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五六.穿云之音
“你指的是什么?”
洛玉影似乎不明白白九霄的话。www.uu234.net
白九霄则表现的有些不耐烦,扬手道:“还不是那些什么将我们当作朋友,什么从头到尾自己都毫不知情。那两个可是他的丫头,我就不相信,他会如自己说的这么干净。”
洛玉影道:“你是说这些,还有没有旁的?”
“旁的当然有,我看他说的简直连一个字都不要相信。”
“你好像对他意见很大?”
“我最讨厌那些两面三刀之人,亏我先前还以为他有几分可信,现在只当我瞎了眼。”
所以他才有些生气,生自己的气。
不想洛玉影突然道:“你说的这些是真是假都无关紧要,我只担心一件事。”
白九霄气哼哼道:“怎么无关紧要,那可是关系到对你下黑手的事,翠儿也算恶有恶报,可是若是金展颜在背后主使,这件事绝对不能就这么算了。”
洛玉影淡淡一笑。
“我问你,翠儿霞儿对金展颜如何?”
“莫说肯为他杀人,我看就算要这二人为他去死都不见得会犹豫,自然是忠心耿耿。”
“何以见得?”
“她们宁肯留在这里,就算是等死也不离开,要么是没有办法走,要么就是担心金展颜的安危。翠儿虽中毒很深,但是霞儿还可以动手。”
“她们要离开肯定是有办法的,这几日开始,江面上不乏来往的船只,我从梅姑口中听说了。”
洛玉影否定了白九霄的一种揣测,结果更加明显。
洛玉影又道:“这件事除了你我之外,便只有金展颜三人知晓内情,若真要追究,你认为她们会怎么说。她们会承认此事与金展颜有关,还是会抵死不认?”
“这……”
白九霄不得不承认,如果洛玉影真要追究,翠儿二人恐宁愿死都不会出卖金展颜的。
“虽然当时我听出了翠儿的声音,可我们手里并没有证据,他们抵死不认也是没有办法的。而金展颜之所以承认,不过是要从我这里拿到解药。何况金展颜也许与洛飞烟已勾结在了一起,江雪失了势,你莫非还指望能有人主持公道?”
白九霄又一次说不出话来,洛玉影看得比他要远,想得也比他要多,他既不能反驳,还能说什么。
洛玉影道:“不过有一句话你说有理,他的话虽不能一字不信,可也不能全信。比如那张字条,谁都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将其毁了。”
白九霄眼波流动。
“其实这倒不用担心,江雪失势,原来的规则早就不重要了,难道他还能拿这件事做文章?”
洛玉影道:“说不好。”
她并非事事都能在预料之中,但是她觉得这件事恐怕并不如金展颜所说的那般简单。
“说不好就暂且不用多说,等日后自然见分晓。”
白九霄忽然道:“其实他知道了纸条的事未必就不好。”
“哦?”
“我原本还觉得他这个人除了喜欢无事献殷勤之外,还并不算太坏,但是现在看来,这极有可能是因为他早已知道子夜中有人在与你暗中来往。”
白九霄说的是事实。
他又道:“开始他虽不知道那个人是谁,但是你们来往的目的,只要是有脑子的人就算用脚后跟都能猜到。”
这一点也是事实,来这里的人个个都是为了毒经而来,谁心里也一清二楚。
“这件事肯定事关他的利益,他不可能完全无动于衷,但是当时情形不明,他只能按兵不动,因为当时他并不知道与你暗中来往的人是谁。”
“现在他已知道?”
“他当然知道,人人都知道,你与洛飞烟关系匪浅。”
“但是他应该也看得出,我与洛飞烟之间并不是什么友好的关系,甚至包括你也一样。”
白九霄思索道:“他恐怕会认为这是你们为了掩饰私下的来往,为了不被人怀疑的使出的障眼法。因为在子夜中要想完全掩盖你们之间的关系或许并不容易。何况江雪的眼睛还在牢牢的盯着身边的一切。”
金展颜当然可能会这么认为,他并不是一个心思简单的人。
可是这些话由白九霄说出来她倒没有料到,看来他现在也开始学着会多想许多事了。
“所以他会忌惮,一直与咱们和平共处。可是他绝对不会知难而退,不会放弃毒经,这个人不可不防。”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金展颜恐怕是想做那只黄雀。
白九霄能想到这些,只因他认定了一点,金展颜绝对不会是个坦荡的好人。
他认定了这一点,说得信心满满,可到底都只是揣测,即便这揣测很有道理,也并不是定论。
但若真的如此,于他们的确不是坏事,甚至就算他要从洛飞烟求证,他恐怕也很难相信送纸条的洛飞烟并不是事先与洛玉影勾结的。
想到这个,白九霄也觉得很是想不通,于是问道:“你知不知道洛飞烟为什么会给你送纸条。”
他们的关系不好,是假装不出来的不好,白九霄是亲眼所见,而且一早便知道的。
洛玉影忽然道:“从船上见面之后,他倒也与我井水不犯河水,你可曾想过是为什么。”
白九霄立刻道:“这还用问,他是怕你将他身份抖露出来,他忙着避嫌。”
洛玉影淡淡一笑。
“他最不用担心的就是这个,因为如果我们的关系暴露,他的身份势必也要暴露,而我的来历也就藏不住了。”
白九霄忍不住上下打量着她,饶有兴趣道:“你们到底什么来头,比我这财神山庄的小少爷还神秘?”
洛玉影不答,只道:“开始他并没有想到,所以冲动之下便威胁我,不过他的威胁虽然无效,他却自己想通了。”
“所以你们便谈妥了,两个人互不干涉?”
“不,那毕竟仅仅只是猜测,他还是不放心。而像我这样的人,除了杀人灭口之外,他没有更好的选择。”
“他想杀你?”
“他应该不是没有过这个念头。”
白九霄道:“可是先前你还说,他是要将你活着带回去的。”
“那是之前,那个时候五爷与鲁六还在他身旁,可是现在……”
白九霄恍然大悟。
“对啊,我怎么把他们两个忘了,他们应该是不在这里。”
“他们也可能是不在这里,但是也有可能你我永远都不会再见到他们了。”
白九霄听出她话中之意,还是吃了一惊。
“你是说他们已经……”
洛玉影叹息。
“你不了解,他们虽跟随他而来,却并非是一般的主仆关系。至少这其中会有问题,否则洛飞烟现在就不会在这里了。”
有五爷与鲁六在,洛飞烟不见得能如此逍遥妄为。
换而言之,他既然能如此胡为,连往日的规矩都抛到了一旁,五爷他们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洛玉影道:“洛飞烟什么都能干得出来,我想他十有**是不准备再回去。他若不准备回去,我便对他失去了价值。对于一个对他知根知底,却毫无价值,时不时还会让他觉得不痛快的人,你认为他会怎样?”
“他真的要杀你?”
白九霄警觉起来。
洛玉影微笑。
“那是曾经,但是后来我们还是相安无事的。”
“为什么?”
“因为他改变了主意,他被我说服,认为我活着会比死了对他更有好处。”
白九霄眼神明灭。
时至今日,若不是将洛玉影带回,她对他还有什么用处。
答案很显然。
“毒经!是毒经,你让步了?”
“毒经是锦上添花,更重要的是我告诉他,人要为自己留一条后路。”
“后路?什么意思?”
“如今五爷与鲁六都已死了,他在外面做的这些事只有我知道,我若死了他是安全了。可是难保不会有一天,他在江湖上混不下去,或者说,那里还会有人来,会来找他。”
那里。
这个称呼让人觉得说不出的别扭。
洛玉影道:“他找人没有找到,连带五爷二人音信全无,这件事绝不会就这样过去,洛家人早晚会来找人。”
且不说五爷二人的事会不会被翻出来,倘若洛玉影死了,洛飞烟知道这件事定然不会随随便便不了了之。
而到时洛飞烟也不见得便有资本能保全自己,他了解洛家人,他自己便是洛家人。
某些流淌在血液之中的东西,他比别人更加清楚。
洛玉影也清楚,所以她有了更好的提议。
“什么提议?”
“他这次不可对我不利,若我能得到毒经,便会将毒经交于他,从此我们井水不犯河水。若真有一天,洛家人找到了他,他可将一切都到我身上,包括五爷二人的帐。”
“你要替他背锅?”
这是一笔怎么算都很亏的帐。
白九霄忍不住道:“不何必如此吃亏,有我在他定不会将你怎样的。”
洛玉影苦笑。
“这是长久之计,你总不能一直在我身边,我还是要有能力自保才可。”
白九霄反而道:“这也并非长久之计,像洛玉影这样的人,说不定用不了多久便又会翻脸的。”
“所以,为防事情有变,只要此事一完结,我便会离开此地,离他越远越好。”
白九霄叹息,“难道你打算从此之后还要躲躲藏藏的过一辈子?”
洛玉影柔声道:“所以我该庆幸,毕竟我的一辈子远远没有别人那么长。”
“你……我不想听你说这样丧气的话。”
“这不是丧气话,是实话,若能平平安安过完接下来的日子,我也满足了。”
她真的满足么……
就算一个普通人前半生能生活安乐,亲朋和睦,荣华富贵任其享受,事事顺心如意,日日过着别人想都想不到的好日子,潇洒半生总算可以说不亏。
但是洛玉影呢,她的生活看来与此毫不沾边。
这世上的苦难有太多太多,受苦的人也有太多,很多人所经受的苦难是别人永远都无法想象,无法体会的。
白九霄的心有些发疼,眉心不觉沉沦。
洛玉影忽道:“将来的事没有人能够预知,也不必要为那些未发生的烦恼困扰,好好坏坏我也走到了现在,我没有辜负别人,也算对得起自己。”
白九霄道:“以后不要再什么都自己一个人硬撑着,只有你说出来,想帮你的人才知道该怎么做。”
洛玉影淡淡一笑。
白九霄是个好人。
原本她只是想利用他的,可是渐渐她发现,白九霄对她的关心并非是假。
至少现在并不假。
看来她也不是个令所有人都讨厌的人,她也没有自己以为的那么差。
以前,在她身边的人不是厌恶她,便是怕她,可是现在她才知道,那并不见得是她一个人的错。
她以为她从不以为是自己的错,所以她变得尖锐,变得冷漠,变得麻木,所以她开始憎恨,憎恨一切,憎恨所有,憎恨命运的不公……
可是原来在死亡面前,不论是什么,都会变得那般的渺小与微不足道。
她为何来到这世上呢,仅仅是为了受伤或者憎恨么?
不论余下的日子还是多久,她都不准备再这样下去。
从死亡之间又一次捡回命,人便像有了重生一次的机会,她也想好好珍惜。
想到这些,她眼中的忧郁便浅了。
门外的阳光照进来,她忽然从这隐约的寒意中探到一丝春的气息。
冬天已来,春将不远。
她期待着,期待能度过漫长的冬日之后,再见一见春日的花朵。
阳光里,她的眼神好似在发光,那是比宝石更加耀眼夺目的美丽,让人心头悸动然。
但突然之间,平静被打破,一声哨响破风而来,东南方的天空突然绽放出一片奇异的光芒。
同一片阳光下,有人也在晒着太阳发呆。
从前叶小蝉很少会发呆,但是最近她发呆的时候越来越多。
发呆,只因她想不通。
越想不通,她的头就越沉,整个人都魂不守舍的。
她一上岸便急不可耐,嚷着要在这里到处转转,起初那个苏霆像个尾巴,她好不容易才甩掉。
可是她没有料到,这里比想象的还要大,她在外东奔西跑,却一无所得。
平时最难不住她的就是找人,可是在这里,她的本事倒没了用武之地。
因为她再没有得到消息的便利,从前她只需稳坐钓鱼台,一切消息便能从四面八方送到她手里。就算碰上什么难办的事,她也只需要动动脑筋,可是现在什么都要靠她这双腿实实在在的去奔波。
跑了一天一夜,她的腿都要断了,却连半个鬼影子都没遇上。
她无可奈何,心里来回盘算着,最后也只有使出自己绝招了。
二百五七.黑袍人
蓝天晴日,冷风戚戚,多彩的花朵在天空中绽放,如夜中璀璨的流星群飞逝而过。www.uu234.net
白九霄眯着眼睛,喃喃道:“这似乎是……”
“似乎是什么?”
“琉璃穿云箭。”
“你认得?”
“只是听说过,见倒是第一次见,听说这是一种用料特别,造价极为昂贵的信号箭。”
洛玉影忽然觉得这名字有些耳熟。
白九霄忽道:“你说叶小蝉也来了?”
“是的,我见到了江轻鸿和司徒少峥,叶小蝉与苏霆并未与他们在一起。”
白九霄突然道:“不好,这恐怕是那丫头搞出来的事。”
洛玉影心念辗转,似乎有些担心。
“你去看看。”
“好。”
白九霄刚走了两步,又转身走了回来。
“我走了,你还要留在这里?”
洛玉影道:“你忘记了,洛飞烟现在并不会对我怎样。”
白九霄想了想,微微一笑,又沉住了气,走回去坐了下来。
“你还不去?”
洛玉影觉得奇怪。
不想白九霄却道:“我不去,我哪儿都不去。”
洛玉影更奇怪了。
“方才是你说,那可能是小叶,如果是她,这无疑是在打草惊蛇,这里的人一定会朝她而去……”
“这也许正是她想要的,不必担心,再说不是还有苏霆与江轻鸿么。而我现在要做的,就是寸步不离的留在你身边。”
听他言之凿凿,洛玉影知道很难改变他的决定,于是叹息道:“你不去也罢,就算你去了,也不见得能帮上忙。”
白九霄瞪了瞪眼睛。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小瞧我?”
洛玉影微笑道:“你忘记自己现在是什么状况,也许你去了还不够给她添麻烦的。”
这话白九霄不喜欢听,可是他却很快也笑了笑。
“你说得对,反正不管你说什么,也休想将我赶走。”
洛玉影无奈道:“激将法也不管用,你不会是真的害怕了吧。”
“是啊,我就是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才不想去趟这浑水,你还是赶快想想办法,先将我身上的余毒清干净才好。”
洛玉影道:“这里有没有酒?”
白九霄道:“这里别的没有,酒倒还真不少,你等着。”
不消片刻,他果然搬了一坛子回来。
可是刚进门,他便知道自己上了当。
他实在没有想到,他不肯去,洛玉影竟自己去了。
她终究还是放心不下叶小蝉,白九霄不敢再迟疑,飞奔着追了出去。
果然追了不久,他便看到了洛玉影,心里才松了口气。
“喂,你是专门和我作对是不是,我说不去,你偏要去。”
洛玉影见他空手追来的,反问道:“酒呢,你不是去拿酒了么?”
白九霄道:“酒坛子太大,我灌来了。”
他将酒囊拿给洛玉影,看他喘得的竟似比洛玉影还厉害,他体内的毒拖拖拉拉倒真不轻。
洛玉影将早已调制好的药粉倒在酒里,晃了晃递给了他。
“这次不要再给别人喝了,这次的药不同,只能对你的症。”
白九霄咕咚咕咚的喝了几口之后,缓了缓才道:“这条路偏了,穿云箭不是这个方向。”
洛玉影却只顾向前走,并没有回头的意思。
白九霄道:“喂,你做什么去。”
洛玉影嫣然转身,道:“我不是去找小叶,而是带你去见一个人。”
白九霄只好跟了上去。
树上的人倒挂着一个人,一身翠绿的衣衫随风轻摆,如同三月湖中中的水草,又像春日暖阳中的垂柳。
此人的身子轻悠悠的摇晃着,以一种极为悠闲的节奏,又像是空阁小院里的一挂秋千。
这个人当然就是叶小蝉,这是她自娱自乐的方式,直到眯着的眼睛看到了一双脚,她才没有晃的那么起劲了。
这是一双红鞋子,红彤彤艳丽如火,脚边飞动的却是一件黑袍子。
叶小蝉身子一挺,人便稳稳的跃上了树。
修长灵活的双腿一绕,她转身就看见了站在了面前的黑袍人。
轻细的双眉挑起,她警惕而好奇的打量着面前之人。
“你是子夜的人?”
她刚开口,黑袍一展,几枚暗器已飞速朝她打来,她腰肢一弯,暗器打空,叶小蝉则轻飘飘的落了下来。
她方落地,又有暗器打来,叶小蝉身子跃动,灵活的就像是一只猫。她翻出了好几个跟头,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一只手已带着掌风朝她打来。
叶小蝉并不与此人交手,只是一个劲儿的在闪躲。
看此黑袍人凌厉的出手,便知功夫不弱,现在人还未到齐,好戏自然不能开锣,她要做的就是拖延时间。
她闪来躲去,一时之间倒还可应付,只是黑袍人也很快意识到这一点,下手更是不留情,显然想速战速决。
“你到底是不是子夜的人?我在问你话!”
叶小蝉大叫。
黑袍人全然不理会,一招眼看就要到了她面前,突然之间,寒光一闪,一道剑光凌空劈下,黑袍人身形变化,及时闪躲过,剑光只没入雪地,留下一道很深的剑痕。
黑袍人转头一瞄,黑帽之下露出了一张冷冰冰的面孔。
锐利的目光穿过冷意森森的面具,向握剑之人投去,其身后不远处的叶小蝉也歪过头,好奇的盯着这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
此人同是身着一身黑色,双膀宽厚,身形挺拔,一张端端正正的脸庞透着坚毅,脸色却很苍白,似有不足。他的手中有剑,剑气寒寒,然后叶小蝉才注意到那只右臂空空荡荡的衣袖。
“你是何人?”
他剑尖一点,指的是黑袍人。
叶小蝉松了一口气,看来此人与这黑袍子不对付,自己的机会来了。
沉着黑袍人一时分心,叶小蝉“嗖”的一声便脱身上了树。
“听见没,人家也在问你的话呢,小姐姐。”
她一边笑着,一边拍了拍手掌,拍去了掌上土。
“你叫她什么?”
拿剑之人质问的是叶小蝉,眼睛却始终盯在黑袍人身上。
叶小蝉吃笑。
“别误会,我和她可毫无瓜葛,不过我能看得出她是个女人,因为只有女人才会穿这样一双好看的红鞋子。”
话音方落,黑袍人已再次出手,这次冲的不再是叶小蝉,而是执剑者。
执剑者早就堤防着,只等黑袍人冲到眼前,一招‘海龙出水’,剑花四散。黑袍人则凌空一个翻身,越过剑气最胜之锋芒,人已从执剑者头顶飞掠过。
掠过之时,此人重重一脚踏在执剑者那受伤的右肩上,执剑者身子一抖,险些跪倒,但就在同一刹那,他左手剑式反收,一道剑光闪过,还是将黑袍划了一道口子。
黑袍人不再久留,驾风呼啸而去,执剑者想要去追。
叶小蝉大叫道:“算啦,你有伤在身,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执剑者瞪了叶小蝉一眼。
“你是什么人!”
他手里的剑一挥,恶狠狠的瞪着她。
他现在已如困兽,对于任何人都充满这敌意。
叶小蝉饶有兴趣的上下打量着他,一双纤纤玉手挽转着俏皮的辫子,柳嘴笑道:“你不用管我是谁,向你打听两个人。”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执剑者大喝。
叶小蝉倚着树干,轻笑道:“行走江湖,问人名姓之前是要自报家门的,这规矩你都不懂?”
执剑者也盯着她看了许久,像是想到了什么,沉了一口气。
“我叫凌承,是飞雪堂的人,你是潜龙帮的?”
叶小蝉眨了眨眼睛,大喜。
“你是飞雪堂的人,太好了,我总算找到你们了!”
她从树上跳下来,就要冲到凌承面前,凌承手中的剑一挥。
“站住!你到底是何人!”
叶小蝉忙止住脚步,道:“你别紧张,我不是潜龙帮的人,我到这里来只是找人的。”
她说得很轻巧,神情也一副坦然,并不像是在骗人的样子。
她的嗓音很开朗,笑起来的时候可爱又乖巧,大眼睛一闪一闪,又显几分顽皮。
外表虽会骗人,但是相由心生这句话总归是有它的道理的。
叶小蝉突然伸出手,像是要去碰凌承的剑,凌承反而将剑拿开,呵道:“你做什么!”
叶小蝉咧嘴笑道:“没什么,看你剑不错,可以给我试试吗?”
“你说什么?”
凌承不由皱起眉,审视叶小蝉的目光变得困惑。
他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
但他并没有听错,因为叶小蝉又立刻重复了一遍。
“我是说你的剑,没想到你这人耳朵还不好。”
她嘀咕。
凌承忽问道:“你说你要找人?”
“是呀,你是飞雪堂的人,那他们你肯定知道。”
一说这个,叶小蝉又兴奋了起来。
凌承眼波流动,道:“我知道了,你要找的人一个叫做洛玉影,一个叫做白九霄,是不是。”
“你知道?你怎么知道?”
叶小蝉又惊讶,又奇怪。
凌承哼了一声,收剑入鞘。
“我怎么知道的你不用管,和你一起上岛的有几人?”
叶小蝉咬了咬指甲,忽悠然一笑。
“看来你知道的不少,怎么,想套我的话?”
“我不是在套你的话,我是在质问你。”
凌承的口吻听来极为严肃。
叶小蝉也瞪了瞪眼睛,“什么人啊,明明是想打听消息,还对人这么不客气,子夜里果然一个好人也没有。”
“我是什么人不用你这小丫头评论,不过凑巧,我也在找人,而且和你找的是同一个人。”
叶小蝉来了兴趣,忙问道:“一个人?是谁?”
“白九霄,我也在找他。”
“那洛丫头呢?”
“她很好,现在已经和你们的人在一起了。”
“我们的人?你见过他们了?”
叶小蝉有些糊涂,不明白他们这才上岛,怎么就和飞雪堂的人扯上关系了。
“你见到谁了,谁和洛丫头在一起,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
凌承眼神闪烁,淡淡道:“哦,原来你们不过只有四个人。”
叶小蝉愣了一下,眉心一顿,不耐烦道:“好啊,你还是在套我的话!”
凌承道:“信不信随你,刚才放响箭的人是你吧,你和你的同伴走散了?”
“不是走散,这叫分头行动,懂不懂?”
叶小蝉嘴硬。
凌承想笑却笑不出来。
“你找白九霄做什么,他是不是闯祸了?”
叶小蝉的口吻不是关心,倒十足只是好奇的打听,看那雀跃的眼神仿佛还有些期待。
凌承打量着,道:“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我和他?我和他能有什么关系,不过是认识而已,其实我是来找洛丫头的,找他不过是顺便。”
叶小蝉忙不迭的解释,那表情好似在说,不论白九霄惹了什么麻烦,都千万不要牵连她身上。
叶小蝉又道:“真的,我们不过就算是认识而已,他到底怎么了。”
“没怎么,不过是下落不明,说不定已经被人杀了而已。”凌承冷冷道。
叶小蝉惊讶的合不拢嘴,片刻又摇头。
“不对不对,他的功夫我是知道的,尤其是那一身的轻功,别人想杀他还不容易,你也不用蒙我。”
“我没有蒙你,因为我也不知道,人我还在找,不过那晚我们碰上的人武功高深莫测,恐怕凶多吉少。”
叶小蝉忙追问道:“你们是怎么走散的,你说洛丫头和我们的人在一起是怎么回事?”
凌承道:“有两个男人,现在应该和洛玉影在一起,他们看来是认识的,这两个人我从未见过,所以我猜是你们的人。”
看不出这凌承还算机灵。
叶小蝉咬了咬牙,“算你说对了,可恶,想不到还是被他们先一步找到了。”
见她这反应好似很懊悔。
凌承疑道:“怎么,你们不是一起的?”
“是一起的,不过兵分三路而已,我是打算最先找到人的。”
她自顾自说完,又问道:“你是怎么碰到他们的,他们现在在哪里。”
“他们在一处洞穴,我可以带你到那附近。”
凌承说完掉头便走,叶小蝉一犹豫,也追了上去。
“喂,你叫凌承?”
叶小蝉一边跟着,一边找话茬。
见凌承不答,她又问:“不对啊,子夜的杀手我见过,都是蒙着面的,你怎么不用。”
凌承还是不说话。
叶小蝉再次问道:“你和白九霄是什么关系,你为什么要找他?”
凌承终于道:“现在我需要一个人帮我,这个人只能是他。”
叶小蝉这下更糊涂了。
子夜飞雪堂的人要找人帮忙,可是为什么要找白九霄。
不过令她感到气愤的还有一点,为什么白九霄在外东奔西跑,却没有好好守在洛玉影身边,难道他不知道这里有多危险?
叶小蝉来不及想更多,因为她必须要跟上凌承。
想不到这凌承虽看来有伤在身,但是脚程却出奇的快,她无法再分心,尽力赶了上去。
二百五八.详陈利害
树后,一抹人影瞧见叶小蝉二人离开,眼波流动,没去了身形。顶 点 X 23 U S
与黑袍人和凌承相比,江轻鸿来的是迟了些。
虽然看到响箭他与司徒少峥便来了,可是他们到的时候,叶小蝉已经不在了。
雪地上还残留着打斗过的痕迹。
司徒少峥道:“不好,叶姑娘恐怕遇到了什么不测!”
江轻鸿则在草草检查过痕迹之后站起身。
“小叶应该没事,看足迹她是自己跟着人走了。”
“自己走的?可是她既放出响箭求救,我们还没有来,她怎会跟人走了?”
江轻鸿摇摇头。
“而且她应该没有和苏霆在一起,他们似乎分开了。”
司徒少峥皱了皱眉,还在猜测到底出了什么变故。
忽听一声尖叫从远处传来,听这声音果然是一女子。
司徒少峥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旁的江轻鸿已“嗖”的一声窜了出去,他急忙跟了出去。
片刻之间,他们已到了人声传来之地。
娇弱的呼救声此起彼伏,不过只一眼,他们便瞧出那叫喊不停的女子并非叶小蝉。
此时此刻,那绯衣女子正被一男子纠缠,她奋力挣扎,却不得解脱,一时间只能尽力疾呼。
不论何人见了此景,都会以为是这女子遭遇歹人无礼,司徒少峥身形展动更快,可是当他赶到面前,瞧清那男子的面容,顿时大惊。
“苏兄,怎么是你!”
他惊讶的看向对女子纠缠不休的人,那人正是苏霆。
而江轻鸿所关注的则是那还在疾呼的女子。而见此女容貌,才是令他所意外的。
唐蜜。
这失态女子竟是她。
司徒少峥也很快瞧出了端倪,只因他发现面前的女子虽然样貌绝色,神情却极为惊慌,似乎根本没有瞧见他与江轻鸿的到来。
唐蜜虽在疾呼,却只是本能的因恐惧而大喊大叫,并不是在向任何人求救。
苏霆见劝阻无果,只好抬手在她后颈上猛然一击。
唐蜜身子一软,缓缓倒下,正倒在苏霆的臂弯之中。
“苏兄,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司徒少峥不免追问。
苏霆没有急着解释,他知道江轻鸿会明白。
江轻鸿道:“唐姑娘怎么会在这里?”
苏霆沉沉道:“我不清楚。”
江轻鸿记得,上次问起唐蜜的时候,她便已离开了苏家,算起来也有好多时日。
苏霆对司徒少峥道:“少帮主可见过她?”
司徒少峥走过去,更加仔细的看了看唐蜜模样,才肯定道:“在下从未见过这姑娘。”
“那近来除了子夜带来的那些人,可有人私自上岛?”
司徒少峥立刻道:“这更不会,除我之外,没有父亲的命令,帮中人是不敢来,至于外人,要到此处更不可能瞒过我们的耳目。”
苏霆道:“这么说,她便是与洛姑娘等人一起来的了。”
见司徒少峥不解。
江轻鸿道:“这位唐姑娘也算是我们的老相识,之前曾在苏家为苏老太爷瞧过病,前一阵子才离开的。”
“原来如此,那她这是……”
苏霆道:“还不知道,我闻琉璃箭之声而来,想不到正好遇上她。”
他看了看江轻鸿。
“小叶姑娘呢,你们可见到她了?”
司徒少峥道:“我们来晚了,到底出了什么事,苏兄不是应该和她在一起的么?”
苏霆无奈的叹了口气。
“江兄,你该清楚的。”
江轻鸿淡淡一笑。
“怎么,小叶又给你找麻烦了?”
“麻烦倒算不上,只不过昨夜分别不久之后,她便小花招不断,我知她是有心甩掉我,却不得不由她。”
江轻鸿微笑道:“现在苏兄该明白,我为什么不拦着她了。”
叶小蝉想做的事,谁也是拦不住的。
初与江轻鸿重逢,她还肯给他三分面子,对于他的话,起初她还愿听上几句。但是日子一久,她便也原形毕露了。
苏霆苦笑,心中已打定主意,以后遇上这样的事,他绝不会再多事。
司徒少峥还记挂着方才之事,担忧道:“看来方才那响箭确实引来了不少人,不知叶姑娘是跟谁走的,会不会有危险。”
江轻鸿却道:“少帮主不用太过担心,别人放响箭定是情况危急,但是小叶做事一向出人意料,看方才打斗的状况,她应该没什么大事。”
司徒少峥不解。
苏霆道:“不错,也许是小叶姑娘一无所获,想要与你们碰面,才放出了响箭。”
司徒少峥道:“可是若非紧急,在此放箭便定会打草惊蛇,叶姑娘做事应该不至于这么鲁莽的吧……”
这话倒问的别人无法回答了。
因为叶小蝉本就是这样的人,并非事事都顾虑周全,只是想到什么就要立刻去做。
有些事她不是想不到,而是怕想到这些之后,她也依然还是会去做的。
自从琉璃穿云箭从巡江三盗手里抢来之后,她便一直想找机会试一试,可是这么珍贵的东西,闲来无事也不能随便浪费。
对于叶小蝉的想法,江轻鸿可以料想一二,所以并不太担心。
比起叶小蝉的下落,他更关注的是突然出现在此处的唐蜜。
唐蜜被带回的时候,江雪还在。
她并没有走,也不会走的。
她对江轻鸿很有兴趣,可是她没有想到,江轻鸿带回来的人会是苏家大少爷苏霆。
见江雪身上穿着,苏霆便不由警觉。
他猜到她是子夜的人,可当江轻鸿说出她身份之时,苏霆还是吃了一惊。
吃惊之后,便不免生出敌意。
城里已被子夜搅的鸡犬不宁,灵云庄与双拳门相继出了事,他殚精竭虑,如履薄冰,只为在乱境中保全苏家,对子夜之恨已刻骨。
如今与子夜堂主相见,也可算仇人见面,气氛陡然紧张。
江轻鸿道:“苏兄,可否看在在下与潜龙帮的面子,一切恩怨等离开这里再说,不要叫司徒少帮主为难。”
司徒少峥亦忙抱了抱拳,恳切的道:“苏兄,这里发生了不少事,你不妨先听一听再作打算。”
苏霆默然良久,终于才松了口,硬声道:“好,看在二位的面子上,不过子夜之徒,人人得而诛之,这位姑娘也该好自为之。”
江雪淡淡一笑。
“我虽是飞雪堂的人,倒不曾与苏公子或苏家为难,不过还是多谢苏公子了。”
她倒是能屈能伸,知道现在不是逞口舌之快时,于是便顺势先稳住苏霆。
半晌,等苏霆听明白了事情原委,忽然冷冷一笑。
“原来如此,想不到堂堂飞雪堂,竟是毁在自己人手里,也可算大快人心了。”
江雪好似没有听到,只道:“我的飞雪堂虽然实力俱损,可是诸位也不要高兴的太早。”
苏霆道:“邪不压正,恶人自有恶人磨,我等自然高兴,只是江堂主你怕是想高兴也高兴不起来了。”
江雪缓缓道:“苏少爷恐怕是没有听明白我的话,我说我的飞雪堂损失惨重,可是飞雪堂很快便能卷土重来。到时候只怕子夜再无对手,莫说潜龙帮,就连苏家与慕容家能不能保住,怕都不一定了。”
苏霆冷哼道:“怎么,江堂主如今都已是孤家寡人,还如此大放厥词,怕不是心虚了吧。”
江雪只幽然一笑,别有意味的看向江轻鸿。
江轻鸿的脸色果然不太好。
“江堂主此言,倒许不全是危言耸听。”
苏霆皱眉,不明江轻鸿为何突然由此一语,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司徒少峥亦不甘,冷笑道:“江堂主是不是太过自信了,且不说我潜龙帮不容任何人小觑,以堂主之言,城中之事本与飞雪堂无关,难不成还想插手那风云堂掀起的这场风波。”
江雪莞尔一笑。
“若要以规矩论起,别堂之事定是不可插手的,只是各位难道觉得洛飞烟是个会守规矩的人?”
司徒少峥一震,神情沉了下来。
苏霆稳声道:“江堂主这是话中有话,略施挑拨,想要我们帮你对付洛飞烟这个内贼吧。”
一语道破,他远比司徒少峥更敏锐更老练,不会轻易被人牵着鼻子走。
江雪默然微笑片刻,只看向了江轻鸿。
“江公子,你以为我是危言耸听么?”
苏霆知道,江轻鸿更不是好骗的,正等他戳破江雪的诡计,不想江轻鸿也笑了笑。
“当然不是,江堂主所说,正是在下所担心的。”
他说完,便对苏霆道:“苏兄可还记得,我们初次与洛飞烟相见,当时是何情形?”
苏霆未想到江轻鸿突然有此一问,遂心头一沉,道:“我记得,是在风凌山庄。”
江轻鸿道:“那风凌山庄之事,是因何而起,苏兄也应该记得。”
苏霆当然记得。
可是他却要多想一步,江轻鸿问什么突然在此时提起。
江轻鸿又说道:“当时是姬大老板受风凌公子相邀,原本以为风凌公子有心相助,可以共抗子夜,不想不但牵连到了苏兄的好友沈樊,更是让子夜乘虚而入,毁掉了灵云庄。我可有说错?”
他说得半点不差。
他之所以说出来,一则是将事情从头到尾梳理清晰,二则也是要司徒少峥明白原委。
苏霆知道他还有话要说,于是只是点了点头。
江轻鸿道:“而后风凌公子下落不明,沈樊遭到子夜追杀,而风凌山庄则被子夜杀手占据,这些应是风云堂所为,江堂主可有异议?”
江雪展眉道:“我并无异议,因为这就是实情。”
江轻鸿叹了口气。
“现在我们只能寄希望,洛飞烟与风云堂并无瓜葛,否则,这对在场的每一位都是一个很糟糕的消息。”
若洛飞烟与风云堂有瓜葛,事情就变得更加复杂了。
风云堂与飞雪堂之间虽无恩怨,也并无情谊,但是风云堂若是借住洛飞烟来挑事,这就万万不能轻易放过了。
飞雪堂在此的目的只是试毒大会,迄今为止,到底不曾掀起什么风浪,可是风云堂便不一样了。
先是灭了灵云庄,又是毁了双拳门,下一个首当其冲的不是慕容家,便是苏家。
一旦三大势力土崩瓦解,风云堂定会趁此机会,在此地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只要是在场之人,无不变了脸色。
江雪当然也笑不出来。
因为她也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般气定神闲。
飞雪堂大半实力毁损在此,不论洛飞烟与风云堂是否有所勾结,她俨然已经是第一个真正的受害者。
江雪是否是危言耸听,苏霆不知道,他知道的是江轻鸿并不是一个会危言耸听的人。
所以方才他见到江雪之时,心中的堵着的一口气已散去大半。
子夜的人固然可恶,但是还有什么能比苏家的安危更紧要。
司徒少峥当然也是一样的想法,他公然违背父亲的命令,私逃出去为江轻鸿送信,将外人引到这机密所在,不过也是为了潜龙帮的将来着想。
他认为父亲已年迈,自己有责任不让潜龙帮走向歧途,为此他决不能再隐忍屈从,决不能像从前一般事事退让。
江雪道:“江公子所言,正是我所担心的。洛飞烟此人狡诈狠毒,若再留此人再在世,不知有多少无辜性命遭殃。纵然他在此的所作所为并非受人驱使,若是此时不查清楚,一旦他离开此地,日后飞雪堂尽归他所有,只怕形势更是一发不可收拾了。”
苏霆道:“说着洛飞烟与风云堂有瓜葛,除了他曾出现在风凌山庄,可有真凭实据?”
正因此事非同小可,足以引起他的关心,所以他必须得到一个确切的理由。
江雪道:“洛飞烟定然是与风云堂有瓜葛的,这一点确实无疑,一则,你们说风凌山庄曾落在风云堂手中,二则,到此地来之后的安排。二者皆是洛飞烟一手操纵。这难道还不足以说明问题。”
苏霆冷冷道:“那证据呢?”
“我的话便是证据,自从洛飞烟出现,堂里一切的事都是由我们二人共同安排。只是洛飞烟好像早已计划好了一切,甚至连山庄里的变故也在他的计划之内。当时形势紧迫,不容我多想,不想就是如此,我才着了他的道。”
苏霆目光流转,道:“那便是空口无凭了,江堂主一家之言,恐难以叫人信服。”
江雪道:“一切都是洛飞烟的安排,此事并非我一人所言,冷丰也可证明。”
“冷丰是何人?”
江雪道:“他是飞雪堂的人。”
苏霆忽然淡淡一笑。
“能知此等机密,定是江堂主的心腹爱将吧。”
江雪说不出话了。
毕竟冷丰的确是她最信任的人。
二百五九.疑心
“怎么样,江堂主说不出话了?”
苏霆脸上带着一抹意味深长的冷笑,似带讽刺。顶 点 X 23 U S
江雪稍一沉吟,忽又道:“你以为冷丰是我的心腹,所以他说的话也并不可信?”
“不错,你也许早已嘱咐过,不论何人询问,一概把事情推到洛飞烟与风云堂头上。”
“你以为我能预知到你们出现?”
“这个我不管,反正从你们子夜之人口中说的话,我是绝对不会轻易相信的。”
苏霆握了握拳,目光坚毅冷冽。
他看向江轻鸿,江雪亦看向江轻鸿。
“怎么,江公子也是一样说法?”
江轻鸿微笑道:“苏兄此言也不无道理,不过江堂主不用着急,苏兄也不用咄咄逼人。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倘洛飞烟与此事有关,终究是会露出狐狸尾巴的。”
他倒是说得云淡风轻,好似真相如何对他来说并不重要。
事情看来好像确实如此、
在场四人。
江雪是受害者,苏家与潜龙帮也恐将受到波及,而江轻鸿,他是什么样的来历,知晓的人无几。
但是不过一日接触,江雪便觉此人深藏不漏,来历不凡。
她一边在观察,一边也在堤防。
而从方才一番对话之中,她看出苏霆与司徒少峥都对此人极为信任,他所说的话也仿佛极有分量。
再联想到与江轻鸿有关的人……
白九霄与洛玉影。
在所有来到此处的人之中,这二人已经可算是干净的了。
起初她还对洛玉影有所介怀,但是事至此时,白九霄一直在暗中寻其下落。从其言行中,她也可见他对洛飞烟非但并无好感,反而也怀有一种很深的敌意。
所以即便冷丰一再提醒她,洛玉影二人不见得可信,但是她却另有自己的想法。
虽然现在她还不清楚江轻鸿的底细,但是司徒少峥的出现倒是让她眼前一亮。
从她的角度看来,此时此刻,洛飞烟几乎拉拢了除白九霄与凌承之外的所有人,而她则只剩冷丰一人在身边。
不论怎么看,她似乎没有了需被拉拢的必要,所以她愿意姑且相信江轻鸿。
而自从江轻鸿了解此处形势之后,他便已坚定不移的选择站在了江雪这一边。
前是狼,后是虎。
除了洛飞烟的狠毒,他已肯定打通潜龙帮关节的人并非江雪。
且不说洛飞烟往来自如,如今这里已发生的事实都在说明一件事,一切都是精心安排,早有预谋。
江轻鸿忽道:“其实我相信江堂主一定是有办法证明的,不过有些事情恐怕是堂主不愿让我们这些外人知道的。”
此言一出,江雪脸上的神情一动,转而才恢复自然。
“江公子,何出此言?”
江轻鸿道:“敢问堂主,是何时与这位洛公子相识的?”
江雪道:“江公子为何问起这个?”
江轻鸿微微一笑。
“堂主只管先听一听在下所问,若是有不方便回答的,不答也罢。”
见他形容自信,双目炯炯,仿若成竹在胸,知江雪定然不会拒绝。
江雪亦幽笑。
“说出来倒也无妨,这洛飞烟来到飞雪堂不过也就是这几日的事。”
“那事情是否是这样,起初飞雪堂接到一秘密任务,便是这试毒大会。试毒大会临近最后关键阶段,上头突然空降下一人来,与堂主共同主持局势。而这个人便是洛飞烟。”
这一席话缓缓道来,江雪的神情也在逐渐变化。
江轻鸿又道:“飞雪堂一直是子夜的中流砥柱之一,实力不容小觑,所以由在飞雪堂手中经办的事一定非同小可。不过那是从前,可上一次,江堂主办砸了一件重要的事之后,上头便不再像从前一般,对江堂主你无限信任,于是洛飞烟临危受命,来到了这里……”
他刻意一顿,止住话头,似在等江雪的反应。
江雪心中的惊恐已是难以形容,她冷冷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江轻鸿微笑。
“江堂主不必惊讶,这些不过只是我推测出来的。”
“推测?只是推测?”
江轻鸿道:“只是推测,不过我一向不会凭空猜测,不过处处都尽量以事实为据而已。江堂主难道忘记了,在下来到此处之后见过谁。”
江雪沉吟片刻,了然道:“我倒的确忘记了,阁下已见过洛姑娘。”
洛玉影是何其聪明之人,江雪有些后悔,先前为了拉拢她,在她面前说的太多。
不过现在后悔也无益,于是她勉强一笑。
“阁下所说,恕我不予置评。”
她的嘴倒是严得很,不过她嘴里虽不肯说,但是神情之间细微的变化已被江轻鸿瞧在眼里。
江轻鸿道:“堂主说,之前并未见过洛飞烟,那他现身之时,一定是握有什么东西可以证明他的身份,再者说,他既要同堂主一起执掌大权,这就绝不可能是空口白牙说出来的吧。”
江雪眼神明灭,冷笑。
“江公子连这个都知道,还说只是推测?”
江轻鸿谦然道:“确实只是推测,不过也许在下的心思比旁人要细腻一些,想到的事情自然也就多一些而已。”
江雪默然良久,叹了口气。
“也罢,既然公子能推测至此,我也便不瞒下去了。不错,按照规矩,有人先一步手执令牌,身带密信而来,我是在接到密信之后,才派人与洛飞烟联系的。那时候试毒大会已到了最后的紧要关头,洛飞烟来到之后,便言明他已事先安排好了一切,我自然没有什么好怀疑的。”
“那现在呢?这封密信不是正可证明,洛飞烟有权安排一切?”
江雪明白他的意思,道:“不错,这封密信还在。”
江轻鸿询问道:“不知江堂主可否愿意将信拿出,如此一来,堂主的话岂非便得到了印证。”
江雪道:“既是密信,自是绝密,恕我不能将信拿出。”
对于江雪的固执,苏霆不屑一顾,冷哼道:“若是没有证据,也恕在下不能平白信任一个子夜的首脑。”
见气氛陡然紧张,江轻鸿忙道:“二位且先莫要动气,时至今日,江堂主认为固执会有用么?”
江雪蹙眉良久,眼波在每个人脸上转过后,缓缓道:“若是见到这密信,各位便能放下成见,与我一心对付洛飞烟?”
苏霆道:“与你一心?你将我们看做什么人?”
江轻鸿微微一笑。
“苏兄沉住气,堂主也放下心,我们不过也是想拿到真凭实据,证明洛飞烟与风云堂有瓜葛,这应该正是我们共同希望的。”
江雪道:“我若证明不出,又当如何?”
“若是拿不到铁证,纵然心有怀疑,也只能是怀疑了。”
江雪冷笑。
“这便是你们与我们的不同了,子夜一向是宁杀错,不放过,就算没有证据,只是怀疑也足够置人于死地。”
江轻鸿摇头。
“所以堂主现在才会落得如此下场,是吗?”
这句话就像是一把刀子,猛地扎在了江雪的心上。
江雪的嘴唇一抖,脸色阴沉得可怕。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自古以来便是如此,我也不是现在才知道这道理。”
“那如今呢?堂主是在为何人出力,为谁人办事?”
江轻鸿的口吻很温和,不是质问,不是诘责,更像是一种关怀。
江雪不知不觉间也似有所触动。
因为太久,已太久没有人用这种口气对她说话。
冷丰虽然忠心,到底只是属下,平时极注意分寸,对她的命令不敢有半点违背,但也不敢有丝毫僭越。
这种像是朋友一样的关心,自从她加入飞雪堂之后,便再也没有机会去体会。
从前她的心也不是这么冷的,不像现在,坚硬的就像是石头。
她因子夜变成如此一个人,可是现在……
子夜是否已准备将她抛弃,毫不留情。
最近,这些事一直她心上徘徊,她无人可诉,也无法吐露。
就算是冷丰,这个她一手提拔,留到现在的唯一心腹,也终究还是子夜的人。
一入子夜,终生便难以摆脱。
这是她的宿命,也是冷丰的宿命。
可即便如此,她的身后还有很多的眼睛盯着她,盯着她屁股底下坐着的位子。
当然,这个位子原本也不是她的。
而现在,她知道自己遇上的是个狠角色,仅凭自己的力量,如今看来已是一败涂地。
江雪失神道:“江公子以为,我是在为谁出力,我不过是还不想死罢了。”
江轻鸿道:“退一步,海阔天空,堂主可曾想过?”
“不是没有想过,只是不敢想,也不能想。”
“那假如有机会,江堂主可愿想一想。”
“或许吧,毕竟未来的事,谁又能说得准。”
司徒少峥道:“你说的那个冷丰呢,他怎么还没回来?”
江雪叹了口气,不急不缓道:“少帮主这话问错了人,他为什么没有回来,不该问我。”
“不问你?不问你问谁!”
苏霆冷笑。
“是不该问她,说不定现在连她这个唯一的心腹也不愿回来了。”
江雪道:“我信任他,他绝不会背叛我,我只怕他遇上了什么难办的事,那两个丫头可是鬼得很。”
苏霆道:“堂主既然这么有信心,我们倒不妨等等看,只是有件事还要请教,请堂主如实相告。”
听苏霆像是突然转了态度,江雪则淡淡道:“苏少爷客气了,阁下是想问里面那一位吧。”
苏霆冷笑。
“堂主倒是清楚。”
江雪幽幽道:“听说这位唐姑娘与苏家关系匪浅,更曾是苏少爷的入幕之宾与红颜知己。苏少爷关心她,也是应该的。”
“唐姑娘曾有恩于我苏家,方才遇见她的时候,她似有些不对劲。”
““不对劲?什么意思?”
这话是江轻鸿所问。
江雪眸子一闪,冷冷道:“怎么,江公子莫非没有听说,如今唐姑娘失了心智,俨然变成半个傻姑娘了。”
“什么?有这回事?她是否为人所害,是谁下的手?”
苏霆震惊。
江雪道:“这件事我不清楚,最清楚的是洛姑娘,还有一位金展颜金公子。她如今痴痴傻傻,本不应留下,还是洛姑娘求情,说与苏少爷你相熟,才保下了她一条性命。不过上岸之后,她便音信全无,苏少爷是怎么遇上她的?”
苏霆道:“她在野外,我无意中碰上的,当时她就已认不出我,我才觉得不对劲。”
江雪吟吟道:“自她失踪之后,我派出手下找了许久都没有找到人。不过她的运气也算不错,苏少爷一来,便遇上了。”
江轻鸿沉思片刻,道:“这么说唐姑娘最近也是行踪成谜了,等她醒过来,我们一问便知。”
天大寒,江风凛冽,树影在风中摇晃。
洛玉影阵阵咳嗽声都被风声吞没了。
白九霄道:“外面风太大,我们到底要去哪儿。”
洛玉影不说话,只低着头向前走。
白九霄只能跟着。
渐渐的,他便觉得这路有些熟悉。
这条路他走了许多遍,已经是熟得不能再熟。
洞穴很快出现在眼前。
白九霄跑到她身边,道:“你怎么知道这儿的,现在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洛玉影还是不说话。
到了洞穴门口,她并没有走进去,而是绕过向一丛树林走去。
白九霄心里纳闷得紧,偏偏问又问不出,只能紧紧跟了过去。
向前走了不远,又有一处洞穴出现在视野之中。
这个地方白九霄也来过,正是洛飞烟那次来送药,碰巧让他放出了江雪与冷丰的地方。
白九霄立刻想到了那个黑袍人。
事后他曾来过,黑袍人不见了行踪。
他怪自己太心急,放走了江雪,才打草惊蛇了。
但是经过此处,洛玉影还是未驻足,继续朝后绕去。
又顷刻,眼前道路愈发狭窄,山体一侧一棵大树旁,赫然又有一洞穴。
这洞穴门口看来与关押江雪之处竟很相似。
看着洛玉影将洞门打开,走进去,白九霄也未迟疑,可是一走进去,一种又惊又奇的感觉袭上心头,竟是几分熟悉。
那夜发生的事似真似假,起初他以为是梦一场,后又认为必是现实发生的。
可若要证实,又苦无证据,便是因为他找不到那第二处洞穴。
后来跟踪洛飞烟,发现了关押江雪之处,起初也有几分熟悉,但是走进洞穴才发现,那并非那夜自己吃酒之处。
这件事已完全将自己弄糊涂了,所以他已决心不再去琢磨此事,就当是自己撞上了鬼。
但是偏偏就在他不准备再追究的时候,他竟被洛玉影带到了这个地方。
二百六十.一根稻草
白九霄十分肯定,这个地方正是那夜自己来过之处。www.uu234.net
桌子还摆在那里,凳子也摆的整整齐齐,只是桌上再无美酒佳肴,请自己喝酒的人当然也不在了。
一走进来,白九霄就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哪里不对劲呢?
地方还是那个地方,可是带他来的人不该是洛玉影。
洛玉影说要带他来找一个人,这个人是谁呢?
难道会是唐蜜?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怪怪的。
洛玉影在石室中兜了一圈,道:“看来我们来的不巧,人不在。”
白九霄终于有了机会,问道:“你到底是带我来见谁?”
洛玉影却转眸笑道:“故地重游,感觉如何?”
白九霄一下便被问住了。
“故地重游?什么意思?”
洛玉影坐了下来。
“难道你觉得自己从没来过这里,你好好看看,好好想想。”
她气定神闲,白九霄更沉不住气了,但是洛玉影的话他还是听了进去,他忍着闷气,又在屋子里打量了一圈。
洛玉影轻咳道:“**一刻值千金,这里你应该不会忘记的。”
白九霄扬眉道:“你怎么会知道这里?你还知道什么?”
“那夜在这里发生的事,你还记得多少。”
听她这口吻,显然是知道这里发生过什么。
白九霄下意识后退了两步,竟似觉得后背升起一股寒意。
他甚至开始怀疑,怀疑面前之人是否是真的洛玉影。
那夜的唐蜜,前夜的梅姑,如今的洛玉影,三者都让他生出一种莫名其妙的陌生感。
若前两者还算正常,但是现在……
盘旋在白九霄心头的只有一个声音,此时此刻在他面前的人到底是谁,他一直牵肠挂肚担心的又是谁。
洛玉影。
她好似总有无尽的心事,猜不透的秘密,即便他们有着共同的经历,可是他们看到的却还是不同的东西。
洛玉影又在咳嗽,一咳嗽便停不下来,好像随时都会将心一并咳出来的那一种,让人听着都会心疼的那一种。
所以白九霄知道,她是真的,并不是梅姑假扮。
可是他还是问道:“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洛玉影停止了咳嗽,抬起黯黯淡淡的眸子,用看似温柔的眼神凝视着他,好像并未听明白他的问话。
直到白九霄又道:“洛玉影,你到底……”
喃喃半句,哽在喉间,再问不出。
再问不出,只因害怕回答。
再问不出,只因他的心竟似有种失落,有些难过。
他呆呆站在原地,半晌才长长舒了口气,也走到洛玉影身边坐了下来。
“那晚确实发生了一些事,我可以解释。”
他的声音有些冷冷的,听起来很不寻常。
他很少这样一本正经的说话,至少对洛玉影是如此。
他的神情也很不同,看来有些严肃,也有些决然。
洛玉影以为他是不愿意提起,便柔声道:“你不用解释,我并没有要你解释。”
白九霄却道:“你不要我解释,我也要说。先前我曾遇见过唐蜜,某一天,我被她带到了这里。那时候我不知道怎么了,整个人迷迷糊糊的,就像不受控制了一样,后来我喝了酒,喝了酒之后我确实记不太清楚了,等我醒过来,我已不在这里。”
他舒了口气,说道:“说来也可笑,等我清醒过来,竟以为自己做了一场梦而已,因为在梦里,我还梦见了……”
白九霄没有将话说完,他觉得不该在这个时候说出来,他也不想说出来。
洛玉影一直静静的在听,好似在思索什么,却又像有些心神恍惚,心不在焉。
见她此状,白九霄又无奈一笑,笑得极为苦涩。
“我知道,你不用我解释,因为你根本就不在意。可是我却要你解释,一定要解释。”
他的口吻更加严肃,他已有些动怒。
洛玉影柔声道:“你要我解释什么?”
白九霄道:“你为什么会知道这里,又为什么知道我来过,那晚是不是你也在。”
洛玉影轻一抚眸。
“你在生气?”
白九霄扭头。
“你先回答,那晚的事你是不是都知道。”
他的语气有些僵硬,他扭过头,只因他不愿去看洛玉影的那双眼睛。
因为他发现每当他看到那双眼睛,总是不由自主的心软。
洛玉影微思片刻,道:“那晚……我的确在这里。”
白九霄猛然转过头,眼中的失望之色愈浓。
“那晚的事你都清楚?”
“是,我清楚。”
白九霄苦涩一笑,果然竟被他猜中了。
“还有什么,你还有什么瞒着我……”
“我……”
这一问,洛玉影才明白白九霄的气愤从何而来。
“你以为我冷言旁观,对你见死不救?你以为我有很多事都是在刻意隐瞒你?”
“难道不是?朋友之间贵乎坦诚,我以为我们是朋友,大概是我想错了。”
白九霄面无表情,不再多说一个字。
洛玉影也不说话,她的胸口像是燃烧着一把火,一把烈火在焚烧着她的心。
她忽然有些心痛,只因这种感觉曾是那样的熟悉。
这一刻,她的身子在抖。
而白九霄已看不见这一幕,他已站起身,走了出去。
他是默默走出去的,脚步虽快,却有些失魂落魄。
良久,洛玉影独自坐了良久,心头上翻涌而起的是一种五味杂陈的心痛。
不知又坐了多久,她才意识到她等的人并不会再回来,于是才站起身。
正午的艳阳正是明媚,她走在阳光中,身畔已只剩下自己的影子。
她默默走在风中,一路所见,只有嶙峋的枯枝,荒凉的土丘,渺茫的江雾……
寒鸦在枝头聒噪,时而惊起,时而又落下,最后三三两两朝远处去了。
可是,她能去哪里呢?
她想不到。
江边的风很大,水面如同一面冰镜,闪着耀眼的光芒。
这光芒不是来自它本身,而是来自太阳,一旦浓云蔽日,冰面也就失去它所拥有的光辉。
如同她是一样的。
她忽然在想,如果没有遇到怜儿与叶小蝉,如果没有结识白九霄,如果不是洛飞烟等人一直在处心积虑的抓她……
也许她早已死了。
现在,她的心像是空了。
是不是因为江轻鸿已回到了叶小蝉的身边,而洛飞烟也不会再不死不休的纠缠于她,怜儿自有她该去的去处,至于白九霄……
他的质问并没有错。
她希望他能将她当做朋友,可以无条件的信任她,可是她却如他所说,对他隐瞒了许许多多的事。
这其中有无意,也有刻意,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无论理由为何,她都无从辩驳。
争辩、解释……
这是她永远也学不会的东西。
她所擅长的只是默默承受命运强加于她的一切。
屈辱、憎恨、孤独、绝望……
她以为她已想通。
可是原来想通一件事并没有那么简单。
她不过还同以前一样,一样的挣扎在痛苦的边缘。
不知怎么,她便拿出了藏在腰间的那把匕首。
雪亮的寒光透着寒意,她用指尖轻轻摩挲的光滑如镜的刀身,眼神变得绝望而冰冷。
许久许久……
眼神中的寒意才散去,重又变得暗淡无光。
胸口一阵剧烈的疼痛,她弯下腰,痛苦的喘息,窒息像是一张网,将她紧紧的包裹,她已快要喘不上气。
她缓缓倒下去,倒在地上喘息。
树后,一条人影显现出来,缓缓向她走去。
看见洛玉影虚弱而痛苦的倒在地上挣扎,洛飞烟的嘴角只勾起了一丝冰冷的微笑。
“怎么,只有你一人?”
他装模作样的像四下瞧了瞧,即便他早已知道白九霄不在。
洛玉影想要站起身,只是窒息让她全身无力。
在她讨厌的人面前,她是宁死都不肯倒下的。
可是命运就是让人如此无可奈何的东西。
她所厌恶,所憎恨的,偏偏要在她最狼狈,最无力的时候出现在面前。
洛飞烟施施然的蹲下身,折扇一合,伸出了一只手。
洛玉影当然不会去接,甚至当洛飞烟的手快要伸到自己身边的身后,她只是在闪避。
洛飞烟冷冷一笑。
洛玉影只是捂着胸口,不说话。
她说不出话,她觉得自己的身体已经快要被撕碎。
她很清楚这种感觉。
是她最害怕的,她体内的毒经恐怕又要发作了。
现在没有任何人在她身边,她也没有自保的能力,如果有任何人想要她死,都不会比捏死一只蚂蚁困难。
可是她还在挣扎,她还不想死。
即便在前一秒,她还处于无尽的绝望之中,可是当死亡的阴影再次降落在她头上的时候,她还能感觉到她并不甘心。
她用力握住手里的匕首,匕首在抖,因为她的手在抖。
看着她在面前挣扎,洛飞烟叹了口气,冷笑。
“你这又是何必,我若是你,不如一了百了的干净。”
洛玉影痛苦的闭上眼睛,决心不去听他所说的任何一个字。
而对于她这样不配合的态度,洛飞烟也一反常态的很有耐心。
冰冷的手捏在了洛玉影的脸上,动作虽然很优雅,手指上的力度却透露着这个的人内在的粗鲁。
“追了你这么久,现在你这副样子,我本应该高兴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高兴不起来。毕竟,你是洛氏家族唯一有资格的继承者,身份该是多么高贵而显赫,可是瞧瞧你现在……”
冷笑之中发出啧啧之声,或有几分真实的同情与怜悯,但更多的却是嘲讽与不坏好意。
“洛玉影,知不知道,我曾经很嫉妒你,嫉妒你高贵的出身,可以让你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得到别人费尽心力得不到的一切。可是你呢?你太愚蠢了,白白浪费了上天给你的好运,现在离开了洛家,你的好运也算是到头了。”
洛飞烟恶狠狠说着,他的神情变得无比歹毒与凶狠,甚至因情感的强烈而有些细微的扭曲。
洛玉影痛苦的闭着眼睛,嘴唇只在发抖,不知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愤怒。
洛飞烟盯着她的那张被痛苦之色笼罩的脸庞,凝视了良久良久,目光才从她脸上移到了她的手里。
他看见了她手中的匕首,而后轻蔑一笑。
“做什么?难道你是想杀人,还是……想自杀?”
洛玉影不说话,只将匕首握得更紧。
“你不是害怕了吧?”
洛飞烟继续挑衅。
洛玉影终于抿唇,一字一字冷冷道:“你想怎样……”
洛飞烟冷笑。
“知道害怕便是不想死,你不想死的,是吗?”
“我们说好的……洛飞烟,你想出尔反尔……”
洛飞烟笑道:“不错,我是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这好像是一笔吃亏的买卖。因为就算你再怎么逞强,恐怕也活不了太久了,很有可能你答应我的事还办不到,就一命呜呼了,那我岂不是亏大了。”
他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
“看你如同痛苦的活着,我们说到底也是相识一场,我怎么忍心呢?”
“你……你想杀我……”
“杀了你,以绝后患,只要你死了,一切就都死无对证了,我照样可以将五爷于鲁六的死推到你身上。你说,这个办法好不好?”
“这的确是个好办法,看来你是已决定了……”
“是,就在刚才,我已下了决定。”
“那什么能令你改变主意……”
“你认为,现在你还能让我改变主意?”
“不试一试,怎么知道不能……”
洛飞烟一直在欣赏她痛苦的表情,他似乎很喜欢看她痛苦。
洛玉影虽然闭着眼睛,却好似感受到那比刀锋还冷的目光,在自己的脸上移转,就仿佛有千万根针扎在她的身上一样。
“睁开眼睛吧,你这样好像是我在逼你。”
洛飞烟的声音突然温柔了下来,温柔的不怀好意。
洛玉影不想睁开眼睛,却不能违抗他的话。
现在,她没有任何反抗的力量。
紧闭的眸子按捺住痛苦,缓缓睁开一条线。
鲜艳的目光带着血红色,一只瞳孔中流露出的,是那种摄人心魄,而又充满了魔幻与神秘的血色。另外一只眼睛也不再是黯淡的灰,而是像正常人一样,深邃而明亮,像黑色的珍珠一般灿然夺目。
洛飞烟终于明白她为什么会闭着眼睛,原来她是怕自己的眼睛被人看到。
原来她一直在伪装,她还是原来的她,是小时候那个看到所有人都要绕路走的胆小鬼。
而就是这样一个胆小如鼠的人,竟然敢一而再,再而三的戏弄自己,
一阵恼怒从心底盘旋而上,洛飞烟的眼神变得说不出的恐怖。
二百六一.黑影又现
意识到洛飞烟在盯着自己的眼睛,洛玉影便狠狠的瞪了回去。m.www.uu234.net
只是她现在已奄奄一息,就算血红的眼睛再怎么骇人,也是吓不住洛飞烟的。
那一次在船上,不过是事出突然,又是半夜,她的眼睛突然变作血红,不论是谁瞧见都会被吓一跳。
更何况洛飞烟还知道这“血瞳”的来历。
洛飞烟笑道:“眼睛瞪这么多做什么,想吃人么?我知道,你不会吃人的。”
他笑得极为不怀好意。
洛玉影虚弱道:“你……你到底想做要什么……”
“要什么?”
原本捏在洛玉影脸上的手在轻轻的摩挲,洛玉影想别过头,却又被他强硬的转了回去。
“我倒还没想到,不过你可以提醒提醒我。看看此时此刻,你还可以开出什么条件诱惑我。”
现在的洛玉影,就如同一只小狗小猫,只能任凭他戏耍。
他很喜欢这种感觉,看别人在他手中苦苦挣扎,看别人向他臣服,尤其是当这个个是洛玉影,从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自负而高傲的洛玉影。
“其实,只要你求一求我,我也许会大发慈悲,留你一命。”
洛飞烟眼神微凝,似乎沉浸在某种别样的虚幻之中。
洛玉影看着他,用极为冷漠而又特别的眼神看着他。
“只要我求你,你就会放过我。这样的话,你以为我会相信?”
洛飞烟淡淡一笑。
“你当然可以相信,我们之间无仇无怨,我一路追寻于你,却到底不曾伤你一丝毫发。也多亏了你,我才能暂时摆脱那个地方,到外面的世界瞧上一瞧。”
“话虽如此,可是我不相信,不相信你会这么好心……”
洛飞烟冷冷笑着,用一种蔑视所有的眼神死死盯着洛玉影。
“你倒了解我,是不是因为我们本是一样的人。”
洛玉影虚弱道:“不,我与你不同。要论心肠狠毒,谁又能与洛三公子你相提并论……”
洛飞烟狡黠的一眯眼睛。
“这话我听不懂。”
“难道你敢说,飞雪堂的事不是你所为……”
“哦,你是在同情飞雪堂的那些杀手。”
洛飞烟轻笑。
“你认为他们值得同情,那你可知他们都是些什么人,听说他们身上的血债可比我要多得多,而我的手也比他们要干净。”
“他们固然不值得同情,从他们踏上这条血腥之路起,死于非命也是他们的报应,不过……这并不意味着你是干净的,你也一样,不,你的心比他们更狠毒……”
洛玉影奄奄道:“他们不过是子夜杀人的工具,他们存在的价值只有毁灭,而你……你只是心肠太坏,不安好心……”
“我不安好心?我狠毒?你以为我天生嗜血,冷酷残忍?”
“难道不是?”
洛飞烟忽然冷笑。
“生为洛家人,能平安长大,存活下来的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要说我狠毒,你也不必谦虚。我知道,你是好奇我为什么会这么做,不过你管得也太宽了。现在你还是想一想,如何恳求我放过你。”
洛玉影却寂寂道:“我不会求你的,你要杀……便杀吧。”
冰冷的目光顺着苍白的面容一寸一寸滑落,落在白玉一般纤细而精致的脖颈上,他的脸冷冷贴过去,悄声道:“我早就瞧出来了,你是个硬骨头,不过你的骨头有多硬,我倒想瞧瞧。”
他手指一松,顺着面颊而下,就落在了洛玉影的脖颈上。
唯有纤纤一握,便会香消玉殒,连他也觉得有些可惜了。
洛玉影道:“你最好现在就杀了我,否则,你会死的很难看……”
洛飞烟抚摸着她的肌肤,轻笑。
“好了,别再放狠话了,你我都知道如今是什么情况,若你真有能耐杀我,还会容我在此废话。”
“那你也不用再绕圈子,我知道,你根本没有打算杀我,你……你不过是想要我向你低头,好以此羞辱我罢了。”
洛玉影冷冷的语气中透着厌恶,洛飞烟站起身。
“这里风太大,我带你换个地方,我们好好谈谈。”
屋子里十分温暖。
桌上摆着熏香,香炉中青烟袅袅,香气入腑,沁人心魄。
屋子里摆着一张软塌。
榻上铺着厚实的裘皮,干净而柔软。
洛飞烟将人放在榻上,从身后的柜子中取出了一个盒子,盒子里都是瓶瓶罐罐。
他从中挑了一个瓶子,又将盒子锁好,柜门关紧。
待他将药粉冲泡之后,将茶碗放到了洛玉影手边。
“别再继续用那些以毒攻毒的药了,不然你迟早要死在那药上。”
“那是我的事,用不着你管。”
两人说话的语气都不冷不热,但却很平静。
洛飞烟的喜怒无常她已见识过了,刚刚捡回一条命,她现在没有多余的力气与他计较。
洛飞烟道:“方才你就真的没有害怕过?”
“害怕什么?”
“当然是怕我,怕我会杀了你。”
他的口吻冷冷清清,却无杀气。
洛玉影舒了一口气,喃喃道:“怕有什么用,这世上最无用的便是恐惧。”
她真的有些累了,虽然她不知洛飞烟打的什么主意,但是她的精力已不允许她再强撑。
等喝下那碗药,倦意便又袭上心头,她竟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倒还安稳,她醒来的时候,屋子里已点起了灯。
屋里有灯,屋外也有灯。
这里并不是石室,而是普普通通的院落。
恍惚之间,洛玉影还以为自己又回到了刚上岸时他们待过的院落。
但是她很快就意识到了不对,因为透过窗纸,她约莫的瞧见这院子比先前的那一处还要大。
她正想推开门,出去瞧瞧,便见有人从院中经过。
经过的是四个黑衣人,看打扮像是子夜中的杀手,四人押送着两个人,正是翠儿与霞儿。
洛玉影心中一惊,顿觉蹊跷。
但一行人方走过,一抹黑影幽幽飘了出来,黑影身边正是洛飞烟。
两人是从一旁的一间屋子里出来的,二人在院中一阵悄声私语,而后黑袍人便走了。
洛飞烟则在院中站了片刻,转身朝洛玉影这里走来。
洛玉影走回榻边,刚坐下,门便开了。
“醒了?可好些了?”
洛玉影道:“方才与你说话的是什么人?”
洛飞烟似未想到她会问的如此直接,稍一迟疑,道:“不该你知道的,最好不要打听。”
洛玉影不依不饶道:“你现在所做的一切,是否与此人有关?”
洛飞烟道:“你的话太多了。”
洛玉影见他守口如瓶,半字不肯吐露,又道:“翠儿与霞儿怎会在你手上,金展颜和百毒神君他们呢?”
洛飞烟瞥了她一眼,幽笑道:“打听别人的事之前,还是多想想你自己吧。”
“什么意思?”
“你说我是什么意思?”
“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虫,你什么都不肯告诉我,真当我是神仙。”
洛飞烟道:“你不是神仙,我也不是,因为我们都只有一条命,要想活下去,就要好好爱惜自己的命,好好把握眼前的机会。”
“机会?为什么我看不见?”
“你会看见的,现在还不是时候。”
洛玉影闪了闪眸子,柔声道:“不许我多问就算了,不过你也总该告诉我些什么,让我安心。”
洛飞烟微微一笑,似对她拿出还算配合的态度感到满意。
“方才,你问我那些人的下落。其实那晚血洗飞雪堂之后,你所关心的那些人便各奔东西了。”
“各奔东西?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那些人一个个比狐狸还狡猾,比毒蛇还狠毒,将他们留在身边,说不定何时,我便会被他们给咬死。”
“你杀了他们?”
“要杀他们并不容易,好在不用我亲自动手,而且时机未到。”
“时机?什么意思?”
“这个你不用知道,血洗飞雪堂之后,我便让他们自行离开了。这也是我与他们事先谈妥的,他们帮我杀人,我放他们走。”
洛玉影听到这番话,不由微微蹙眉。
“那金展颜呢,他是怎么回事?”
洛飞烟道:“当时他们四散而去,我也隐藏了行迹,不过想不到金展颜竟会跟踪着,又出现在了我面前。”
“他想做什么?”
“他想与我联手,条件自然就是毒经。”
“他想要毒经。”
“他们本就是为此而来,铤而走险,却要他们空手而回,他们自然不甘心。莫说是金展颜,就算是百毒神君与仇老夫人,他们也是一样。”
洛玉影叹息,道:“所以,你才敢让他们走。”
“哦?”
“江雪还没有死,子夜的人还有活口,他们知道的事情太多,你自然不会让他们这么容易的全身而退。”
洛飞烟微笑道:“不错,不过还是他们太贪心。我也是在赌,赌他们的贪心,赌他们一定不会在这个毒经即将唾手可得的时候离开。”
“看来比起他们,金展颜还是太沉不住气了。”
洛飞烟道:“你想不到?”
洛玉影淡淡道:“我确实没有想到,原本以为是你在拉拢金展颜,但是想不到是他主动投靠了你,是我高看了他。”
“不是你高看他,金展颜这个人深藏不露,起初他是远比任何人都沉得住气。而现在,他也不是沉不住气,而是懂得什么是大势所向。”
“是大势,只怕也是他的绝路。”
“因为他没得选,不过……你有。”
“哦?”
“就是刚才那个黑袍人,你也看见了。”
“他是什么人?”
“一个女人。”
“女人?”
“我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即便我连她的真正身份也不知道。”
洛玉影眼波流动。
“你的意思是说,你的所作所为是受人指使?”
洛飞烟立刻更正道:“不是指使,是合作。”
“你们的合作,就是你要替那个人毁掉飞雪堂?”
“你很聪明。”
“那她能给你什么?”
“她说,她能给我想要的一切。”
洛玉影冷冷一笑。
“这样的话,你也相信?”
“正因为我也不相信,所以我才要试一试。”
“因此你投靠了这个神秘人。”
洛飞烟淡淡道:“说什么投靠不投靠的,像这样的关系是两相得利,凭得也是自己的本事。”
洛玉影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那个黑袍人是不是与风凌山庄里的风凌公子有关?”
洛飞烟道:“那个时候我还只是在考虑,直到后来,你的出逃也使我厌倦了这一切。”
“可是有五爷与鲁六在,你便等于被绊住了手脚,于是你就除掉了他们。”
洛飞烟叹息。
“我本不愿这么做,是他们逼我的。”
“他们是怎么死的,是不是你亲手所杀?”
“他们的性子你也知道,鲁六是宁折不弯的牛脾气,而五爷表面看来识趣,骨子里也是食古不化。原本我还想留五爷一命,可是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为你通风报信。”
洛玉影喃喃道:“果然,为我送信的人并不是你。”
“我知道,五爷私下为你送过几次信,我当时就知道他是留不得了。”
洛玉影道:“他为什么要给我送信,是怕我技不如人,死在那些人手里?”
“这个你比我更清楚,你不能死,你的命不论在哪个洛家人眼里都是一样的珍贵。”
珍贵。
多么讽刺的字眼。
洛玉影只觉可笑又可悲。
“他的心思我理解,可是他太心急,竟擅自行动。那时候,我初来乍到,江雪又忌惮,视我为眼中钉,我不能让自己有任何把柄落在她手里。”
洛玉影道:“只是如此么,不见得吧。更重要的是五爷他们清楚你的来历,只有他们死了,你才会真正的放心。”
洛飞烟竟没有否认,只道:“若是换做你,你也会这么做的。这一点,是我对不住他们,不过我对你,你总归是说不出什么的。”
“哦?听你的意思,好像是在说你自己一直对我不错。”
“当然,为了你,连我辛苦培育的雪花背蛛都赔上了,我对你难道还不够好。”
他舒了一口气。
“其实当时你根本不是怕雪花背蛛暴露我们的身份,不过是以此为借口,弄死了我的毒蛛,削弱我用毒的能力,我说的对吗?”
洛玉影却不慌不忙,道:“是又如何,你不用管我真正的目的,我只问你,我的理由难道还不足够。”
“这便是你的聪明之处,纵然我明白过来,可是我偏偏不能对你怎样。”
洛玉影道:“以洛三少爷的本事,不过少了小小一只雪花背蛛,也无伤大雅,想不到竟耿耿于怀,莫不是这时候才想秋后算账。”
二百六二.情字深重
“算账倒不至于,不过是想提醒你,就算一个人的手段再高明,也不见得不会被人看穿,毕竟谁都不是傻子。”
傻子不会站在这个台面上,就算能站的上来,一有风吹草动,最先掉脑袋的也会是这些人。
洛玉影从未自诩高明,也不敢这么想。
因为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谁若真的这么想,才是真正的傻子。
洛玉影病恹恹的挤出一丝微笑。
“如此说,我倒该庆幸,是三公子你宽宏大量,才能容我到此时。”
洛飞烟含笑。
“彼此彼此,姑娘到底不曾再生出什么事端,这对我也算照顾了。”
洛玉影淡淡道:“我们有话就直说吧。如今的我形同废人,连下毒的手段也几乎派不上什么用场了,在船上我曾应过的事恐怕也是没有希望了,纵然你不杀我,也应该将我甩得远远的才是,如今你再度找上我,到底有什么目的。”
洛飞烟一拂袖。
“我不找上你也不行,你身边那个姓白的小子,就像是一条癞皮狗。这癞皮狗虽不见得会咬人,但若总在眼前晃来晃去,也实在是碍眼。”
洛玉影道:“他不是狗,他是狼,一头真正的狼。”
“就算是狼,也不过是未长大的狼崽子,依仗着显赫的家世和一身还过得去的功夫,就自命不凡,处处逞英雄,这里的游戏不适合他。在船上,我看得出你也想要他走,我本想顺水推舟,可是他却如此的不识趣。”
洛玉影道:“识不识趣人都已来了,他到底也不曾对你怎样。”
洛飞烟忽然笑了笑。
“你或许很得意,他卧底在飞雪堂,就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可我竟一直没有瞧出来,你一定以为他很有本事。”
洛玉影嫣然道:“你不是现在才想说,其实你早已识破了他,不过是有心放他一马吧。”
洛飞烟幽然一笑,不答反问。
“你说呢?”
洛玉影缓缓道:“若说有人能在堂堂飞雪堂内偷梁换柱,就算这个人是白九霄,也并不是一件容易做到的事。何况,要假扮一个人一时不难,难的是既想达到自己的目的,又能不被人瞧出端倪。以你的眼力,能识破他,不奇怪。不过怪就怪在,你为什么会容他留在飞雪堂。”
“你认为呢?”
洛玉影稍一沉吟,“我明白了,你是想要牵制他。”
“哦?”
“表面看来,白九霄是进入了飞雪堂内部,不论发生什么,都能先一步知晓内情,对飞雪堂的动作也一清二楚。可是事实上,为了自己的身份不被揭穿,他也只能被迫受制于你。”
听洛玉影说完,洛飞烟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为她击掌。
他忽然发现,他越来越喜欢和洛玉影交谈。
只有和聪明人说话,受到聪明人的称赞,才能突显出他的与众不同。
“你说的不错,我留他在飞雪堂,只因要将他困在我身边。而且我知道他的目的。要么是为毒经,要么是为你。而他想得到毒经,也不外乎是为了你。所以,我本就没什么好怕的。”
洛飞烟很平静的说着,嘴角泄露了一丝冷酷的狡黠。
“这一段时间发生的事,他应该已告诉了你。你一定听说了‘火驹’这个名字。当时,假应如松落在我手,出于他那愚蠢的正义之心,他定是想救人的。他也的确有机会救人,因为那个时候我还没有注意到他。可是,你知道结果如何?”
对于洛飞烟的问话,洛玉影不想回答,也不用回答。
只要听出他言语中的得意,洛玉影便已知结果定不尽如人意。
果然,洛飞烟自言自语道:“可是他没有救人,在伪装留下与人命之间,他做出了自己的选择。人,多半都是自私自利的,而他,也不过如此。”
他虽是自说自话,不过也是有意说给洛玉影听的。
洛玉影却从容道:“不,他不是这样的人。他之所以没有将人放走,或许是他以为那人暂无性命之忧,又或许是因为那人自己不肯走,而白九霄也已自顾不暇。可是不论哪一种,他都不是那种会眼睁睁瞧着别人送命,不闻不问的人。他……与你我都不同。”
若真有什么能此到洛飞烟的神经,大概也就只有这一句了。
自从来到这里,洛飞烟的心情似乎不错,在她面前也一直保持着那种良好的风度与教养。
可是洛玉影却觉得他说的每一句话都令人生厌。
讨厌一个人便是如此,纵然他能口吐莲花,满口都是让人心花怒放的甜言蜜语,也不见得能博人一笑。
而像洛飞烟这样的人,虽不见得每句话、每个字都藏着玄机,但不论他说什么,最先听的是弦外之音,要去揣测的也是他的目的与意图。
白九霄虽偶有稚气,但不论什么都喜欢讲得明明白白,生气的时候他会皱眉,不开心的时候他会发火,对人好的时候也是掏心掏肺,为别人付出则义无反顾,情感单纯又笨拙,甚至与叶小蝉有些相像。
流亡途中,她走过很多地方,见过各色各样的人,对人的防备之心更甚。可是直到此处后,她留下来,现在回想,仿如烟云隔世。
白九霄是风,不受拘束,自由自在,洒脱不羁,随性而活。
叶小蝉是鸟,有着永不枯竭的生命力,和冲破云霄,乘风而上的胆魄。
而她,她不是风,也不是鸟,只是树上凋落的梧桐叶,摇摇欲坠,只有在寒风之中化为尘土与虚无这一条路。
歆羡,或也只能如此罢了。
或许是在不知不觉之间,她寂静如死水的心也被春风朝日所感召,开始有了几朵生气,几缕涟漪。
而这些,洛飞烟永远不会明白。
所以,她才说,他们不是同一种人。
因为她看得很清楚,对于那个她拼尽全力,费尽心思想要跳脱的牢笼,洛飞烟却在一腔热血的往里冲。
“你……”
洛飞烟舒展的眉心浮动着一片寒意。
“你喜欢他?”
他是忽然问出这句话的,但其实他问的也并不突然。
一切都那么顺其自然,就像春天来的时候,风一定会变得温暖,夏天来了,雨季总是绵长。
她不该喜欢他么?
从白九霄身上,她感觉到的是从未有过的关心与在意。
他不止一次的误解过她,可是没有一次,她的心像这一次这么痛。
无疑,她对他的情感与日俱增。
这一点洛飞烟能看得出来,她也未曾有意遮掩过什么。
但当这样的话从洛飞烟的口中问出来的时候,着实还是让她有些不知该如何回答。
于是,她只模棱两可道:“像他这样的人是值得去喜欢的,仅此而已。”
洛飞烟道:“我是说,你爱上他了。”
“爱?像我这样的人,哪里有资格说这个字,你多想了。”
洛玉影淡淡一笑,少见的笑容甚至变得有些刺眼起来。
洛飞烟凝视着她,眼中不知为何有了一种怨毒之色。
“你敢说,你对他没有半点私情?”
洛玉影缓缓道:“这不是洛三公子该管的事,莫要忘记,我们谈妥的条件还要作数。”
洛飞烟哼道:“你说得最好是真的,以他的才能根本配不上你,不相配的两人若是走到了一起,只会招惹来无尽的祸端。”
“洛三公子倒是很清楚,怎么,莫非三公子也爱上了什么与自己不相配的人。”
洛飞烟忽然道:“不是爱,而是爱过。”
洛玉影不过随口一问,但是他竟会说出来,倒让人觉得意外。
洛玉影淡淡问道:“她是洛家人?”
除了洛家人,他没有可能会爱上别人。
洛家人虽多可怕,但是其中也不乏无辜善良者。
而洛飞烟,他虽生为旁系,却也是后辈之中的佼佼者,新人里的肱骨之辈。
而不了解的人往往会为他端正俊秀的样貌,翩翩尔雅的风度所迷惑,以为他是个谦谦君子。
“看来洛家能人辈出,却也不乏愚笨单纯之人。”
因为在洛玉影眼中,只有肤浅之人才会喜欢洛飞烟。
她毫不掩饰自己的想法。
但是她想错了,一个人的外表虽会骗人,但是随着了解渐深,终有一天会发现自己面前人的真实一面。
洛飞烟道:“她与我青梅竹马,是厨娘的女儿。我十五岁便知道自己爱上了她,此生定要非她不娶。而她,她对我的好也不同一般。我们两情相悦,心意相通,可是……”
“可是你们身份悬殊,若真娶了她,你的前途便毁了。”
洛玉影替他说了出来。
洛飞烟叹道:“在你眼里,我好像一直是个为了权势不择手段的人。你一定以为是我,是我背弃了她。”
“难道不是?”
“就在我十八岁生辰那日,我将她带到了父亲面前,并将自己的心意坦白的说了出来,因为我想娶清怨。”
“洛三公子原来也有冲动的时候,你该知道,令尊绝不会答应。”
“我不得不这样做,因为厨娘已替她的女儿做了媒,要将她配给洛二哥身边的一个小厮。我以为我说出来之后,就算不能娶清怨,父亲也会有所顾忌。因为从小到大,我从未做过半点逾规之事,更没有提过半点不妥的请求。唯有这一次……”
洛飞烟的眼神浮起悲伤。
“他没有答应,是吗?”
洛玉影忽然有些难过,她已预料到了结局。
“他非但没有答应,而且狠狠的处罚了我,罚我面壁一年,一年之内不许走出书房半步。”
“那姑娘……”
“她……她当然被逼出嫁,在她出嫁的前一天,也就是我面壁的第三日,父亲破例让她见了我,要她将话说明白,断了我的心思。自那之后,我便再未见过她,直到面壁一年之后,才被解了禁足。”
洛玉影听得心中伤感,呢喃道:“你确实不该再去见她,她见了你,也只会徒增伤心罢了。”
洛飞烟冷冷道:“你以为,是我不想见她,是我躲着她?”
他笑了笑,神情中的温柔连半点也没了,而是变得极为冷漠。
“我出来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她,非但人没有找到,甚至连她的坟头在哪里,也没有人敢告诉我。”
“她……她死了?她是怎么死的?”
“她是服毒而死,死在大婚的花轿上,人人都说她晦气。而厨娘也死了,她是个寡妇,女人死了,希望也就没了。然后……我只能去找洛二哥,要他将害死清怨的凶手交出来,他不肯,我便与他起了争执,结果因为僭越,被族规惩处,被带到虫泽待了十天。”
虫泽,是洛家违背了族规,惩处囚徒之所,虫泽之中到处都是千奇百怪的毒虫毒兽,而进入虫泽的所有人都可以用来被试毒。
洛飞烟,即便他是洛三少爷也不例外。
“有这样的事?我从来没有听说过。”
洛玉影当然不会知道,因为那个时候,洛飞烟还不是洛三少爷,不过是个人人都可欺负的小鬼。
“那你总知道,洛家人虽讲血脉,可是能站在族堂里的,人人都是洛家血脉,便要看谁的能力更出众,才有资格获得尊位。而有地位的人才有资格说话,在十八岁之前,我在族堂里说过的话不会超过三句。说来其实还要感激在虫泽待过的这十天,若没有这十天,便没有洛三公子这个人。”
十天,已足够很多人想明白很多事。
从那之后,他便知道此生所要追求的是什么。
爱情、理想、抱负……
一切都比不上权力带来的荣耀与尊崇。
他要尽力向这荣耀的顶峰攀爬,然后看别人通通匍匐在自己周围,将那些不肯跪倒在面前的人踩在脚底。
而凭他的资质与努力,很快便在族堂中崭露头角,而后被人尊称为洛三公子。
算下来这几年,他一直做的很不错。
所以此次洛玉影出逃,追人的责任才会落在他的肩上。
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洛玉影会逃得这么远,而自己也会在江湖这泥潭中越陷越深。
不过他并不后悔,因为他很清楚,无论是在哪里,只要有人的地方,必定就要有权力的存在。
他追逐的东西永远不会改变。
洛玉影叹息。
她并没有想到,洛飞烟会是这样一个人。
即便这不能成为他嗜血与残忍的借口,可是从他口中说出这些话,还是足以令人动容。
一切的开端皆是因为一个“情”字,但是他如今的所作所为,将他带向的却是一条无底的深渊。
洛玉影道:“也许有一日,你终会得到自己所追求的一切,不过那并不见得能比得上你最初想要的。”
二百六三.弱肉强食
“你知道我想要什么,可是我却不知道你想要什么。”
洛飞烟竟也叹了口气,语气听来有些苍冷。
他们能心平气和坐在这里谈心,这是两个人都没有预料到的事。
这个世上,每天都有预料不到的事情在发生,每个人都在经历着不同的困境与磨难。
洛玉影道:“现在我总算有些了解,你为什么讨厌我。”
洛飞烟优雅一笑。
“你错了,我并没有讨厌你,我只是嫉妒你罢了。”
这句话说来竟是如此轻松,就仿佛在他眼中,嫉妒也如同喜欢、讨厌一样,是一种正大光明的情感。
“我嫉妒你,嫉妒你的出身,嫉妒你的才能,嫉妒你的运气太好。”
洛玉影问道:“这是你的心里话?”
“我知道,你一定以为我是在说假话,我本来嫉妒的人也不是你。只可惜洛家那位名正言顺的大小姐命太短,这才便宜了你。所以我说,我嫉妒你的运气太好。”
洛飞烟笑了笑。
“虽然你看来实在不像是一个走运的人,别人或许会以为,你这辈子的运气就在这一件事上了。”
“难道你不是这样认为?”
洛飞烟冷冷一笑。
“运气这种事固然是天上掉馅儿饼,但是坐等运气上门,又哪里比得上事在人为。”
洛玉影的唇线忽然一收,整个人再度戒备。
洛飞烟道:“你不必紧张,传言总归是传言,不过若真是你做的,我倒佩服你。”
“佩服我?佩服我什么?”
“当然是佩服你的智谋与勇气,弑姐杀亲这种事,毕竟不是人人都能做出来的。”
洛玉影的嘴唇微微颤动,一直平静的眼神却如死水般没有任何的涟漪。
“放心,传闻究竟是传闻,真相如何我没有兴趣知道,何况你我都打定了主意,不再回到那个地方……”
洛飞烟眼波流动,细细观察着洛玉影表情中每一个细微的变化。
“方才你说我话多,但是现在多话的好像是你。”
洛玉影的声音冷若冰霜。
洛飞烟笑了笑。
“现在我们彼此都知道对方最隐秘之事,我不过是希望你明白,不论别人对你再好,那也只是表面。要论关系亲疏,我们终究是同宗同族的亲人。你我之前利益冲突,但到生死关头,我们才的关系才是亲密,最牢靠的。”
洛玉影冷冷道:“有话你就直说,拐弯抹角,不觉得浪费时间吗?”
“痛快,说了这么多,姑娘也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你的意思我虽明白,不过我还要知道,你究竟想让我做什么。”
洛飞烟道:“听说就在这两日,这里忽然又热闹了起来。昨晚,我已见过了其中两人,当时那两人正同你在一起。”
洛玉影道:“他们救了一个断臂之人,他们认出是飞雪堂的人,于是跟着那人找到了宅子。你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我得到消息,曾有人见到冷丰在那附近出没,于是我便想去那里碰碰运气。”
“就你一人,也敢上门?”
洛飞烟淡色道:“如今他们已是强弩之末,现在不过是在垂死挣扎罢了,你以为我会怕他们?”
洛玉影道:“你不怕他们,是因为他们已走投无路,还是因为你另有后盾?”
洛飞烟手中折扇一摆。
“你在说谁?”
“当然是那个黑袍人,方才我见翠儿二人被你们的人关了起来,想不到你们手底下还有人。”
洛飞烟微一思量,便知她是瞧见了那四个黑衣杀手。
他幽幽道:“我劝你最好不要对那个黑袍人有兴趣,那个人很危险。我手里可用的也就只有那四个人,他们都是以一当十的好手,和那些废物不同。”
洛玉影思忖道:“纵然是好手,你也不过是个新主子,关键时刻能比得过那老主子?别忘记,江雪可不是一个容易对付的人。”
听她此语,似已真的在为洛飞烟考虑。
洛飞烟不察,道:“这绝不会,他们不是江雪的人。”
“他们不是江雪的人?怎么,他们不是子夜的杀手?”
洛玉影方问出这话,洛飞烟便已觉失言,立刻道:“这你不用多问,我确信他们是绝不会轻易被江雪收买的。”
洛玉影道:“看来这四个人是黑袍人带来的。”
洛飞烟却转开话题,道:“如今,你的朋友应该已经见到了江雪,而且一定已经谈妥了。今日的穿云箭,你也可看到了吧。”
“你去看过了?”
“我并没有去,可我知道放信号的是个身着翠衣的姑娘,叫做叶小蝉。”
洛玉影道:“我猜到了,我认识她,而且我知道来的人共有四个。除了你见到了江轻鸿和司徒少峥,另外两人是叶小蝉与苏霆。”
“苏霆,这个名字有些耳熟。”
“苏霆是苏家大少爷,在这个地方还没有不知道苏家的。”
“你也认得他?”
“一面之缘。”
“只是一面之缘,你肯为他护唐蜜周全?”
“你还不明白,想留唐蜜并非我的意思。”
“哦?”
洛玉影娓娓道:“当时白九霄也已知道了她的身份。白九霄与江轻鸿是相识的,江轻鸿又与苏霆关系不菲。保唐蜜既是为了朋友之谊,大概也出于怜悯,原以为若不留她,她必定是要死的……”
一般人不容易想到,唐蜜会有问题。
对于唐蜜,洛玉影不是没有怀疑过,从一开始,她就心存戒备。
只是疲于应对江雪与洛飞烟,她几乎顾不上她。
所以当时在船上发生了那件事之后,白九霄提议要送唐蜜走,她是完全赞成的。
可是白九霄性情反复,唐蜜终究还是没有走成。
之后,船上发生了唐蜜被迫害之事,白九霄怒不可遏,对她的关心更多了。
洛玉影的心里的怀疑却更多了。
她淡淡道:“唐蜜是你的人吧,她是什么时候与你勾结在一起的。”
洛飞烟微一沉吟,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洛玉影道:“到了现在,你还想瞒我?”
不待洛飞烟再开口,她便道:“我想来想去,唐蜜一定是巴结上了你,所以说你们早就勾结在了一起并不为过,是吗?”
“什么勾结不勾结,我与她不过是互相利用罢了。”
眼波流动之间,洛飞烟轻笑坦言,笑容渐变轻佻。
“不过你也清楚,我对一般的女人并不感兴趣,是她自己送上门的。虽然她下毒的本领不算太出众,可是她床上的功夫却真不一般。”
话说的露骨。
洛飞烟与唐蜜之间的关系不言而喻。
洛玉影道:“她既已将身子交给了你,那船上的事便是假的了。”
洛飞烟悠悠道:“这是两码事,不过我也奇怪,那夜她明明是在我房里,为什么清早起来,她又变成了楚楚可怜的受害者……”
洛玉影冷笑。
“洛三少爷,你敢说这难道不是你们清除异己的戏码?”
洛飞烟一愣,忽而大笑,他一边大笑着,神情变得极为感慨,似乎是觉得遗憾。
洛玉影道:“你笑是因为我说错了?”
“不,你说的不错,只是我没有想到,这也瞒不过你。”
洛飞烟渐渐止住笑。
“那夜,也就是上船的第一夜,她便来找我投诚。”
一个女人要向一个男人投诚,何况对象还是一个相貌英俊,风度翩翩的男人,唐蜜做出这种事,倒也不让人觉得奇怪。
而洛飞烟,他是一个正常的男人,送上门的肉当然也不会不吃。
“所以,你们一拍即合?”
不想洛飞烟道:“不,我拒绝了她,不过是在她从我的床上滚下去之后……”
洛玉影冷冷讥讽道:“拿人手短,吃人嘴短,你倒半点不含糊。”
洛飞烟冷笑。
“在她爬上我的床之前,她并没有说想要什么,否则我也不会抵赖。所以,是她太不谨慎,何况于她而言,看她倒未觉得自己吃亏。只是我没有想到,她会在出去之后,杀人泄愤。”
“泄愤?你说她是在泄愤?”
“子夜中的人何其谨慎,纵然唐蜜是倾城绝艳的美人,敢在江雪与我的眼皮子底下下手,除非是一开始便不想活了。除非是唐蜜有心勾引,她的确是个不容易满足的女人。”
洛玉影细细沉思,眉心微蹙。
在这个时候,洛飞烟并没有撒谎的必要,但如果这件事真的只是唐蜜所为,那她又为什么会这么做。
洛飞烟开解道:“像唐蜜这样的女人,你是永远不会了解她的,所以也不用费力去揣摩她的心思。”
“我不了解没关系,只要有人了解便可以了。”
洛飞烟淡淡一笑,“哦?难不成,姑娘在关心我?”
“洛三公子哪里用得着别人关心,我担心的是某些眼盲心瞎之人,因为这样的人可能只会瞧见那一张画皮而已。”
洛飞烟立刻明白了她问的是谁,冷冷道:“如此的关心,你还不承认,你已爱上了他?”
洛玉影道:“他不能有事,因为我需要他。”
洛飞烟忽然眼前一亮,似乎想明白了什么。
他没有立刻说出来,只道:“那夜唐蜜离开的时候,说会送我一份礼物,但是我没有想到,她会去勾引别人。后来,她找到了我,对我说了一席话,终于还是说服了我。”
“她对你说了什么?”
洛飞烟道:“她说她会帮我,等到事成之后,我自然会心甘情愿的满足她的心愿。”
“什么意思?”
洛飞烟摇头。
“所以我只好拭目以待,而上岸的当晚,她便失踪了。”
“这不是你们商量好的?”
“当然不是,我哪里有这么多功夫浪费在她身上。”
洛飞烟的语气中就透着一种轻蔑,倒不像作假。
洛玉影接过话头,道:“那后来呢,难道你不知道她在白九霄发现的那处洞穴藏身?”
“我当然知道,因为地方是我为她找的。”
“那对白九霄动手,也是你的意思?”
“不,我并未叫她如此。”
“你不敢承认?”
“不敢?”
洛飞烟冷笑。
“要杀白九霄,我不会假手于人,总有一天,我会亲手杀了他。”
他的眼神凛冽,有杀意流窜。
洛玉影察觉到,他好似对白九霄有很深的敌意。
这也不难理解,从一开始,白九霄便被她拉了进来,先是救她出风凌山庄,后又被牵连进试毒大会。有了白九霄,洛飞烟才一直无法动她,他自然将其视为眼中钉。
可是那晚所见,白九霄确实险些有性命之忧。
于是,洛玉影问道:“既然不是你的意思,那她为什么要对白九霄不利?”
洛飞烟轻笑。
“那便要问唐蜜,或者问白九霄自己。一个女人要杀一个男人,理由虽不算太多,却也不少。”
若是别人要杀白九霄,她也许不会觉得奇怪。
但是唐蜜……
她反而想不明白了。
自从唐蜜装疯卖傻开始,白九霄便是对她最好的那个人。
别人或许是巴不得唐蜜死,而她也只是冷眼旁观,唯有白九霄,虽然表面时常不耐烦,却显然是将照顾她作为己任。
唐蜜如此做,纵然不能说恩将仇报,也可算是非不分。
想到这一点,她又不免失笑。
她到底是看错了唐蜜,竟还将其看做是个正常的人。
她一直认为人性本恶。
这世上到处都不乏本性恶毒之人。
从起初唐蜜的装疯卖傻开始,她便是已在筹谋,另有所图。
可偏偏,白九霄还懵然不知,倒是无缘无故生起自己的气了。
洛飞烟道:“实话实说,她虽不是我指使,不过若是那夜她真的得了手,对我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他也希望白九霄死,这是实话。
洛玉影微微一笑。
“那你恐怕要后悔了,后悔自己错过了那么好的机会。”
洛飞烟叹息,道:“希望以后我还能有这样的机会。”
是,他早就后悔了。
因为他没有想到,洛玉影会对这样一个小子动了真情。
洛玉影道:“唐蜜现在在哪儿?”
“不知道。”
“你不知道,还是你不想让我见她?”
“就算我知道,你也最好不要见,自从那晚你伤了她,她可是恨不得要你死。”
洛玉影忽而也叹息,道:“现在,我也后悔了。”
“后悔什么?”
“我后悔那晚没有了结了她。”
洛飞烟道:“不错,也许是你离开那里太久,忘记了人与人之间原本是多么残酷的关系。”
“那你呢,你好像并没有忘记。”
洛飞烟笑了笑。
“我非但没有忘记,反而更笃定一点,弱肉强食,这是永恒不变的道理。”
二百六四.修罗场
洛飞烟道:“她没有想到你竟然还能活动,我也没有想到。顶 点 X 23 U S”
洛玉影道:“你给我喝下的药,被我催吐了出来,每次都是如此,我一直留着些力气,就是为了能在关键时候派上用处。”
洛飞烟点点头。
他一早便知洛玉影不能未卜先知,原本她是打算留着气力逃走的,却在暗室内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白九霄。
洛玉影当时心中暗喜,以为是白九霄找到了那里,可是后来她才发现事情并非如此。
她未料到,唐蜜备下的酒菜正是为了白九霄。
那时她几乎误会了白九霄,如同现在白九霄对她的误会是一样的。
她以为白九霄与唐蜜暗中勾结,那种绝望的滋味简直让她背后发寒,从头凉到了脚。
但是她并非武断与冲动之人,她很快便意识到这其中有问题,于是放毒毒倒了唐蜜,从唐蜜手中救下了意识不清的白九霄。
洛飞烟道:“你救人不奇怪,可是我想不通,你为什么没有与白九霄相认,而是自己离开了。”
洛玉影淡淡道:“白九霄行事冲动,我实在对他有些失望。”
“是对他失望,不想见他,还是怕拖累他,怕自己出现反而对他不利?”
洛飞烟轻轻松松就猜中了她的几分心思,洛玉影只淡淡道:“我与他在一起,谁拖累谁,你还看不出。”
洛飞烟又笑了笑。
“不错,所以你更需要我这个新帮手。”
洛玉影却不接话,只道:“那唐蜜呢,你本是她的帮手,她可同意?”
洛飞烟雅然道:“我不是她的帮手,她只是一枚棋子,可用便用,不可用随时丢弃也不可惜。”
洛玉影道:“那现在她是否已被你丢弃?”
洛飞烟道:“她伤在你手,只能怪她运气不好,谁让她擅自行动,对白九霄动手。所以那次之后,我便没有再见她,即便你想通过我见她,怕也是没有办法了。”
他停顿半晌,才道:“起初我也只是看她装疯卖傻,像是有些小聪明,想着兴许他能对我有用。”
洛玉影舒了口气,柔声道:“她确实还有些用,你若还能找到她,最好态度好一些,毕竟苏霆就在岛上。”
洛飞烟淡淡一笑。
“她可以接近苏霆,但却依旧不如你,你与江轻鸿、叶小蝉不是关系匪浅么,我找你做帮手,自然远胜于她。”
洛玉影奇道:“你怎会知道这些?”
洛飞烟默笑。
“我是如何知道的你不必问,但你若想隐瞒一些事,恐怕要失望了。”
洛玉影亦默然良久,因为她忽然发现,有很多事是她远未料到的,而就算是到了现在,她也还是一样想不通。
“我从未想隐瞒什么,只是没必要什么事都向你交代。”
“姑娘说什么,便是什么吧。我知道,那些人是你引来的,连潜龙帮的人都能为你所用,你我若是联手,还有什么事是我们摆不平的。”
这次洛玉影未再惊讶,因为她已想到某些更重要的事。
“说了这么多,你还没有说,想要我为你做什么。”
洛飞烟道:“你真的不明白?”
洛玉影抚摸着桌角,喃喃道:“你总不会是想,要我帮你拉拢江轻鸿等人吧。”
洛飞烟立刻道:“这倒不用,你只需要帮我拉一人过来便可。”
“谁?”
“苏霆。”
“他……你太高看我了,苏霆是苏家的大少爷,苏家可是与子夜势不两立的。”
“所以你才好拉拢他。”
“什么意思?”
“正因为苏家与子夜的恩怨,他绝不可能投靠子夜,也就不可能与江雪一心。”
洛飞烟手中折扇轻摆,目光灵动,充满了自信。
洛玉影道:“你以为他不可能与江雪一心,所以就肯与你联手,你忘记你也是子夜的人,你这一厢情愿是不是有些痴人说梦。”
洛飞烟忽笑道:“我是子夜的人,谁说我是子夜的人?”
此言一出,洛玉影的惊讶自是难以言表。
她从未想过,洛飞烟会不是子夜的人,这远比洛飞烟的出现更让人意外。
比起吃惊,洛玉影觉得他的话更难以置信。
若说洛飞烟出于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而投靠子夜,这或许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但若说他被人收买,与子夜作对,这原本就令人难以置信。
除非……
除非收买洛飞烟的人远比子夜更加强大,亦或能比子夜给予他更大的好处或利益。
这样倒是说得通。
不过什么人能有这样的权力或是地位,不但自己敢于子夜作对,还能收买洛飞烟这样的人为他效命。
洛飞烟道:“你一定在想,我在为什么人做事。”
洛玉影没有问,只道:“那个黑袍人也是一样吧,所以你才不敢向人透露他的身份。”
洛飞烟不言。
洛玉影道:“你什么都不肯对我说,却指望我能说服苏霆,要他相信你是在与子夜为敌,你才是值得他帮助的人?”
洛飞烟道:“这对你来说,应该不算做不到的难事。”
洛玉影无奈轻笑。
“只怕你高看我了,也看轻了苏霆。”
洛飞烟道:“你尽可去试试,我相信你一定有办法说服他的。事成之后,非但我们之前说的事我会遵守,另外我还会送你一件大礼。”
“大礼?”
洛飞烟笑道:“既已到了如今地步,你若肯帮我,我定然不会让你入宝山却空手而还的,非但毒经我可赠予你,还会保你平安离开。”
“我若不肯呢?”
“你若不肯,那我只会觉得很遗憾,然后退而求其次,考虑一下那位唐姑娘了。”
听他那平静却格外肯定的语气,洛玉影知道,纵然她不肯,洛飞烟也还有唐蜜可以利用。即便没有唐蜜,他也会有别的办法。
拉拢苏霆,仿佛是势在必行的一步。
虽然洛玉影并不明白这其中的缘故。
月色流淌,天际一抹薄云惨淡,冷风在原野呼啸,窗外只有风声与光色。
苏霆在院子里不知站了多久,直到司徒少峥走了出来。
“苏兄,人醒了,你要不要去瞧瞧。”
苏霆立刻转身,三步并作两步,疾步向屋子里走去。
司徒少峥缓缓舒了口气,抬眸瞧了一眼那坐在屋脊上吹风的人。
那人自从来了之后,便一直坐在上面,仿佛纹丝未动过。
除了叫江轻鸿上去,二人说过几句话之外,对这里的人他是一概未理的。
这当真是个怪人,而且看来极不好相处的模样。
司徒少峥摇了摇头,既然江轻鸿说不用管此人,他也不好多事。
正当他准备转身走开。
房檐上的人突然跳起,纵身一跃,飘飘落了地。
“人醒了?”
这话是在问司徒少峥,问得有些突兀。
司徒少峥反应过来,忙一点头。
这人“嗖”的一声,身形若一道黑影,立刻朝屋子里窜了进去。
司徒少峥微微一愣,还在惊叹那人轻功身法之妙。
忽听屋子里传来一声尖叫,接着便有吵闹声传来。
他匆匆奔入,只见方才那人已将原本躺在床上的女子揪了起来,正要向门外拖,女子脸色苍白,惊恐的高声疾呼。
“白兄,有话好好说。”
苏霆阻拦。
白九霄却决绝道:“你们谁都不要拦我,有些话我必得问清楚!”
苏霆道:“在下不是阻拦,而是白兄太激动了,你这样会吓坏她的。”
“我没有吓她,她若再装模作样,不说实话,我真会对她不客气。”
白九霄的口吻冰冷至极。
“你走不走?”
他硬生生的拉了唐蜜一把,唐蜜则惊慌失措的向后躲闪,无辜明眸闪动着,不由显出泪意。
“你……你弄疼我了……”
大抵白九霄的手力太大,声音带着柔弱的哭腔,梨花带雨的眼泪涌上。
司徒少峥见此,亦劝阻道:“这位兄台,且慢动手。”
白九霄像是这才注意到司徒少峥,扬眉道:“你是谁?”
司徒少峥还未自我介绍,他又道:“这是我与她之间的事,与旁人无关,若是谁想拦着,我可不会客气。”
他眼睛一瞪,神情极为严肃,认真的神态绝不是开玩笑。
而江轻鸿竟一直在看着,既没有阻拦白九霄的意思,也没有劝说旁人的想法。
司徒少峥皱眉道:“兄台想动手,在下司徒少峥随时奉陪,不过先放开这姑娘。”
不知何时,唐蜜已在楚楚可怜的望着他,他觉得自己理应为她说句话。
他虽不认得白九霄,却知道他就是众人口中的白家九少爷,纵使别人不敢得罪于财神白家,但在这潜龙帮的地盘上,他这少帮主又怎能不作声。
白九霄这才正眼打量了一眼面前这少年,只见他气宇不凡,眉间英气朗朗,双目也有锐利的光芒闪烁。
白九霄道:“司徒……你是潜龙帮的人?”
他终于松开了唐蜜的手腕,唐蜜如遇大赦,慌张的躲到了司徒少峥的身后。
司徒少峥脊背一正,不卑不亢,抱拳道:“在下司徒潜龙之子,潜龙帮少帮主,兄台是财神山庄白家的人吧。”
白九霄道:“想不到,你真的他们带来了。”
司徒少峥道:“听闻兄台与洛姑娘是好友,洛姑娘与江兄都是潜龙帮的朋友,那白兄不该叫小弟为难。”
白九霄眼波一转,扫了他身后的唐蜜一眼,又瞧了瞧司徒少峥。
“少帮主,看在你帮过小玉的份儿上,我可以给你这面子,不过我要单独与她说话。”
唐蜜躲在司徒少峥身后已在瑟瑟发抖,像是一只吓坏了的兔子,嘴里还碎碎念叨着。
司徒少峥道:“白兄要与这位姑娘说话,在下本无权阻拦,不过也该听听这姑娘自己的意思。”
他闪身让了让,将躲在身后的唐蜜让出,不想唐蜜又立刻躲进了他的怀里,一边紧紧拉着他的衣衫,一边弱声哀求道:“别,别,求求你……”
她的身体因畏惧而发着抖。
司徒少峥不知她为何会被吓成这样,苏霆上前。
“唐姑娘,是我,你可还认得我?”
怕光线暗淡不明,他特意走到司徒少峥身边。
白九霄本欲开口说明,江轻鸿却抢先向他摇了摇头,示意他不必解释。
白九霄见人人都不明情况,心中气恼,于是板着脸转过了身,不愿再去看唐蜜的表演。
“你可认得我?”苏霆问道。
司徒少峥安慰道:“姑娘你别怕,好好想想。”
见白九霄不再发作,半晌唐蜜才好似镇定下来,睁着那双水灵灵的眼睛,透过司徒少峥去打量苏霆。
她的眼神有些痴痴的,神情茫然,对于这样一个简单的问题,她好像困难才能想到答案。
江轻鸿道:“唐姑娘,那你认得我吗?”
唐蜜又盯着他看了片刻,眼神中迷茫更甚,只好摇摇头。
司徒少峥道:“你真的一个都不认得?”
唐蜜失神一般,喃喃道:“不,不……”
白九霄豁然转身,冷冷道:“那我呢,我你总该认得吧。”
唐蜜又被他的口吻给吓了一跳,片刻才回过神,怯声道:“你……你是白大哥……”
好在她还肯承认,是认得他的。
白九霄冷冷道:“你认得我就好。”
“白大哥,我……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你……你不要杀我……求你……”
唐蜜突然哀求,脸色紧张又害怕,整个人抖得更厉害。
白九霄蹙眉。
“你胡说什么。”
他声音一提,唐蜜身子又是一缩,缩回了司徒少峥怀里。
“不,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都没看见……”
她喃喃惊呼。
白九霄又要冲上去,苏霆一伸手将其挡下。
“白兄,她现在这副模样,似乎很怕你?”
白九霄道:“她不是怕我,她是心虚。”
“心虚?什么意思?”
白九霄冷冷道:“她的演技实在不错,不仅骗过了同来的那些人,现在连你们也骗了。”
苏霆道:“白兄话里有话?”
白九霄道:“看来我的话说得不够明白,我是说,唐蜜根本没有不正常,她只是在装傻而已。”
“装傻?”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唐蜜身上,只是她还紧紧的抱着司徒少峥,整个人仿佛因为什么害怕到了极点。
她怕的是什么,不言而喻。
方才她醒过来虽然也很害怕,但是真正的恐惧却是从白九霄出现才开始的。
司徒少峥道:“她是不是在装傻我不知道,不过看起来她好像很怕你。”
白九霄道:“她当然怕我,因为她怕我会戳穿她。”
司徒少峥思忖,似觉有些不妥。
苏霆忽道:“白兄说她是装傻,想来不会是无凭无据的吧。”
白九霄道:“我就是证据,曾经我也以为她神智出了问题,可是之前我遭她暗算,才知她一直都在伪装。”
二百六五.神仙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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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弱示人,以色惑人,扮猪吃老虎,在白九霄见过的这么多人里,唐蜜也算是个高手。
就算到了现在,她还是用那楚楚动人,哀悯无助的眼神在看着他。
只是白九霄再也不会被迷惑,他的目光是那么的冷酷而锐利。
此言一出,所有人再度开始注意唐蜜,不知是否因为这个原因,唐蜜更慌了,更怕了。
“别,别杀我……我,我什么都没有看见……我不会胡说的,别……”
唐蜜的演技实在是很不错,她突然放开了司徒少峥,倒退了几步又颓然一倒,不住的痛哭,不住的哀求,泪水更是像断了线的珠子。
她已惊恐到了极点,畏惧到了极点。
白九霄却不想继续欣赏她的表演,他大步上前,就要将唐蜜拉起来。
只是他刚上前,有人已先一步将唐蜜扶住。
“姑娘,你别怕,你先起来。”
司徒少峥已看不下去。
苏霆道:“白兄说她是伪装,可我看来她倒像是很怕你,而且是怕你会杀了她。”
白九霄冷笑。
被她耍了这么久,她也知道怕了,不容易。
江轻鸿却从苏霆的话中听出了别的意味,果然,苏霆又道:“白兄要单独见她,不会是真的是要对她不利吧。”
白九霄也不避讳,道:“她若再用现在这副模样骗人,我自然不会轻易放过她。”
苏霆回头,看了一眼泪水涟涟,惊魂甫定的唐蜜。
“白兄,唐蜜是我苏家的恩人,若她真如白兄所说,在下无话可说,但是……”
他瞥向江轻鸿。
“若有人想对她不利,是因为害怕她说出什么不能让人知道的事,在下也不能置之不理。”
白九霄淡淡一笑。
“苏大少爷,你是怀疑我?”
苏霆道:“我不会随意怀疑任何人,对唐姑娘如此,对白兄也是一样。”
江轻鸿微笑道:“白兄,看来你必得将事情原委说出来,否则谁是人,谁是鬼,反倒不好分辨了。”
白九霄哼道:“你们既然怀疑我的话,多说无益,将人交给我!”
话音方落,他手中的伞已朝唐蜜的方向挥出。
苏霆当然不会坐视不管,当即出手阻拦。司徒少峥趁机将唐蜜扶起,护在身后。
白九霄一阵恼怒,手下更是不再留情,屋子里的桌椅被他打翻了大半。
苏霆则只守不攻,却也是丝毫不肯退让。
司徒少峥像是没有想到这二人会真的动手,一时之间也不知是不是该劝阻。
江轻鸿微笑道:“少帮主,我看我们还是先带唐姑娘出去,否则这里根本不够这二位仁兄活动手脚的。”
司徒少峥见他不急不慢,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有些摸不着头绪。
江轻鸿则对一直站在门口的江雪莞尔一笑,道:“堂主也请吧。”
江雪跟了出来,从头至尾,她一言未发。
廊前一排石桌石凳。
江轻鸿走了过去,江雪也走了过去,司徒少峥想过去的时候,躲在他身旁的唐蜜忽然揪了揪他的衣袖。
司徒少峥轻声安慰道:“姑娘莫怕,这里没有人会伤害你的。”
江轻鸿微微一笑。
“堂主,这件事你如何看?”
江雪斜目看了看唐蜜,淡淡道:“以我所见,白公子说得不见得是假话,苏少爷要证据也是理所应当,他们一个是不想众人被人所骗,一个是不想无辜之人被欺,只有我们这两闲人,乐得清静了。”
江轻鸿道:“司徒少帮主侠义心肠,自然也不容许弱小之人被欺凌,尤其还是这样一位貌美如花的姑娘。”
司徒少峥忙道:“在下只是就事论事,是白公子先动的手,他若不是心虚,为何急着动手……”
江轻鸿笑而不语。
江雪道:“唐姑娘,我们说了这么多,你是不是也该说几句话。”
唐蜜垂着头,啜啜道:“我……你要我说什么……”
她的声音还带着哭腔,似乎是受了莫大的委屈,却又不好说出口。
江轻鸿道:“姑娘自然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纵然白九霄是我的朋友,有这么多人在,他也不敢对你怎样。”
唐蜜低着头,像是想了许久,才渐渐敢抬起头来。
只见她双眸含星,面颊微红,柔弱的楚楚动人。
她喃喃道:“我什么也不想说,不想说……”
她痴痴的在出神,看来是有些和正常人不一样。
江轻鸿道:“姑娘方才说,只认得里面那个白大哥,姑娘再好好看看,这里可还有你认得的人。”
唐蜜懵懂的抬起眼帘,失神的看了看,目光最后锁定在江雪身上。
“她……我也见过的……”
她说得小心翼翼,好似是怕江雪会生气一般。
江雪道:“想不到你还认得我,真让人受宠若惊。”
唐蜜道:“白大哥说过,你是坏人,和欺负我的那些坏人是一样的,要我……要我离你远些……”
江雪还是面无表情,仿佛没有听到她的话一样。
江轻鸿道:“那个白大哥对你如何,他是不是时常欺负你。”
唐蜜默然许久,才道:“他从前对我是不错的,不但陪我玩,还给我好吃的,谁若是欺负了我,他还会帮我教训人。不过……”
她犹犹豫豫的,不再说话。
司徒少峥道:“有什么话你尽管说,不必害怕的。”
不想唐蜜忙不迭摆手,惊呼道:“不,不可以说的,要是我说出来,他就会杀了我的!我要是死了,就再也不能说话,再也不能玩好玩的,吃好吃的了!”
她这一说话,才彻底显示出她的不正常。
司徒少峥道:“唐姑娘,他是不是恐吓过你?”
唐蜜只是摇头,懵懂的摇着头,不知是不是因为听不懂司徒少峥的话。
江雪道:“在船上的时候,她就是这副样子,不过也如她所说,白九霄一直在照顾她。”
听到这话,唐蜜忽然叫道:“船!是有一艘大船,大船跑得很快很快的,可好玩的!”
江轻鸿道:“那姑娘喜不喜欢坐船?”
“喜欢!当然喜欢啦!”
“好,那你告诉我,白大哥为什么要杀你,只要你说实话,我们便带你去坐船,好吗?。”
唐蜜蹙眉,痴痴的想了想,压低声音道:“可是,可是白大哥不许我说,我不敢说……”
江轻鸿道:“这里只有我们几个,你告诉我们,白大哥不会知道的。”
唐蜜的头又摇得像拨浪鼓。
“不行不行,他什么都知道,什么都瞒不过他的。”
语声中满是畏惧。
江轻鸿道:“我明白了,一定是你喜欢到处胡说,白大哥生了气,才故意吓唬你的。”
唐蜜摇头道:“没有,我没有啊,我从来不说假话……”
江轻鸿道:“那就是你想杀白大哥,所以他才要杀你,是不是?”
唐蜜终于忍不住叫道:“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江轻鸿笑道:“方才我们都听得很清楚,看来你真的不是个乖孩子,就算让人杀了也没什么可惜的。”
司徒少峥想说什么,唐蜜却道:“白大哥才说假话,我,我根本没有……是他,是他把我关了起来,不让我到处走,还不许我对别人说,否则就要杀了我……”
江轻鸿道:“你说他将你关了起来,是什么时候的事?”
唐蜜道:“是在晚上,天很黑很黑,我不肯走,他就掐着我的脖子,说我不跟他走,他就要掐死我……”
唐蜜说着,整个人又在发抖,好像是回想起了巨大的惊恐。
江轻鸿接着问道:“然后你就跟着他走了,他有没有带你去吃好吃的?”
唐蜜使劲摇头。
“他把我带到一个很黑的地方,我害怕极了,我被锁在里面。白大哥不许我叫喊,不许我出声,我许我和任何人说话,否则便要杀了我。我被关了很久,好累好累,醒过来的时候天是亮的,周围很冷,我不知白大哥在哪里,不知道他是不是还要杀我,我就怕的一直跑……”
后边的事众人都能猜到,她应该就是在那时候遇上了苏霆,也难怪她见到苏霆的时候会害怕的大叫。
她神情中的恐惧与害怕久久不散,现在一提来还胆战心惊。
江轻鸿与江雪眼色交汇,似乎交换了意见,唯有司徒少峥道:“看来这其中好像有什么蹊跷,莫非是白兄有话没有说清楚。”
江轻鸿道:“事情恐怕没有这么简单……”
话音方落,一道人影从门内窜出,直朝他们做得石凳奔来。
唐蜜吓得尖叫一声,突然跪地道:“神仙娘娘,我……我都按照你说的做了……我,我没有说错话,一个字都没有,求你不要杀我……”
她这一跪一求,才真正将所有人跪懵了。
白九霄稍一停滞,苏霆也赶了过来。
江轻鸿道:“白兄,我们已经问过了,现在轮到你了。”
他这意思便是让白九霄亲自过来当面与唐蜜对峙,但也并非如之前白九霄的意思,单独盘问唐蜜。
白九霄当然不会客气,冲过来才见唐蜜还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心中也觉奇怪。
“神仙娘娘,饶了我吧,我什么都听你的话,求你别再惩罚我,求你……”
见唐蜜如此,白九霄倒不好下手了,反问道:“你们把她怎么了,她这是做什么?”
江雪道:“我们自然不会将她怎样,但是现在我们总算已知道,她所害怕的并非白公子你,而是另有其人。”
司徒少峥不说话,因为他也听到唐蜜口中念念有词的并非再是白九霄,而是一个“神仙娘娘”。
旁人都在冷言旁观着,他终于有些看不下去,将唐蜜拉住。
“姑娘,你……你这是做什么……”
唐蜜赶忙靠近他的怀里,啜泣道:“我……我不想说假话,可……可是神仙娘娘要我这么做的,不然她会罚我的……”
白九霄上前。
“你这样是永远问不出来的,让我试试吧。”
他说着,便将唐蜜拉了过去。
唐蜜畏畏缩缩,似乎更加害怕。
“白大哥,你……你别杀我……我,我不是故意的……这些话都是神仙娘娘要我说的,是她……不是我……”
不待白九霄问,她倒不打自招了。
白九霄冷冷打量着她,道:“我已经很生气,也被你耍够了,你若再有半句假话,我一定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唐蜜哀求道:“不,我不会了,不会了!”
白九霄道:“好,那你说,你是不是一直在装疯卖傻,你到底有什么企图?为什么要对我下毒?”
唐蜜道:“我……我没有……”
“没有?那晚我看得真真切切,莫非你想说,那晚为我备下酒菜,下毒毒晕我的人不是你?”
唐蜜慌乱道:“我,我不知道,我一直和神仙娘娘在一起,我什么都不知道……”
苏霆忽道:“神仙娘娘是谁?”
唐蜜迟疑着,喃喃道:“神仙娘娘就是神仙娘娘,她总是穿着黑色的袍子,她法力无边,谁若是不听她的,她就会惩罚他的!”
听见“黑袍子”几个字,白九霄立刻紧张道:“什么黑袍子,什么神仙娘娘,你说清楚些!”
被他这一吼,唐蜜吓了一跳,慌乱的就想往一旁躲闪。
江雪道:“白公子还不明白,方才她说的那些话,说什么你要杀她,恐怕都与这黑袍人有关。”
白九霄思忖着,也觉察到有些不对,心中的气恼转眼消散了大半。
他实在没有想到这件事会与黑袍人有关,他原本一直以为,黑袍人便是唐蜜的。
见面前的唐蜜又惊又怕,若非那夜他瞧得清楚,定然也会以为她是无辜的。
终于,江轻鸿道:“唐姑娘,你是不是见过神仙娘娘。”
唐蜜惊讶道:“怎么,你也知道神仙娘娘?”
她歪着头,好奇的打量江轻鸿,那眼神既惊又惧。
江轻鸿微笑。
“神仙娘娘穿着很袍子,本领很大,我当然知道。而且我不仅知道,我也是神仙娘娘派来的,就是要看看你有没有听话。”
唐蜜竟也相信了,忙不迭点头,道:“听话,我当然听话,我都是按照娘娘交代的说的!”
“是吗,我看倒不像,你还记得娘娘怎么交代的吗?”
“记得记得,娘娘说,这里所有的人都是坏人,都只是会欺负我,只有她,只有她会保护我,所以我也要帮助她。”
江轻鸿点头。
“不错,不过怎么样才能帮助她呢?”
“娘娘说了,白大哥不是好人,他要杀我,我要告诉所有人知道,这样他就不能杀我了。”
“所以你说的那些话,都是为了帮娘娘,是她教你的?”
唐蜜点点头。
“我都听娘娘的,娘娘就不会惩罚我了,我也不会再肚子疼了。”
白九霄一听,立刻上前,厉声道:“你说的神仙娘娘,她在哪儿?”
唐蜜目光闪躲,拼命摇头。
二百六六.虚与实
江雪淡淡道:“白公子还是莫要太急,我看你想知道的事,恐怕从她嘴里不见得能问出究竟。m.www.uu234.net”
白九霄冷笑。
“问得出要问,问不出也要问,我若不问她,难道问你?”
江雪从容道:“白公子自然是问不到我,不过却可以问问另外一人,那个始作俑者。”
如今看来唐蜜只是个棋子,真正的始作俑者就是她口中的神仙娘娘,也是先前出现过的黑袍人。
白九霄也才想到了什么,鼻尖一皱。
江雪道:“不错,这个黑袍人应该就是与洛飞烟来往,当时就是此人负责看守我与冷丰。”
这件事白九霄一直没来得及细问,他以为自己还有机会再见黑袍人,而那时他已认定此人是唐蜜,于是更没有多打听。
此时他才想起求证,道:“那个黑袍人,你可知道她身份?”
江雪叹了口气,摇头。
“那个时候我一度想弄清楚她的身份,不过却一无所获,她甚至连半个字都未对我们说过,我甚至根本没有想到,她会是个女人。”
白九霄忽然沉声道:“以我所见,有没有这个人,还要另当别论。”
他着意瞥向唐蜜,怀疑之色溢于言表。
苏霆道:“白公子对唐姑娘的成见好像很深。”
白九霄道:“不是成见,我只相信自己亲眼看见的,那日诱骗我,对我下毒的人就是她,我记得很清楚。”
司徒少峥道:“那……会不会是那黑袍人威胁,逼迫她下毒?”
白九霄道:“现在她虽是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可是那晚……”
他突然止声,又道:“我怎么忘记了,我虽没有证据,却有证人。”
“证人?什么意思?”
白九霄道:“那晚我险些丧命于唐蜜之手,除我之外,还有一人在场。”
“谁?”
江轻鸿道:“我想应该是洛姑娘。”
“她?”
白九霄不由奇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江轻鸿道:“白兄如此气急败坏,定然是着了别人的道,幕后策划之人若是想用毒药取人性命,而白兄现在还能好好站在这里,不用想也知道是托了谁的福。”
白九霄被堵的说不出话来,江轻鸿早已瞧出他今晚的情绪不对,于是道:“白兄,可否借一步说话。”
白九霄不太放心的看了一眼唐蜜。
江轻鸿笑道:“白兄放心,有这么许多人在,难不成你还怕她跑了不成。”
白九霄随江轻鸿绕远了一些,而唐蜜则由司徒少峥安慰着,由江雪与苏霆相伴左右,被带回了屋子里。
“想说什么,你不用怀疑,等你见了小玉,自然知道我所说真假。”
江轻鸿道:“那洛姑娘此时身在何处?”
白九霄沉了口气。
“我不清楚,应该还在飞雪堂待过的那处宅子,昨晚她被带走之后,便是去见我的。”
江轻鸿道:“看来你都知道了,不过昨晚来带人的为什么是洛飞烟。”
白九霄道:“我也不清楚,是他先找上我的。”
那晚,他追踪神秘人与凌承走散,后来便遇上了洛飞烟。
洛飞烟不但对他很是客气,还对他说,自己能够帮他找到洛玉影。
白九霄起先便认为洛玉影在洛飞烟手中,于是便想瞧瞧他到底在打什么主意。不想过了一日,他当真将洛玉影带到了自己面前。
现在白九霄想明白了一些事,极有可能是洛飞烟知道岛上这些人是为她而来,又想利用她达到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江轻鸿道:“昨晚我见过洛飞烟,他是从这里将她带走的。”
白九霄道:“我知道,这些她已说过。”
江轻鸿忽叹息道:“当时洛飞烟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说要她跟他走,她甚至一句话都没有问,现在我才知道原因。”
“什么意思?”
“那时候,我还没有想到与你有关,而洛姑娘,她一见洛飞烟,便知道自己非去不可,因为她已猜到你极有可能在洛飞烟手里。”
白九霄皱眉。
江轻鸿又道:“洛飞烟既开口要她去,便是有必让她走的理由,洛姑娘没有问,是因为她一直在担心着你。”
“担心?不见得,我倒觉得不过是一切都在她预料之中罢了。”
白九霄舒了口气,懒散散道:“她与洛飞烟关系匪浅,她是吃准被洛飞烟不会对她怎样,才会不动声色的跟着走的。”
江轻鸿笑了笑。
“看来我的眼力不错,你们是不是吵架了?”
“吵架?我从不和女人吵架……”
他抱臂扭头,一派怒气愤然。
江轻鸿道:“说来也是,我见洛姑娘也不像是平白会与人吵架的人,若有不愉快,怕也是误会。”
白九霄立刻道:“没什么误会,我只是与这样什么都喜欢自作聪明的人合不来而已。”
江轻鸿笑了笑。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脾气秉性,合不来是平常,合得来才实属不易。原本以为白兄与洛姑娘二人出生入死,应该是最合得来的……”
积压在白九霄心头的郁闷渐渐沉淀,他也有些失魂落魄。
“我也以为是如此,可是……大概是我多想了,对于她而言,说得好听些,是与她同坐一条船的伙伴,说得不好听,她也不过是看上我能保护她周全,她待我与那些闲杂人等也没什么区别。”
话中尽是酸气,还有满满的失落,藏都藏不住。
他也没想隐藏的意思,从方才他一人呆坐在屋顶,一言不发,到后来面对唐蜜那种不同寻常的冲动与蛮横……
江轻鸿知道,这一切当然都是事出有因,而且起因定然在洛玉影身上。
江轻鸿道:“这么说,洛姑娘是为你而去,可是你却抛下了她,独自回来了。”
“我……”
白九霄哼了一声。
“她的本事大得很,什么都不告诉我,我看也根本不需要我在身边。”
他是在赌气。
洛玉影总是一副什么都运筹帷幄的模样,可是他要让她知道,他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一个有感情、有情绪、有思想的人,而非是任人摆布的棋子。
“这里的人都在算计,我可以不在乎,但是若连她也在算计,甚至不惜将全心全意帮她的人算计在内,换做是谁,怕也不能平心静气接受。”
“所以,你就将怒气发在了唐蜜身上?”
“我没有,这是两码事。”
白九霄立刻否认。
江轻鸿微笑。
怕江轻鸿不相信,白九霄又补充道:“我真的是亲眼看见的,就是唐蜜,不管你们相不相信。”
江轻鸿思索,道:“我并未说你撒谎,只是我想知道,到底是唐蜜对你不利,还是说,向你下毒的人长着一张与唐蜜一模一样的脸。”
此言一出,白九霄也是一愣。
“听说这里有人精通易容之术,曾经假扮易容,混入你们之中。”
白九霄说不出话了,这一点他竟完全没有想到。
江轻鸿道:“不过此人已死,而且若是火驹中的人,也并无理由对付你。”
白九霄忽然一拍脑袋。
“对啊,易容,我怎么把这件事给忘记了……”
此间有人精通易容,梅姑更曾使用易容术假冒过洛玉影,说不定也是为了方便接近他。
江轻鸿道:“所以我才想问洛姑娘的下落,你说她也在场,或许她能知道一些蛛丝马迹。若你说的是真的,有她在,你的话也有说服力。”
白九霄一言不发,忽然掉头便向门外去。
他走了两步,头也未回,道:“等着,我去将人带回来,到时候便可一清二楚了。”
这一去便是一夜,司徒少峥清晨起身,一出门便看到白九霄又已坐在了屋檐上。
他一动不动的坐着,神情说不出的落寞与萧索,而那柄伞就在静静躺在他的身边。
司徒少峥出来未多久,众人也纷纷起来了。
院子里很快热闹了起来。
见白九霄此情形,江轻鸿已猜到了结果。
“人没找到?”
“嗯,找了一夜,连个鬼影子都没瞧见。”
“怎么,你找了一整夜?”
江轻鸿一撩衣襟,在离他不太远的地方坐了下来。
白九霄斜眸,冷冷瞪了他一眼。
“你以为我说谎?”
江轻鸿淡淡一笑。
忽听一个银铃般的笑声欢悦的飘了过来。
“他现在就是一只炸了毛的鸡,遇到谁就要啄谁,只有傻子才会上赶着往前凑。”
声若空谷之音,穿破晨雾的第一缕阳光里,一张带笑的脸恍得耀眼。
白九霄眯起眼睛,眉心又皱了皱。
他不用看就知道说话的人是谁,他一早就清楚跟着自己来的尾巴正是叶小蝉。
而以江轻鸿对叶小蝉的熟悉,只闻其声,便知其人。
叶小蝉纵身一跃,便落到了白九霄与江轻鸿之间,她盈盈笑着,一脸骄傲的看着江轻鸿。
“小飞雁,听我的没有错,你最好还是离这没用的家伙远一些。”
她撇撇嘴,顺带傲娇的白了白九霄一眼。
白九霄懒幽幽道:“知道我心情不好就别来惹我。”
他身子一仰,就躺了下去。
头顶是蓝天白云,朝阳从东面升起,空气中带着微冷的寒意,映着屋顶上的寒霜闪闪发光。
他看似心安理得的开始晒太阳,直到一片阴云晃来晃去,他虽不耐烦,却不得不睁开眼。
“你这个坏家伙,总算让我找到你了。说,你把洛丫头弄哪里去了!”
她双手掐着腰,立在白九霄前面,正好将阳光完全挡住。
白九霄索性将手臂一搭,盖在眼睛上,就当什么都没听见。
叶小蝉哪里肯放过,跳起来就揪住了他的衣领。
“你给我起来,说清楚!”
白九霄被拎着不得不直起腰,他反手一推,叶小蝉脚下不稳,只得后退了两步才稳住步子。
“你要找的人有手有脚,还有自己的主意,根本不需要别人关心,我看你也不用瞎操心了。”
“你这是什么鬼话,她若用不着,还会多此一举的带你来?”
白九霄又倒了下去,丝毫不予理会。
“你不必激将,该做的我已经做了,她完全有能力自保,你白白担心做什么。”
叶小蝉突然横眉怒目,她跺了跺脚。
“我早就说你靠不住,她偏偏不听,还说你是个值得信赖的可靠之人,你现在却弃她于不顾,你……是她瞎了眼!”
她再次跳到白九霄面前,抬起就是一脚。
白九霄脖子一歪,连眼睛都没有睁开,便轻松躲了过去。
江轻鸿见她真的动了怒,道:“好了小叶,你知道什么最好就原原本本说出来,否则只怕会生出大误会来。”
“和他说?”
叶小蝉气呼呼道:“和这种家伙有什么好说的,他若还有良心,就该老老实实把洛丫头的下落说出来,到时候自然再用不着他。”
江轻鸿见叶小蝉是真的生了气,于是道:“你不与他说就算了,难道你连我都不解释解释,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什么。”
叶小蝉沉了口气,无奈道:“我当然知道,说来也要怪你,要不是为了你的事,我怎么会被那些人扣住,我若不被扣住,万万不会答应洛丫头带他来!”
她果然是知道些什么的,江轻鸿早有预感。
她忍不住叹了口气,道:“数月以前,洛丫头要我替她找一个可靠的人,说她要做一件很隐秘的事,需要一个帮手。她特意嘱咐我,找的人一定要极有能力,而且还得靠得住,有信誉。因为她做的事不但隐秘,还很危险,危险到要性命想托。”
江轻鸿道:“这样一个人,恐怕不容易被找到。”
“是啊,我按照最严格的标准,替她找过三个人,结果那三个人倒是愿意接着买卖,可是她却一个人都没有瞧上。最后,我想着干脆就自己来,因为没有更适合的人选,她也就同意了。可是就在这个家伙出现之后,有一天,洛丫头忽然对我说,这件事她有了更好的人选,要我不必再挂怀……”
叶小蝉说着,不由又是重重的叹了口气。
“我劝过她,她倒是很自信的样子,后来我来不及再劝,便被别的事绊住了脚。我是一早知道她要进行的事凶险万分,可我却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件事会与子夜有关。”
白九霄打了个哈欠,幽幽道:“算她有眼力,这一路上波折不断,若是你陪着,她说不定早就丧命了。”
“呸!你以为你有多了不起,还不是一个言而无信的滑头,你应该答应了要保护她的,现在你保护的人呢?”
白九霄闷声不言。
江轻鸿道:“白兄,人是否没有找到?”
二百六七.分别
白九霄凝眉半晌。www.uu234.net
“没有,她不在那里了。”
宅子与几处洞穴他都找遍了。
不在那里,她会去哪儿。
江轻鸿不用问,因为他知道白九霄也不清楚,不然他就不会坐在这里发呆了。
叶小蝉道:“这么说,人找不到了?”
没人回答。
答案显而易见。
叶小蝉又一跺脚。
“人不见了,你们还在这里愣着?”
“我都找遍了,一定是洛飞烟将人带走了,不会有事的。”
“洛飞烟?怎么是他?”
叶小蝉暗暗思忖,显得更加着急。
“好好好,你们不找,我自己找!”
她说着就要跑,江轻鸿一把将其拉住。
“还找,银沙洲这么大,你要上哪儿去找?”
“我找人自有办法,不用你操心。”
她一甩江轻鸿的手,纵身一跃,人已飘了出去。
她前脚一走,白九霄闷闷的坐起身。
“你就放心让她到处走?外面的人可都是豺狼虎豹,没有一个好对付的。”
江轻鸿微笑。
“这么多年,小叶已学会了自己生存的本事,纵然我能护她一时,却不能护她一辈子,何况她要做的事别人是拦不住的,还是由她去吧。”
现在水面还算是平静,这平静越久,水下的暗涌就越凶险。
一向不按常理出牌的叶小蝉来了,不妨让她跳到这平静的水面去搅一搅,水面一浑浊,有人就会迫不及待的蹦出来。
只要有人先按捺不住,这里立刻就会热闹起来了。
白九霄忽然叹了口气,站起身。
“找了一夜,你该好好歇着。”
“找不到人,睡也睡不踏实,还是算了,大概是上辈子欠了她的。”
他嘴上抱怨连连,脚下却不慢,一溜烟也不见了人。
“刚回来又要走,白兄不会是真的生气了吧。”
苏霆不知何时已站在了院子里,司徒少峥也在。
江轻鸿笑道:“二位不用多想,他是去找人的。”
“找什么人?”
“当然是证人,等证人一来,谁是谁非也许就清楚了。”
苏霆一迟疑。
“我看白兄该不会是在生我们的气吧,我们也是对事不对人。”
江轻鸿走了过去,笑道:“苏兄多想了,我看白兄也是担心洛姑娘安危,唐姑娘应该也醒了,我们去看看。”
“请。”
唐蜜是与江雪同屋而眠,一夜过后,她的精神好了许多,整个人也安静了不少,并没有再大喊大叫了。
凑活着吃过了干粮,她便一直在院子里转来转去,一会儿东瞧瞧,一会儿西看看,像个对什么都好奇的孩子。
众人之中,她最喜欢围着司徒少峥转,大概只因为司徒少峥待她的态度最关怀,人也最亲切。
对于这样一个长相漂亮,身世可怜的姑娘,平常人当然硬不起心肠。
何况司徒少峥身上还有几分侠义之士的气概,在潜龙帮的地盘上,他将庇护弱小当做了自己的责任。
苏霆几次试图与唐蜜交谈,却发现自己问的事她根本回答不出,她似乎与从前那个妖娆妩媚,心机繁复又难缠的女人并非一人了。
不过看他的态度,无论唐蜜变成什么样子,看在往日她也算对苏家有恩,他还是准备将她平安带走,日后也会好好安置。
对唐蜜,江雪并不关心。
她所关心的是另外一个人,另外一件事。
冷丰已经出去的太久,纵然那两个丫头没有追到,他也应该回来了。
可是冷丰一直不见人,要么是出了什么事绊住了他的脚步,要么就是他自己遇上了意外。
此时此刻,冷丰几乎是她唯一可以依仗信赖的人,江雪不愿往最坏的结果去想。
她只能等。
而就在她自己几乎也要放弃等待的时候,冷丰偏巧就出现了。
他风尘仆仆,身上还带着伤,似乎是经历过一场生死恶斗,死里逃生回来的。
回来的只有他一人,他未将翠儿霞儿带回,可是他疲惫的神情却显得振奋,江雪知道他一定不是空手而回的。
“属下幸不辱命,虽没有亲手将那两个丫头抓回,却发现了洛飞烟等人的藏身之处。那两个丫头现在也落在了他们手里,所以特来向堂主禀报。”
“哦?这是怎么一回事。”
冷丰瞧了一眼突然出现在宅子里的其他人,江雪道:“你但说无妨,现在这几位都是朋友。”
苏霆别过头,他心中虽不甘愿被如此称呼,却是不好发作。
冷丰道:“前夜,属下追踪那二人从地道离开,追到天明才将人擒获。那时已到地面上,我本要将二人押回,却因迷失方向耽搁了许久。后来……后来遇上一神秘人,我被打成重伤,人也被劫走了。于是,我一直追踪,终于发现那神秘人将他们带到了一处林后的小山坳里。山坳里还有一处宅子,我还见到洛飞烟带人出入,还有金展颜与那姓洛的姑娘伴其左右。”
听他缓缓道来,众人神情几经变化,直到听到洛玉影也在此处,江轻鸿的心暗暗一喜。
“怎么,你瞧清楚了?”
这收获显然是意外惊喜。
司徒少峥忙取出地图,仔细看了看。
“这里是有个小山坳,你说的可是此处?”
他将地图给冷丰看了看。
冷丰想了想,肯定道:“不错,就是这里。”
江雪道:“除你所说的那些人之外,那里还有什么人,你可摸清楚了。”
冷丰道:“摸清了,除了我所说的神秘人,还有四个杀手,其余便没有旁人了。”
江雪沉吟,似在思索。
江轻鸿道:“阁下所说的神秘人,是否是穿着一件黑袍子。”
冷丰意外。
“你……你怎会知道。”
这样一说便就对上了,可是江轻鸿却微微蹙眉。
冷丰抱拳道:“堂主,这可是个好机会!”
“你的意思是……”
江雪来回踱着步子。
冷丰道:“如今他们全在那里,若是几位朋友可出手相助,或许我们能够将这些人一网打尽!”
江雪蹙着眉,没有说话。
她当然不是没有想到这一点,不过现在行动总归是太冒险的。
江雪道:“你说你被神秘人打伤,那个人你可有印象?”
冷丰想也未想,道:“属下从未见过此人,说来也奇怪,她就像是凭空冒出来的,整个人包裹得严严实实,看不清长相,不过我瞧见那人脚上穿得是一双红鞋子。”
“红鞋子?”
“是。”
司徒少峥惊呼。
“难道这黑袍人就是唐姑娘口中的神仙娘娘?”
江轻鸿忽又问道:“你没有看错?”
冷丰道:“绝对没有。”
江轻鸿沉思。
江雪道:“能将你打伤,看来她的武功很不错。”
冷丰虽不想承认,却不得不承认。
“是,属下在她面前,毫无还手之力。”
江雪道:“你伤得怎样?”
冷丰忙道:“受了些轻伤,并无大碍。”
江雪道:“你先去休息吧,这几日辛苦你了。”
“那属下的话,堂主不妨考虑考虑。”
“去吧。”
冷丰走后,苏霆道:“堂主是如何打算的。”
江雪道:“苏大少爷是在担心什么?”
苏霆道:“偷袭这件事我觉得可以一试,若是堂主需要我几人相助,我们也不会推辞。”
“冒然偷袭是有风险的,苏大少爷愿意陪我冒这个险?”
“要救人,冒险是必须的。”
苏霆说着,看向江轻鸿。
他是想救洛玉影。
江轻鸿未表态。
司徒少峥则在迟疑。
苏霆道:“将小叶姑娘与白公子召回,凭我们这里的人,一定能将洛飞烟与那神秘的黑袍人一举擒获。”
江雪原本在犹豫。
冷丰受了伤,纵然有江轻鸿等人,一旦生出什么变故,她只怕招架不及。
不想与她关系最不友善的苏霆却如此痛快。
司徒少峥也很快下了决心,道:“苏兄所言有理,敌明我暗,出其不意,一定能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等将那些人拿住,江堂主又是如此通情达理,别的事也就好坐下来商量了。”
他的意思是他愿意帮忙对付洛飞烟,这便等于让江雪欠了他一个人情,到时候他也好与她商量商量潜龙帮的事。
三人之人,唯有最应该表态的江轻鸿没有说话。
江雪主动问道:“江公子也是同样想法?”
不想江轻鸿沉吟道:“此事我看并非不可行,不过要从长计议。”
他说完,便转身走了出去,丝毫没有与众人从长计议的意思。
江轻鸿一人在院子里站着。
唐蜜还在树下玩耍,似乎玩的很开心。
半晌,她举着几片叶子,碎步跑到了江轻鸿面前。
“我来替你带花,好不好?”
她的手中无花,却晃着几片枯叶,笑得极为明媚。
江轻鸿没有说话,显得心事重重。
唐蜜便自顾自的将叶子别再了他的发上,还拍着手,称赞了一声真好看。
她又笑又跳,像个精力旺盛的孩子,怎么看也不像是装出来的。
半晌,苏霆走了出来。
见苏霆,唐蜜也欢快的迎了上去。
“你也来,我来为你带花……”
苏霆一挥手,将她伸过来的胳膊别开。
“唐姑娘还是自己去玩吧,我们有正事要说。”
“正事,什么正事,我不能听吗,你也说给我听一听,好不好?”
唐蜜依旧兴趣盎然的往前凑。
苏霆不再理睬,走到了江轻鸿身边。
不用问,江轻鸿也知道他出来是有话要说。
所以不等他开口,江轻鸿便道:“苏兄想说什么?”
苏霆道:“洛姑娘就在洛飞烟手上,那是个杀人不眨眼的狠角色,洛姑娘说不定随时会有性命之忧,所以我想不明白。”
江轻鸿道:“我知道,你是心急救人,我也没有说不救。”
苏霆无奈一笑。
“你是没有反对,不过突袭讲究兵贵神速,你却说从长计议,你不会不知道迟则生变的道理。”
江轻鸿默然片刻。
苏霆忽道:“怎么,莫非这件事你觉得有问题?”
江轻鸿微笑道:“我只不过说出了江雪的想法而已,难道你瞧不出,她根本没有打算在这个时候行动。”
“哦?”
“从头至尾,这只是冷丰的一个提议罢了。飞雪堂几乎全军覆没,可是她却能活到现在,而且毫发无损,可见她是个多么谨慎的人。”
“难道就因为她的谨慎,要放弃这么好的一个救人机会?”
苏霆的口吻有些急躁。
江轻鸿淡淡一笑。
“苏兄,你是不是太心急了些?”
苏霆皱眉。
他心急,急得要命。
他与江轻鸿虽是朋友,可是他对苏家的责任是什么都比不上的。
原本与江轻鸿来这一趟,既是为了救人,也是打探子夜虚实。
可是他没有想到,子夜在这里的徒众与城中兴风作浪的杀手并非一路。
尤其是江雪口口声声称飞雪堂与风云堂并无瓜葛,这便意味着不论他们在这里做了什么,对城中的情形都无多少帮助。
如此一来,他的骤然离开便等于将苏家的安危置之不顾。
他们在这里忙着对付洛飞烟,风云堂的人还不知会怎样对付苏家。
他当然着急,而且急得一分一秒都待不下去。
可是他毕竟还是来了,既然来了,至少要将该救的人救走,然后速战速决,了结这里的一切。
他的心情江轻鸿也不是不理解,于是江轻鸿才有此一问。
而苏霆只有承认。
他还没有意识到,现在急躁已经影响了他的判断。
江轻鸿道:“苏兄来此原本也是为了苏家,既然此事与风云堂无关,我看苏兄也不必在此浪费时间,不如让司徒兄去安排一下,你尽快回去为好。”
“这……”
苏霆未想到江轻鸿会如此说,叹息道:“江兄这么说,在下倒真是惭愧得很。”
江轻鸿笑道:“苏兄身系苏家与慕容两家安危,的确不应在此时离开的,如今形势变化,苏兄回去主持大局是当务之急。”
苏霆想了想,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
“也罢,我与江兄如此相熟,我也便不退让了,那洛姑娘那里……”
“有这么多人在,洛姑娘是不会有事,这件事怕要麻烦司徒兄安排。”
“有何时要小弟安排,二位直说就是,在下十分乐意效劳。”
司徒少峥走了过来。
江轻鸿怕苏霆不好开口,于是道:“我认为城中形势不定,苏兄应该先行一步。”
司徒少峥道:“怎么,苏兄要走?”
苏霆叹息。
“我也知道留在这里总是能帮上忙的,不过只怕我心不在此,反而会好心帮倒忙。”
司徒少峥似乎有些失望,道:“不错,苏家的事离不开苏兄主持,那事不宜迟,我这便安排。”
二百六八.实情
苏霆道:“既然我要走,我看不如就将唐姑娘一并带走吧,留在这里不论是对谁,都是一件好事。www.uu234.net”
“她……”
江雪道:“苏公子自己要走,谁都无权阻拦,不过要带走唐蜜,似乎不妥吧。”
苏霆道:“在下也知道,唐姑娘的嫌疑尚未洗清,只是她曾有恩于我们苏家。白兄到底没有拿出真凭实据,我只能相信她是清白的。她如今已是神智不清,心智不定,在下绝不能如此弃她而去。”
江雪施施然道:“苏公子这么说是不错,不过若这其中并无误会,唐姑娘便是一直在装疯卖傻。若让阁下将人带走,白公子若问起来,让我们其他人如何向他交代。何况二位若是走了,唐姑娘的清白岂非再无机会证明。”
“这……”
苏霆握了握拳。
“那在下就说一个折中的法子,如何?”
“哦?”
“我看,人先由在下带回苏家,在事情真相大白之后,在下随时欢迎任何人到苏家兴师问罪。”
这不得不说是一个不错的主意。
但也只是像苏霆这样,背靠苏家这棵信誉斐然的大树,一言九鼎的名门公子才能想出的主意。
苏霆相信这个办法没有人会拒绝。
若是换做以前,江雪定然不会答应,可是现在……
她还有什么资格拒绝。
现在这里没有任何人是她真正的朋友,少一个人,便等于少了一个被洛飞烟利用,对付自己的机会。
于是她不再多说,只道:“苏公子可要言而有信,等这里的事情了结之后,我会亲自登门拜访。”
苏霆微微一笑。
“到时一定恭候大驾,不过堂主还是多多保重,留得青山在,才不愁没柴烧。”
现在的江雪不过是外强中干,一人之力不足为惧。
苏霆自然也不会怕她。
事情终于说定。
司徒少峥便走进了屋子。
等他再出来的时候,手上已多了一个纸风筝。
风筝飞得很高。
蓝的天,白的云,风筝是红的,红的让人一眼就能看到。
江面上来往的船只自然也会看到,这是潜龙帮里专门用来联络的方法。
不同的风筝代表不同的意思,而风筝上的花纹就是暗号。
风筝放过之后,未多时,天空中又多了一只风筝。
那是一只黄风筝。
见到风筝,司徒少峥的眼神就亮了,然后他告诉众人,今夜三更在他们之前上岸之处会有船来。
斜阳西移,晚霞照着一片苍茫,簌簌的寒风,仿佛是大地的哭泣。
白九霄回来的时候整个人都像是散了架,同他一起回来的当然还有叶小蝉与凌承。
白九霄也是出去后才知道,凌承原来与叶小蝉在一起。
白九霄与叶小蝉当然是奔着洛玉影去的,凌承则是奔着洛飞烟去的,结果三人均是一无所获。
而他们没有想到,在外面跑断腿都没有得到的消息,一回来倒是有了结果。
“这么说,山坳那里别有洞天?”
叶小蝉抱着地图,像在回忆今日检查那山坳的情形。
白九霄一把从她手里把地图抢了过去,瞧了瞧地图上的位置,忽而冷笑。
“我说我搜查的那一边什么都没发现,弄了半天,原来他们的藏身之处是你搜查的地方。”
他白了叶小蝉一眼。
“还说什么没有她找不到的人,原来比起找人,某人更擅长的是吹牛。”
被他数落,叶小蝉自然不甘心,于是立刻道:“那个山坳我去过,什么都没有发现!”
冷丰道:“山坳口被密林遮挡,宅子在密林之后,他们进出很小心,连一点痕迹也未留下。”
叶小蝉找到台阶,恍然大悟似,忿忿道:“这些人真是可恨,藏头露尾,果然是鼠辈所为。”
不待白九霄再数落,她立刻道:“怎么样,我们什么时候去救人?”
这话明显不是对白九霄说的,而是对江轻鸿所说。
江轻鸿没有说话。
江雪道:“今夜苏公子打算带唐姑娘离开,旁的事想来还是等他们走了之后再说……”
“什么?你要走?为什么?”
叶小蝉忍不住问。
白九霄瞥了一眼躲得很远的唐蜜。
“别人要走我不管,但是唐蜜……没有我的允许,谁都不能带她走。”
他的语气中透着寒意。
所有人都听得出他没有开玩笑。
叶小蝉觉得很奇怪,不由不服气的哼道:“你的允许,你是她什么人,她要走为什么要你允许?”
“我不是她的什么人,不过她意图杀我未遂,我要她给个交代。”
“她要杀你?为什么?”
“这话你不该问我,该问她。”
叶小蝉这才开始注意唐蜜。
回来之后他们都已很疲倦,唐蜜一直躲得很远,而她对唐蜜本也没有什么兴趣,更无好感。
她背着手走向唐蜜。
唐蜜就低着头向后躲藏,怯生生的模样像是个害羞的小姑娘。
叶小蝉忍不住笑了笑。
“呦,风情万种,妩媚多情的唐姑娘什么时候也会害羞了。”
唐蜜不说话。
苏霆道:“小叶姑娘还不知道,唐姑娘中了毒,现在脑筋不太清楚。”
“哦?有这回事?”
叶小蝉明媚的眼波辗转,回头对白九霄道:“喂,你怎么这么小气,和一个脑筋不清楚的人计较。”
“说别人脑筋不清楚的人往往自己是糊涂蛋,我看这里倒没有比她脑筋更清楚的了。”
白九霄哼了一声。
叶小蝉还想问是怎么回事,但是一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她怎么还有闲心管别人,于是道:“这些我不管,给句痛快话,你们到底什么时候去救人?”
众人无人言语。
叶小蝉忿忿的瞪了江轻鸿一眼。
“小飞雁,你说!”
江轻鸿道:“要救人就要沉住气,这道理你应该明白。”
这道理叶小蝉明白,可是有些事便是如此,明白是一回事,会不会去做、能不能做到又是另外一回事。
叶小蝉对白九霄道:“白九少爷你呢,你怎么说?”
白九霄歪在椅子上,只摆了摆手,他已累得连句话也不想说。
两日一夜未合眼,他的心里空落落的睡不着,今日在外面跑够了,现在一倒下,他累得双脚都不着地了。
人找到了也好,他的心总归也能稍稍放下了。
耳边的喧嚣与他无关,不知不觉,他便睡着了。
他醒过来的时候,屋子里的灯还是亮着的,却没有一个人。
这一觉并不久,才过去不到两个时辰。
躺在椅子上睡得这一觉虽不算太舒服,但他的精力已恢复了七八成。
他从椅子上跳起来,活动了活动胳膊,觉得口干舌燥,便习惯性的摘下酒囊。
喝了两口之后,他又想到这酒囊里的药还是洛玉影亲手泡的,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
这两天他的心情郁闷到了极点,可原因是什么呢?
此时此刻,他好像才停止了如疯草一般在心中蔓延的怒火,从头到脚都冷静了下来。
一阵空虚与寂寞袭上心头,孤独的滋味竟然是如此的深邃。
他不应感到孤独的。
这里有很多人。
可是人往往便是如此,置身在热闹的人群之中时,才最容易明白自己的孤独是多么的真切。
这么多年,走南闯北,他都没有发现过原来自己并未真正的体会过什么是孤独。
他一直在按照自己的意志行走,他活得自由而潇洒,没有任何人能捆绑住他的脚步,自由是他最宝贵的东西。
现在,自由还是掌握在他自己的手里,他还是自己的主人,无论他想做什么,都不会有人阻拦。
可是他却忽然觉得这自由的滋味有了一种说不出的寡淡。
从他可以独立的时候开始,他便不顾一切的在奔跑,不知疲倦。
他从不停下,只因不能停下。
伞柄在转动,如同他的心在挣扎。
挣扎着是不是该放慢脚步,是不是该去救人。
他虽然睡着了,但睡着之前听到的那个消息他还没有忘记。
回过头来想一想,洛玉影并没有对他做过什么过分的事情,甚至可能是她救了自己。
可是他却在生气。
他气她一开始就知道对她不利的凶手是谁,却不告诉他,而且轻易将其放过;他气她知道唐蜜有问题,知道那晚发生的事,但却对他只字不提;他气她明知自己担心,又迟迟不肯现身,要他牵肠挂肚;他气她什么都放在心里,从未将他当做可以信赖之人;他气她毫不在乎他的心……
他本不是个易怒之人,却三番五次被洛玉影所激怒。
虽然其中许多原因是因为误会,但追根究底,只是因为洛玉影从未对他敞开过心扉。
她的苦,她的痛,她的伤心,她的挣扎……一切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他们之间隔着厚厚的一道墙,无法跨越的心墙,他看不透她,也无法了解真正的她。
想到这个,他的心又一阵发紧。
他推开了门。
冷风扑面而来,江轻鸿坐在院子里,身旁并肩坐着叶小蝉。
他们不曾交谈,叶小蝉只是扯着江轻鸿的胳膊,依偎在他身旁。
月光照在他们身上,就像披上了一层淡蓝色的薄纱,他看到叶小蝉郁郁寡欢的神情好似发生了一种神奇的变化。
她笑得是那样安静,那样的美好,就像是在享受着世间上最大的幸福。
从前白九霄见了这样的场景只会感慨世人的庸俗与无趣,可是这一次他竟有些羡慕起来。
是不是因为他身边从未有过这样一个人,无论他走去哪里,都愿相随相伴,诚心相待?
好像不是的。
从前他遇到的女孩子也都待他不差,她们虽然不了解他,但是她们看他的眼光都是炙热的,带着一种几乎能将人融化的温度。
可是那个时候,他害怕这种温度,更怕他的心会被某种炽热的感情所融化。
所以他总是逃得飞快,他不愿别人痴心错付,不愿惹人伤心。
洛玉影是他接触时间最久的女孩子,偏偏又是那么与众不同。
她的眼神从未被点燃过,从来是一团幽深不见底的湖,天不寒的时候也会结冰。
很少有人敢靠近她,她似乎也不敢让人靠近。
大概正因如此,白九霄在她身边的时候才觉得自在。
他完全不用担心,洛玉影会喜欢他,正如他从未想过自己会对她产生任何一种特别的情感。
其实从头开始,他看她的态度就是特别的,因为洛玉影原本就是一个特别的人。
叶小蝉枕着江轻鸿的手臂,仿佛很安稳的睡着了。
直到白九霄突然之间的一声咳嗽,她被惊醒过来。
“喂,干嘛鬼鬼祟祟的偷看,突然出声想吓死人啊!”
叶小蝉并没有真的睡着,不过是在闭着眼睛盘算心事,她不满的瞪了白九霄一眼。
白九霄道:“我什么时候偷看了,我不过是想来看看,为了救自己的好姐妹急得跳脚的人现在在做什么。”
叶小蝉哼了一声,不再理会他。
““其他人呢,不会是去救人了吧。”
他扫了一眼空荡荡的院落,能感觉得出这里并无人气。
江轻鸿道:“他们刚刚出去了,来接苏霆与唐蜜的船到了。”
“什么?苏霆真的要带走唐蜜?”
白九霄这才想起这件事来。
“你真的让他们走?连你也不相信我的话?”
江轻鸿淡淡道:“苏霆以苏家的信誉担保,他只是将唐蜜带回苏家照看,偏偏没有实证,谁又能拦得住。”
白九霄道:“你不是苏霆的朋友么,他不是为你而来么,只要你肯说几句话,难道他也非要带走唐蜜?”
江轻鸿叹了口气。
朋友之间也会有分歧,因为出发的角度不相同,但是有些话却是不必说出来的。
“你以为苏霆为什么会来,难道只是因为我与他的朋友之谊?你认为他就不知道唐蜜是个多么有心计的人,要做出装傻卖疯这种事原本就不难。如果你这样看,那你便错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
江轻鸿道:“唐蜜在苏家待了这么久,我敢说没有人比苏霆更了解她。可是从头到尾,他好像都很信任她,你可想过原因。”
“还能是什么原因,当然是因为她对苏家有恩,他想偏袒她……”
“她是对苏家有恩,可是苏霆对这个苏家的恩人的态度却是一言难尽。有句话叫做请神容易送神难,不然之前也用不着借白公子的金子了。”
白九霄总算听出些意思,喃喃道:“怎么,听你这意思,难不成苏霆一早就想让她离开苏家了?”
叶小蝉嫣然一笑。
“所以说你笨呀,你以为苏霆真的那么傻,会轻易被人骗?”
二百六九.秘账
白九霄终于听出了些名堂。顶 点 X 23 U S
叶小蝉道:“我一早就看出这其中有问题,和我比,九公子你可还差得远。”
她骄傲的一扬眉,尾巴都快翘上了天。
白九霄不理她,继续琢磨着,突然道:“难道苏霆也在怀疑她?”
江轻鸿淡然道:“也许吧,我只是觉得他走得突然,偏偏他执意要带上唐蜜。”
白九霄目光陡然一聚。
“他要走,莫非不是为了尽快赶回苏家?”
江轻鸿道:“这应该是一个原因,不过苏霆也并不是一个为了自身利益就对旁人全然不顾的人,他既肯在这个时候来到这里,城中一定是安排稳妥了的。原本是他最心急要救出洛姑娘,尽快离开,可是转眼之间,他就改变了主意。”
“也许只是因为他是个反复无常之人。”
江轻鸿笑道:“不,他绝不是,苏家大少爷一旦认定了某件事,从不会轻易改变主意的。身为一家之主,他掌管着底下多少人怕是连他自己也不清楚,可是他一定知道,最忌讳的就是朝令夕改,反复无常。”
白九霄道:“这是两码事。”
“事情虽不是一件事,可是人的习惯是不会轻易改变的。他习惯了所做的每一个决定都深思熟虑,突然改变了主意,大概是因为我的一句话。”
“你说了什么?”
“我说,他太心急了。”
“太心急?这句话不对?”
“不是不对,而是因为他也承认,他确实太心急了。”
从来到这银沙洲之后,苏霆就意识到了这里的形势虽不妙,但是并没有预料之中那么危险。
他之所以前来,一则是不放心江轻鸿等人独自来到潜龙帮的地界,怕其中有诈,二则也是为了一探子夜底细,不想他来了才发现子夜的势力远比表面看来渗透得更深。
来的路上,他就从司徒少峥口中听闻了一些事,他怀疑子夜盯上了潜龙帮。
但是来到此处,见到了江雪,他才听闻城中种种风波与此时此刻发生在这里的事并非太多关联。
至于风云堂与飞雪堂之间,洛飞烟与江雪之间,他并不感兴趣。
所以他有些着急。
他着急的是人没有救出来,他们不知要在这里耽搁几日。
城中的形势风云莫测,纵然他安排的再周详,也不能全然放心。
可是不论是出于道义,还是出于朋友之情,他都不能在这个时候独自离开,将这里的一切抛下。
所以他一面心急如焚,一面却只能强作镇定,他以为自己还可以控制得很好,但直到洛飞烟等人行踪暴露,救人有了眉目,他自然迫不及待,希望事情早日解决。
于是,他心急了。
直到江轻鸿一语道破,他才发现他其实根本无法平衡二者之间的矛盾,他的人虽然在这里,可是他的心绪与思维都已受到了影响。
关心则乱。
他越关心苏家,越担心城中之事,他在这里就难免会冲动做事,失了平日的那份沉稳与谨慎。
而就是这按捺不住的心急,极有可能将所有人都带向深渊,带向别人的圈套。
这个时候,他终于下了一个很艰难的决心。
他必须要离开。
为了苏家,更为了江轻鸿等人。
他不能因为要维护自己表面的仁义,而强迫自己违心的留下。
可是他并不能两手空空的走,所以他要带走唐蜜。
唐蜜是不是表面看来的这么无辜,白九霄没有让众人心服口服的证据,但每个人的心里总是不免悬着一把剑。
江轻鸿甚至认为,这里最相信白九霄所言的人不一定是自己,而更有可能是苏霆。
“正因为苏霆了解唐蜜,或许才更容易发现她的破绽。他是怕他这一走了之后,唐蜜会成为众人的隐患。这大概也是苏霆唯一能做的了,不论唐蜜的目的是什么,他都不希望唐蜜继续为我们带来麻烦。”
白九霄道:“这些话是苏霆告诉你的?”
江轻鸿微笑着摇头。
“朋友之间本就不用事事说破的。你只要知道,他所做都是为了你好,而你也只要他好就够了。”
叶小蝉忽然问:“所以即便被误会,被冤枉,被因此疏远,也没有关系?”
“当然,有时候误会是会使人疏远,陌路,甚至仇视;而有的误会则可以使人了解加深,感情升华,彼此更珍视。因为除了某些阴差阳错的机缘,重要的还是取决于当事人自己是什么样的人,他的朋友又是什么样的人。”
叶小蝉好似很有感触,舒了口气,有所释然。
“是的,如果只是一心想着朋友的不好,想着自己的不如意,而去怪罪别人,那这样的人就太自私了些。”
江轻鸿不由笑道:“话说来总是简单,可是做起来却一点也不容易,难道你我之间的误会还少?”
叶小蝉扬起拳头,轻轻一锤他的肩膀。
“好啊,你在这里等着我呢!”
江轻鸿笑而不语。
叶小蝉眨了眨眼睛,也娇笑道:“你呀,一个十足的闷葫芦,什么都放在心里,就算是为了我好,难道就不能光明正大的说出来,那样我岂非还会感动不已。”
“我不说只因我性情使然,不愿事无巨细的向人解释,更不需要别人感激。懂我的人自然会懂,而不懂我的人又何妨错过。”
“好啊,你还真是会狡辩……”
叶小蝉狠狠捏了一把他的鼻子。
“我承认,过去对你的误会是不少,可是那又怎样呢,如今我还是在你身边,是不是?而且我早已打定了主意,今生今世都要缠着你,不论你做什么,我都不会离开你。”
她头一歪,将江轻鸿的手臂缠得更紧。
白九霄像是看不惯这二人如此腻歪,哼了一声,就向门口走去。
待他走远,叶小蝉忽然抬起头,盯着他说道:“看不出,你还是个满脑子都是大道理的人。”
江轻鸿微笑。
“我的道理自然在我心中,不说不代表没有,这好似是另外一回事,不过也和方才说的差不许多。”
叶小蝉撞了撞他的肩。
“喂,刚才你好像话里有话吧。”
“何以见得?”
“因为你说得不像是你自己,倒像另外一个人。”
那个人就是洛玉影。
江轻鸿只是笑,笑得极其开怀爽朗,好似有什么很开心的事。
叶小蝉却觉得他笑得莫名其妙,撇嘴道:“笑笑笑,有什么好笑的,我现在可是担心得不得了。”
她叹了口气,托着腮,一脸愁容。
江轻鸿道:“别担心,弯路是要走的,但他会想明白的。”
“嗯?”
叶小蝉歪起头,江轻鸿的话她有些听不懂,但是她隐约觉得江轻鸿所指的人是白九霄。
她忍不住道:“谁要管他,洛丫头又不是非要他保护不可,我是在想,到底应该怎么救人……”
她又想到了黑袍人。
她已见过了那黑袍人,而且清楚自己对付不了她。
其实有江轻鸿在,她原本用不着这么担心的。
可是洛玉影是她的朋友,她一向将帮助朋友当作她自己的事。
江轻鸿忽然道:“我其实很好奇,像你这样的性子竟然能交到洛姑娘这样的朋友。”
叶小蝉道:“她是个好人,正如你所说,她话虽不多,什么都不喜欢对人说,可我知道心地却善良,而且我们都是一样的孤单,成为朋友是很自然而然的事情。”
江轻鸿道:“那你可知她的来历?”
叶小蝉沉吟。
“我不太清楚,不过也是阴差阳错,后来我才知道,她就是老头子不让我去碰的那个人。”
老头子就是奎老大。
叶小蝉道:“她从来不提自己的出身,不提自己的事,但不论我有什么烦心事,都可以对她讲,不论我什么时候需要她,她总是愿意陪着我。她看似对任何事都漠不关心,可是我知道,她其实比谁都要心软,比谁都要热心。”
江轻鸿点点头。
真实的洛玉影是什么样,他都不会感到惊讶。
这世上很多人都像她一样,将真实隐藏得很深,这并不代表这样有什么不好,只是生存不易,每个人活着的方式不同而已。
叶小蝉不知江轻鸿为什么对洛玉影有兴趣,只道:“那时她所居住的城东还不是我管辖之地,我只是一早就听说那里藏着一个用毒的高手。其实在城里,无论是行走的,还是常住的,我们那里都有一本秘帐,加上狐狸窝眼线无数,所以寻人从来不是难事。有一次我急需找一个擅长解毒的高手帮忙,可是偏巧我认识的人都帮不上忙,于是我便想到派人去那里碰碰运气……”
可是她没有料到,所有她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人竟没有一个人带回什么有用的消息,就连她手底下最能干的小跟班也一样。
直到后来,她才发现了端倪。
那些人不是没有发现什么,而是即便发现了,也不敢说出来。
起先,叶小蝉还以为是遇上了难缠的高手,后来她才发觉事有蹊跷。
原来她派去的人没有一个真正去打探过,因为老头子曾下过令,任何人都不能去招惹住在那里的人。
“那时候我以为这种事在狐狸窝并不常见,后来我得到了重用,见识也多了,才知道原来在这看起来平静的城里,其实隐藏了许多了不得的人物。这些人里有隐姓埋名的江洋大盗,有暗地干着黑道买卖的巨贾富豪,也有穷凶极恶的官府逃犯……”
这些人中当然有些是奎老大惹不起的。
要想安安稳稳的活,很多人他都惹不起,纵然他有这胆量,却也不能去招惹。
因为不论招惹上这些人中的哪一个,都会掀起一场极大的风波,而这风波又会将许许多多的人牵连进去,搅得天翻地覆。
这几句话说出来,足以说明洛玉影身份的不简单。
叶小蝉又道:“从洛丫头救了我之后,我便觉得她很有可能是那个一直没有查到的用毒高手。”
“那你可有再查过她?”
“没有。起初是因为有老头子的命令,底下的人不会去查,后来我反而不想去查了。她是什么身份又有什么关系,我了解她,知道她既不会是隐遁的江洋大盗,也不会是为祸一方的江湖恶人。”
“你能这么想,倒很难得。”
江轻鸿不由笑了笑,竟似很欣慰。
他心里只是希望以后叶小蝉对他也能如此宽容才好。
叶小蝉像是看破了他的心思,冷笑道:“你是你,她是她,这是两码事,你就不用羡慕了。”
江轻鸿叹了口气,道:“哎,看来她一定对你很不错,你对她远比对我好得多了。”
叶小蝉眼中俏波一亮,碎碎念道:“这怎么能一样,你是个狠心的坏东西,不值得我对你这么好。”
江轻鸿无奈摇头。
叶小蝉又拉住他,甜甜笑道:“不过你若好好表现,我肯定也不会对你太差的,信不信?”
江轻鸿道:“好了,你说得总有道理,我不听好像也不行。”
叶小蝉捂嘴偷笑,但是笑了片刻,又道:“不用费力了,若你想知道洛丫头的事,最好的办法就是自己去找她打听。只要你能撬开她的嘴,不就什么都知道了。不过……”
她敛起淡淡笑意,一本正经道:“不过我想她一定是想忘记从前的,她只字不提,也许是因为过去太多痛苦,让人无法回首,甚至连她唯一愿意提及的姐姐,我也只听她提过几次。”
“她有姐姐?”
“嗯,提到她姐姐的时候,她的神情总是很特别,我看得出她与她的姐姐一定是有很深的感情。可是她依旧不愿意提起,更不会主动提起。”
叶小蝉的神情惆怅下来。
“她有心结,而且不止一个,有时候我能感觉到她活得很艰难,可是我并不能完全了解她的痛苦。她不曾向我敞开心扉,对怜儿也是一样。”
江轻鸿轻轻拍着的她的肩膀,安慰。
“不必替她难过,我想总有一天,她会遇上那个可以让她敞开心扉的人。”
“会么,身为女子,这世上有太多东西,甚至连追求的权利也没有。何况,她又是这样的身子,老神仙说,她……她所中之毒之深,无药可愈,只能延缓毒性发作,让她少受些苦,为什么……为什么这个世界如此的不公平……”
叶小蝉的口吻中满是悲伤,带着哽咽,情绪涌来的时候,与她的脾气也是一样,就如六月变幻莫测的天。
江轻鸿的手轻轻落在她的发上,她抬起眸子。
“我很怕,怕她……会死。”
二百七十.友情
洛玉影时日无多。www.uu234.net
江轻鸿明白叶小蝉在担心什么。
他想安慰她,却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死亡面前,再多安慰的话也是无用的。
他虽不能完全体会她们之间的友情之深,却能明白当最好的朋友遭遇不幸的时候,那种恨不得代其受苦的心情。
如果可以,叶小蝉真的愿意分担洛玉影所要遭受的痛苦。
她是一棵野草,不论经历多少风吹雨打,被车辙碾压,被人踩到泥里,她也能够活下去。
她曾经三天三夜不吃不喝,被吊在树上拷打;她曾经在沙漠里遇见过大风暴,在沙子里埋了近三个时辰;她曾经被人追杀,那个时候她还只是个六七岁的孩子。
她已不知在鬼门关前转过几次弯,她命硬得很,依旧在摔摔打打之中坚韧的活着。
她的身体很好,可以一连骑马急奔八百里,不停歇片刻。她也曾在盛夏之日,三日内远赴天山,只为去雪峰欣赏最美丽的雪莲绽放。而她忙碌的时候,甚至可以不眠不休的东奔西走,像是从不知疲倦为何物。
因为她喜欢忙碌,她害怕清闲又孤寂的夜晚。
漫天皆是星斗。
叶小蝉仰起头,看着一颗一颗对自己眨着眼睛的明星,不由轻轻舒了口气。
她不愿再想下去,所以她开口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江轻鸿想也不想,答道:“初七。”
十一月初七。
前几日是入冬后的初雪。
叶小蝉又叹了一口气。
“冬天要来了啊……”
冬天。
她讨厌冬天。
每一个穷人都不会喜欢冬天的。
不论是冬日腊梅,还是雪天美景,都远比不上饥寒来得真实。
冬季,万物萧条,百木凋零,人也像会变得迟钝与麻木。
叶小蝉不喜欢。
她爱春日草长莺飞,夏日骄阳烈烈,秋日硕果丰盈,唯独冬日……
一年四季,日子虽是一样的难过,可是伴随冬天而来的寒冷与饥饿却能要人的命。
无论如何假装她过得还不错,冬日一来,她便像是被打入了地狱,被艰辛的生活羞辱的体无完肤。
那个时候,她每天都在期待冬天能快些过去,自己能快些长大。
即便她现在已穿得起精致得体的裘氅,吃得起最美味可口的饭菜,雪天出门也能乘坐马车。
她依旧对冬天喜欢不起来。
因为她知道,还有数不尽的人过着从前她过得的日子,那种日子简直不该是人过的。
她开始觉得身上有些发冷,于是往江轻鸿身边缩了缩。
她的身体抖得很轻微,江轻鸿揽臂将她小小的肩膀护住,她得以依偎得更紧。
叶小蝉近来变得有些沉默。
她好像是有心事一般。
失踪的日子到底经历过什么,她一直不肯说,他几次问起都被她敷衍了过去。
那倒不见得是什么不可告人的惨痛经历,只是叶小蝉的情绪里总是时不时会流露出些许的忧虑,又像是对将来有莫名未知的惶恐。
她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江轻鸿心中的念头方一闪而过,白九霄已奔了进来。
“有人来了!”
一道火光由远及近,如同火龙。
每个人的手里都举着火把,他们正是朝这边来的。
叶小蝉不由皱眉,“他们是什么人?”
白九霄道:“不认得,我从未见过,也不知道这里会有这么多人。”
这一行人至少有三四十来号,那气势汹汹的模样显然来者不善。
叶小蝉道:“飞雪堂的人都死光了,莫非这些是火驹的人?”
白九霄还未开口,江轻鸿道:“他们是潜龙帮的人。”
“潜龙帮?”
叶小蝉打量得更仔细,果然,等这些人又走近了些,她才瞧见这些人身上的穿着服饰正是潜龙帮的帮众无疑。
潜龙帮为什么突然有这么多人出现在这里,叶小蝉还来不及想明白,那些人已一阵风似的席卷到了面前。
一到跟前,有人立刻喝道:“就是这些人,给我拿下他们!”
话音方落,明晃晃的刀光便与火光一起冲了过来。
潜龙帮的手下多是水匪出身,功夫虽上不了台面,伤人却是刀刀见血,毫不留情。
三人立刻被团团围住,江轻鸿几次想要开口,声音都被喊杀声吞没。
这些人根本不是来抓他们的,而是想来要他们命的。
江轻鸿很快发现形势不对,冲进来的人只是一部分,外有围兵,突围不易,他忙招呼白九霄与叶小蝉后退,最后退进了一间屋子里。
叶小蝉的一只手臂已受了轻伤,她一边捂着手臂,一边道:“这……这是怎么回事……”
她气喘吁吁。
江轻鸿扶住她。
“走,进密道去!”
他们没有丝毫迟疑,形势容不得他们犹豫。
地道里。
叶小蝉蹙着眉,忍耐着手臂发出的阵阵疼痛。
白九霄才走几步,便已忍不住低低咳了几声,扶着墙壁喘息。
江轻鸿却立刻道:“此处不能留,我们先走。”
“那其他人……”
“这件事有蹊跷,他们分明就是冲着我们来的,先离开这里再说。”
火折子照亮的光很微弱,在江轻鸿的带领之下,三人走了近一盏茶的时间,才停了下来。
地道的入口极为隐秘,不过他们凭空消失,那些人很快还是会发现的。
寂静的地道里,即便是有半点声响,也能立刻察觉。但是身后一直没有脚步声传来,叶小蝉松了一口气。
密封的秘道中围绕着陈旧而凝固的气息,在这种死寂的氛围里,沉闷的呼吸声中透着一种诡秘的紧张。
直到江轻鸿来回走了一圈,找到了墙壁上的油灯,将其点燃。
光明照亮了叶小蝉身侧一方,她长长舒了一口气。
“我们上当了。”
她忽然沮丧的说了一句。
江轻鸿没有回答,半晌,她又道:“我一早就怀疑,他信不过的。”
他是指的司徒少峥。
这里是潜龙帮的地盘,潜龙帮的手下要杀他们,自然与司徒少峥脱不了干系。
司徒少峥白日才放了风筝,晚上带着苏霆离开,他们就遭到了袭击。
这一切绝对不会是巧合。
叶小蝉道:“看来苏霆危险了。”
她有些郁闷。
她觉得郁闷的时候,话就会更多。
江轻鸿却只道:“你的手怎么样了?”
叶小蝉轻轻活动了几下手腕,满不在乎的说道:“没什么,还好没断。”
“我看看。”
江轻鸿检查着她的手,直到确信她说得是实话,才道:“还是不可大意,等出去后,找些跌打酒擦一擦。”
叶小蝉心中一阵暖意,方才满心的气恼散了大半。
江轻鸿又走到了白九霄身边。
“你呢?”
白九霄摇了摇头,摸出酒囊,喝了几口。
“真的是司徒少峥?”
他的呼吸还有些紊乱。
江轻鸿道:“你也认为是他?”
白九霄想了想,道:“我不知道。”
他与司徒少峥仅仅见过这一面,他并没有与他打过交道,也不了解这是个怎样的人。
叶小蝉愤愤道:“这还用说,不是他,还会是谁,我们都被他骗了!”
江轻鸿则很平静,道:“你说他骗了我们,你有证据?”
叶小蝉道:“这是显而易见的,以我看,他恐怕也与子夜有勾结。”
“哦?”
叶小蝉眼波流动,细细思忖。
“也许……也许他便是假装与子夜无关,故意与我们亲近,其实他根本就是与洛飞烟一伙儿的……”
想到这里,她不由惊呼。
“不好!这样一来,苏霆他们不是很危险!”
江轻鸿道:“是啊,我想他们很可能已落在那些人手里了。”
这些人是来杀他们的,对苏霆等人自然也不会客气。
“这件事应该是与司徒少峥有关,不过现在还不能断定是他有意为之。”
“你到现在还相信他?”
“是的。”
江轻鸿从不会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怀疑任何人,正如他也不会轻易相信别人一样,他相信的只有自己,他相信自己的判断。
而叶小蝉却很相信他,所以她只能叹息。
江轻鸿道:“我知道,司徒少峥看来有些可疑,不过这件事很有可能并不是他做的。如果他想害我们,根本不用带我们来这里。比起这里,在带我们来的那条船上埋伏动手不是更好?”
白九霄也缓缓道:“司徒少峥若与洛飞烟一伙儿,根本不用带你们来。”
叶小蝉一时语塞,很快道:“若他与洛飞烟合谋,或许是想将苏霆一并一网打尽。”
白九霄道:“苏霆是风云堂的目标,你若是洛飞烟,会想在这个原本胜券在握的时候节外生枝?”
“这……兴许是他太自负,想连风云堂的功劳都抢着呢。”
叶小蝉强辩。
白九霄摇了摇头,露出一个极为无奈的表情。
江轻鸿问道:“你怎么看?”
他是在问白九霄,他很想知道,他的看法与自己是否一样。
白九霄缓缓舒了口气,眼波辗转。
“那些人定然是奔着司徒少峥来了,这绝对不是巧合。他们的目的是除掉我们,这也毫无疑问。不过他们到底是不是奉了司徒少峥之命,现在还言之过早。”
江轻鸿点了点头,对他所说表示赞同。
他忽然又问:“司徒少峥能安排船来,他与外面的人是如何联系的?”
江轻鸿答道:“是风筝。”
白九霄怪道:“风筝?”
“是,潜龙帮一向如此来传递消息。将要传递的消息画在风筝上,将风筝放飞,不同样式的风筝有不同的意思。”
“这么说,外人虽然看不懂,但只要是潜龙帮的手下,就能看懂风筝上的意思?”
“是的,不过那风筝线并不是太长,只有银沙洲周围能见到。”
他们上岸之前,司徒少峥吩咐了心腹就在周围等待,他风筝上的信息就是放给那人看的。
“我一直在想,应该是有人见到了那风筝,而且知道放风筝的与司徒少峥有关,所以才会来此的。”
江轻鸿终于说出了他的想法。
其他人似乎忘记了司徒少峥是如何找到他们的,可是他并没有忘记。
将他们带来的人是司徒少峥,要杀他们的人自然是不希望他们继续留在这里,而能指挥如此多的潜龙帮手下,最有可能做出这些事的只有一人。
司徒潜龙。
江轻鸿最怀疑的人是他。
不过比起司徒少峥,他现在更关心的是另外一人的下落。
原本他该像叶小蝉一样,担心苏霆的,可是他现在关心的却是江雪。
这只因江雪身份特殊,若是落在潜龙帮手上,又不知要掀起多大的风浪了。
江轻鸿忽然问道:“白兄,你的身体可还撑得住?”
白九霄幽幽道:“你的担心是多余的,我好得很。”
“那好,看来现在只能凭我们三人之力,向那山坳中走一趟了。”
叶小蝉很惊讶。
“怎么,我们要去救人?”
“不错,而且事不宜迟。”
清晨,日已偏西。
洛玉影将窗轻轻推开一道缝隙,缝隙外,四条黑影还是立在原处。
于是,她推开了门。
门开之后,四人还是动也不动的站在那里,连眼睛也没有眨一下。
但是当她的脚向门外踏出的时候,有人立刻上前。
“姑娘要做什么?”
“不做什么,不过是想出去透透气。”
“洛公子吩咐,没有他的命令,姑娘哪儿都不能去。”
“我没有想出去,不过是在门口走一走。”
“没有洛公子的命令,姑娘还是好好呆着吧。”
口吻半点不客气,若是洛玉影敢反抗,他一定不会客气。
洛玉影只好走回屋子里,重新坐了下来。
她所在之处对面的屋子便是关押翠儿与霞儿之处,她的目光装作不经意,便向对面飘过去。
正当她心中盘算,是不是该想个办法,将人放出去的时候,金展颜竟与洛飞烟一同来了。
他们并没有先来找她,而是走到了对面。
洛飞烟与金展颜说了几句话之后,便命人将房门打开了。
这二人进了屋,片刻之后又走了出来,而翠儿霞儿却没有一同出来。
不过洛玉影注意到,这二人出来之后,原本守在这房前的人便退开了。
“姑娘,休息得如何?”
洛玉影满面春风,似乎心情很不错。
“还好。”
洛玉影答了一句,转而对跟着洛飞烟进来的金展颜道:“金公子也来了?”
金展颜微笑。
“劳烦洛兄代在下照顾两个婢女,我怎能不来亲自道谢。”
他说完,又对洛玉影拱手道:“另外也要多谢姑娘赐药之恩,相信这二人已得到教训,今后定然不敢再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