信,面前的瘦下老人便是当年叱咤水域,令附近水匪闻风丧胆的司徒潜龙。
人已站在他的面前,他半晌才抬起头,浑浊的目光定定的看着每一个人,如同刀锋一样在每个人的脸上划过。
“峥儿,是你们送回来的?”
他的嗓音很奇怪,好像喉咙里卡着什么,让人听来很不舒服。
“是。在下苏霆,这位是江兄,这位是白兄,特来将少帮主尸身送还,顺便拜会老帮主。少帮主突遇不测,还请老帮主节哀。”
“苏霆,我知道你……”
司徒潜龙沉沉道:“能劳动苏家大少爷亲自送峥儿回来,老朽于心不忍,请各位落座。”
他的情绪虽然不能完全控制,但不可否认的是他已做的很好。
气氛十分压抑。
众人坐了下来。
司徒潜龙道:“事情始末小尤说的并不清楚,可否烦请各位再说上一说。”
这样的事苏霆自然当仁不让。
苏霆道:“少帮主之事,我等心中自也是愧疚不已,请老帮主保重身体。我们前来打扰,正是为了少帮主之事。我等前来,也是为了向老帮主询问一些事,希望老帮主能据实相告。”
司徒潜龙冷冷道:“我儿到底是如何被害的,哪一位能告诉老夫?”
此时此刻,他所关心的似乎只有这一件事。
苏霆道:“此时说来话长,若是老帮主不介意,可否让晚辈从头说起。”
司徒潜龙道:“正合我意。”
他必须要知道事情原委,才能知道这些人有没有说谎。
苏霆想了想,说道:“老帮主要知道内情,那不得不从一个人说起了。”
“谁?”
“一个黑袍人。”
“黑袍人?”
“一个喜欢穿黑袍子的女人。”
司徒潜龙的眼瞳一震,立刻明白了他所说的人是谁。
“不,不会的,不会是她……”
司徒潜龙的表情变得无比痛苦与心碎,仿佛提到这个人,他就已被重重的锤了一拳。
江轻鸿道:“老帮主果然知道她,看来丘二爷说的并没有错。”
司徒潜龙死死瞪着江轻鸿。
“哦?他对你说了什么?”
江轻鸿只笑而不语。
白九霄道:“我们知道她是子夜的人,说不定少帮主之死便是与她有关。”
苏霆道:“白兄,现在下结论是否为时尚早。”
白九霄撇撇嘴。
“好,就当我没说,你们继续。”
二百九八.报恩
江轻鸿知道,苏霆是怕白九霄太心急。www.uu234.net
赶狗入穷巷的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狗急跳墙。
白九霄心急也是正常事。
因为从船上逃走的时候,一切都顺利,除了一点。
洛玉影不见了。
她本来是跟在最后的,从船舱出来的时候,整个舱已经被水完全淹没,幸好几人水性都不错。
江轻鸿在前探路,白九霄背着叶小蝉,洛玉影跟在最后。
在跳水之前他们分明都逃了出来,可是从水里出来,洛玉影却踪影全无。
好在他们遇上了苏霆,苏霆还弄到了一条船,于是他们趁乱逃走了。
当时江面一片混乱,丘独峰只下令要守好离开银沙洲的水路,却不想他们出其不意,竟自己先一步到了万龙岛。
司徒潜龙幽幽道:“你们知道她?”
苏霆道:“她到底是什么人?”
司徒潜龙的眼神暗了下来。
“哦,原来你们不知道。”
苏霆淡淡道:“正相反,我们当然知道,她是子夜的人。”
这句话并没有在司徒潜龙心中掀起任何波澜,他的眼神死水一般的冷漠,冷漠中透着绝望。
“是,是……峥儿告诉你们的?”
司徒少峥。
这个年过半百的老人,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与悲哀,只要一瞬间就能将一个人完全打倒。
他现在还没有倒下,只因他还没有完全接受这个事实。
司徒少峥的尸体就在眼前,除了锥心刺骨的痛之外,他还没有真实的体会到这意味着什么。
此时他只是手脚冰冷的坐在那里。
江轻鸿注意到床榻边的鞋子凌乱的躺在那里,鞋子几乎是全新的,并没有被穿过几次。
看来平日司徒潜龙已经用不到它们了,不过就在方才,在下人的搀扶下,他还能从榻上起身。
但就在这几步之间,他还是摔了一跤。
从看完司徒少峥的尸体,回到榻上的时候,他就倒在了榻旁,还撞歪了原本摆放的很整齐的矮桌。
屋子里的一切都很整洁,所有摆设都有它固定的位置,除了偏开的桌角留在地上的痕迹显示,这不过是刚刚在匆忙之间被扶正的,所以摆放的有些瑕疵。
江轻鸿进来后便很快注意到了这一点。
苏霆软了话语,答道:“少帮主对我们提过一些事,我想应该不会有假。”
司徒潜龙长长的舒了口气,精神缓了缓。
“我不知道峥儿对你们说了什么,不过他什么也不知道,希望不会让你们误会。”
“误会?难道司徒老帮主想说,黑袍女子不是子夜的人,还是这次银沙洲之行与潜龙帮无关……”
苏霆的态度很平静,平静之中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审慎。
丘独峰想让他们所有人为司徒少峥陪葬,他可以不追究,可但凡与子夜有关,一旦咬住,他便不会轻易松口。
司徒潜龙面色不改,缓缓道:“你们说的黑袍女子,我是知道,不过她是什么人,带人来银沙洲做什么,我从未过问过。所以不论发生过什么事,与我潜龙帮也概不相关。”
苏霆皱眉。
“司徒老帮主这是何意,难道银沙洲不是潜龙帮的地盘。”
他的口吻骤然犀利,他已经很不悦,对司徒潜龙那事不关己的态度。
司徒潜龙道:“听苏大少爷这口气,似乎是来找老夫兴师问罪的,若是如此,那就请自便吧,我潜龙帮虽不愿与人为敌,但也绝不怕事。”
氛围骤然紧张起来。
江轻鸿忙道:“老帮主误会了,我等并非有意冒犯,不过是不想少帮主死的不明不白。”
“你,你说什么。”
江轻鸿道:“在下知道,老帮主如此纵容子夜的人在银沙洲进出,定然是有难以言说的苦衷。不过此事事关少帮主之死,老帮主难道打算让事情不明不白的过去。”
司徒潜龙默然良久,眼神中的绝望更深。
“你是想说,峥儿之死与那个人有关,你可有证据。”他一字一字说。
“没有,不过若非因为她,少帮主又何至与老帮主翻脸。”
江轻鸿叹息。
“少帮主虽然不能体谅老帮主你的苦心,但是老帮主又何曾了解过他。”
司徒潜龙冷冷瞪着他。
“你……你说什么。”
江轻鸿道:“当然,这二者还是有区别的。少帮主不体谅老帮主,因为老帮主有自己的顾虑,无法言明。但老帮主有没有给少帮主一个机会,让他讲自己心里的话说出来。”
司徒潜龙阴沉道:“是峥儿的心里话,还是江公子的心里话?江公子有话就直说吧,不必事事都牵连在峥儿身上。老夫虽然痛失爱子,可是人还没有糊涂。”
这些人带来了司徒少峥的尸体,不论他们来的本意如何,司徒潜龙都不会对他们有任何好感。
江轻鸿正声道:“少帮主是为了潜龙帮,他是怕与虎谋皮,潜龙帮断送在子夜之手,这一点老帮主最清楚。可是……”
见司徒潜龙的眼神一灭,他一停顿。
可是司徒潜龙却不明白司徒少峥为何有此担心。
“他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老帮主您,潜龙帮是您一辈子的心血,他说不论付出什么代价,都要替您保住……”
江轻鸿的声音很轻却动情,司徒潜龙的眼眶布满血丝,嘴唇颤抖。
浑浊的眼泪模糊了他的视线,他胸口一紧,整个人颓然萎缩下去。
江轻鸿已经不想再说什么,因为他实在不忍在这可怜老人的伤口上撒盐,但是他却不能走。
当面对着一个自己无法安慰的人时,心中的那种滋味也不会太好受。
还好他们都不是不近人情的人,他们就站在那里,等待着,等待着司徒潜龙。
这个老人已被打倒。
他的脸色告诉别人,他已病疾缠身多时。
但是他并非被疾病打倒,而是被他自己,被他自己的情感打败了。
败给自己并不是一件丢人的事。
这世上有很多人都不是败给别人的,但是却败给了自己。
他之所以败了,因为他还是一个活人。
一个有血有肉有情感,活生生的人。
铁汉亦有柔情。
上了年纪的人情感也同孩子一样敏锐而细腻。
“罢了,峥儿去了,我对她已仁至义尽,告诉你们也无妨。”司徒潜龙倚倒在床榻上,缓缓说道。
原因很简单。
那个人对司徒潜龙有恩。
大恩不过救命。
她救过司徒潜龙的命。
那个时候司徒夫人刚刚有孕,潜龙帮面对着建帮以来最大的困境,因为司徒潜龙得罪了长江十三帮的老七。
长江十三帮。
十三个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十三个人一条命。
那个时候司徒潜龙已得高人指点,但双拳难敌四手,他拼死杀出重围,一人杀了八人。
但是最后他筋疲力竭,司徒夫人也落在了那些人手里。
他们以司徒夫人的性命相要挟,司徒潜龙进退两难。
束手就擒是死,死抗到底也是死。
司徒夫人外表虽柔弱,骨子里亦是个性情刚烈的女子,就在司徒潜龙无计可施,司徒夫人已准备以死相殉之时,一个天仙般的女子突然从天而降。
那时候,司徒潜龙的武功已小有所成,可是那样的武功却是他平生未见。
只因一块石头,她便击落了架在司徒夫人脖颈上的刀,而她杀人的时候也不过是在一瞬之间。
一瞬间,鲜血横流,滚烫的热意喷洒在司徒潜龙的脸上,将他一双眼睛也染成了血色。
自从那次之后,司徒少峥便患了眼疾,迎风便会眼痛发作。
等他回过神之时,那貌如天仙,杀人如鬼魅的女人已仿佛翩然远去。
她没有留下姓名,可是她的脸司徒潜龙却一辈子不会忘记。
而后,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报恩。
又一年,司徒少峥出世。
司徒夫人在八年前病故。
就在司徒夫人病故的那一年,他又重遇了那个女人。
“当时就是在峥儿母亲的灵堂上,那时候潜龙帮已是水域第一大帮,来祭奠的人不少。等所有宾客都送走之后,我回到灵堂,发现堂中还站着一个人,一个穿着黑袍子的女人。”
说到这里,司徒潜龙已很疲惫,原本苍老冰冷的声音连带着一丝温度都退去了。
“她来找你了?”
“是,就算她自己不来,我本就在找她。”
他现在是在后悔,为什么一定要去找她,为什么一定要报恩。
若非如此,后来的事情是否就不会发生,司徒少峥是否便不会死。
可若没有这个人,司徒少峥也不会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他们一家早已共赴黄泉。
而现在,他们都已舍他而去,不过他的心竟从绝望之中得到了一丝欣慰。
见他精神不济,小厮上前道:“老帮主,您若是累了……”
司徒潜龙一挥手,示意他不要多言,他便不好再插嘴。
苏霆道:“她找你做什么?”
“她说她是来悼念亡妻,顺便来看我。”
“恐怕她来看的不是您,而是您手中的潜龙帮。”
“不错,从那以后,她每隔几年,便会出现一次,每次也都是一些小事,那个时候子夜的名声还没有现在这么大,我也不知道她是子夜的人。直到三年前……”
直到五年前,黑袍女子自己坦言了身份,当时司徒潜龙万分惊讶。
但是令司徒潜龙意外的是,她并没有强求他做任何让他感到为难的事,可是从那时起,司徒潜龙的心情就完全不同了。
起初,他只以为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报答女子的救命之恩,所以不论这女子要他做什么,他都毫不迟疑。
可是从那之后,他才明白她是在为谁做事,他又是在报答谁。
后来这女子再出现时,再吩咐他为她做什么事的时候,他只是在想,这是否又是子夜的阴谋。
好在他办的都是无关紧要的小事,偶尔是借出几条船,偶尔是一笔小额的财富,偶尔是要他几个手下帮忙。
虽然所有借出的东西和人,都是有借无还。
但是她从未要他亲自出面做过什么事。
唯一一次例外就是三年前。
“三年前,我曾照她的指令,写过三封书信。”
“书信?什么书信?”
司徒潜龙看向苏霆,喃喃道:“其中一封是写给令尊的,另外两封则分别是写给双拳门与慕容世家的。信里的内容是以我的名义约三家相见,还要丘二弟亲自送信,我当时便觉得此时不妥,内心忐忑不安。”
“那你到底有没有写?”
司徒潜龙道:“我从未拒绝过她,我只能按她所说的去做。当时她答应,绝不会对这三人不利,更不会牵连到潜龙帮,所以我便答应了。”
事实上,黑袍女人也没有食言,三家确实平安无事。
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可是这件事说出来后,所有人都不免惊讶。
原来早在三年以前,子夜的人就已经打算对这里动手。
苏霆忙道:“那后来呢?”
“后来她许久再未出现,又过了半年,她曾来过一次,借走了五万两,那个时候她似乎很缺钱。”
江轻鸿将话绕了回来,道:“那三封信只是约三家见面,除此之外呢,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司徒潜龙想了想,道:“要说特别,那三封信的内容只字不差,写好后也是一并送出去的,唯一不同的是约见的时间。”
“时间有什么问题?”
“日期并无特别,不过分别约在了不同的三日里,时辰都是在子夜。”
“那地点呢?”江轻鸿紧接着问。
“地点是在相思楼。”
听到相思楼,江轻鸿与苏霆的神情都为之一变。
“当时我交出那书信的时候,那女人还拿走了一样东西,就是我潜龙帮的帮主令牌,我当时已有不好的预感,只是不想到会……”
他所做的最坏的打算不外乎是女人想替子夜招降潜龙帮,他其实一直在惶恐之中等待着这一天的到来。
在这一天到来之前,他原以为绝对不会有更坏的事情发生了。
可是直到现在这一刻,他才真真切切的意识到,原来对他来说,最重要的并不是潜龙帮的帮主之位。
“那这次的事呢,也是那个女人安排的?”
“一个半月之前,她忽然再度出现,她说要向我借一处地方。”
女人借的地方当然就是银沙洲,这自然不用说。
“她有没有说她借那地方是做什么的?”
“没有,从来都是她提出要求,我照她的吩咐去安排,几乎连讨价还价的余地也没有。这次听说她要一处僻静之所,还要带些人来,我为防不测,便选在了银沙洲。”
二百九九.小青花
银沙洲位置特殊,处于潜龙帮腹地,临近万龙岛,就在司徒潜龙的眼皮子底下。www.uu234.net
他终归还是忌惮黑袍女子的身份,尤其是当时城里已有风声传来,纵然他、那女子对他有恩,但为了潜龙帮上下,他也不得不堤防。
何况在飞鱼江上,他自信没有人能击败他们潜龙帮。
而他也自问待黑袍女子不错,她也没有理由加害潜龙帮。
于是,他便命令驻扎在银沙洲的人撤了出来。
而这一反常的举动被司徒少峥得知,他不明内中缘由,硬要插手进来,司徒潜龙自然不肯。于是在得知他偷上过银沙洲之后,便派人将他拘了起来。
司徒少峥逃走后,按照洛玉影的话,寻到了江轻鸿与苏霆,便重又登银沙洲。
明白来龙去脉之后,苏霆道:“既然如此说,老帮主与那黑袍人也是老相识了,定然见过她的样貌。”
司徒潜龙道:“我的确见过,她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即便是岁月流转,她的样貌与气质也不同于一般的女人。我虽再未见过她出手,但却能感觉得到,这么多年她的武功越发精进,就连老夫也不一定是她的对手。”
苏霆道:“那老帮主可否将她的容貌描述或者画出来,让我们也一窥其真容。”
“这……”
司徒潜龙竟犹豫了一下,而后便拒绝了。
“苏大少,老夫受人恩惠,本就有歉于人,她既是子夜的人,便是苏家的对头,老夫恕难从命。”
“司徒老帮主对人情深义重,滴水之恩已作涌泉相报。可惜那女子是子夜中人,子夜如今为非作歹,满身血债累累,如今更是赔上少帮主一命,老帮主还要置之不理吗?”
苏霆义正言辞,神情变得比铁还要坚硬。
他几乎可以肯定,解开所有关键的钥匙就在司徒潜龙手中,但是司徒潜龙却选择了沉默。
江轻鸿道:“老帮主,此事事关许多人的生死存亡与血海深仇,这个地方已经流了太多的血,而这场灾难转眼之间已祸及潜龙帮,老帮主是否觉得还不够。”
司徒潜龙的神情在抖,整张脸上表情复杂,似乎是恐惧,又似乎不只是恐惧。
终于,他缓缓闭上了眼睛。
“走吧,我什么都不会再说,我累了。小尤,好生送客。”
他终于倒下去,翻过身子,不再去看任何人,也不让任何人去看他。
剩下的几个人面面相觑,径自无言。
小尤擦了擦脸上的泪,沉声道:“少帮主刚走,老帮主累了,我看各位先请回吧。”
临走前,苏霆道:“老帮主节哀,晚辈一定会再来拜访的。”
从司徒潜龙的住处出来,一路上守卫森严。
这次他们走的是大路,他们之前上岛的时候由小尤带领,走的是小路。
虽是小路,也有几处暗哨。
见小尤带回的是少帮主的尸体,自然无人敢阻拦。
在小尤的带领之下,他们顺利见到了司徒潜龙。
出去的时候自然不用再走小路。
送客的意思当然就是要他们离开。
好生送客的意思就意味着他们可以平平安安的离开,就算丘独峰也不能再阻拦。
大船上发生的事他们已不打算再追究,但所有人都的都不情愿。
只是主人下了逐客令,又是承受了丧子之痛,于情于理他们也不应该再厚着脸皮留下。
在所有人里,白九霄是最不情愿走的,至少他希望在走之前能见丘独峰一面,看看有没有洛玉影的消息。
只是叶小蝉已不知什么缘故昏迷不醒,从司徒潜龙处出来,她身上烧得更厉害了。
小尤道:“我看几位就先回去,老帮主现在心情正是悲痛,谁的话也听不进去。等他好些,各位再来,也许能另有收获……”
“小兄弟,多谢了。”
小尤叹息。
“几位是少帮主的朋友,我相信杀害少帮主的凶手并非几位,希望各位能看在与我家少帮主的朋友之谊上,尽力查出凶手,既算还大家清白,也能让少帮主去的安心。”
说着说着,他的眼眶又红了。
苏霆道:“你放心,以后潜龙帮若有事,你便可来苏家找我,只要与少帮主之事有关,苏某定然义不容辞。”
小尤泣道:“那便多谢苏少爷了。”
江轻鸿拍了拍他的肩。
“好了,你也莫要太伤心,现在找出凶手最要紧,照顾好你家老帮主。”
小尤擦干了泪痕,猛地点头。
正在此时,有一声咳嗽重重传来。
不是真的咳嗽,而是有人故意为之。
丘独峰铁青着脸走了过来。
众人不由一震。
他回来的也很快,因为司徒少峥的尸体已先一步运回,他担心司徒潜龙受不住这打击。
不想他还是迟了一步。
“几位还真是命大。”
他负手走来,身后跟着数名手下。
“来人,将他们拿下!”
一见众人,他一扬手,手下便呼啦啦的围了上来。
“二爷……”
小尤疾呼。
丘独峰呵道:“好你个通敌卖主的小崽子,说,少帮主的尸体在哪里!”
他一声大喝,眉眼间怒气冲冲。
江轻鸿道:“二爷误会了,少帮主的尸体在下等人已带回,而且亲自交给了老帮主。”
“什么,你们已见过老帮主了?”
小尤“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二爷,小尤绝非通敌卖主,而是不想少帮主死的不明不白!”
他义正言辞,神情决绝,没有半分的怯意。
丘独峰冷冷道:“是你带他们去的?是你救了他们?”
为防他兴师问罪于小尤,苏霆道:“丘二爷太小看我们了,小小的一场火哪里就能烧死我们,叫二爷失望了。”
小尤只有一个人,就算想救人,也没有这么大的能耐。
这一点倒不假。
但人确实是小尤带来的,因为当时就在来潜龙岛的路上他们碰到了一起,除了小尤,还有另外几人与他一同回来的人可以作证。
丘独峰也想到了这一点,道:“那几个人呢?”
“他们都在老帮主那里,老帮主要我送客。”
“送客?”
丘独峰冷哼一声。
“这里没有客人,只有杀害少帮主的疑犯,先将他们拿下,带去见老帮主。”
就这样,江轻鸿三个本就不情愿走的人又被带了回去,与昏昏沉沉的叶小蝉一起。
门前的守卫站得笔挺,就像两杆标枪笔直的立在那里,但是见了丘独峰,他们也还是站着一动不动。
江轻鸿心觉怪异,丘独峰大步上前。
“不用通传,我自己进去见老帮主。”
他说完便上前,一掌排开了门。
“大哥,我回来了,我有话要对你说……”
丘独峰迈腿进门,见司徒少峥的遗体就摆在堂中央,司徒潜龙则背对着门口卧在榻上,似乎还未被惊醒,亦或是他已听到了门外的声音,但却不想做出反应。
“大哥……”
丘独峰站住脚步,降低音量唤了一声。
但是这次司徒潜龙没有动,动的是江轻鸿。
江轻鸿一动,别的人也就跟着动了,动的最快的当然是丘独峰。
“你做什么?”
江轻鸿刚伸出手,就被丘独峰捏住了手肘。
“小心!”
白九霄惊呼。
就在同时,一条黑影突然窜起,朝丘独峰的脖颈扑上去,疾如闪电。
一切变化都只在一刹那,丘独峰大惊失色,他双手还擒着江轻鸿来不及抽回。就在所有人心悬一线的同时,江轻鸿的手肘翻动,向身侧猛然一顶,丘独峰吃了一击,被撞倒在地,飞蛇则扑了个空。
飞蛇一击不中,落地后还想再发攻击,苏霆手腕一抖,小尤腰间别的那把小刀已经飞了出去。
寒光一闪,蛇血四溅,蛇身在空中断成两截,掉在地上扭曲,挣扎。
丘独峰回过神,才想起榻上的人,江轻鸿早已将人翻转过来。
面色发青,嘴唇紫黑。
人是中毒而死。
死的正是司徒潜龙。
江轻鸿眉头深锁,因为他实在想不到对方会下手这么快。
“大哥!大哥!”
丘独峰俯身榻上大叫两声,悲愤、心痛、气恼同时涌上心头,他几乎也要昏厥过去。
小尤也扑了过来,正好将他扶住。
“二爷,老帮主他……”
他不能再问,也不想再问。
事实摆在面前,不过两日功夫,潜龙帮的两位帮主接连遭遇意外而死,这实在是个不小的打击。
丘独峰被小尤扶到了一边,门外陆续传来脚步声,几队人相继冲过来。
“二爷,出了什么事……帮主他……”
丘独峰心碎欲裂,头疼病便发作了,他已不能开口说话,只摆了摆手。
小尤道:“你们在门外守着,一步都不能离开。”
那些人见情形不对,只得退了出去。
白九霄不知什么时候已在门口。
门外站着的人还在,他抬手在两个人胸口上一通乱点,两个人立刻恢复自如。
“连被点住了都不知道,我早发现不对劲了……”
他刚嘟囔完,便传来丘独峰的声音。
“你们两个……进来。”
两人进门,同时跪倒在地。
“二爷恕罪。”
他们虽然被点住穴,但也知道出了大事,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到底怎么回事,说……”
丘独峰的声音有些发颤,显然是在忍受着莫大的痛苦,他一手扶额,蹙眉皱目,似还不能完全冷静下来。
“这……属下也不知发生了何事,我们在门口守着,然后就……”
一阵风吹过,风的颜色是黑色的。
黑风过处,隐约有淡淡的芬芳,等他们察觉时,已委实太迟了。
除了黑影晃过,他们几乎什么都没有意识到。
房门被打开的时候,他们已经不能动弹。
“你们保护老帮主不利,来人,拖出去……”
这两人大惊失色,不住高呼。
“二爷,二爷饶命!”
丘独峰剧烈喘息着,已被痛苦折磨的脸色涨红。
江轻鸿道:“二爷息怒,请先手下留情,容后再说。”
江轻鸿求情的同时,白九霄已将拖人的人拦下。
丘独峰并无异议,只因他痛疼难忍,刚站起身就坐回了位子上,一坐下就紧紧的按着头。
小尤看在眼中,急道:“二爷,是不是头疼病又犯了?快,去请魏大夫!”
魏大夫须发斑白,慈眉善目,举止间带着种儒雅的仙风道骨,不似一般粗鄙凡人。
他先替丘独峰治了头疾,又顺便瞧了瞧叶小蝉,开了药方。
江轻鸿不知这药方是否可解叶小蝉的病,却也从方子里见到了几种解毒的灵药。
“先将烧退下去,她很快就会醒的。等她醒过来,按这张方子一日两次,连服三日,体内毒性便可缓解。等你们能离开这里,三日后再按这张方子配药,用法用量上面都有。”
“多谢。”
江轻鸿将方子浏览了一遍后,便明白魏大夫这么做的原因。
这方子上有几味药实属罕见,要寻得似乎费些功夫,不过倒也还难不住他,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苏霆道:“不知丘二爷病情如何?”
魏大夫道:“已服过了药,我加了镇定安神的,先让他睡一觉,醒了就没事了。”
苏霆道:“不知丘二爷犯的是什么病,是否要紧。”
“这是他的老毛病,我们都是老朋友了,你这外人就别打听了。”
他一捋胡须,“走,我们去看看老帮主。”
司徒潜龙的事他已听说。
看小尤对他的态度,便知与他极为熟悉,等小尤介绍后,众人才知这位魏大夫原本是个走方看病的江湖游医。他已在万龙岛已住了四五年,不但与丘独峰,就连与司徒潜龙的关系也很好。
魏大夫虽然年过七旬,身体却很康健,动作也很利索,替司徒潜龙简单的检查过后,便道:“是蛇毒,太厉害了……”
他摇头叹息,似乎也在为好友司徒潜龙之死而感到无限悲伤。
伤口在司徒潜龙的手腕处,实实在在是蛇咬出来的痕迹。
江轻鸿道:“魏大夫可看得出是什么蛇的毒?”
魏大夫哼了一声,斜眼瞥着地上。
“不就是它么,这种蛇老夫从未见过,不过你看它的血已变色,以老夫看,定是剧毒无比。”
江轻鸿微微有些失望,只见守在门外的一个人探出头来。
“这个……我认得。”
门外说话的正是不久之前差点被拉出去砍了二人之一。
江轻鸿惊喜。
“你认得?进来说。”
“是,这蛇我从前曾在家乡见过,我们那里的村民都叫它小青花,剧毒无比,不常出没,只有深山里才能见到。”
“哦,不知你的家乡是在……”
“老家在川北一代,这蛇我也只在家乡见过,多年没有再瞧见了。”
三百.协议
“那你不会认错?”
苏霆听这高个子的年轻人如此说,于是便又确认了一遍。顶 点 X 23 U S
年轻人想了想,道:“不会错的,我家是猎户,小时候我常常跟家人进山,见过好多次,之前我一眼就认出来了,只是没敢多话。”
江轻鸿道:“你来的正好,我们正有话要问你,还有另外一个。”
面对着两具尸体,还有一只蛇的残躯,还是在出事的大厅,气氛有些紧张。
苏霆道:“我看是不是等丘二爷醒了,一同问比较好。”
白九霄道:“不错,省得到时候有人会不认账。”
江轻鸿道:“我们问我们的,丘二爷想知道什么,大可自己去问,再说有小尤还有魏大夫在,也算是有人证在。”
江轻鸿不想再等下去,他生怕自己再等,只会给对手留下机会,毁灭所有的证据。
“你们叫什么名字。”
好在这两人也很上路,好不容易才保住了这条命,他们恨不得将知道的事都说出来,只希望能将功赎罪。
“我姓张,他姓胡,今天正好轮到我们当值,几位走后没多久,我们就被人点了穴。我们……我们虽然没看清是什么人,不过听说话的声音,好像是个女人。”
“没错,是个女人,他们说的所有的话,我们都听得一清二楚!”
“哦?他们说了什么?”
苏霆十分激动。
姓张的高个子说道:“那个人来了之后,老帮主既没有叫喊,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而且对于这个人的出现,老帮主似乎一点也不惊讶。我听见老帮主说,你终于还是来了……”
“然后呢?”
“然后那个女人就用很温柔的声音问,老帮主是不是知道她会来。老帮主质问她,问是不是她做的。那个女人却只是笑,笑得很奇怪。后来,老帮主很严厉的要她走,说以后再不见她,也再不欠她的。”
“那后来呢,她走了没有?”
另外一人道:“她好像很久没有说话,最后才说了一句,问老帮主是不是觉得疲累,想不想知道真相,结果就没了动静。”
“没了动静?那她是不是杀了老帮主之后逃走的?”
“不知道,我们一直在门外,但是门外再没有人出来过,人可能是跳窗走的。”
“人是跳窗走的,还杀了小路上的三处暗哨。”
门外传来一个洪亮的说话声,一个面相朴实,身量魁梧,看来很精神的年轻人从门外紧步走进来。
此人年纪不过二十七八上下,一身潜龙帮的统一服色穿在他身上别有一番气概。他的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浓眉大眼,脸正鼻挺,轮廓清晰。他的腰间别着一把大刀,刀把上系着三色的缨带随风飘动。
他大步流星的走进来,衣袂还带着风。
“我正想去找各位,不想各位都在。”
见来人,小尤的眼神最先亮了。
这青年人见魏大夫也在,于是恭敬的一抱拳。
“魏先生也在,在刚才进来的路上我已都听说了,二爷如何?”
魏大夫道:“无碍,还是老毛病,既然你来了,这里便用不着老夫了,交给你了,沈无逸。”
沈无逸。
来人便是沈无逸。
这个名字苏霆早已略有耳闻,不想此时此刻才得见真容。
有沈无逸在,魏大夫显然认为大局已有人主持,他放心的很,于是便走了。
沈无逸并没有急着与众人打招呼,而是现在两具尸身旁走了一圈之后,停住了脚步。
他默然片刻,出神良久,才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各位请吧。”
从大厅出来,经过长廊,便是一处小花园。
这个季节万物凋零,花园里透着一股清冷。
石桌石凳静静的躺在那里,虽然有打扫过的痕迹,桌面上还是落了残碎的枯叶。
“在下沈无逸,自幼在潜龙帮长大,与少峥是结拜兄弟。”
苏霆道:“早就传闻司徒少帮主有一位能干的义兄,想不到竟是在如此的情形下相见,实在有些可惜,少帮主与老帮主之事,请阁下节哀。”
沈无逸上下打量了一眼苏霆。
“闲话少叙,小尤为我引见吧。”
“是。”
小尤一一介绍过后,沈无逸道:“方才我得到消息,少了一艘船,看来我们要找的人已经不在这里了。”
苏霆还想说什么,沈无逸道:“各位原来是客,有些话在下本不该说,只是此时正是潜龙帮多事之秋,各位毕竟是外人,帮中之事不方便插手,希望各位见谅。”
苏霆道:“沈兄不要误会,我们并无恶意,只因此事牵连甚广,关系自身,我们不得不管。”
苏霆语气很温和,态度却依然有坚持,不准备退让。
沈无逸皱了皱眉,“看来是我回来匆忙,事情了解的并不清楚,算时间也该用午膳了。小尤,你先款待几位去用膳,我去瞧瞧二爷,稍后再去作陪。”
沈无逸来去就像是一阵风,做事也是干脆利落。
众人各有心事,都没有吃饭饮酒的心情,唯独江轻鸿对酒的兴致不减。
见他一杯接着一杯下肚,白九霄忍不住提醒道:“喂,你少喝点,一会儿你喝醉了,我可不会管你。”
江轻鸿笑了笑。
“你不管,自然有人管,是不是。”
他对苏霆抛了个眼色,苏霆无奈摇头。
“你还是让他喝吧,他这人与常人不同,喝的越多,人就越精神,他再多喝点,说不定回头就将事情想清楚了。”
听他这口吻,白九霄也不知他说的是真还是假。
白九霄匆匆填饱了肚子,便道:“这个姓沈来者不善,什么来头。”
苏霆道:“这个沈无逸是个人物,在潜龙帮的名望仅此于丘独峰,近几年已快要与丘独峰齐名。而最难得的是据说他与丘独峰,司徒少峥的关系都不错,所以这潜龙帮才能成为铜墙铁壁的铁板一块。”
“铁板?不见得,只是想不到这最大的缺口竟然是在老帮主司徒潜龙身上,要我说这司徒潜龙也够惨的,知恩图报,却不得善终,这世界有时候就是这么不公平。”
白九霄叹了口气,心中愁宇久久徘徊。
说不上原因,他最近好似也多愁善感了许多。
江轻鸿道:“看来沈无逸会暂时接管大局,潜龙帮有他坐镇,短期之内应该不会伤筋动骨了。”
“那倒未必,要是子夜这个时候突然出手,潜龙帮骤然失去老少两位帮主,可谓是人心动荡……”
“这个就不劳苏大少爷操心了,有我,还有丘二爷在,想打潜龙帮的主意,还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说话间,沈天逸又大步流星的走了过来。
阳光下。
白九霄转着伞柄,一直心不在焉。
一旁,众人却相谈甚欢。
沈无逸为人爽朗,说话干脆直接,倒是不喜欢绕圈子。
“事情的来龙去脉都清楚了,除了老帮主被害之前,与几位聊过的。小尤,你来说。”
小尤一直陪同着,江轻鸿他们说话的时候,他就不近不远的待着,倒是极为识趣又机灵。
小尤便一五一十的将看到听到的都说了出来,沈无逸沉思了片刻,很快就将事情梳理了清楚出了头绪。
这件事本就不复杂。
沈无逸道:“如此说,老帮主是被一个女人所杀,而你们到这里来也是为了追查一个穿黑袍子的女人。这个女人很可能与少峥之死有关,而她真正的身份是子夜的人,先前还曾对老帮主有恩,老帮主为了还她恩情,局面才会一发不可收拾。”
沈无逸言简意赅,总结的极为精炼,但是重点又都没有放过。
有人忍不住拍手鼓掌。
“说得好,不过你好像还漏掉了一些,来这里不是我们的本意,我们可是被丘独峰丘二爷请来的。丘二爷痛疼病发作,大概也是招待我们太过劳累的关系。”
沈无逸想了想,面露谦色。
“这件事确实是误会,在下在这里代二爷向各位致歉,希望几位能看在潜龙帮突遇不幸,二爷备受打击的份儿上,能不要放在心上。”
他道歉的时候倒是真诚又恳切,半点没有傲气或虚伪之色。
白九霄也不是真的想要兴师问罪,不过这件事却不能闷声不响的过去。
江轻鸿道:“对了,说起这个,还要向沈兄打听一件事。”
“江兄请讲。”
“因为水上的那一场意外,我们有个朋友走失了,不知有没有被潜龙帮的朋友遇上。”
“哦?”
沈无逸道:“大船上是找到了几具残尸,至于活人倒是没有遇上,不知那位朋友是什么模样?”
“是一位女子。”
“女子……”
沈无逸面露一丝难色,但又未卖关子,痛快道:“不瞒几位,他们确实找到了一具女尸,而且已证明是当时在船上的人。”
“女尸,怎么会!”
白九霄讶然,突然蹦了起来。
沈无逸道:“小彭刚刚回来,尸体也带回来了……”
话音未落,白九霄已跳到他跟前。
“尸体在哪儿?”
“既然白兄这么着急,小尤,你带他去看看。”
“是。”
白九霄二人一阵风似的转眼不见了踪影。
苏霆道:“找到的那具女尸,帮中可找人辨认过了?”
沈无逸道:“已辨认过,有人认出那正是船上的人,之前她曾单独被丘二爷盘问过,只是二爷现在还没有辨认。”
苏霆与江轻鸿对视一眼,他们倒不觉得这人会是洛玉影。
只是洛玉影的失踪总归是一件怪事,他们也同样希望洛玉影能平安无事。
气氛不觉沉重了下来。
沈无逸主动道:“在下再次向几位致歉,这并非二爷本意,哎,说来也是难以开口。”
江轻鸿道:“沈兄不必觉得过意不去,这件事与你无关,何况司徒少帮主之死我们也并非没有责任。”
沈无逸道:“江兄快人快语,听你这么说,我也算可以放心了。其实老帮主这几年身体每况愈下,二爷是怕他经受不住这样的打击,所以才想……”
“丘二爷的心情我们可以理解,只是这样岂不是便宜了那凶手。我们既然能逃出去来,其他人也一样。更何况,黑袍女人一直没有找到,现在看起来这件事她才是最有嫌疑的。”
“不错,这件事非同小可,自然不能草率处理。我已说服丘二爷将这件事交给我处理,一个月之内,我会给帮内上下一个交代。”
“那现在……”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找到那个黑袍人,二位觉得呢?”
“不错,不论她是否与少帮主之死有关,但是老帮主出事极有可能与她有关,无论如何都要把她找出来。”
苏霆表示赞同。
听他这么说,沈无逸却显然松了口气。
“看来我们好像终于能达成一致了,几位这么心急的找那个黑袍女人出来,应该也不只是为了少峥。双拳门的事我已经听说,这里还要提前恭喜苏大少爷成为慕容世家的乘龙快婿。”
苏霆则立刻道:“沈兄放心,等我回到苏家,一定会发动所有能动用的人,就算挖地三尺,也要将这黑袍女人找出来。”
沈无逸却并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欣慰,反而面带犹豫。
“我相信几位是清白的,可是事情一天没有查清楚,几位便不能算是完全清白的。潜龙帮上下上千的兄弟,老帮主与少帮主相继被害,若是仅凭在下或者几位的几句话,就让大家这样走了,恐怕会难以服众。”
苏霆神情一微滞,又立刻正色道:“沈兄说的有理,但是若是只把希望放在找人上,恐怕难有进展。若是没有进展,就算我等留在这里,怕也无用武之地。”
江轻鸿道:“沈兄可是有什么好主意,既能给帮中兄弟一个交代,又能让我们出一份力。”
沈无逸微笑。
“在下想着事有两难,不妨来个折中的法子。”
“哦?”
“苏大少爷婚期在即,当然没办法在此长留。但是既然来此的共有四位,留下其中几位在这万龙岛上,应该不是太让人为难的事……”
“这……”
苏霆犹豫,看向江轻鸿。
苏霆若不留下,留下的就是旁人。
他没办法替旁人做主。
江轻鸿默然,终于道:“实不相瞒,在下还有要事在身,恐怕也不能在此地久留。”
“这样……那位姑娘与白兄呢?”
江轻鸿道:“小叶身上余毒未清,我必须要带她回去解毒,至于白兄,我想他急着找人,也很难留下。”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