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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LM丞相     仡佬txt下载     仡佬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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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归乡

    他叫张栓,二十五岁,出生在那座只有在地图上才能看得到边际的大山中。

    可在所有地图上,连故乡的名字都看不到!

    再先进的导航,也指明不了回家的路。

    然而,他要回去。

    为了那群如同活在世外的人,他要回去!

    在同学质疑、导师惊诧的目光中,他依然选择回去。

    他们不懂他的世界,不懂他的坚持!

    就这样,他打点行李,带上大学生村官的聘任书,踏上回乡的路。

    火车、汽车,驴车、步行,终于在一个星期后,看到了那一座座在他记忆中从未改变过的大山!

    方才,还在想着最后手机有信号的地方,看到的那则笑话:

    几个大一的学生在比谁家偏僻。

    一说:他家住在村里;

    一说:他家在山里;

    又一说:要不是爬了一年的山,他现在已经大二了。

    这情况,他深有同感。

    可就当他看到那熟悉的大山时,这些搞乐的笑话,却显得那么刺眼!

    心中唯余沉重!沉重到他无力改变!

    在这份沉重面前,他的坚持是那样的微不足道,甚至让他产生转身离去的想法!

    仿佛,这一座座熟悉的大山中,潜藏着摄人心魄的大恐怖!

    他的心,乱了……

    那搞乐的笑话,也出来作乱,扎在他的脑海中兴风作浪,乱人心志。

    这里太偏了……

    村村通,通不到这里;

    无处不在的国家电网,在这里留出空白;

    铁塔集团,对这个穷山恶水无能为力……

    没有网络,没有电。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纷乱的念头,啃噬着他的坚持,催促着他:回去!回去!回到那个灯红酒绿的大时代!

    外面和这里就是两个世界!

    现在他踩在两个世界的交汇点上。

    前进,是心中所念,恩比天高!

    后退,是荡漾红尘,辉煌大世!

    他的心,乱了……退了……

    坚持,被藏于深山丝毫不得见的大恐怖消磨,未战先怯!

    但是,还有一丝念头将他钉在原地,不曾后退。

    可能是它感觉到了他的注视,疯狂膨胀,愈发壮大!

    终于它冲破他的喉咙:“我回来啦”

    一瞬间,啃噬着他的坚持的隐形魔障被打破,不见踪影!

    看着眼前巍峨壮丽的大山,恍如隔世。

    回声在山间荡漾,如同碎裂的魔障,随风而落,融入眼前的高山、河流,终不得见!

    他的心,终于安了……定了!

    一步一步在山里走着,沿途青山绿树,虽然没有城市中的霓虹多姿,却也有繁花点缀,颇为养眼。呼吸间,也少了城市中污浊的气息。

    离村里越来越近,他的心也越发不安。

    五岁时,父母被狼咬死了,尸骨无存,此后便开始吃百家饭长大。

    在村民的集资下,得以上学读书。

    由于学校离村里太远,也只有节假日的时候,才会回去一趟。

    每次回去,都有村里人赶着驴子来接,开学时,也是村里人来送。

    后来实行九年义务教育,他也慢慢长大、懂事,可以负担起自己的生活。

    这一接一送,便是十多年,直到他高中毕业。

    考上大学,去了首都,一晃便是四年。

    四年中,忙着学业、挣钱,一次都没有回来过。

    交通不畅、信息闭塞,村里的消息,一无所知。

    一去四年才回来,本应该高兴,可他却怎么也兴奋不起来。

    刘大爷的谆谆教诲、张伯伯的呵责斥骂,村里好不容易出了个状元郎、唯一的大学生,哪个不是对他殷切期望,盼他走出一个好前程。

    现在,十数年寒窗苦读,终于学有所成,却放下高薪、名誉,回到这个穷乡僻壤!

    上大学临走时,乡亲们的叮咛犹在耳边;

    不求任何回报,只愿他这个状元郎有个好前程,不愿他为钱财伤神而默默付出的场景,历历在目!

    他这个大学生是村里二十多户人,供出来的!

    此时,他背弃了所有人的期望!

    他的心,又如何能安的下来!

    哪怕是为了改变山里的困境,他依然心怀愧疚。

    山里,就这样,看似不远,真赶起路来,才知道路远。望山跑死马,说的就是这种情况。

    临近傍晚,才靠近村里。

    一个穿着脏的已经看不出来面目的衣服的女人,在道边放着两头牛。

    和以前一样,脸上乌漆嘛黑、已经看不出来肤色;头发永远和杂草一样,时不时有虱子蹦来跳去。

    从张栓记事起,她就是这幅打扮,这么多年除了脸上多出来些皱纹,没有任何变化。

    “江嫂,放牛累。”张栓打招呼。

    “啊啊”

    江嫂是个哑巴,大概四十多岁,虽然和他年龄差距甚大,可不知道是怎么排的,确实是称呼嫂子。

    至于名字就不知道了,似乎没人知道她叫什么名字,也从来没有任何叫过她的名字。

    没有文化,不会写字,也表达不出自己的意思,久而久之,人们就把她当做傻子一样对待。

    但他认为江嫂不傻。

    小时候淘气,捅了马蜂窝,幸好江嫂发现及时,把他保护在身下,虽然体味很臭,却也让他逃过一劫。

    山里马蜂毒,江嫂的头、手肿的透明,在床上迷迷糊糊两天,才醒了过来。醒来后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继续放牛。

    村里人,都是这样,生病了全凭自己熬,熬过来就继续干活,熬不过来便是命该如此。

    “江嫂,晚上到刘大爷家吃饭,我给你做好吃的。”

    “啊啊”

    张栓听不懂她的意思,摆了摆手,继续前行。

    与四年前相比,村里破败了不少。

    许多土坯房,都塌了,完好的、看着像是有人住的,也只有十几座。

    特意绕路,回老宅看了一眼,本就破败的房屋,如今是面目全非,院墙也只剩下一尺有余,屋中更是长出了一棵桐树,十多米高、枝繁叶茂。

    也亏得这棵桐树庇护,老屋才没有坍塌。

    拐过弯,才又见到一个人。

    “栓子回来啦,来来来,让小爷看看。”

    说着,便站起身来一瘸一拐的往前跑。

    他叫田群,是个木匠,五十来岁,论辈分张栓得叫爷。山里的辈分,就是这么奇怪,而且是啥就得叫啥,改不得。

    早些年摔断了腿,落下残疾。

第3章 乡情

    张栓赶紧迎上去,说:“爷,我回来了,你慢点儿!”

    田群抚摸着他的脸,说:“回来好啊……”说着,声音就有些哽咽。

    粗糙的手掌,就像砂纸一样在脸上打磨。

    这是亲人,粗糙的手掌,刺痛最柔软的情感。

    他眼睛开始湿润。

    “爷,一起去刘大爷家,今天咱们爷孙俩好好喝一杯!”

    说着,便拉着田群往刘大爷家去。

    他怕的是眼泪流下,就再也止不住。

    这村里的人,哪一个没有抱过他?又哪一个对他没有恩!

    他张家四代单传,要是没有村里人帮衬,他张栓早就喂狼了!

    这一米一饭、一衣一衫都是积攒起来的恩,恩重了就成了浓郁到化不开的情!

    情是止不住的。

    泪是情的勃发,更是止不住的!

    在见到刘大爷的那一瞬间,才发现泪是最好的情感表达!

    “爷,我回来了,呜……呜……”

    他跪在地上,抱着刘大爷的双腿,哭的和孩子一样。

    这四年的思念、四年中所受的委屈、决定回来的愧疚,统统都哭了出来!

    “快起来,栓子,不哭、咱不哭,回来就好。”刘大爷说着,眼睛也有些泛红。

    双手拽着张栓的胳膊,想要把他从地上拉起来。

    刘大爷叫刘和全,七十来岁,是村里最年长的,也是辈分最高的。

    张栓忙站起来,说:“爷,咱不哭……”

    说是不哭,可眼泪却怎样也停不住。

    田群在一旁,也是泪眼朦胧。

    刘和全拽着袖子,轻轻的把张栓脸上的泪擦干,才说:“栓子,把包放下,洗把脸,先去给你父母、祖宗上柱香。”

    说着,就去忙活着给他准备洗脸水。给祖宗上供,要先把自己拾掇干净,以示对祖宗的尊敬!

    待张栓洗漱完,就拉他往院子外的小屋走去,边走便说:“前年你家房子快撑不住的时候,我就写了个契,拿了你家一块砖,把这小屋过给了你家,安放你父母、祖宗的牌位。”

    “爷,你有心了。”

    刘和全对他,早已恩重如山,情深似海,感谢的话,自是不必多说。

    点燃四柱线香,双手捧着插进香炉,双膝跪地。

    “爸、妈,我大学毕业了,能养活自己,你们就放心吧!”

    刘和全在一旁插话说:“大柱、秀芬,你们家的小子出息了,咱村里这么多年唯一一个大学生,还说是什么清华大学,我也不懂,反正就是出息了,你们就安心吧!”

    大柱、秀芬正是张栓的父母。

    祭拜完,刘和全说:“田群,你去把大家伙喊过来,再去小翠家抓两只鸡,把沟里那条鱼提回来。栓子这一路回来也累的不轻。”

    田群说:“行,大哥,我这就去。”

    张栓说:“小爷,你慢点。”

    田群摆了摆手,说:“你爷我瘸了十几年,稳得很。”

    田群走了,就剩下他和刘和全两人。

    “栓子,你去歇歇脚,我去烧锅。”

    刘和全是什么样的人,张栓再清楚不过,和村里留下的这些人一个样,都有一股子执拗劲,让他歇着,自然不行。

    当然要是没了这股子执拗劲,也过不了这种苦日子。

    “行,那你忙,我收拾一下就来帮忙!”

    张栓是吃百家饭长大的,自是遗传了这股子执拗。

    刘和全摇摇头,没有说话。

    张栓提着背包到院子中的石头桌上。

    这背包起码有四十斤,要不是平日里勤于锻炼,就这背包就能把他累趴下,更别提走百多公里的山路了。

    打开背包,拿出折叠太阳能板和蓄电池,趁着太阳还没过去,赶紧充会儿电。这两样东西就有二十斤。

    院子就那么大,刘和全看的清楚。

    “栓子,你拿的是啥?”

    “太阳能板和电池,有这东西就有电啦!”

    “你们年轻人就是爱捣鼓,有电没电,不都一样过日子。”

    “嘿嘿……”

    张栓笑笑,没有说话。刘和全还算是好的了,那些一辈子都没有出过村的人,甚至不理解电是个什么东西。

    趁着太阳还没落山,把太阳能放到向阳的地方,给电池充上电,把包里的东西一件件倒腾了出来。

    卫星电话、手机、笔记本电脑、几盒烟。

    豆瓣、孜然、老干妈……都是些调味品,不是他不带吃的,而是背包只有那么大,装不下二十多个人的吃食。

    还有一瓶二十年的茅台特供,是他参加宴会时顺来的,就是为了让村里的老少爷们尝尝。

    拾掇完,带着调味品来到“厨房”。

    说是厨房,不过是屋外面一个四面漏风的棚子,土墙也被烟熏得失去了面目。

    看着张栓拿着大袋小袋、瓶瓶罐罐过来,刘和全问:“拿的都是啥?”

    “买了点调料,让大家伙尝尝外面的味道。”

    村里人用的调料,不外乎葱、姜、蒜、花椒、茴香、辣椒这些自家地里长出来的东西,味道说不上差,但绝对没有外面的丰富。

    刘和全说:“净拿些没用的东西,也不嫌累得慌。”

    放下东西,张栓说:“不累。我去打个电话!”

    “连信号都没有,打个什么电话?”

    “我这是卫星电话,只要有卫星信号覆盖的地方,都能打!”

    “年纪大了,懂不了,忙你的去吧。”

    刘和全在村里也算的上博闻广识的了,但在外面常见的东西,大多还是理解不了。

    拨打卫星电话,比较麻烦。

    打手机还好,只要加上相应的国家号码就行,打座机就要再加上区号。

    翻出特意准备的崭新的号码本,拨通了县长的电话。

    他这个清华大学出来的高材生,来这个有名的贫困县、穷乡僻壤,自是受到了县长的热情接待,临走时还交代他到家了一定要回个电话,报安全。

    “你好,王县长,我是小张。”

    “嗯,我到村里了。”

    “您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努力。”

    接下来又一一给朋友、同学、导师打电话,报平安。

    与王县长不中,这些人无一例外,全都劝他回到京都。

    一一婉拒后,才结束了通话。

    此时接到田群通知的村民,也陆续赶到。

    张栓一一招呼。

    “大江哥,你来了!”

    “嘿嘿……”

    大江,姓刘,江嫂的老公,是个傻子。

    待走近,张栓才发现他的眼睛似乎是瞎了!

第4章 刘婶

    凭大江的智力,是回答不了这个问题的,只能先压下疑惑,继续迎接到来的人。

    这时一女人过来,指着太阳能板,问:“小叔,这是啥?”

    女人名叫名叫王大莲,五十多岁,脸上长了巴掌大的一块疤,一直没嫁出去。有个弟弟,在外面成了家,自从父母去世后,再也没有回来过。

    “那是太阳能板,可以把太阳光变成电。”

    王翠说:“这还真稀奇,听老爷说过电是能点灯的东西,是个稀奇玩意儿!”

    前面的稀奇是说太阳能板,后面的稀奇说的是电。

    山里的女人,没文化,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说话前言不搭后语,实在正常不过。要不是张栓和她颇为熟悉,也是听不大懂。

    说起来王翠也是个可怜人,一辈子连村都没有出过。

    父母在时,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侍养着,不知从什么时候就开始发疯二老,弟弟过年也会回来一趟,带些油盐酱醋。

    可自打父母走后,弟弟就再也没有回来过,吃盐都成了问题,要不是村里人时不时支援些,日子指不定过成啥样!

    “行,等会儿天黑了让你看看。”

    五十多岁的人,问自己叫叔,虽然已经叫了这么多年,可张栓还是不大习惯,也尽量避免叫王翠的名字。

    “行,等会儿见见稀奇!”

    张栓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儿,眼睛酸胀、隐隐发热。

    一个五十多岁的人,连电都只是停在“听说过”的地步,在外面说出来,这可能就是个玩笑,但在这离,却是实实在在的悲哀。

    更悲哀的是,其本人还意识不到这种悲哀!

    这也是他强压下对山里大恐怖的恐惧,甘愿留下来的原因。

    这时,田群拎着鸡、鱼回来了,大莲对田群说:“老爷,我去杀鱼。”虽然两人年龄差不多,可按辈分,就该这么叫。

    田群说:“去去去,这些大老爷们在这儿,哪轮到你这个娘们动手?”随后又对一旁的汉子喊道:“老二,过来,你杀鱼、我杀鸡,麻溜点儿,马上日头爷就落山啦!”

    “这就来!放心吧爷,老二我好歹是孔夫子后人,杀鸡这点事儿,不过是手到擒来。”

    老二名叫孔春生,家里排行老二,四十来岁,早年房塌压断了腰,至今也是勉强走路,至于老婆,早就带着孩子跑了。

    整天吹嘘自己是孔子后人,还时不时蹦出一个从老爹口中听来的成语,偶尔也会讲大道理,数落个人。

    要不是大字不识一个,村里人还真就信了他的话了。

    田群打趣说:“孔夫子,那是圣人,要是知道有你这个不识字的儿孙,还不得气的从粪里爬出来呀!”

    张栓看着爷孙俩去杀鸡宰鱼,没有争着干。这本事,他比不上二人,自往灶台走去,今天他准备当回大厨。

    见张栓过来,就动起手来,刘和全说:“你一个文化人,来灶火干啥?赶紧去歇着!我可不想被孔老二指着鼻子讲道理!”

    张栓说:“二哥啥人,你还不知道?他就是手懒,不想做饭,才整出一套君子远包厨的歪理来,二嫂离开后,他不照样做饭?刚才小爷叫他去杀鱼,不也走得挺欢!”

    “爷不懂啥大道理,你说啥就是啥吧,只要你不觉得委屈着你这个文化人就行!”

    从刘和全口中说出这话,没有丝毫嘲讽之意,只是单纯觉得文化人就应该远离这些下里巴活儿。

    两人聊着,手上不停。

    “委屈个啥,我这个大学生还不是你教出来的?”

    刘和全说:“就你会说!”

    话虽如此,可满是皱着的脸上,扬起浓浓的笑意,透漏出内心的喜悦。

    “爷,大江哥的眼睛咋回事儿?”

    “害眼害吓的。”

    “没瞧过?”

    “你刘家婶子啥样的人,你不知道?”

    张栓顿时沉默了。

    刘家婶子,六十来岁,和她儿媳妇江嫂一样,没人知道叫啥名字,都以大江娘称呼。

    这一辈子,用悲惨二字最为贴切。

    嫁入刘家前,不知道啥样。可嫁入刘家后,日子没一天消停过,也和窑(窑洞)结下了解不开的仇怨。

    结婚头一年,窑塌砸死了公婆;

    第二年,生下个女儿,夭折了;

    第四年,才生下大江。

    眼看着日子好过了些,窑塌又砸断了老公刘狗的腿。

    待刘狗勉强下地,却发现儿子是个傻子。

    等刘狗能干些活时,再次塌窑,砸断了腰,瘫痪在床,屎尿不知。硬挺了五六年,最终没挺过去,撒手人寰。

    这样,刘婶也算是解脱了,一心将傻儿子养大。

    儿子大了后,就又开始操心婚事。苦寻不得,无奈找了个哑巴,智力也只比大江强上一些。

    一家的担子,还是落在刘婶的肩上。

    后来有了孙子,取名的刘兴。有幸孙子与常人无异。

    一把屎、一把尿将孙子拉扯大,送出去读书。

    可孙子不成器,初中开始就与人打架、混社会,进去过几次,也有所改变。

    还在外面讨了个媳妇儿,可结婚时却将父母、奶奶拒之门外,只怕丢了他的人。

    至今刘婶都没见过孙媳妇的模样。

    再后来,孙子刘兴更是连一次都没回来过,户口也在结婚前就迁走了。

    甚至有人听说,刘兴在外面宣称自己无父无母、孜然一身。

    这话没人敢对刘婶说起,只怕给她悲惨的生活,再添道伤口。

    一切的苦难与悲伤,促成了刘婶现在的性格。

    固执、偏激、要强!

    还有不知道是精明还是愚昧算计。

    她决定的事,谁要敢多言半句,就能指着你家骂上一天!

    家里就是穷的揭不开锅,饿的和狗抢食吃,也绝对不接受半点施舍。

    这就是刘婶!

    一个苦命的女人!

    一个刚强的女人!

    同时也是一个惹人生厌的女人!

    可就是这样一个,时时处在贫穷、饥饿中的女人,只要张栓去到她家,都有一口饭吃。

    甚至在张栓初次入学的时候,拿出了五块钱。

    当时年幼,不知感动为何,现在回想起来,那数十张毛票,直令人心头发酸、眼中含泪!

    最终,千万感慨直化成一句话:“刘婶,不容易!”

    刘和全,也长叹道:“是呀……”

第5章 宴会

    一群人,吵闹着、寒暄着,拾掇出两桌子菜来。

    菜,都是村里常见的东西;张栓也不是什么大厨,料放到了,味道也就出来了。

    人们坐定,带上张栓,每桌十一人,两桌刚好二十二人,女人八个。

    村里,所有的人都已到齐。

    最年轻的三十多岁,老的便是七十来岁的刘和全。

    四人智力缺陷,六人身有残疾。

    这,就是村中现状。

    张栓想要带着这群老弱病残走出困境,可谓是任重而道远……

    在华夏,尤其是流传着古华夏遗风的村落里,座位颇为考究。

    女人不上主桌,乃是定理。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并无歧视之意。

    主桌座位也是依照长幼之别、能力差异而定。

    刘和全自是主位。

    右手边是张栓,这是对读书人的肯定。

    左手边眉峰刚毅、五十来岁的中年男人正是张伯。

    其名为张流,性子略显暴躁。

    虽都姓张,却和张栓并无亲缘。

    壶中,早已装上张栓带回来的特供茅台。

    酒器,是一套青铜器,五个酒壶、四十个酒盅,具体来历已无法追寻。

    张栓起身,一一为众人满上。

    刘和全端起酒盅说:“栓子是咱们一天天看着长大的,这小子有出息,考上了大学,放在古时候,应该也算得上是进士及第。也给咱村里人长脸了。”

    “一走就是四年,连个信都没捎回来过。有人说他白眼狼,嫌村里穷,和那些混小子一样,出去就再也没回来过,回来看看咱们这些老东西死没死!”

    说道这里,刘和全的声音颤抖起来。有些人,实在是把人心伤透了。

    “这话,戳的我心窝子疼!疼得我吃不下饭、睡不着!”

    刘和全的眼中,已含满泪水。

    “好在栓子争气,没忘了咱们……好了,人老了就是话多,喝!”

    沉默中,众人一起举杯,张栓看到,刘和全趁着举杯时,抹了抹眼角。

    还有几人,也与刘和全相仿,显然是这一番话,说中了他们的痛心事。

    华夏有个词,叫多子多福,为的就是老有所依,可这一群老弱病残,只能悲哀的彼此相依。

    其中苦痛,只有自己明白……

    村子里,可能只有像刘大江这样的人,才能真正做到无忧无虑。

    张栓看着气氛沉闷,自倒一盅,起身说:“众位长辈、兄长,我张栓能活到现在,全是拜你们所赐,大恩大德誓不敢忘。四年没回来,怕的是一事无成,让你们失望。现在,学有所成,方敢返乡,让众位久等了。祝大家身体健康、长命百岁、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说罢仰头喝干杯中酒。

    张流在旁衬托道:“大学生,说话就是有水平。栓子回来,是个高兴事儿,大家该吃吃、该喝喝!”

    说完,碰了碰刘和全。

    刘和全开口说:“开吃、开吃,以前都是栓子吃咱们的,今天咱们也尝尝栓子的手艺。”

    说着,就拿起筷子,吃了第一口。

    长者先吃,这是规矩。长者未动筷子,连大江这样智商有缺陷的人,也不敢开吃。

    这下,气氛再次欢快起来。

    张栓也与众人聊的火热。

    天色微暗,酒已见底。

    田群呼和道:“李懒,去把你家的好酒拿过来一坛子!”

    李懒,原名李小中,四十来岁,是村中有名的懒汉。

    可就是这样一个事手不抬的懒汉,却有一门高深的酿酒手艺。

    李小中说:“不去,谁要喝自己去拿!”

    田群说:“你这懒汉……”

    话没说完,就被李小中打断:“咋地,今天要不是我小叔回来,你能喝上我酿的酒?别以为你是我老爷,我就不敢骂你!”

    酒,是李小中最为宝贵的东西。他父亲去世时,要求他必须在家里摆上一坛酒,不然会死不瞑目。这人虽然带点儿二百五,却是个孝子,自打他十几岁父亲去世,家中必然藏着一坛酒。

    可这家伙懒,只要家里有一坛往上的酒,从不开酿。所以这酒,也就成了他的宝贝,平日里谁也碰不得。

    田群无奈,起身去拿,边走边叨叨:“你这个不肖子孙!”

    张栓也趁机将节能灯接到电池上,自然也少不了一群人围观。

    田群拿回酒来,再次开场。

    还别说,这酒也只比二十年的特供茅台,差那么一点。

    酒过三巡,张流说:“栓子,你也毕业了,将来有什么打算?”

    张栓心中一紧,沉默片刻,还是实话实说:“伯,我这次回来,就不走了。”

    “砰!”

    张流猛地把筷子拍在桌子上,众人闻声,看了过来。

    刘和全连忙按下要暴起的张流,问:“栓子,咋回事儿?”

    张栓说:“我报考了大学生村官,主动要求回来的。”

    一个大学生,主动来这个别人躲避不及的犄角旮旯受苦。众人再次议论开来。

    张流大声对众人喊道:“都给我闭嘴!”转头都张栓骂道:“你敢留下,老子就敢把你的腿打断!”

    张流继续说:“咱们这个村子,都是逃荒逃到这里的苦命人。这么多年,就出了你这么一个大学生,不想着出人头地,却想着来这里受苦!你对得起在坐这么多人的养育嗯吗!”

    张栓据理力争,说:“我就是看着咱们苦、咱们穷才回来的!正因为我是大学生,有这个能力,才会回来想办法破解困扰咱们几十年的穷!”

    张流说:“大学生了不起!大学生就能耐了!有本事你变出一条出去的路!”

    张栓说:“只要坚持,办法总会有的……”

    张流打断张栓的话,说:“连政府都没办法事,你能有什么办法!读书读傻了是不是!走,给老子去你祖宗的灵位前跪着,啥时候跪醒了,啥时候给老子起来。”

    说着,就拉着张栓往祠堂走。

    张流行为虽然粗暴,可张栓明白,这都是为了他好。若是互不相识,何必如此震怒。

    众人自然放下筷子,跟了过去。

    张栓跪在父母灵位前,张流继续骂:“看着你爹娘,你说你对得起他们吗!你们张家,就剩你一个后生,现在有出息了,不想着光宗耀祖!你他娘的就是个不肖子孙!你爹娘当初咋就瞎了眼,没掐死你这个不孝子!”

第6章 教育

    父母是张栓永远的痛,听张流辱其父母,顿时红了眼,大声道:“够了,我的事,与父母无关!”

    “啪!”

    张流一巴掌抽在张栓的脸上。

    张栓只觉得耳朵嗡嗡作响,左半边脸已经失去知觉,口中一股咸腥顺着嘴角流出。

    一旁的刘和全想要上前,却被李小中拦住。

    李小中说:“老爷,我李小中虽然性子不正,可也明白道理。咱们这里是死路,谁留下谁死!要是今天不把小叔打醒,他就得留在这里等死!你今天要敢过去,我就敢把你放地上!”

    道理刘和全明白,就是不忍心看着张栓挨揍。此时被李小中这个二百五一搅和,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张流气急,说:“无关!行你小子有种!”

    说着出去找了个棍子回来,一棍一棍抽在张栓的背上,边抽边骂:“无关,老子让你无关!你张家就你一个独子,你的一言一行都代表着你的父母,你现在竟然说和他们无关!”

    “当初,要不是你故意躲着他们,他们会进山!他们会被狼咬死!他们会尸骨无存!要我看,当初死的应该是你!”张流的声调一句比一句高。

    哪怕棍棒加身也未喊疼的张栓,瞬间流下了眼泪。

    他只隐隐约约的记得,自己躲在刘大爷的床下,之后便睡着了,在醒来的时候,父母已经遇害!

    心中反反复复只有一句话:我害死了父母!我害死了父母……

    “爸、妈,我对不起你们!我该死!我该死!”

    声音凄厉,如杜鹃啼血!

    张流停下了手中的棍子,声音低了几分,说:“知道错了,那就离开,你日子过得好,你爹娘在天之灵,也可以安心了。”

    张栓是他看着长大的,如此教育,也是心中痛苦。

    沉默许久,似是稳定了情绪,张栓才说:“伯,我是不会离开的,正因为避免再次出现我父母那样的悲剧,我才要留下来……”

    一句话,再次把张流点燃,怒骂道:“你真的要你爹娘死不瞑目才高兴!”

    “啪、啪、啪……”

    张流连抽几棍,普通一声跪到张栓父母的灵位前,歇斯底里哭喊道:“大柱、秀芬我对不起你们!我没教育好栓子,是我的错!我的错!给你们磕头!给你们赔罪!”

    说着,砰砰砰在地上磕起头来,只几下,额头已经见红。

    张栓一把拉住张流,说:“伯,不能跪,不能跪!兄跪弟,这是让无爸妈死了都没法安生啊!”

    张流看着张栓,眼中尽是落寞,说:“没啥不能跪,是我这个做哥哥的对不起兄弟。”

    这时,李小中突然出来说:“小叔,我啥性子你也知道。今天,我把话放这儿,你要是不离开,我立马砸了我爷、我奶的灵位,明天我就去山上,撅了他们的衣冠冢!”

    张栓猛然站起,瞪着李小中,目眦欲裂,咬牙说:“你敢!”

    可他心底知道,这个二百五真敢!

    他只想带领乡亲们走出困境,却如此艰难。

    若有仇怨也就罢了,可无论是棍棒加身,还是李懒这个二百五的威胁,都是为了让他走一条更好的路。

    他能如何?

    他又能如何!

    昔日的恩情,早已深种心底,化为绵绵不绝的情。

    解不开,斩不断!

    唯有,忍他、再忍他!让他、再让他!

    果不其然,李小中呵呵一笑,说:“我敢。”

    张栓就这样死死地瞪着李小中,许久他才转过头,深吸口气,对着屋里屋外的众人说:“对不起,让大家失望了,我这次回来是真心实意想要让大家过上好日子,无论如何都不会改变,你们一天日子不好过,我就留在这里一天,直到我死为止。”

    “啪嗒!”

    一道硬物落地声。

    张栓扭头,母亲的灵位摔倒在地,李小中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弯腰捡起灵位,用衣袖擦了擦灰尘,放回原位。

    “啪嗒!”

    父亲的灵位,再次被李小中推落。

    张栓眼睛看不出波动,如同行尸走肉一样,捡起灵位,放回原位。

    ……

    如此动作,重复十多遍。

    “够了!”刘和全突然喊道。

    大家回头看去,只见刘和全面目怒张。

    “你们都出去,我和栓子谈谈!”

    刘和全不但辈分最高、年龄最大,在村中的威望也是最大,他发火,连李小中这个二百五也得退避三舍。

    众人依言,纷纷离开,回到院子。

    屋中唯余二人。

    刘和全说:“栓子,你也别记恨你伯,他都是为你好。”

    张栓说:“我明白。”

    “还有李懒,他虽然性子不正,可心肠不坏。”

    “我知道。”

    “村里人是对你有恩,可这些都是过去的事。人都要往前看,不能为了一顿、两顿饭的恩情,把自己耽误了。”

    张栓郑重说:“爷,这是活命的恩情,更是养育之恩,忘不掉。”

    “你是大学生,讲道理我说不过你。只是我希望你明白,大家都盼着你好,你日子过好了,大家都高兴,只要时常回来看看就行。村子里的年轻人,也不全是不孝子,都是被赶走的!没办法,咱们这里穷,没出路,要是留下,这辈子就毁了!连个媳妇都讨不到。”

    “爷,你说的我都明白。可我不忍心看着大家这样苦哈哈的过日子,我是咱村里唯一的大学生,应该担起这个担子。要是我不把这个担子跳起来,咱仡佬村就没了。”

    刘和全怅然道:“没了就没了吧,这就是咱们的命。我们这群人就是留在这里等死的,你留下会让大家觉得他们自己把你给毁了。”

    “爷,是金子,在哪都能发光。我相信自己可以改变这里。”

    “你这娃子就是倔!你是不是想让大家临死前还得欠着你。”

    “当年我一个五岁的娃娃,若没有你们,我早就饿死了;大学生也是你们供出来的,是我欠了你们太多、太多!”

    刘和全无奈说:“我说不动你,你愿意留下,就留下吧。那天待烦了,离开就行。”

    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李小中更是连掘人坟墓这话都说出来了,却依然无法让他改变主意,可见栓子是铁了心了。

    再闹下去,毫无意义。

第7章 祖孙情深

    两人走到外面,张栓没吭声,刘和全说:“栓子愿意留下就留下吧,以后村里的事儿,就由栓子做主。”

    张流这个暴脾气立马站出来说:“叔,你这是害栓子啊!”

    刘和全眼珠子一瞪,说:“咋地,现在我这老东西说话不顶事儿啦?”

    在村里,刘和全的威望可以说是最高的。

    他打定主意的事儿,几乎没人反对。

    张流无奈,狠狠瞪了张栓一眼,扭头就走。

    就是李小中这个二百五不服管教,看着张栓说:“叔,老爷的话我不能不听,可我今天把话放这儿,你愿意留下,就别指望安生一天。”

    没人搭理他,他也没有自讨没趣,转身走掉。

    刘和全看着剩下的人说:“打今儿往后,你们都听栓子的,他让你们干啥,你们就干啥。”

    余下众人稀稀拉拉的说:“知道了、中、晓得啦。”

    村里人,都是祖上逃荒逃到这里的,啥地方的都有,语言也夹杂着各地方的方言。

    刘和全说:“天也不早了,都回去吧。大成你和老四住得近,负责把他送回去。”

    大成说:“爷,我晓得。”

    大成,姓王,五十来岁,是个实诚人,一辈子没出过村。和张栓一辈。

    老四,本名赵东河,早年在煤矿下井的时候,砸断了双腿,大腿以下全部截至,如今也是废人一个。

    刘和全说:“天黑,慢点儿。”

    众人走后,刘和全看着桌上的碗碟,说:“放这儿吧,明天再收拾。”

    背上火辣辣疼的张栓,全无异议,说:“行,明天我收拾。”

    刘和全说:“晚上你还住你原来那间屋子,我给你拿铺盖。”

    张栓点点头,任刘和全忙活去。自打父母去了之后,白天就野的没边儿,晚上就来刘和全家里住。

    张流下手太狠了点儿,估计没错的话,此时背上绝对青红一片。

    趁这会儿功夫,把电池、太阳能板搬到屋里。

    刘和全铺完床,喊张栓进去说:“把衣服脱了,爬床上,我给你擦擦药酒。”

    张栓依言,爬到床上。

    背上,数十道红印纵横交错,红印相交的地方,已经变得青紫。

    刘和全说:“张流这小崽子,下手也太狠了!”说着就给他擦药。

    “嘶!”一股刺痛,让张栓倒吸了一口冷气,紧随而来的清凉却让他舒爽不少。

    山里人,免不了磕碰,专治跌打损伤的药草,自然必不可少。

    要论效果,刘大爷泡的药酒,乃是村里一绝。

    “叔也是为我好,只是我让他失望了。”

    “你倒是明事理,不记恨他。”

    “记恨啥?从小到大,我可没少挨他的揍,要恨也早就恨上了。在回来之前,我就想到,要过我叔这关不容易。”

    刘和全说:“要我说,你这顿打挨得也不亏。京城,那可是华夏的中心,你不留在那,偏要回来这山沟沟受苦,你说挨得亏不亏?”说着,手上又使了几分力。

    张栓顿时疼的龇牙咧嘴,说:“爷,你轻点儿。”

    留下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也就不需要再强忍着啦。

    “该!这村里,老的老、残的残,隔两年就得塌一座房子,你回来干啥?”

    “要是村里人过得都如意,我也不会回来了。”

    “知道你有心,我也犟不过你,也不能看着你被张流打死,你的目的也算达到了。”刘和全的语气里,透漏着无奈。

    张栓腻着声音说:“就知道爷爷最好。”说着,起身抱着爷爷亲了一口。

    “都这么大了,还撒娇,羞不羞?”

    刘和全虽然如此说,可满是皱纹的脸上,瞬间漏出笑意,眼皮耷拉下来,几乎盖住了眼睛。

    “孙子亲爷爷,有啥羞的!”

    张栓虽说五岁就成了孤儿,但得到的爱,反而更多。

    山里人善良,哪怕自己不吃,也会给他一口吃的。

    小时候,和娃子们打架,挨训的绝对没有他。

    要不是有张流镇压着,他现在指不定得几进宫呢。

    刘和全说:“就你小子会说。”随后又叹了口气道:“你要做什么,就去做吧,后面有爷给你撑着。”

    张栓说:“谢谢爷!”随后话锋一转,问:“爷,你说李小中这个二百五,会不会动我父母的坟?”

    李小中这人,虽说楞,可也没做人神共愤的事儿,但也不能不防。

    “放心吧,他虽然是个二百五,但心里清醒的很。掘坟,这种结死仇的事儿,他不会做,更不敢做,不然村里容不下他!”

    张栓这下彻底心安了,说:“那我就放心了。”

    末了,刘和全照着张栓的屁股上,拍了一巴掌,说:“放心就早点睡吧。”

    说完就起身离开。

    张栓在回来前,就研读过政策。根据城镇化的要求,村里绝对在移民计划中。

    回来时,就了解到,县里已经建好一批安置房,只要愿意搬迁,可以免费入住。

    可愿意搬迁的人,寥寥无几。

    他只要能说动村里人搬迁,凭借他的能力,肯定能让村里人过上,比在这里强几倍的生活。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在这个需要步行上百里,才能出去的地方,他有再大的能力,也无处施为。更何况,他学的是软件编程专业。

    第二天,待张栓醒来,刘和全已经收拾完昨夜的碗碟,准备开始做饭。

    张栓说:“爷,你别做我饭了,我到张流叔家吃。”

    刘和全乐了,这小子真是不记打,笑着说:“你要是不怕挨打,就去吧。”他知道,栓子要干的事儿,肯定不小,不然有他一人撑着就足够了。否则以栓子的性格,绝对不会冒着挨揍的风险,去找张流的。

    张栓讪笑着说:“哪能。父子没有隔夜仇。”

    这话,连张栓自己都不信。

    刘和全说:“去吧,他要敢再动手,回来告诉我,我去教训他。”

    “得嘞,我去了!”

    有刘和全的这句话,张栓就放心了。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虽然村里民风淳朴,可也有高低之分。

    村里站的最高的,只有刘和全、李小中、张流三人,而三人也互相克制。

    正常情况下,李小中怕张流,张流的脾气上来,能把李小中的屎给打出来。而李小中在人高马大的张流面前,连还手都做不到。

第8章 劝说

    张流因为这暴脾气,小时候没少被刘和全收拾,所以就烙下病根,打心眼儿里惧怕刘和全。

    再加上,刘和全乃是长辈,张流虽然脾气爆,但三观正,对待长辈,也是恭敬有加。

    刘和全拿李小中这个二百五没办法,一般不会和他对着来。

    但刘和全发起脾气来,会让张流揍他,所以在刘和全生气的时候,李小中也只敢夹着尾巴做人。

    至于张栓,别看他是大学生,村里人敬着他,可要是真有事儿,他连个屁都不是。

    更何况,村里人对他都有恩,虽然没人拿这说事儿,可恩人高他一等的心态,肯定在暗戳戳的鼓动着。

    所以,想要成事儿,必须的有人在背后撑着。搬迁这等大事儿,刘和全一人的分量,明显不足。

    张流家并不远,三五分钟便到。

    一座土坯房,养育俩闺女,如今两女都已嫁到外地,一年难得回来一次。至于老婆,七年前得急病,还没送到医院,就不行了。

    院子还算整洁,唯余些许落叶。一个单身汉,能把家里打扫成这样,已经非常不错了。

    “伯,我来蹭饭啦!”

    进到院子,张栓就高喊道。

    “小崽子你竟然还敢来?今天不把你的屎打出来,老子就跟你姓!”

    人未见,声先致。随后才看见张流提着棍子,从屋里出来。

    刘和全打定主意的事儿,凭张流是改变不了的,所以也不须再强硬。

    张栓嬉皮笑脸的说:“伯,我可和你一个姓,说不定五百年前还是一家嘞!”

    张流面色一,声音又大了几分,说:“一家更好,老的教训小的,天经地义!”

    此时张流已经到了跟前,抡起棍子。

    早已做好准备的张栓向后一跳躲开,说:“是爷让我过来的!”

    张流一愣,随后暴跳如雷,说:“咋地,他让你过来,我就不敢打了?”

    张栓嬉笑着说:“我张伯是谁,哪有不敢的道理!你是敬重我爷,才不和他一般见识。”

    被舔的舒服的张流放下棍子,面色也缓和了一些,却依然一脸嫌弃,说:“这才像话,有事儿就说,说完就走,这儿没你的饭。”

    求人嘛,就得舔着脸,张栓笑着说:“伯,你看我四年才回来这一次,你连家都不让我进吗?”

    原本缓和一些的张流,又喊了起来,说:“你还知道自己四年没回来!早干啥去了?你爷一辈子无儿无女,就和你感情最深,这四年你爷天天念叨,想你想的饭都吃不下,可你小子,连个信都没捎回来过!”

    张栓说:“伯,你就不想我吗?”

    张流瞬间沉默。栓子虽说是吃百家饭长大的,可要论尽心,就数他和刘和全。

    刘和全慈,教会了这小子什么是家,什么是亲情。

    他严厉,教会栓子是非对错和担当。

    这才使得栓子没有走歪路。

    刘和全将所有对儿女的情感,都加诸到这小子身上,而他本人,却将栓子当亲儿子来养。

    十数年悉心教育,又谈何没有思念。

    可他这样一个脾气暴躁的糙汉,哪里说得出一个“想”字。

    似是在逃避,张流转身回屋了。

    张栓有些后悔打这张感情牌。

    张伯虽然没少教训他,但每一次都是有理有据,让他心服口服的挨揍,每一次的出发点都是为了他好。

    可他此举,明显是在以感情胁迫张伯,顿时有些心灰意懒。

    “还不进来,站在门口当门神啊!”

    屋里,传来一声吆喝。

    张栓没有再嬉皮笑脸,规规矩矩的走到屋里,看着张流说:“伯,对不起。”

    张流少有的低下声音说:“栓子,我没有儿子,就是拿你当亲儿子来看待。看着你从一个小不点儿,长成大小伙儿;从一个满村跑的皮猴子,到现在大学毕业。我也不是没有私心,伯就俩女儿,按咱山里的规矩,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还没等张流说完,张栓就打断了他的话,说:“伯,你对我咋样,我心里明白。说句不吉利的话,老早就打定主意为你养老送终……”

    张流摆摆手,示意张栓听他说:“我现在也不指望你给我养老送终,你要是还认我这个伯,就赶紧离开,去外边儿干你的事去。咱村是个绝地,在这儿只能混吃等死,你这一辈子可能连个媳妇儿都讨不到。”

    张栓说:“伯,就因为这里是个绝地,我才打算留下,改变这一现状。咱村里人,哪个不是受了一辈子苦,若不改变,到老也是一天福都享不了。”

    张流说:“一辈子都这样,哪有什么苦不苦!这里就剩下二十来个老弱病残,不值当把你这个年轻人搭进来。更何况咱村哪有什么出路?”

    习惯是个可怕的东西,可以让你放下理想、放弃追求,安于困顿,却不知自拔。

    见惯了都市丽景的张栓觉得,这村里就不是人呆的地方,这也正是只要出去、不被饿死的人,都不再回来的原因。

    一时情急之下,张栓说:“伯,我们可以搬迁,搬出村里!”

    张流一愣,紧接着说:“说啥胡话呢,咱们的根在这里,要是离开了,咱们的根,就没了!”

    华夏人,就如艾青《我爱这土地》中所写的那样,深爱着脚下这片土地,尤其是生养自己的地方。

    越是贫穷、封闭的地方,对土地的眷恋,已经到了常人难以理解的地步。

    对于他们来说,生养自己的地方,就是自己的根,若是离开,就成了无根浮萍。到了阴曹地府的望乡台上,都看不到自己的家。

    这种对“根”的眷恋,说不上落后,只是跟不上了时代的发展。

    张栓自小在村里长大,自然明白村里人舍不得离开这里,只能偷换概念,说:“伯,咱们只是出去住,有时间还能再回来看看,住几天。根就在这里,就是这座小院、这座房子,丢不了。更何况,去了外面就能去工厂上班、挣钱、自己创业,生活比这里好上几十倍。”

    张流说:“我这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在村里,是大家伙儿让着我,没人和我一般见识,到外面,还会有人让着我吗?”

    张栓说:“你可以做生意,自己当老板。”

    张流瞬间笑出了声,说:“真当你伯傻是不是,在村里我是个人物,到外面,我连屁都不是。”

    张栓眼见忽悠不住,只能狠下心来放大招。

第9章 好事难做

    “要是住在县里,当初我婶子也不会……”

    婶子,就是张流早已病逝的老婆,叫宋阿花。

    话没说完,就被张流打断,大吼道:“放屁,老子的事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张栓有本事不假,大学四年,凭借过人的计算机技术,不但日子过得滋润,还攒下五六十万的身家。

    可说到底,他只是一个技术宅,人际交往上,比初出茅庐的大学生强不到哪里去。

    眼看着揭张流的伤疤,戳他的痛处依然不肯答应,张栓也来了脾气,说:“伯,我知道不让我留下是为我好,但我也没操孬心,今天我就摆开了说,你要不答应搬迁,我就留在这里陪你到死。”

    这话,嗓门不大,却掷地有声。

    张流的脾气哪受得了这威胁,一巴掌拍在张栓的头上,指着他说:“长大了是吧!翅膀硬了是吧!威胁其老子来了!”

    张栓自小由刘和全和张流教导,自然遗传了他二人的性格。

    别看张栓平日里待人温和,内心却装着一头猛虎。

    昨天挨揍、今天挨扇,火气瞬间上来了,嘶吼道:“我哪错了?我没错!是酒不好喝,还是姑娘不美,要不是为了你们,我回来这个穷山沟等死啊!”

    第一次,张栓这样对他说话,张流气的浑身发抖,二话不说抄起刚才的棍子就抽了过去。

    张栓狂叫道:“打啊!有本事就把我打死,打不死就跟我搬迁!”

    他也是个犟驴,若没这股子犟劲,也不会不顾同学、朋友、导师的反对,抛下女友,独自回来。

    两人就这样,一个打着,一个瞪着血红的眼睛,谁也不退半步。

    人,有时候就是这样,都是为了对方好,可彼此间却不退让半分。

    片刻过后,张栓的短袖上已经渗出了血迹。

    张流一愣,把棍子摔在地上,坐在一旁生闷气。

    同样的情感,不同的意识,有时候,唯有闹得血淋淋才肯罢休。

    没有恶意、没有对错,只是情感表达的差异而已。

    山里静,刘和全听到这边声音大,就急匆匆抽掉灶火中的柴火,赶了过来。

    却还是晚了一步,没能阻止张流的暴行。

    看着张栓身上的血迹,刘和全心中一颤,掀起衣服一看,背上血糊糊的一片。

    刘和全眼睛瞬间充满血丝,一句话没说,抄起门后的锄头,对着张流砸了下去。

    这一锄头正对脑袋,若是砸实了,不死也得重伤。

    就如同张流所言,刘和全是把张栓当亲孙子来养的。亲孙子被打成这样,他也失去了理智,只想着把张流这货打死算完。

    张栓也顾不上和张流置气,拦了一把,却还是砸在张流的肩膀上了。

    刘和全不解气,提起锄头又要砸。

    张栓一把抱住他,夺下锄头说:“爷,你消消气,是我惹伯生气,他才动手的,不怨他,真不怨他!”

    刘和全挣扎着说:“放屁,他这是要把你往死里打!把锄头给我,今天我要砸死这个龟孙!”

    张栓劝道:“爷,你别生气。我爸没得早,伯就是我爸,老子教训儿子,天经地义,你别生气!”

    刘和全说:“哪有当爹的,把儿子打成这样?”

    这时,一身冷汗、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的张流,才反应过来,起身对刘和全说:“叔,是我不对,你打吧,就算打死我也认了。没教好栓子,我对不住大柱和秀芬。”

    张流的语气,充满失落。

    张栓听这声音,心里满是悔恨。千不该、万不该提起婶子,婶子是张流心中唯一的痛。

    张栓说:“爷,不怨伯,是我不对,我不该拿婶子的事来逼迫伯。”

    刘和全一听,也冷静了下来。

    他明白张流的心思,这些年,不管再难,从来没有出过村子,不光是舍不得详图,更是为的就是守着这座阿花住过的房子。

    对于阿花,张流心中总是怀满愧疚。

    但这并不代表他可以原谅张流。

    瞪了一眼张流,刘和全对张栓说:“走,咱回去。有啥事儿爷给你撑着,不需要他!”说罢,拽着张栓就走。

    到门口,刘和全扭头对张流说:“杵在那干啥?来我家拿点药酒,还等着我这个老不死给你送啊!”

    张流没吭声,跟在后面。

    到家后,刘和全拿出一瓶药酒,扔给张流,说:“滚,赶紧滚,别让我在看到你!”

    张流同样一声不吭,拿着药酒,走了。悉心教导的栓子不敢顶撞自己,更对自己出言不逊,他的心已经被伤透了。

    刘和全说:“栓子,你这伤,咱村里没办法,我先用白布给你包住。等下去你刘婶家借个骡子,到县医院看看。”药酒,只能用在没伤口的地方。

    张栓说:“爷,不用,我的包里有东西。”他回来的时候,就带有一些必要的药品和处理伤口的碘伏、盐水、纱布和无菌敷贴(大号创可贴)。

    刘和全说:“你在着,我去给你拿。”

    包拿出来,教会刘和全使用后,就开始冲洗、包扎。

    感受着背上的刺痛,张栓心里越来越委屈。

    他一个清华大学优秀毕业生,多少公司抢着要。

    若不是为了让村里人过上好日子,何必回来受这苦呢!

    和静雨谈了两年半,最多接个吻,不敢更进一步,不就是为回来做打算嘛!

    可现在,他放下所有,什么也不图,只想一心一意想要为村里做点事,怎么就那么难!

    他没歪心,就想着让村里人过上好日子,有错吗?

    昨天一顿打、今天一顿打,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被打死了。

    不知不觉间,眼泪没过眼眶,滑落脸颊。

    刘和全说:“栓子,咱不哭,有啥委屈,和爷说说。”

    在至亲面前,张栓也不必掩饰,说:“爷,我想让村里人过上好日子,有错吗?”

    刘和全说:“是没错,可有时候做好事比做坏事,难得多!”

    张栓说:“难道他们都不想过好日子吗?”

    刘和全说:“好日子,谁不想过。可人心难测,各家有各家的难处,你想着好,别人可不这么认为。”

    张栓哑口无言,他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也忽略了一件看似简单的事情,背后的复杂程度。

    一件事,并不是我想着为你好,你就要去做。

    这其中的门道,深得很。

    刘和全虽然见识没他广,可对人生的体悟,却是他不可比拟的。

第10章 反思

    中午,张流吊着胳膊,送来一些新鲜的草药,显然是刚进山采的。

    刘和全丝毫不领情,黑着脸将张流赶走了。

    不过草药还是留下来了,这都是村里用了几十年的伤药,很少出现问题。

    刘和全将草药处理完,给趴在床上张栓敷上。

    张栓自早少就趴在床上,没动一下。有疼的原因,亦有心事的原因。

    从最开始的委屈,慢慢转为思考状态。

    龙h县是全国有名的贫困县,没有人才、更没有投资。

    而仡佬村更是龙h县中最穷、位置最偏的一个村。

    当初他以全省第五、全市第一的成绩考上清华,受到省、市、县、校各级表彰。

    除了没有父母,自大学入学开始,成绩优异,一路顺风顺水。

    成为清华软件编程社团成员、加入学生会、收到各大小企业邀请。

    这一切、种种的综合,造成了他隐隐有高人一等的心态。

    尤其是在龙h县这种平均文化程度不高的地方,他这个清华大学的高材生,就像落入山沟沟的凤凰,引人注目。不然,就凭他一个大学生村官,哪能得到县长的接待?

    再加上信息时代,人们接受到的各种信息繁复、众多,杂乱、不精,只是略懂些皮毛,便以为懂了,落实起来困难重重。

    张栓就属于这种情况,在京城回来前,他以为只要提出搬迁这个计划,村里人便会欣然同意。

    到县里,了解到移民安置房闲置数年无人入住,就已经在心里,暗自提高了村民搬迁的困难度。

    可他并没有认识到究竟有多难,只以为凭借自己这个大学生的身份、与村里人的关系,动之以理、晓之以情,就能说动村里人搬迁。

    但是,现实却狠狠的扇了他一巴掌、扇的他遍体鳞伤、心中戚戚!

    就连他亲近的人,听到搬迁二字,也畏如蛇蝎!

    他暗自总结自己的错误:

    第一、心中麻痹大意,低估了搬迁的困难程度,高估了自己的能力;

    第二、没有深入了解村民情况,弄清楚搬迁难的根本问题,就贸然行动;

    第三、村官,好歹也是个官,想要做成事儿,必要的手段不能少。

    张栓经历失败、放下傲气的心态转变,是带领仡佬村走出困境的第一步。

    想明白了,就要付出行动。

    吃完午饭,张栓找刘和全了解情况。

    张栓说:“爷,我也四年没回来了,想了解一下,村里现在的情况。”

    刘和全自无不允,娓娓道来。

    村里户籍上有四十三人。

    没有外出的人,带上张栓二十二人,年龄均在四十岁以上。

    其中男性十四人、女性八人;四人智力残疾、六人肢体残疾。

    其他未离开的人,也是各有各的原因。

    刘和全讲完,问张栓:“给我说说,你和你伯早上是咋回事儿?”

    张栓说:“我是想说动我伯搬迁,讲不过他,就提起了我婶,又和他顶了几句。”

    刘和全无奈道:“你呀!你伯从小就把你当亲儿子养,儿子和老子闹腾,你不是找抽吗?”这一句,算是说中了张流打张栓的重要原因。

    张栓满脸愧疚,低头不语。

    刘和全继续说:“搬迁这种事儿,你咋不找我,找他弄啥?”

    张栓说:“我不是怕你不同意,才想先说动我伯,再和他一起来劝你嘛!”

    刘和全说:“我一辈子无儿无女,在哪不一样过日子?”顿了一下,继续说:“搬迁这事儿可不容易,以前县里来过不少次,愣是没有一个人同意,这事儿不好成!”

    张栓面色羞红说:“现在我也知道了,连我伯都不想搬,其他人就更难说了。”随后正式道:“可这迁还是要搬的,不搬咱们就得继续靠天吃饭,继续穷下去。”

    刘和全思考了一会儿说:“爷知道你的性子,既然你决定了,我反对也没用。那我考考你,现在让你来劝说我搬迁,你怎么说?”

    张栓说:“第一、国家早就下达过城镇化的红头文件,现在更是扶贫、脱贫的关键时期,你身为村长,理应配合政府计划,让咱村走出交通不便、贫穷的困境。”

    张栓腻着声音说:“第二、你是我爷,孙子想做的事儿,爷哪有不支持的道理?”

    刘和全哈哈一笑,说:“这才像话,你要是早有这个觉悟,也不会挨这顿打了!”

    张栓讪笑着低声说:“这不是挨了打,才想明白的嘛!”

    刘和全笑道:“这打挨得好。说说你的计划。”

    张栓明白,刘和全这又是在考他了,组织下语言说:“先了解大家的具体情况,明白搬迁的难点在哪,再针对不同的人,制定不同的方案,有简单到困难,逐一说服。”

    “具体行动起来就是:第一、让大家了解外面的情况,明白村里和外面的差距,诱之以利。”

    “第二、组织大家开个会,向大家传达搬迁的意向,让大家有个心理准备。同时在会上了解大家最关心的问题,能当场解决的,立马解决,安大家的心。”

    “第三、收买李小中,骚扰那些死硬分子,破坏搬迁的人。”

    听着张栓的话,刘和全笑意渐浓,可听到第三点的时候,瞬间错愕起来,说:“你小子,哪来这么多花花肠子!”

    张栓不好意思说:“这不都是为了搬迁计划顺利进行嘛!”

    刘和全欣慰道:“黑猫白猫抓住老鼠就是好猫,不错,有点当官的味道。”

    张栓说:“这都是爷您教的好。”

    刘和全笑道:“行了,别和你爷来这套。你的计划,我基本同意,按你这么说,计划顺利确实可以说动大家搬迁。我就一点要求,注意照顾大家的情绪,你那个馊点子,能不用就不用。”

    张栓信息道:“没问题,我是吃百家饭长大的,肯定不会闹得太僵!”

    刘和全点点头,说:“尤其是你刘婶家,要特别注意,那老婆子比你还犟,骂起人来绝不嘴软,李懒(李小中)见她都得怕三分。”

    张栓说:“爷,我明白了。计划想要实施,还得取得县里的支持,也要准备些必要的东西,所以明天得去县里一趟,还得要头骡子,驮东西。”

    刘和全说:“行,明天让大成陪你去。咱村里就三头骡子,够不够?”

    张栓说:“应该够了,不够到县里再想办法。”

第11章 奸猾似鬼

    次日,天蒙蒙亮,张栓就和李大成各骑着一头骡子、后面牵着一头,出发了。

    从仡佬村到龙h县,近百公里,且都是山路,加上中午休息,当到d县里时,已经下午五六点钟了。

    县委已经下班,只能明天再去。

    这次,他准备把从京城采购的东西全部带回村里,就凭这三头骡子,显然不行。

    一路打听,来到骡马市。

    龙h县地处山区,村落之间相距甚远,大多数地方还是山间小路,全凭人挑骡子扛。

    所以,骡马这种在大城市已经绝迹的牲口,在这里还是很有市场的。

    骡马这东西,张栓一窍不通,好在还跟着家里养骡子的大成,不用担心上当受骗。

    张栓问:“大成哥,你说是骡子好,还是驴好?”他虽然不懂牲口,但常识还是有的,马虽然比骡、驴都好,可价格也高,往后用钱的地方多得是,能省一点是一点。

    李大成说:“骡子、驴一样干活,但是骡子不能生育、驴的价钱贵。”

    张栓一听就有了计较,买一公一母两头驴,来年还能下个小毛驴,无论是卖、是养都行。

    刚进骡马市,就有经济过来搭讪。

    张栓的短袖,因为昨天染了血,已经换下,今天穿的是一件刘和全洗的发白的格子衫,上面还隐隐能看到某某化肥的字样。

    这也难住了经济,后面牵着三头骡子的汉子,明显是个山里人;可这打头的青年,虽然穿着和山里人无异,却面色白净,显然不是个下力气的人,一时间经济也拿不定主意。

    能干经济这行,哪个不是精明似鬼,看不出所以然来,就将目光看向后面的三头骡子,说:“小兄弟,你是来卖骡子吗?”

    张栓眼珠子一转,顺着经济的话说:“你看看我这三头骡子值多少钱?”他这是要打探一下大概价格,免得买驴的时候吃大亏。

    经济围着三头骡子看了一圈,还掰开嘴瞧了瞧牙口。

    李大成在离开的时候,刘和全就嘱咐他,全听张栓的。这是个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的老实人,自然一切以张栓为主,哪怕其中一头骡子是他的,也没吭声。

    经济看了半天,才说:“那头牙口不行,只能卖肉,最多只能给你三百块;剩下两头倒还能干两年活,一头五百块,总共一千三,小兄弟你看咋样。”

    张栓在经济看骡的时候,也没闲着,上网搜了驴、骡的大概价格,发现两种牲口的价格大致相同,论干活,骡明显比驴强一些。显然李大成也是个半吊子。

    而经济给出的价格,只有网上报价的六分之一。就算与大城市相比,县里价格低,可这也低的太离谱了!

    张栓黑着脸说:“真当我是不懂行?要收就报个实价,别玩这些没用的手段!”

    经济这一行,什么样的人没见过,面不改色的说:“小兄弟,你看这样行不,三头骡子我给你涨两百,总共一千五。你要真是不愿意,咱们就当交个朋友,下次再合作。”

    张栓扭头不再搭理经济,对李大成说:“大成哥,咱们到里面看看,这人心眼儿长歪了,回去给村里人说说,以后买卖牲口,千万不能找他!”

    张栓能考上清华大学,智商肯定不低,加上在学生会混过两年,也和社会上一些公司打过交道。经济的手段,在那些公司的经理面前还是太嫩了点。何况昨天他已经被张流打醒了,经过一天一夜的深思,已经彻底放下不该有的心态,彻底融入这个贫困山区,做事自然也打起精神、提高警惕。所以对付这个经济,只需要稍稍动动心思就成了。

    大成憨厚一笑,说:“好嘞!”他是老实,不是傻,这种简单的配合还是懂的。

    经济笑道:“小兄弟是哪个村的?看着面生啊。”虽然面带微笑,心中已经开骂。

    张栓面色一冷,说:“咋的,想报复?那你得多带点人,我们村百八十号老少爷们,带人少,可就走不了啦!”

    经济脸上一僵,随后笑道:“怎么会呢,我们这些中间人,是万万不会得罪人的。我再加点,三头两千,这价格我也没有赚头,你看行不?”

    张栓脸色稍微平和些,说:“我也是个怕麻烦的人,三头七千,行咱就成交,不行你也别来烦我。”

    经济苦笑,说:“今天是我眼拙,没看出来兄弟你是个行家。七千价格确实太高,我也不好卖。我给你五千块钱,就赚一点辛苦费。”

    张栓说:“那就六千,咱们就当交个朋友,往后村里买卖牲口,都找你了。”

    经济装作为难道:“行,那就交个朋友。我叫侯东宝,小兄弟贵姓。”

    张栓说;“我叫张栓,你叫我栓子就行。”

    侯东宝说:“那行,往后就托大叫你一声栓子兄弟。不知道你是要现金,还是转账。”

    张栓说:“既然大哥认我这个兄弟,我也对你实话说吧,这三头骡子早就病了,怕死在村里,才赶紧把卖了。我也不能坑大哥,卖骡子这事儿,咱就此作罢。不过少了这三头骡子,村里的牲口不够用,不知道大哥有没有门路,给兄弟把把关!”

    侯东宝干经济也有些年头了,对牲口再了解不过,除了其中一头显老,剩下那两头健壮的很。

    本想发怒的他,听到张栓要买牲口,又打起了笑脸,说:“兄弟你算是问对人了,大哥我手中正好有两头刚成年的骡子,有劲的很,一口价,八千块。要不是兄弟你说要,我也不舍得拿出来。”

    张栓心中冷笑:都是千年老王八,何必装纯。不过为了达到目的,也得陪着演下去,说:“既然大哥舍不得,兄弟也不能夺人所爱。要是大哥有时间,就陪我在市场里看看,要是买卖成了,肯定少不了大哥的好处。”

    凭这个奸猾似鬼的侯东宝,就算手里有好牲口,也是等在抬价,大赚一笔;要么就是,收到了赖货,砸在手里,出不去。但不管是哪种情况,敢要他手中的牲口,绝对得吃大亏。

    侯东宝也没想到这个白面小子这么滑不留手,为了出货,说:“给别人舍不得,给兄弟必须舍得,这是大哥的一片心意,你就收了吧!”

    张栓心中吐槽:你这个糟老头子坏得很!但做戏得做全套了,说:“做兄弟的,哪能夺大哥所爱,你要是愿意,就陪我在市场里看看,要是不愿意,我就自己一个人看。”

    经济这个中间人,可有可无,但对于张栓这个门外汉,和李大成这个半吊子,为了不被坑太狠,还是找个经济的好。

    侯东宝遗憾的说:“既然兄弟不收,那我也不能勉强。我也没啥事儿,就陪你在市场中看看吧。”

第12章 双簧

    张栓掏出两百块钱,递给侯东宝,说:“大哥,这两百块钱辛苦费,还望你费点心思。”

    他上学时在县里待过,对骡马市还有些了解。虽然掏钱不一定能买到好牲口,但经济大多是靠关系的本地人,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可贩子天南地北哪里都有,打一枪换一个地方的不在少数。

    “兄弟哪里话,给兄弟看看牲口,肯定得尽心尽力,钱不钱的无所谓。“侯东宝嘴上这样说,却还是将钱接了过来。对这种人来说,有钱不赚是最大的错误。

    张栓打头,往里面走去。

    在三人离开后,门口的闲人们就交头接耳起来,看着张栓的眼神,带着怜悯。

    “遇上侯东宝,这小子真是倒了血霉了!”

    “侯东宝这皮子,又逮住一条大王八。”

    ……

    身后的议论张栓自是不知。

    此时,他只感叹于骡马市之大。若只看骡马市,还真以为龙h县是个f县。

    说来也是,这龙h县下辖近二十个乡,要不是仡佬村实在太穷、太偏,其他乡死活不要,也轮不到直属县里。

    随便选了一家靠中心,卖马的围栏进去。马都是驮马,不是很高大,但耐力强。

    张栓和周姓老板、侯东宝闲聊着,先让大成在围栏里转了一圈。

    末了,大成指着一匹马说:“栓子,我感觉这马还行。”

    张栓一看,是匹公马,说:“要雌的,你再看看。”

    侯东宝给老板使了个眼色,说:“兄弟想要母马,看来是想要配种啊。周老板,把你这里种好的母马挑出来,让我老弟瞧瞧。”

    做生意哪有不精明的,周老板操着一口别扭的、听不出来哪里的普通话说:“要种马,可算是来对地方了。你是侯大哥的兄弟,自然也是我兄弟,肯定给你一匹最好的。”

    张栓也不表态,笑着说:“看看,先看看。”

    若是信了这两人的话,年都能过错。

    周老板也不恼,指着一匹角落里的母马,说:“兄弟,这是我这里最好的一匹种马,你掌掌眼!”

    张栓对牲口是十巧通了九巧一窍不通,说:“大成哥,你去看看。”

    李大成依言,去掰开马嘴瞧了瞧,又围着马仔细打量几圈,说:“牙口不错,能干活。”

    张栓又对侯东宝说:“大哥看看,这匹马咋样?”

    侯东宝说:“这匹马我知道,是周老板的宝贝,一般人周老板是绝对不会卖的。”

    周老板说:“兄弟这是托了侯大哥的福,别人来,我最多让他看看,过过眼瘾!”

    侯东宝说:“周老弟再给我个面子,说个实诚价钱,都是山里人,没钱!”

    周老板看着侯东宝悄悄竖起的大拇指和中指,心中直骂这皮子心黑,却也不能拆台,说:“行,今天给侯大哥面子,一万五。这价钱,我连本都顾不住。”

    侯东宝不乐,说:“周老板,这就没意思了。我把栓子兄弟带过来,是照顾你生意,你要是这样,今后咱们可就没生意可做了!”

    周老板一咬牙,似是下了大决心,说:“一万三,最低一万三,再低这生意真的没法做了。”

    侯东宝看向张栓,说:“兄弟,这马、这价钱,也算是最低的了,你看怎么样?”

    张栓虽然看不透两人的双簧,但自始至终就不信侯东宝的话,说:“周老板,一万,行的话立马转账,不行咱们买卖不成仁义在。”

    他这是根据在网上搜到的价格来说的,一万,也是个不高不低的价钱。

    周老板看看张栓,又看看侯东宝,狠下心来说:“行,今天给侯大哥一个面子!”

    价格谈成,三人闲聊几句就付款、牵马、走人。

    李大成跟着,出了看牲口的时候,一句话也不说。

    临近天黑,才买了一匹母马、一头公驴、一头骡子。

    六头牲口,全由李大成牵着,往外走去。

    到门口,张栓说:“侯大哥今天辛苦你了,一起去吃个饭吧!”

    侯东宝说:“不用、不用,你嫂子还在家等我嘞!”

    张栓说:“侯大哥可是朝我撒了把狗粮啊!不耽误你事儿,下次买牲口还找你。

    在龙h县地界,智能手机还属于高消费产品,虽然有网络,但用的人少,更没人关注这些网络词。

    虽然不懂,但侯东宝也没有深究,说:“行,兄弟慢走,你也有我电话,有事直接打电话就行。”

    两人在买牲口途中,已经交换了联系方式。

    找了个饭馆,随便对付两口,就在骡马市附近寻了个小旅馆,住了进去。

    这旅馆,是张栓所见过配置最低的旅馆。

    一间屋子,十来张床,一人五块钱。这价格,比牲口棚里的牲口便宜的整整一倍,不过好在给牲口提供草料和水,还有人看管,不用他们操心。这也是贫困山区的特色,牲口比人贵。

    空气中充斥着脚臭味,被褥散发出来的霉味,还有外面飘进来的牲口粪便味。

    可就算这样,赶了一天路加上背上有伤,早已疲惫不堪的张栓,也是一觉睡到天亮。

    吃完早饭,张栓准备买台打印机,他带回来那些杂七杂八的玩意儿中,就少打印机。

    可转了一圈,都没找到,只能作罢,先去县委。

    到县委门口,张栓问大成说:“我去找县长,你去不去。”

    李大成说:“去派出所我都腿肚子转筋,县长更不敢见。”

    张栓哑然,也没再劝,说:“那行,你就在这儿等我,热了就找个阴凉地。”

    李大成说:“行,那你去吧,我在这儿等你。”

    张栓没再说什么,往县委大院走去,门卫还是刚回来进县委报道时那个老头,姓郑。

    既然认识,就好说话,张栓说:“郑大爷,我来找王县长,登记一下吧。”

    郑大爷抬头一看,说:“是大学生来了啊,没想到你还记得我这个老头。”说着,将登记的本子递给张栓。

    “大学生”,这称呼太尴尬了,张栓边写边说:“大爷,我叫张栓,您叫我栓子就行,‘大学生’这称呼,可千万别再叫了,太不好意思了。”

第13章 舔

    郑大爷不以为然,说:“你是凭本事考上大学的,不偷不抢,不好意思啥!咱们县,虽然也出过大学生,只有你上的大学最好,愿意回来的也只有你一个。顶 点 X 23 U S顶 点 X 23 U S不忘本,好孩子呀!”

    张栓将登记好的本子,递给郑大爷说:“大爷,我登记好了,你看看。”

    郑大爷扫了一眼,说:“果然不愧为大学生,字写得就是好。行了你进去吧!”

    张栓尴尬说:“那行,我进去了,大爷您忙!”

    由于之前来过一次,知道王县长的办公室是哪间,直接去了王县长办公室。

    “噔噔噔!”

    “进!”

    张栓推开门,直接进去。

    “你好,王县长。”

    王县长说:“吆,小张来啦,坐。”然后又对外面喊道:“小吴,给小张倒杯水。”

    张栓小心翼翼坐在县长对面的沙发上,由于后背伤口未愈,只能直挺挺的坐着。

    王县长一眼就看出了问题,问:“小张,这是咋了,不舒服吗?”

    “没事儿,不小心碰了一下。”

    “咋这么不小心呢,来让我看看。”王县长说着,就要去掀张栓的衣服。

    以前,国家不是没有分配下来过大学生村官,可都吃不了这里的苦,全都走了。张栓是第一个主动要求回来的大学生,更是清华毕业的高材生,由不得他不重视。

    要知道,大学生村官是不可能回到户籍地任职的,张栓能回来,其间的艰难可想而知。

    当然,这也体现了张栓的能量。

    这一看,不就露馅儿了吗?张栓连忙拒绝,说:“没事儿,就一点小伤。”

    王县长说:“论职位我是你的上级,上级关心下属是应该的;论年龄,你叫我一声叔,也不为过,当叔的关心子侄,利索当然。你坐好,我就看看。”

    张栓无奈,任由王县长掀起他的衣服。

    王县长一看,大怒道:“说,是谁打的!在龙h县的一亩三分地上,我说句话还是顶点事儿的!”

    张栓很无奈,怎么也想不到堂堂一个县长,会亲自掀起他的衣服看伤,只能说:“没事儿,都是些小伤。”

    可他低估了自己在王县长心中的分量。

    在村里,他只是一个大家看着长大的皮猴子,人们也意识不到一个大学生,尤其是清华大学的高材生,带来的变化。可在王县长眼力,他的分量可就重了许多。

    大学生村官,是国家统一安排的,张栓能回到原籍任职,肯定少不了一些隐晦的操作。就算不论这个,他身为唯一主动回来的大学生的身份,也由不得王县长不重视。

    一个地区的贫穷,不只是经济上的短缺,更是意识形态上的落后。一个大学生,尤其是一个敢想敢干的大学生,很可能就会带动一批人改变意识形态,走出贫困。

    这就是政绩!

    王县长坐到只是旁边,说:“别怕,给叔说说,这个亏,叔一定能给你讨回来。”

    张栓也打蛇随棍上,说:“叔,你就别问了,这事儿您还真不能管,不然还得挨顿打!”

    王县长一拍大腿,怒喝道:“反了天了,这龙h县地界还有县政府管不了的事儿!是不是你村里人欺负你,刘和全那老东西干什么吃的!”

    为了避免王县长再骂刘和全,张栓只能把张流卖了,说:“叔,不关我爷的事儿,是我伯打的!”

    在山里,长辈教训晚辈,再正常不过,只要不打得缺胳膊少腿,派出所都管不了。要是真找个外人来参合,少不了被人戳着脊梁骨骂。

    王县长哑火了,问:“咋回事儿?”

    既然说了,张栓也不打算在隐瞒,反正这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

    “我伯说山里没出路,想赶我走。”

    王县长的目光瞬间黯淡下来。果然,还是留不住吗?

    点了一根烟,深深吸了口,落寞道:“你要走,我也不拦你,只希望你将来有本事了,多帮帮我们这些穷人。”

    张栓忙说:“叔,我……”

    话还没说完,就被王县长打断了,说:“咱们县,十九个乡,三百八十个自然村,十九个行政村,十二万人,贫困率达到百分之七十五,是我这县长没本事,这个带头人没做好,给不了乡亲们出路。”说着,还抹了抹眼角。

    王县长这是演起了苦肉计,从另一个方面看,也说明对张栓足够重视。

    哪怕没有决定离开,张栓也觉得不好意思。可心里还是止不住升起一丝小得意。

    连忙将这是得意压下,张栓说:“叔,我没打算走。”

    王县长一愣,没想到打成这样都不走,还真是个死心眼儿。可这话只是在心里想想罢了,决计不能说出来。

    “不走好啊!好钢用在刀刃上,在这里你的作用绝对比外面大上许多倍!县里对你抱有很高期望,希望你不要辜负党和人民的重托,一定要带领仡佬村走出贫困。”

    县长果然不愧为县长,变起脸来浑然天成,不显一丝尴尬。

    张栓绝的自己似乎有学到了点东西,可话还是要接上,说:“请县长放心,我一定会带领村民走出贫困,绝对不辜负党和人民的重托。这次来就是有事想要麻烦叔。”

    王县长痛快道:“啥事儿?说吧。只要不违规违纪,我想尽办法给你办到。”

    张栓说:“我准备让村里人搬迁,可大家有些顾虑和困难,希望您帮忙解决一下。”他也算有进步,扯起虎皮当大旗,便于行事。

    王县长哈哈一笑,说:“你小子可真有本事啊,上次我亲自到你们村里,想要说动他们搬迁,可愣是连你们村长、刘和全那老东西都说不动。铩羽而归啊!”

    张栓听着王县长说刘和全是老东西,心里颇不是滋味,可人家又没骂人,只能提醒道:“那是我爷,虽然不是亲爷,但比亲爷还亲,我的事儿,他肯定要支持的。”

    王县长一下就听出了张栓的不满,说:“对不起、对不起,只是上次我实在被他气的够呛。”

    张栓客气道:“没事儿,他就是个老顽固,叔您多担待些。”

    随后,王县长将烟蒂按到烟灰缸里,郑重说:“不提他了,想起来我就生气,你详细说说有什么困难。”

第14章 受骗

    张栓说:“第一个是生活问题:在山里只要勤快些,吃喝都不成问题,可搬迁后都失去了来源,希望您可以出面,帮忙解决下工作的问题;”

    “第二个就是住了:您也知道,我们村离县里的安置房太远,道路不通,家具之类的大件东西很难搬出来,我准备自己掏钱,给村里人置办一套家具,但我对县里不熟悉,希望您可以帮忙找个质量好、还便宜的家具厂。”

    “第三个就是搬迁后土地、林地、宅基地的归属问题。”

    王县长思索了一会儿,说:“工作问题你放心,只要有手有脚就能给安排下工作。家具也不是问题,只要签订搬迁协议,搬迁补助款足够置办一套家具,不用你出钱。”

    停顿了一下,王县长继续说:“可麻烦就麻烦再第三个问题上,只要签订搬迁协议,原有的土地、林地、宅基地全部都归国家所有。”

    张栓也沉默了,签搬迁协议,就没了土地、林地、宅基地,村民肯定不愿意,不签又没有补助,总不能让村民搬迁后睡在地上、天天下馆子吧!

    良久,张栓才说:“叔,你看能先不能不签搬迁协议,我出钱给村里人简单置办些家具,以租住的方式住在安置房里,同时保留原有的土地、林地、宅基地。等大家安定下来,再签署搬迁协议。”

    王县长也在思考,半晌才说:“这个问题,我决定不了,得开会商讨,但我可以告诉你,这事儿成的几率很大!”

    张栓连忙感谢道:“叔,那就有劳您了。”

    王县长说:“都是为人民服务,不需要谢!”

    最后,张栓不好意思的说:“叔,您能不能写个帮忙安排工作的证明,不然大家心里不安!”

    王县长说:“没问题,咱们县虽说不大,但你们村那二十来个人还是能安排的下的。”

    张栓说:“那就谢谢叔了!”

    待王县长写完,张栓就起身告辞,说:“叔,我们那里远,得早些出发,我就不打扰了。”

    王县长说:“走,我送送你。”

    张栓忙说:“叔,不用送,我还得找吴秘书拿我的行李呢。”

    王县长说:“走吧,我送你到门口,东西就让小吴找人帮你拿出来。”

    这问题,不值得争辩,王县长愿意送,就让他送吧。

    两人一起下楼,期间王县长已经嘱咐吴秘书把张栓寄存在县委的东西搬出来。

    张栓到大门口,却发现李大成蹲在门卫室门口,和郑大爷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大成哥,去把牲口牵过来,把东西装上,咱们就回。”

    大成应声,去牵牲口。

    郑大爷打招呼说:“王县长!”

    王县长“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张栓却突然想到没买来打印机,对王县长说:“叔,咱县里哪里有卖打印机的?”

    王县长一愣,笑道:“你还真问住我了,这玩意儿咱县里没几个人用,你要是需要,我问问县委库房里有没有,有了就搬一台回去用,没有的话,有人去市里了,给你捎一台。”

    旁边的郑大爷听的一愣一愣,这刚来的大学生,咋就h县长扯上关系了呢,还叫叔。县长还答应给他捎东西!心中的小本本上,又添了一个得罪不起的人物。

    张栓说:“打字快,也方便些。有的话,我出钱买一台。”

    王县长说:“不用你掏钱,就走配发给下面的办公用品。”

    张栓一听,乐了,这叔也没白叫,也不装清高,说:“那就谢谢叔了。”

    王县长说:“谢啥,这是支持乡村发展!”

    张栓听这话,心中感叹:县长果然不愧为县长,说话就是有水平。以后有的学嘞!

    两句话功夫,李大成已经把牲口牵了过来。

    郑大爷看到牲口,眼中一喜,暗道:机会来了。

    凑到张栓跟前指着新买的一驴一骡说:“栓子,那两头牲口,是新买的吧?”

    张栓惊讶道:“大爷好眼力,连那匹母马在内,都是昨天刚买的。”

    郑大爷说:“那匹母马倒是好马,能干活。剩下那两头可就不行了。”

    张栓一愣,莫不是被侯东宝这货骗了,忙问:“怎么不行?”

    郑大爷说:“那头驴,看着壮实,可走起路来腿脚有些打颤,显然是被掏空身体的种驴,吃药撑着嘞;那头骡子也不行,看样子应该是腿受过伤。”

    张栓又问:“那匹母马呢,我是准备拉回去当种马用嘞!”

    郑大爷摇头说:“要是当种马就不行了,这马生产时受过惊,很难再配上。”

    张栓再也忍不住了,骂道:“操,这狗日的,花了两万,就给我弄了这些破玩意儿!”

    郑大爷怜悯的看着张栓,就差说你是个傻子了。

    李大成在一旁也是面露懊恼,这三头牲口,都是他过了一遍的。

    两万块,不是小数目,够的上诈骗了,王县长也连忙问:“小张,你这是找谁买的?”

    张栓咬牙切齿道:“一个叫侯东宝的经济!”

    郑大爷一听,面色悻悻不敢说话,这侯东宝正是他的徒弟,一手看牲口的本事,全是他教出来的。

    王县长吆喝道:“小吴,先别搬东西啦,把车开出来,给派出所的同志打个电话,去一趟骡马市。”

    县委,就那么大,一声吆喝,足够听的清。

    吴秘书应了一声,片刻就把车开了出来。

    张栓也不客气,嘱咐李大成把牲口牵过去,就和王县长、吴秘书一起赶往骡马市。

    他上大学以来,除了第一次单独接单,程序被骗走吃了个亏以后,就再没有吃过这么大的亏了!

    侯东宝这个坏的流脓的家伙,仗着自己不懂牲口,硬生生又骗了他一把!

    如何能不怒,这次张栓打定主意,今天不把这货揍一顿、再弄进去住几天,就白瞎了叫王县长这一声叔。

    龙h县就那么大,不到五分钟,就到了骡马市。

    张栓一下车,就喊道:“侯东宝,你这个杂碎,给老子出来!”

    侯东宝不知道从哪个旮旯里钻出来,说:“吆,这不是栓子兄弟嘛。怎么,昨天在我这儿买完牲口,今天就翻脸不认人啊!”

第15章 复仇

    张栓的脾气,平常温和,可暴躁起来和张流有的一拼,骂道:“你个狗日的,骗老子的钱,还敢说风凉话,信不信老子把你打的连你妈都不认识!”

    侯东宝面露狠色,说:“年龄不大,脾气不小,还想教训我,真当我侯东宝是白混的不成!敢做你的生意,我就不怕你找麻烦!”

    张栓挥起拳头,就要打过去,却被吴秘书一把拉住,在他耳边悄悄说:“想打别再这里,有监控。www.uu234.net顶 点 X 23 U S”

    张栓一愣,放下手来。他生气不假,但也没有失去理智,这里这么多人,要是先动手了,真闹起来,王县长也不一定能保住自己。低声说:“谢谢吴哥。”

    侯东宝就一个在骡马市混的小经济,哪里见过县长秘书。至于王县长,根本没有下车,就算下车,也不一定认得。

    侯东宝嚣张道:“来啊!打我啊!今天不打,你就是我孙子!”

    “孙子说谁呢?”

    “说你呢!”

    这套路很简单,可话说的快了,脑子反应不过来,侯东宝下意识接到。

    张栓冷笑道:“对不起,你这个孙子爷爷我不要,怕折寿!”

    围观的人,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侯东宝面色渐黑,张牙舞爪的吆喝道:“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给老子闭嘴!”

    但很可惜,没人听他的。

    既然不能先动手,张栓继续调笑道:“啧啧,孙子都做不了,还想当老子,是月亮给你的勇气吗?”

    侯东宝觉得自己的肺都要气炸了,可在整个骡马市唯一的监控下,他也不敢先动手,威胁道:“张栓……”

    张栓直接打断侯东宝的话说:“爷爷在此!孙儿听话,不能直接叫我的名字,会打屁股的吆。”

    侯东宝气的头顶冒烟儿,鼻子里喘着粗气,再也顾不上什么,直接冲出来一拳捣在张栓的胸口上。

    张栓等的就是现在,只要侯东宝一动手,他再还手就是正当防卫了。不闪不避,硬受了这一拳。

    论力气,张栓比不上山里的庄稼人,但收拾一个卖嘴的货色,还是绰绰有余。

    张栓一拳打在侯东宝的软肋上,打这地方,只会疼,却出不了什么大问题。

    说起大家,张栓绝对是专业的。以他的脾气,没人找他事儿还好,要是惹着他,绝对少不了武力解决,为此也学过几天散打。

    在京城时,要不是有那个对他一心一意的小可爱护着,不知道要惹下多少祸事。

    侯东宝吃了这一拳,强忍着疼痛,一脚踢在张栓的小腿上。

    张栓把腿转了一下,以肉多的地方,受这一脚。

    监控盯着呢,总不能一个人一直打着另一个人,硬说是正当防卫吧?也不能让王县长太难做了。

    张栓又一拳,打在侯东宝的心口,力度把我刚刚好,只能改变一下心脏跳动的节律,同样出不了大问题。

    侯东宝只觉胸口发闷,眼前一黑,坐到了地上。

    张栓也没乘胜追击,站在原地嘲讽道:“就这三脚猫的功夫,还想和爷爷动手,你是不是偷了谁家的豆腐,塞脑子里了?”

    侯东宝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瞪着张栓,没有说话。心中却打定主意,只要这小子落单,绝对要让他还回来。可现在,也只能看着张栓蹦,骂又骂不过、打也打不过,他也很无奈啊。

    这时,派出所的车来了。

    四个警察,从车上下来。打头那个,一眼就看到了吴秘书。赶紧过来打招呼,说:“吴秘书好。”

    吴秘书说:“你好,方队长。这时我兄弟,张栓。”

    张栓也见机伸出右手,说:“你好,方队长。”在县里混,总少不了和公安打交道,认识个人,总是能行些方便。

    方队长握住张栓的手,说:“你好。”

    这里不是寒暄的地方,打过招呼后,吴秘书说:“方队长,就是地上那个,不但骗我兄弟的钱,还打了我兄弟,这里有监控,证据确凿。”

    方队长会意,说:“吴秘书请放心,我们一定会严肃处理。”然后又对手下说:“带回去,仔细调查!”

    “等一下,等一下!”就在这时,一道声音传来,张栓扭头一看,正是门卫郑大爷。后面跟着牵着牲口的大成。

    张栓问:“大爷,怎么了?”

    这打野跑到跟前,喘着气,诺诺道:“栓子,这不成器的东西,是我徒弟,这钱我让他全部退给你,你看能不能……”说着看了看方队长,意思很明确,希望放侯东宝一马。

    放倒侯东宝,张栓气也出了,不经过派出所就能追回损失的钱财,少了麻烦,再好不过。可这事儿也不能就这么简单的了结了,得让侯东宝张长记性。

    郑大爷见张栓不吭声,一脚踢在倒在地上的侯东宝屁股上,说:“孽徒,还躺在地上干什么,快起来给栓子道歉!”

    侯东宝见这阵势,也知道惹到了招惹不起的人物,忍着痛爬起来,走到张栓面前,躬身说:“对不起,我有眼不识泰山,还望兄弟放我一马,钱我会一分不少的全数退回。”

    张栓装作为难道:“侯大哥,现在不是我原不原谅你的事儿了。这里有监控看着,派出所的同志也来了,我说话也不起作用了。”吴秘书、方队长,还有车里的王县长,都是来给他撑场子的,若是他这个当事人愿意息事宁人,其他人也不会多事。

    见张栓咬着不放,郑大爷忙说:“栓子,我儿子闺女都在外地,就收了个徒弟给我两老,我求你了,你救放过他吧!”说着,就要作势下跪。

    张栓哪能让郑大爷跪下,不然有理也变没理了,一把拉住郑大爷说:“大爷,使不得,千万使不得!要不是你,我也不知道这牲口有问题。我问问方队长,看这事儿怎么办?你千万别跪!”

    方队长在一旁听着,立马说:“你是当事人,你愿意和解,我们也不会追究。”

    张栓说:“大爷,方队长的话,你也听到了,只要你徒弟往后不坑蒙拐骗,这事儿也就结了。”

    郑大爷这才站直身子,说:“谢谢栓子,谢谢栓子!”而后,又对侯东宝说:“听到没有,往后好好做人,不要再做缺德事儿了!”

    逃过一劫的侯东宝,忙说:“谢谢兄弟,我侯东宝往后一定好好做人!”

第17章 愿做一个自己讨厌的人

    张栓没搭理他,对郑大爷说:“大爷,你就放心吧,既然他认识到了错误,我也不会再追究了。www.uu234.net”

    郑大爷说:“谢谢栓子,这不成器的东西,让你闹心了。我这就让他回去给你拿钱。”

    一旁的侯东宝见机说:“兄弟稍等,我这就回家拿钱。”

    张栓叫住要去拿钱的侯东宝说:“钱你也不用给了,就按昨天我的要求,把这三头牲口换成好牲口就行了。”

    侯东宝眼中一喜,能不拿钱是最好了。昨天那两万块钱,至少有一半落入了他的口袋,就算把这三头牲口换成好牲口,他也不亏。

    郑大爷对侯东宝再了解不过,踹了他一脚后,对张栓说:“栓子,这次我亲自给你挑选,你放心,绝对是整个骡马市中最好的牲口。”

    张栓说:“那就麻烦你了。”

    说完,郑大爷拉着侯东宝往骡马市中走去,待走远些,侯东宝才悄悄问:“师傅,这小子什么来头?”

    郑大爷狠狠瞪了他一眼说:“问王县长叫叔,你说什么来头!还有,你小子下手前也不打听打听,今天要不是我跑得快,你就被抓到派出所里面啦!”

    显然侯东宝的所作所为,郑大爷一清二楚,说不定还在其中得什么好处。

    总之,两人都不是什么好鸟。

    骡马市外,张栓嘱咐李大成在门口等郑大爷后,谢过方队长,和吴秘书、王县长又回到了县委。

    在县委的仓库中翻出了一台新打印机,还蹭了一箱纸、几根替换的墨滚。

    和吴秘书闲聊的几句,得知吴秘书叫吴新成,三十岁。

    半个小时候,郑大爷和李大成回来了。同时也牵回来了七头牲口。

    郑大爷说:“栓子,都是按最低价买的,多出来的钱,让东宝又添点儿,没经过你同意,就又买了头骡子,还希望你不要介意。”

    有好处,张栓怎么会介意,说:“没事儿。”

    之后三人、伙同吴秘书把张栓的行李装到七头牲口身上。

    此时已经十点多,出县委买了点吃的,就匆匆往村里赶。

    出了县城,一时清净不少。

    眼观高山绿树,耳听虫鸣鸟语,恍惚间,张栓发现自己从张流家挨了打之后,似乎变了。

    从舔王县长,到教训侯东宝,似乎是将以前有意无意中接收的知识融会贯通起来,懂得了算计和借势。

    曾经作为技术宅的他,最讨厌的就是这样媚上欺下、工于心计的人,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成为这样一个令人生厌的人!

    可那又如何!他做这些都是为了让村里人过得更好!他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哪怕变成自己讨厌的人,也从不后悔!

    与此同时,在王县长的办公室。

    吴秘书、吴新成问王县长,说:“舅,张栓不就是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吗,就算是清华毕业,你也不用对他这么客气吧!”

    王县长毫不客气的批评道:“让你好好学,整天就知道玩儿。相关文件规定,大学生村官只能异地任职,他却回到了户籍所在地。并且,大学生村官的调配是国家统一安排的。你仔细想想就明白了!”

    吴新成恍然大悟,同时也大吃一惊,说:“这样来说,他的关系是在京……”

    王县长立马打断吴新成的话,说:“心里明白就行,不需要说出来。”

    吴新成呆呆的嘟囔道:“有这关系,还回来这个穷地方,不会是个傻子吧!”

    王县长面色一黑,教训道:“你傻了他也不会傻!出去干你的事吧,别再玩手机了!”

    吴新成悻悻的出了办公室。

    ……

    张栓李大成一行,到夜里才打着手电,回到了村里。

    卸下牲口身上的行李,给王县长报过平安后,吃完晚饭,就上床休息了。

    第二天早上七点,张栓就起来了。

    吃完早饭,将新带回来的十多平米的太阳能电池板架起了,接上电池,打开电脑,张栓就开始工作了。

    他打算晚上喊村里人过来开个会,说下搬迁的事情,让他们心里有个准备。

    同时也放一些城市宣传片,尤其是搬迁后人民幸福生活的宣传片。

    他从京城回来前,就打算让村里人长长见识,所以在电脑上下载了不少电影和宣传片,所以素材他不缺。

    现在唯一缺少的就是开会时的演讲稿。

    这东西,对他一个技术宅来说,是天大的难题,苦思冥想、坑坑憋憋、几经修改,到下午时分,才写出一篇不合格的演讲稿。

    无论演讲稿合格与否,会还是要开的。

    村子就那么大,晚饭时吆喝几嗓子,人就陆陆续续的来了。

    不过刘婶来时,带来了个闹心的消息:村里人传,张栓在外面搞大了女孩的肚子,不想承担责任,才跑回来了。

    不用多说,张栓也知道这是李小中这个二百五造的谣。

    等人聚齐,会议正式开始。

    没有会议室,大家就随便找个石头、小板凳坐着。

    刘和全身为村长,首先说:“这个会是栓子开的,从今天开始,我就不管事儿了,有啥事儿找栓子就行。”

    只有二十多人、还都是些中老年人的村子,能有啥事儿?所以也没人反对。

    张栓说:“在开会前,我向大家说个事儿。我张栓是大家看着长大的,啥样的人大家也都清楚。想要造谣,也编个像样的故事,这样大家也能乐呵乐呵!”

    一句话,抹平了搞大女孩肚子的事儿,随后说:“咱村子里,去过大城市的人不多,现在我先放个小电影,让大家看看外面是啥样子的。”

    之所以说电影,是因为大家所能接受的关于影片的,只有电影这个词,至于纪录片、宣传片这些词汇,大家根本理解不了。

    说完,张栓打开投影仪,播放早已挑选好的两个宣传片。

    两个宣传片,一个讲的是国家科技腾飞,航天、高铁之类;一个讲的是智慧城市、智能生活!

    这两个宣传片,在这个连手机都只是知道有这个东西的村子里,冲击力可想而知。

    宣传片中,每出现一样东西,大家都会讨论、惊奇一番,等宣传片放完,依然喋喋不休。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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仡佬介绍:
仡佬:音译方言,意为偏僻,不常去的地方。
一个清华大学毕业生,毅然回到生养他的穷乡僻壤。
带领二十多位对他恩重如山的老弱病残,被迫踏上致富路!
仡佬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仡佬,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仡佬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