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2筒4
这是2012年的8月17日,星期五。从晚上9点被捕开始,我已经坐了三个多小时的警车了。好在,看守所终于到了。
时间已经到了凌晨了,看守所里的灯火还在亮着。
我被两个警察押着,推着进了这个看守所。看守所不大,里面现在正有两个干警在边抽烟边看电视。
“来新人了?犯的什么罪啊?”其中一个干警看到我之后就把烟给掐了,站了起来,就要去倒水。我知道他倒水不是给我喝的,而是给我身后的两个警察喝的。
一个警察接过干警递过来的水杯,叹了一口气:“唉,别提了,这就是那个前段时间那个闹得很大的分尸案的嫌疑人。这家伙,真能躲啊,我们足足找了两个多月,上头都快把我们给骂死了。现在总算是被我们抓到了。他娘的,终于可以回去交差了。”或许是这个警察还觉得不够解气,还在我的屁股上踹了一脚。
我被踹得踉跄地走了两步才稳住身形,没有说话,只是低着头。
那干警继续问:“这小子哪里人啊?”
“不晓得,是个黑户,没身份证的。但是他说他是本地人,听口音也的确像是本地的。”
我就被带到了一个小房间里,手铐也被解开。在我的身后还有两个警察和一个干警跟着我。
那个干警拿着电棍指着我说:“老实点儿,把身上的东西都交出来。”
我看了一下那个干警,他就按下了电棍的开关,噼里啪啦的声音在不停地警告着我动作快一点。这是我第一次进看守所,所以我也不知道要把什么东西给交出来。我只是把我口袋里的钱包和手机拿了出去。然后就等待着他们的下一个指令。
“皮带和鞋带也全部解下来。”
对于这个指令我有些疑惑,为什么还要把这种东西给解下来。后来我才明白,这两样东西被解下来是有多么大的必要。
所有的东西被交到寄存处之后,干警就给了我一张入监凭证,但是他们习惯性地管这个叫“服务条”。
他们又把我押到了监区,刚走到大门的时候,还没有仔细看看周围是什么情况,就有一个持枪的武警对着我说:“老实点儿,蹲下别动。”
蹲下来的我才有时间去看周围的情况,我的面前是一个大铁门,在大铁门的旁边还有一个小铁门,小铁门边上就是一个值班室,里面还有一个干警在看报纸。
送我来的派出所警察到那个干警的身边去帮我办了手续,然后那个干警就把小铁门给打开,让我走进去。
走进监区,我的心里就有些发虚。监区里的灯光很暗,但是还是能够让我看得清这周围的高墙,以及墙上那虬杂的电网。
有两个看守走了过来,他们看到了我之后就开始骂娘,接着就让我脱衣服搜身,要脱光,连袜子都要脱。等到我脱光之后,其中一个看守就把我的鞋子拿了起来,然后就掰了掰。发现我的鞋子是可以掰弯之后,他就对着另一个人说:“没有违禁品,可以带走了。”
他们给了我一个塑料盆,让我端着,盆里面有毛巾、牙刷、牙膏和一个碗。然后我被带进了“筒道”,其实就是楼道,只是他们喜欢这么叫。他们把我带走了二楼第四间,他们把这个叫“2筒4”。
监舍,也就是号子。这号子的宽度不到三米,长度大约在7米。但是高度却是足足有6米多高。打开门之后,酸馊味和汗味就迎面而来,我看到里面有一个大通铺,一长溜的板子,足足有五米多。上面密密麻麻地睡了十几个人。靠门的地方,有几个人睡得很死宽松,但是越是到后面的话,人就越挤。前面的还能平躺着睡,后面的人就只能侧着睡了。
一个看守把睡在最前面的那个人叫醒:“喂,黑子,新来的就交给你了。你看着办吧。”
那个被叫做黑子的人看了我一眼,用本地话对我说:“哪儿的人?”
我也用本地话轻轻说了一句:“本地的。”
黑子没有再和我说话,拍醒了他身边的一个人:“你去帮他找个睡的地方,老子接着睡。他妈的,半夜送人进来,还让不让人好好睡觉了?”
被叫醒的那个人示意我把盆放到大通铺下面之后,就直接领着我走到了最后面。其实他们不管这个叫“大通铺”,而是直接叫“板子”。这个称呼其实也是很形象,但是我还是宁愿管这个叫大通铺,最起码听起来会更像是人睡的地方。
就以前,我绝对没有看过这种场景,一米左右的宽度,大约两米的长度上,就就么点儿大的地方睡了三个人,现在还要把我也加进去。
我把求助的目光看向那个领我来的人:“这个,我怎么睡下去啊?”
那人先是没有说话,直接在两个人身上分别踢了一脚:“挤一挤,加个新人。”
就这样,我被塞了进去,真的很挤。
有一个人正对着我,我能够看得清他的相貌,大约四十来岁,干瘦得很,大黑皮肤,脸上皱巴巴的。他看着我:“犯了什么罪啊?”
我说:“我没罪。”
周围醒着的人都笑了,他们一起说:“我们也没罪。”
我知道他们是在嘲笑我嘴硬。我也不解释,就这么将就着睡了。这么挤的地方真的很难睡着,可是我实在是太困了,闭上眼睛熬了一会儿还是睡着了。
第二天五点钟的时候,我们就全部被叫醒了。看守所有一个很吵的响铃,五点钟的时候就会准时响起。
然后所有人就得起床,每间监舍都有厕所,但是却也只有一个厕所。现在刚起来,每个人都憋着尿意。所以必须排队尿。似乎是和睡觉的顺序一样的,从睡在最前面的那个黑子开始,然后就是按照顺序来。并且每个人上厕所的时间都要很快。
黑子和睡在前面的几个人尿的时候没有人算时间,但是后面的人,每进去一个,黑子就会问一声:“大的小的啊?”
然后还要给他们规定时间,大号两分钟,小号20秒。没有人敢去谎称大号,被发现了的话就会少不了一顿胖揍。
上完厕所之后就要去洗漱了,每一楼都是有集体的洗漱房的,就在筒道的最后面。好吧,我竟然也被他们影响着把楼道叫筒道了。
洗漱间有10个水龙头,所以就有10支队伍。我是新来的,端着盆排在队伍的最后面。我这一队,黑子就是站在最前面,然后还是按照睡觉的顺序排了下来。
洗完的人就会把自己的盆放回监舍的大通铺。也是在这个时候,我才发现了原来在这大通铺下面的墙体上有一个洞。昨天晚上没有注意我就没有发现。但是现在我就疑惑了,这个洞并不是很大,只有脑袋一般大。但是也足够让人吃惊了,这是有人想要逃狱挖的吗?
我问其他人,他们就笑我。他们笑我是一个“一进宫”,什么也不懂。
原来这个洞并不是逃狱的人挖出来的,而是为了方便看守而设计的。如果监舍里有人打架,声音就会透过那个洞传到看守室里,到时候,看守们就会来修理打架的人了。
看来真的是我什么都不知道吧,所以我就把我的疑惑全部问了出来。包括,为什么要上交皮带和鞋带。监舍的高度又为什么会有六米高。
他们好像很喜欢在我这样的新人面前炫耀他们的“博学”。所以我就顺利地了解到了上交皮带和鞋带是为了防止有人拿这些东西绑人闹事,同时还能增加犯人逃跑的难度;监舍修到六米高是因为要防止有人上吊自杀。听他们说如果在看守所混得不好的话,最好还是早点儿进监狱,因为监狱的管理制度更完善,待遇会更好。说是待遇更好其实也就是和看守所作比较罢了。我能够想象,监狱的生活也好不到哪里去。但是他们说,因为我是本地人,只要我老实呆着,就不会平白无故受到欺负。真正受欺负的人除了那些喜欢闹事的,其实还就是那些外地人。
看守所的早餐很差劲,就是两个馒头,外加一瓶水。馒头下肚,再灌上大半瓶水,也确实能够让人体会到饱的感觉。只是这样的话,其实并不耐饿。黑子还有和黑子走的近的人吃的和我并不一样,他们有面条可以吃。
我也在这个时候才明白了,黑子究竟是什么身份。他也是犯人,只是被看守选成了“学习号”。学习号就是被安排这管理意见监舍的人,他们一般都是那间监舍里面最能打的,或者说是资格最老的。他们会拉拢两三个能打的人和他们一起管理监舍。有不服从管教的人就会由他们出面,能够帮看守省不少的事情。但是看守所的人都不叫他们叫“学习号”,而是叫“号长”。
号长的圈子里的人会比普通犯人的待遇好很多。但是我不羡慕他们的生活,因为我知道自己很快就会出去。我坚信这一点,原因无他,因为我知道我没罪。
第二章 *滨
这是2012年8月20日,星期一。
这也是我在看守所生活的第三天了。在这三天里,我已经经过了公安局的预审,还去过了一回检察院。只要再经过法院的审判之后,我就得去真正的监狱了。到了那个时候我也就不再是什么分尸案嫌疑犯了,而是成了一个真正的罪犯。但是我还是要说我没罪。哪怕我没有证据。
2筒4,也就是我的监舍,终于在今天中午的时候又迎来了一个新人。
这是一个斯斯文文的新犯人,还戴着一个眼镜,但是眼镜是塑料框。起初我还以为他的眼镜一直都是塑料框的,后来我才知道他的眼镜起先是金属框的。但是看守认为金属框可以加工成其他的小玩意,所以就给换成了塑料框的了。
看守把这个人带来的时候还在这个人身上踹了一脚。
黑子问看守:“这小子犯了啥罪?”
看守很是鄙夷地看了这个眼镜男一眼之后就说了:“强奸。”
在这里,强奸犯几乎就是最受鄙视的人了。因为大多数人犯罪还是因为生活所迫,但是强奸犯却只是因为为了破坏社会秩序而犯罪。这种人毫无廉耻,他们完全就是为了迫害妇女同志而存在的。
黑子也对着这个新来的眼镜男呸了一口:“妈的,竟然是一个‘干犯’。”
看守所里的人喜欢把强奸犯叫“干犯”,我觉得这个称呼也是很形象的。而且我也讨厌强奸犯。
在看守走了之后,黑子就问这个眼镜男:“叫啥?”
眼镜男看着黑子,没有回话,反倒是环顾四周。直到他看到了大通铺下面的盆子,他才有了动作。直接走到大通铺前,蹲下身子就要把自己的盆给塞进去。
“我去你妈的,敢无视老子。”黑子坐在大通铺上,直接就是一脚踹在了眼镜男的肩膀上。眼镜男被直接踹到坐在了地上,手里的盆也掉了下去。
他抬起头看着黑子,脸上有些怒气:“你这人怎么打人啊?你不知道看守所里犯人是不可以私斗的吗?信不信我去告你?”
黑子笑了,周围的人也都笑了。笑着,黑子就带着几个人站了起来。
然后我就见到我在看守所里的见到的第一次打架。说是打架,其实也不算是打架。因为打架是两个人或者是两伙人互相动手,但是这一回却是只有黑子那边的人在动手,眼镜男完全就没有还手之力。就是这样的打人,黑子他们甚至都没有碰到大通铺一下,在过道就把*滨给狠狠地修理了一顿。
但是黑子他们打人很是有分寸。他们不打脸,不打胸肋。这样就不会在外表上留下伤口,也不会在因为肋骨被打断而变成气肺。当然了,肋骨被打断不一定就会变成气肺,还要被打断的肋骨扎进了肺中,导致肺里面进了空气才会有气肺的出现。
经过这么一回之后,眼镜男也就老实了很多。黑子问什么他就说什么。于是我也就知道了这个眼镜男的名字叫做*滨,本地人,强奸了自己的嫂子。
本来强奸犯就够招人恨的了,强奸了自己亲人的人就更招人恨了。
黑子找了一张报纸,让*滨拿着,并且要他大声地读报纸。如果只是单纯的读报纸那么也并没有什么难的。但是黑子把*滨的眼睛给摘了,让*滨背靠在墙上,然后半蹲成马步的样子,并且只能一只脚蹲,另外一只脚要架在那只受力的脚上形成一个二郎腿。*滨的双手还得伸直。
就这么读报纸的行为,黑子管这个叫“开摩托”。在后来我也自己尝试了一回“开摩托”,很难受,真的很难受。用不了多久你就可以感觉到你的腿已经不再属于你自己了。其实时间一长,你的手臂也会很酸,但是这种手上的酸比起腿上的痛苦来说根本算不了什么。
果然,没到一分钟,甚至可能30秒都没到,*滨就开始求饶。但是黑子并不打算就这么放过他。有个跟着黑子混的人就走到了*滨的面前,开始踢他的大腿内侧。只一脚,*滨就被踢倒了。
黑子骂了一声:“妈的,是个软蛋。快起来,重新开始。不然的话,老子打死你。”
或许是黑子的威胁起了作用,*滨很快就站了起来。
每一回*滨坚持不住了,就会有人把*滨给拉起来。
就这么磨磨蹭蹭过了半个多小时。黑子终于觉得乏味了。他把*滨手里的报纸拿了过来,然后撕了一块下来。接着又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烟盒。烟盒里还有几根烟。他拿出一根烟,从里面把烟丝扯了一些出来,卷在了报纸里。
看守所里最大的乐趣就是吸烟了,但是烟在看守所里是很奢侈的东西,所以都要省着些抽。就这样拿报纸卷烟丝抽,熟练的人能够把一根烟均匀地分成四根抽。他们管这种报纸卷烟丝的叫“纸炮”。
黑子点燃这样的一根纸炮,看着*滨:“你的摩托开到哪里了?”
*滨还有些迟疑,一时间他还不明白黑子的话是什么意思,所以就啊了一声。
旁边就有人踢了*滨的大腿内侧一脚:“他奶奶的,啊什么啊?问你摩托开到哪里了,你没听见是吧?”
所以说真正到了危机的时刻,人的潜能是无限的,*滨一下子就明白了黑子是什么意思,然后张嘴就说:“已经开到上饶了。”
“继续往前开。”黑子没有说话,旁边自然有其他人替黑子说话。
没过多久,又有人问:“开到南昌了吗?”
“到……到了。”
“继续开,老实点儿,自己报站。听见了没?”
有人拿出了自己的拖鞋在*滨的面前摇了摇。监狱里的拖鞋都是拖鞋王的,特别耐穿,打人也特别疼。用这种拖鞋王的牌子的拖鞋打人,看守所里面还有一套说法,那就是“王的制裁”。
*滨显然是被吓得不轻,连忙就不停地说:“到向塘了……到抚州了……到揭阳了……到潮州了……到汕头了……”
他就这么说着,周围就有人乐了,直接指着*滨就说:“这小子去过广东。这是去广东的铁路站点。”
周围的人也都乐了,就连我都笑了。在看守所里的生活毕竟还是太过乏味了,能够看到这种节目的话还是很能够逗乐的。反正我也是很讨厌*滨这种人。
最后解放*滨的还是看守所的制度。看守所里面的制度就是每周一到周五都是坐板子,坐板子就是什么事也不干,只是坐在那个大通铺上。从早上做到晚上吃饭的时候。中午有两个小时的时间给犯人们吃饭和休息。而坐板子的时候就会有看守不定时地检查,看看这些号子里面的人有没有出现什么违规的动作。后来我才知道之所以会有看守来巡逻,还是因为我们这个地方太穷了。经济发达一些的城市的看守所里都会有监控摄像头,每个监舍里面都有。在那些地方,监舍吸烟这种行为不可能像黑子一样这么光明正大,必须要躲在监控的死角里才行。总之,只要有监控的话,那么就不会有看守巡逻这种事情了。
但是坐板子的时候,*滨并没有板子坐,他只能坐在地上。黑子不让*滨上大通铺,他说和这种人坐在一起他会觉得很恶心。
*滨就这么坐在地上,直到晚餐时间的到来,这段时间中他就是一直在揉自己的腿。
晚饭的时候黑子问我,到底是怎么进来的。
其实在这之前他们就问过我很多回。但是我每次都是说我没罪。只是他们每次都是当做笑话听。
直到后来他们从看守嘴里得知了我是分尸案的嫌疑犯之后,他们才开始慢慢相信我可能真的没罪。
因为我的身上完全没有一点儿杀人犯的特征,没有那种凶狠劲,身上也没有什么比较惹眼的特征。我没有染发,没有长指甲,没有纹身,也没有耳洞。看起来我就像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大学生,柔柔弱弱,文质彬彬,还特别腼腆。反正怎么看也不像是一个能够做出分尸这种事情来的人。
我没罪,可是被抓了起来。即使是这样,我也只是平静地接受了这一切。在号子里没有做过一丝反抗,也没有选择去叫冤叫屈。好在号子里的人还是蛮关照我的。虽说我总是在他们的眼中看到了同情和怜悯。但是我并没有因此而悲伤,比起同情和怜悯,最起码他们之中已经有人相信了我是无罪的了。
但是即使是这样,我也没有混进别人的圈子。
看守所里的圈子都是很固定的,就好像号长的圈子一间号子也就是三四个人左右。一般强奸犯的话,是很难和同号子的人组成一个圈子的。因为强奸犯总是很喜欢去吹嘘他们是怎么玩弄女同志的。这种话题或许只有他们强奸犯能够互相交流。反正在2筒4里面,黑子已经说过了,要是*滨敢去说这种话题的话,他一定会去撕烂他的嘴的。
看守所里有不少强奸犯,这些强奸犯总是喜欢在闲暇的时候聚在一起。他们只有聚在一起的时候才不会被欺负,除非他们本人就很能打。看守所里管强奸犯的圈子叫“打井队”,不要问我为什么会有这么一个称呼,你只要想象一下井的形状能够对应女性身体上的什么部位就会明白了。
晚饭过后,看守就来找*滨去印模板。所谓印模板,其实就是去按指纹,收录指纹库;再就是拍照存档。但是*滨毕竟是“一进宫”,不知道按模板什么意思。他还以为是挨打,把他吓得直摇头。
其实也不怪*滨,主要是看守所里的行话对外人来说确实是太陌生。*滨已经知道了,在大通铺上侧着睡叫立板子,坐在大通铺上不动就叫坐板子。所以很容易就可以让他联想到了印模板就是在打人。
第三章 判刑之前
监狱和看守所里面最麻烦的就是懂法律的人。因为他们总是能够找到各种理由来反抗警察的管教。
好在*滨并不懂法律,看守叫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
等到*滨回来之后。已经到了真正需要休息的时候。
黑子还是没有让*滨上板子,而是让他直接睡在地上。反正现在是夏天,在地上睡也不会把他给冻死。而我还是睡在板子的后面,享受着人贴人肉贴肉的待遇。
第二天上午的时候,2筒4里面有五个人被带走了,其中就有黑子。他们要去的地方是法院,今天是他们审判的日子。
今天已经是8月21日,星期二了。算了算日子,后天就是我就是去法院的日子了。
上午的坐板子,我坐在大通铺的最后面,一个人发着属于自己的呆。
没有了黑子的存在,*滨一下子就活跃了很多。但是2筒4的其他人都对他不感冒,所有人都讨厌他。也包括我,但是他还就凑到了我的身边来,因为只有我看起来是那种不会欺负他的人。其实就体型和外表上来看,我更像是那种容易被*滨欺负的人。因为我个子很矮,只有160,而*滨少说也有175.
*滨还是坐在地上,只是就坐在我的旁边。*滨见我没有赶他走就知道了他的选择是正确的。许是无聊了,他就问我:“你是犯了什么罪才进来的?”
我没有理会*滨,我讨厌他到那种想作呕的程度。但是*滨却因此不依不饶起来了,他一直拍着我的膝盖:“说说嘛,说说又没事。”
我看了一眼*滨,目光很冷,语气也很冷淡:“别碰我。”
周围的人也注意到了我这一边的动向,他们看着我就笑了:“矮子,别跟这小子啰嗦,直接打他妈的。”
号子里的人因为不知道我的名字,所以就直接叫我叫矮子,我也不在乎,反正我在2筒4里面本来就是最矮的那个。
*滨倒是不乐意了,他推了推我的腿,然后就直接把手搭在了我的腿上,不屑的说:“不是我说,就这样的货色,我一只手就可以……”
*滨的话已经止住了,因为其他人看着他的眼神已经变了。*滨明白,要是再说下去,可能他就会挨打。号子里的人本来就讨厌他,所以也就不会容许他这么嚣张地说话。
*滨有些兴致缺缺,摇了摇头不再说话。但是我却受不了了。
“把你的手拿开。”
*滨瞥了我一眼:“放一下又没事。”
“一……”
我看着*滨就开始报数,周围的人也就都开始坐正了身子,准备看我和*滨上演的好戏。
*滨没有对我多加理会,对于我,他实在是找不到什么理由有什么好害怕的。
但是我没有数二,直接就在他的太阳穴上来了一拳。没有防备,*滨直接被打懵了。但是我也没有给*滨反应的时间。我用我最快的速度拉住了*滨放在我腿上的手,用力一扭就直接把*滨的手别到了他的背上。
这个时候号子里的人都开始叫好,*滨也反应过来了,他开始用力挣扎。
我知道我的弱点,我的力量不够。不可能就这么和*滨开始较劲,一旦真的较劲起来,输的人最好很可能就是我。我能做到这一个局面完全就是抓了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的时机。
一般人报数都是报到三才开始动手。我故作报数就是为了让*滨陷入这个惯性思维。但是我并不会就这么数到三,我数到一就会动手。果然就打得*滨一个措手不及。
我不能够给太多的时间让*滨去挣扎,不然的话,很有可能就会被他扭转局势,我抬起脚直接就踹在了*滨的肩胛处。
伴随着*滨的惨叫,就是*滨的手无力地耷拉了下去——脱臼,也有少许的骨折的可能。
周围的人看我的眼神已经变了,他们都是见过世面的人,所以他们也明白我这个动作代表了什么。这是一个很简单的动作,几乎所有人都可以轻松做出来,但是却也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出来的。一般人并没有这种狠辣的性子,愿意一出手就把别人给弄成这样。
这一回我再去看别人,别人的眼中已经没有了原来的那种怜悯的眼神。他们似乎已经确信了我是那种的确可以做出分尸案的人。不知道是谁说过,沉默的人是最可怕的,因为你永远不知道沉默爆发的时候他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看守还是来了,问了情况之后,就直接走到了我面前,先是骂了一声晦气,然后就给了我两个嘴巴子。然后找了一副手铐来,把我的双手就给铐上了。接着就把*滨给带走了。估计是把*滨给带去治疗了。
要在看守所这种地方真正混下去,其实还是要打一架,只有打完一架,别人才知道你不好惹,也就不会再惹你了。
黑子回来之后,听到号子里的人给他讲述这种事之后,他还特意看了我一眼。
*滨终于回来了,没有夹板,也没有绷带。看来只是脱臼了而已。*滨回到2筒4之后,一碰到的我的目光,就把目光转向他处。
看守所和监狱这种地方的主流文化其实还是流氓亚文化。在这里够义气,有胆识,能打架的人会得到别人的尊敬;反之,则会受到别人的欺凌。就比如*滨,他在2筒4受到了孤立不说,还被黑子叫去为2筒4做事。打扫监舍的工作理所当然的就落到了*滨一个人身上。反正监舍也不怎么大,垃圾也不是很多。
反倒是我,在2筒4里面得到了更好的待遇,虽说睡的地方还是只有那样一点点。但是我已经满足了。
我也在黑子和众人的谈话中知道了黑子是犯了什么罪。他和另外四个人一起干了一件抢劫的活,今天的审判给黑子判了七年,其他四个人都是五年。黑子说,这周五他就要到圈子里去了。说到这里的时候,黑子和另外四个陪他一起受审的人还一起笑了起来。看守所里的人把监狱叫圈(读“juan”,第四声,猪圈的圈)子
监狱啊,或许真的如他们所说,要比看守所的环境好很多吧。
就这样过了两天,戴着手铐的我终于也到了上法庭的日子。
因为分尸案的影响太大,所以我的审判是公开审理。原告不是被害人的家属,而是由警方作为公诉人。
我到达被告席的时候,一大堆记者对着我按下了快门。这也是我这辈子最“长脸”的时刻了。我甚至可以想到,第二天报纸上的头条就是分尸案杀人凶手落网受刑的消息。
2012年6月15日。我所在的这个城市发生了一件大事。从河道了里捞出来了一个麻袋,麻袋里面装着大量的尸块。经过法医鉴定,死者死于五天前,也就是2012年6月10日。警方吧6月10日那一天定为案发日期。
警方的提供的第一个证据是一把铁锹,一把被磨得很锋利的铁锹。上面的血迹,经过dna的验定之后,已经确定了就是被害人的血。警方说分尸案中的被害人因为脸部被毁,所以最初无法确认被害人身份。但是经过dna验定和失踪人口查询之后,他们还是在案发后的第五天确定了被害人的身份。而且铁锹手柄上只有我的指纹。
被害人是一个高中生,名字叫做邹景高,还是在读高一。案发之时,正好是周日,也就是学校放假的时候。经过走访,有人提供了一个关于邹景高在那一段时间一个校外人员走得很近的消息。而那个校外人员就是我。
我在6月17日被警方叫去做了笔录。但是那个时候我什么也没说,因为6月10日那一天我根本就没有见过邹景高。
关于邹景高和我是什么关系,他为什么会和我走得很近,我没有告诉警方,因为这牵扯到了一个不能说的隐秘。
警方把我给放走了,但是从那之后他们也就开始了对我的密切监视。
6月18日晚,我被一伙人强行掳走了,那个时候天很黑,但是我还是看清了来人的相貌,就是那个最初找我做笔录的警察。他是带头的,和他同行的还有三个我从没见过的汉子。
起初我以为我被抓了,但是后来我才明白,我只是被绑架了。从那以后,我就被锁在了一间小出租屋里面,一个只有门,连窗户都没有的小出租屋。那三个汉子就和我住在一起,日夜看守着我。每天给我送饭,对我不打不骂,但是为了防止我自杀,他们用帆布带把我捆在了一个铁架床上。每天喂我两片安眠药,并且持续给我吊葡萄糖。我要小便的时候,他们就用一个可乐瓶子给我接尿。
那段时间,我就过着这样的生活,直到8月17日那天下午,那三个汉子把我身上的帆布带给解开,吊葡萄糖的架子也被撤走了。房间里所有的一切都被整理了一遍,弄成了只有我一个人生活的样子。三个汉子在走之前给我打了一剂麻药,几个小时后,麻药劲也就小了很多,我就像发了疯一样开始跑。没有方向,没有目的,只是为了逃离这个像地狱一样的地方。并且等到晚上9点的时候,麻药劲也就差不多都要过去了。可是这个时候,我却被捕了。
抓捕我的两个警察中就有一个是那个把我绑架到这个地方来的警察,他也就是在看守所里踢了我一脚的那个人。我永远不会忘记他的脸。无论是什么表情在我的眼中都是那么地面目可憎。
第四章 入狱
我没罪,可是有警察希望我有罪,于是我就进了看守所,直到今日我开始接受审判。
作为证据的铁锹我认识,就是在我被监禁的那段时间里,他们戴着手套让我抓的那个。
我没有在法庭上为自己辨认,也没有说一句话,因为我知道没有人会相信我的话。这样的经历就是拿出去闲聊别人都只是会当你是在吹牛来的。何况现在是在法庭的审判上。
而且我之所以没有说话,那就是因为监禁我的那个警察并没有出现在法庭上。
警方的证据之中没有我的笔录,因为我从来就没有说过一句任何关于我和邹景高的话。
我在被监禁的那段时间就在不停地思考我究竟是得罪了什么人,才会遭此横祸。但是后来我就想明白了,其实并不是我得罪了谁,而是有人要抓我顶罪。
我的沉默换来了第二个证据和第三个证据……这些证据包括刀子和小钢锯。无一例外,都有着邹景高身上的血和指纹。而且我都认识,那些都是在我被监禁的时候所造出来的。
我没有反驳,一直是沉默,直到最后我才有气无力地说了一句“我没罪”。可是从周围人的目光来看,又有谁信呢?
法院的判决是死刑缓期2年执行。
我再次被送回了看守所。
黑子告诉我,看守所里已经判刑的犯人除了死刑犯(死缓不算),都会在周五上午9点的时候被转移到监狱里面去。
*滨的审判似乎也已经出来了,强奸罪,判处6年。
周五,也就是8月24日。我和黑子他们几个被带了转运车。
这一回是两辆转运车,一共有十二个人。
被带到监狱的时候,或许是因为人数过多,还有武警持着枪在维持秩序。
我们一行十二个人,最终被送到了一个封闭的大厅里面,在那里,我们全部接受了理发。
剪头师傅的手艺很是粗糙,虽说头发被剃光了,但是我的头皮也有两块被刮了下来,这让我感觉火辣辣地疼。剪完头后就是洗澡。洗澡的方法可就简单多了,所有人脱光衣服站成一排,由几个干警拿着巨大的水管就开始乱滋水。就这么被狠狠地冲洗了一回之后,我已经被冻得有些哆嗦了,虽说是夏天,但是在一个阴凉的地方一直用冷水冲洗,几乎是所有人都会觉得冷。
我们换上了囚衣,每个人的囚衣上都有编号。然后就是按照编号的顺序开始就一个个地都去拍照。
举着一个牌子,正面和两个侧面各自拍一张。
干完了这些之后,才是分配牢房。
说实话,监狱看起来的确比看守所的条件好很多。到处都有摄像头,牢房是8个人一间,四张上下铺的铁架子床。
我的牢房号是305,也就是三筒五号。
牢房里面也有一个摄像头。我端着自己的盆走进牢房的时候,牢房里还是只有五个人。并且这五个人还在对着我笑。但是等到送我进来的干警离开之后。牢房里的人就不再只是对我笑笑而已了。
初进牢房的人一般都会挨上一顿打,行话叫滚板子。监狱里的人似乎坚信着只有被打过一顿之后,新人才会老实听话不闹事。
我似乎明白了接下来等待自己的到底是什么样的结局。论打架的话,我知道自己的实力,一对一的话,我也不怕别人。但是现在305里面有着四个人正在对我虎视眈眈,另外一个人却是打算袖手旁观。
反抗还是顺从?
别人都说识时务者为俊杰,但是我明白这往往只是一个人懦弱的时候而选择的借口罢了。
我的理智告诉我应该是顺从比较好,可是我还是选择了反抗。我不是那种喜欢主动惹事的人,可是我也不怕事。再说我已经是一个只剩下两年寿命的人了,还有什么不能够去做的呢?
一对四,我没有胜算。能够进监狱的人大多数都是狠人,所以我的选择就是抓住一个人不放手。别人打我一下,我就打他一下。
我以为就会这样一直打到狱警来把我们分开才会罢手。但是这个时候一直袖手旁观的那个人却是在这个时候却是终止了这场战斗。
“停手吧。这小子是个狠茬子。把狱警惹来了对我们没好处。”
似乎这个人在305的威信很高,所以经他这么一说,所有人也就都停手了。
那个人看着我,然后就直接指着空着的床铺说:“选一张吧。选完之后就把刚才的事忘了。以后我们还得在一起生活老长一段时间呢。”
我警惕地看着其他人,然后来到了离我最近的一张下铺。
“犯的什么罪?判了几年?”
“我没罪,死缓,两年后执行。”
“没罪?”那个原来被我抓着打的人笑了,然后就是不屑,“没罪你会到这里来?都这个时候了,嘴硬有什么用?”
我没有说话,但是那个一直在袖手旁观的人说话了,他把自己给介绍了一遍。在这里,别人叫他叫武哥,不只是305,他在整个监狱里面都算是赫赫有名的人物。虽说现在的监狱里已经在打击狱霸牢头的存在,但是像武哥这种人在监狱里其实还是会受到别人不由自主的敬畏的。武哥以前是干什么的他没告诉我,但是他说他的罪名是过失杀人,判了10年。现在已经是他在这里呆的第六年了。这六年他没有申请过一次减刑。也没有人替他申请减刑。
其他的四个人没有和我多说什么,想来还是不太熟悉,所以也就觉得没有认识的必要。
武哥的床铺就在我的对面,我能看到在她的枕头下面还放着一本书,竟然是马尔克斯的《百年孤独》。
监狱的晚餐确实是比看守所要好得多,看守所只有馒头之类的,但是监狱却还有小炒,虽说都是没有一滴油水的素菜,但是对于我这个已经有两个月没有吃过一餐正经东西的人来说已经算是不可多得的美食了。
监狱的餐具都是塑料的,就是为了防止犯人用餐具打架。
或许是因为我的吃相太难看,终于有人看不下去了。这是305的另一个人,叫什么我不是很清楚,但是别人都叫他顺子。顺子的个头不高,但是身子却很结实,一身的疙瘩肉硬邦邦的。他拍了拍我的肩膀:“你是难民窟出来的吗?怎么这个吃相啊?”
我摇了摇头:“我进监狱之前呆的那个地方比难民窟还要恐怖。”
顺子想了一会儿,说了一句:“不会是集训队吧?”
集训队——这又是一个新名词。集训队是用来惩治严重违纪的犯人的地方。据说在那里的犯人,一个月下来,没有瘦不下来的人。
武哥这个时候终于说话了:“他不是集训队来的,他脚踝上没有脚镣磨出来的茧子。”
武哥说这句话的时候,我才注意到他的脚踝上有一层很厚的茧……
监狱的饭并不能管饱。但是对我来说,已经到了该满足的地步了。回到305,顺子就开始做锻炼。俯卧撑、仰卧起坐什么的做个不停。我很想提醒他饭后不要剧烈运动,但是我看到其他人都没有动作,显然都是习以为常了,我也就没有多说什么。
入狱的第一夜,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顺子在做完锻炼之后就直接坐在了自己的席子上给自己的腿按摩。他睡在武哥的上铺,按摩的动作导致那张床有些摇晃,或许是打扰到了武哥看书,武哥就喊了一声:“顺子,别摇了。看书呢。”
顺子一摆手,就是就只躺了下去,然后开口:“武哥,那本书你看了几遍了?还没看腻呢?”
“好书,怎么都看不腻。有时间你也该看看。”
顺子笑了:“别介,我就是想看,也看不懂啊。”或许是无聊了,顺子把头看向了我:“喂,新来的,说说你是打哪来的?”
“我就是本地人。”
顺子:“嘿,别贫。我是要问你是‘一进宫’还是‘转狱’了。”
“我是第一次进监狱。”
我这一句话倒是把其他人也惊动了,有人对我竖起了大拇指:“行啊,小子,一进宫就敢动手,是个狠茬子。”
我看了一下现在的局面,除了在看书的武哥,几乎所有人都开始闲聊。之所以说几乎,是因为还是有一个人正在床上躺着不动。那个人睡在顺子的隔壁,不说一句话,身子微微颤抖着。
我问顺子:“你旁边的那个人是怎么回事?”
顺子瞄了一眼就告诉我:“别担心,这小子正在戒毒,脱瘾呢。”
吸毒的瘾君子其实我是第一次见,感觉还是蛮好奇的。他们说原来毒瘾犯的时候这个人几乎要拆房子。但是现在只是颤抖,已经是慢慢脱瘾了。
就这样一番闲聊,我慢慢知道了305里面的人的一些信息。其中就包括顺子为什么要锻炼。
我没来之前,305原来也不是只有五个人,而是六个人。第六个人叫老虎。几天前和顺子发生了口角。然后趁着顺子睡着的时候,把顺子给打了一顿。好在被惊醒的武哥给制止了,所以才没有真的打起来。但是老虎也因为这件事被关进了禁闭室,要关一个礼拜才能放出来。所以这一个礼拜中,顺子就开始疯狂地锻炼身体,就是为了等到老虎出来的时候,可以报仇。
第五章 305的新客人
进入监狱的第二天,我就得去工作了。
监狱给我安排的工作是装一次性筷子。
如果不是进过监狱,我是不会想到使用一次性筷子也是要先清洗一番的。监狱里装一次性筷子的人很多,可是除了少部分人有凳子坐之外,其他人就只能蹲着。305只有武哥可以坐着,像我和顺子那几个人就只能选择蹲着。当然了,我们也不会就这么老老实实地蹲着。不然的话,就这么蹲一上午,谁也受不了。我学着别人的样子,把装一次性筷子的蛇皮袋坐在了屁股下面,袋子口朝前,要拿的时候直接把手伸进去袋子口就好。犯人们大多数都没有什么卫生观念,背上痒的时候就直接拿筷子在背上当痒痒挠,有的人甚至直接光着脚丫子踩在筷子上……
有几个干警就在我们干活的不远处下象棋打牌,然后时不时地看看我们干得怎么样。
顺子让我快点做,因为只有完成了任务才可以去吃饭。
为了能够吃饱,我也就加快了装筷子的动作。
周围的人的动作比我快很多,最后顺子干完了他那份,还帮着我一起装。
干活的速度都是练出来的。就这么干了半个月之后,我的速度也能勉强跟上顺子他们的动作了。
只是在这半个月之中,305还发生一个小插曲。那就是老虎被放出来了。
老虎是一个30来岁的男人,脖子上有一道很长的伤疤,看起来很是吓人。
他一出来,顺子就和他打了起来。
一句废话都没有说,两个人一见面就是直接骂娘,并且动手。
顺子和老虎都不是吃素的人,打起来之后,闹出来了很大的动静。
狱警来制止的时候,还把305的所有人都骂了一遍:“你们都是死人吗?怎么不知道拦着一下?”
所有人都在沉默,除了武哥。他把自己手里的书放在枕边,然后看着狱警,先是问了一句:“有烟吗?”
我那个时候真的觉得武哥实在是太胆大了,竟然敢跟狱警这样子说话。但是我没有想到狱警会真的就拿出了一根烟来分给武哥抽。
武哥指着老虎:“你去想办法,帮他换一间囚室。”
更让我奇怪的事情来了,狱警竟然就这么听从了武哥的话。
在第二天的时候,老虎就被顺利带走了。
事后,我问顺子,为什么武哥有这么大的特权。
顺子的回答却让我不得不也选择了对这个汉子尊敬了很多。
武哥在进来之前是一个特警。因为在一次执行解救任务之中误杀了一名人质。所以自愿进入监狱受刑。
本来按照武哥这种情况只需要找上级申请记过或者直接离职就可以解决的,但是武哥还是把自己给告上了法庭,申请到了十年的牢狱之行。而十年,是过失杀人最高的量刑标准。顺子说,武哥当年误杀的那个人质就是武哥的老婆。
在这间监狱里面最值得别人尊敬的人就是武哥了,包括很多狱警都会特意去给武哥一些特权。
顺子告诉我,最初打击狱霸的时候,有很多狱警喜欢故意挑事,他们用一些莫须有的罪名把武哥送进了集训队。武哥在集训队里面呆了足足半年才出来。但是原来的那些个滥用职权的狱警也在后来因为事情暴露而被撤职。
我似乎有些明白了为什么武哥喜欢看《百年孤独》这本书了。或许对于他来说,他的人生也是充满了孤独的吧。
因为和老虎打架,所以顺子被铐上了手铐还有脚镣。
手铐是那种直板手铐,脚镣的链子有六斤重。顺子说这是他进入监狱以来第一次戴脚镣。
顺子的脾气其实很好,为人也很仗义,如果不是和老虎打架的话,他是不需要戴这种刑具的。
顺子戴上脚镣的前两天,我一直觉得睡不踏实。因为顺子每走动一步,或者脚动一下,就会有链子哗哗作响的声音。这种声音让人觉得很不踏实。
可是后来就是这种声音,我却也渐渐习惯了。顺子的脚脖子上被磨破了皮,每天晚上睡觉之前,他都会很小心地擦拭这伤口。
而这样的一副脚镣,顺子在戴着它七天后才被摘了去。
305里面只有六个人,还差两个人的席位。所以在我进来之后过了一个礼拜,305又迎来了新的客人。
新来的人,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老人。一进来脚上就戴着死镣——这是一个死刑犯。在监狱里面只有死刑犯才会从头到尾地戴着死镣。死镣套在人的脚脖子上,扣眼上用一根拇指粗的铆钉穿过,然后把铆钉砸扁,这种镣铐是解不开的,只有在死刑执行前,才会被砸开。
其实大多数死刑犯都不用送监狱的,他们直接呆在看守所就好,因为他们本来就没有几天好活。
但是我知道看守所实在已经是人满为患了,估计连这么一个死刑犯也住不下了。而且看这个老人那一道青一道紫的脸就知道这个老人在看守所里挨了不少打。
顺子没有对一个老人出手的念头,武哥从来没有去欺负新人的习惯,而我这是不想去欺负任何人。另外三个人可不会就这么放过这个老头。
他们问他叫什么,哪里人,犯的什么罪。但是老者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沉默着。哪怕因此挨打了他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或许是顺子看不下去了,他直接喊了停手,并且喝斥其他人:“别闹了,一个老人有什么好欺负的。”
305只剩下了两个空床铺,一个在武哥旁边,一个在我旁边。老人最后选择了呆在我的旁边。
武哥从一开始就一直看着老人的动向,看到老人选好了床铺之后,就直接开口问老人:“进过部队?”
老人摇了摇头。
武哥把自己的手举了起来,又问:“那你手上的茧是哪里来的?”
老人在这个时候终于开腔了。他看到了武哥手上又和他一样的茧,就说:“以前是个猎户。”
武哥手上的茧和老人手上的茧都是常年用枪留下来的,所以武哥在看到老人手上的茧之后就一直在关注着老人的一举一动。武哥知道,一般常用枪的人要么就是政府的;要么就是黑道的,而且经常用枪的黑道做的生意肯定也不是什么简单的生意。无论哪一种,都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但是如果只是一个猎户的话,那么这个老人的危险性就会降低很多。
老人进了监狱之后,他干的最多的事情除了发呆就是睡觉了。
每天早上九点,如果没有人来把他带走,那就说明他还可以再多活一天。可是也就是这样他在监狱里面呆了三天。三天后,他就被人给带走了。
第三天晚上,他突然问我:“小伙子,你有没有想过逃狱啊?”
要说没有,绝对是骗人的。如果有逃狱的机会的话,那么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选择逃狱。
逃出监狱,找到杀害邹景高的真正凶手,洗刷我的冤屈。
分尸案哪,实在是有太多的疑点了。为什么有警察会陷害我?又为什么要囚禁我两个月?真的要陷害我,只要囚禁我两天就能够把所有的一切都准备好。可是仅仅是这些也就算了,为什么开庭的时候,邹景高的家人没有到场?难道他们就不很我这“杀人凶手”吗?这里面有太多我不明白的事情了。我想要出去,把这一切都查个明白。可是我也知道,想逃出去的话,其实比登天还要难。
我没有回答老人的问题,只是问他:“难道你想逃狱吗?”
老人的回答很干脆:“想,我想出去。”
可是老人最后还是没有逃出去,他甚至连逃狱的机会都没有就直接被带去执行死刑了。
我甚至连老人的姓名是什么都不知道,他和我相处了三天,和他说过几句话。然后不知道什么原因,他就永远地离开了人世。或许在不久的将来,所有人都会把这个老人给忘了。而我也将要在两年后步入他的后尘……
我不信命,但是命运安排我如此,我又能怎样反抗呢?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法庭会去接受我去投诉我的命运。
武哥说,人生盈虚在天,不过生死百年,要么百年孤独,要么孤独一生。
我一直是怀疑武哥是看《百年孤独》看多了,才会说出这种话来。但是有时候我却也不得不去承认武哥说的话其实很有道理。人生这种东西,似乎除了孤独就再也没有其他的选择了。
305还有两张空床位,所以305也在不停地收录这其他人。
每一个罪犯的身后就代表着一个故事,如果以后我可以出去的话,我想把我见到,听到的事情,说给世人听。
我不是诗人,不会写诗,如果我会写诗的话,凭借着这些故事,我一定可以写出这个世界上最美妙的诗歌来。
就好像西格夫里·萨松可以用诗歌写出人性的两面性;就像许立志可以用诗歌写出生命的脆弱;而我,则可以用诗歌写出生命的孤独来。
第六章 白化病人
在我进入监狱的一个多月之后,305迎来了一个特殊的客人。
这是一个白化病患者,二十来岁,全身的皮肤是那种没有血色的白,眼睛眯起来,头发和眉毛都是淡黄,脸上有几个痘痘,
这些痘痘在他那纯白色的脸上显得格外的明显。他很瘦弱,说话也是轻声细语的,明明是一个很腼腆的人,却进了监狱。
他初进来的时候,没有滚板子。因为面对这样一个人,大家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下手。
顺子问他:“叫什么?”
他就轻轻地说了自己的名字——马军军。这是一个很不值得推敲的名气,看起来没有一丝韵味。可是事实看起来也就只是一个代号罢了。
马军军是因为藏毒而进来的。他今年已经20岁了。从小他就是被人歧视的那一个,没有小孩子会愿意陪着他玩。就连村里的大人们看见他都会觉得晦气。到了学校,几乎所有的小孩都不愿意和他坐在一起。他说他小学时候的同桌,因为和他坐在一起而被生生吓哭了。所以他的小学就一直是一个人坐在最前面的。初中和高中有了变化,他不再是被人躲避的那一个,而是被人欺负的那一个。几乎所有的男生都以欺负他为乐,所有的女生都以耻笑他为荣。就连把他送进监狱的警察见了他都觉得很是郁闷。
2011年,他的高考落榜了,本来还可以申请读一个专科的,可是家里实在是没钱了,普通的专科也不愿意收他。他在高考后的半年里去面试了不知道多少份工作,最后却也只找到一个餐厅洗碗工的工作。他在事后问了餐厅的其他洗碗工,发现他们的工资是一个月2300,只有他一个人的工资是一个月1500.可是哪怕是这样,他也都认了。因为他也知道像他这样的人也确实是找不到什么好工作。可是即使是这样,他也在三个月后被餐厅给辞退了。原因是因为有一个熟客不小心看到了他在餐厅洗碗,就向餐厅老板问了一个问题:“你们餐厅怎么找了一个那样的洗碗工人啊?他那样会不会传染给我们啊?”
就是因为这样的一个问题,他就被辞退了。从那以后他就没有再去找工作,一直选择呆在了家中。直到四个月前,他开始接触毒品。他自己并不吸毒,但是他答应了那个毒贩去运毒。第一次他在体内藏了两百克毒品,然后运送成功,得到了一笔丰厚的报酬。而从那以后他也就坚定了自己要运毒的道路。除了运毒,他实在是想不到还有其他更加适合自己的工作了。
但是半个月前,他的上家(也就是那个给他货的人)被抓了,然后他的上家把他供了出来,所以他也就被抓了。
顺子问他:“你后悔吗?”
他却说:“我不后悔。如果不是运毒,我就不会知道这个世界上还会有能够不歧视我的地方存在。”
那个不歧视他的地方就是法庭。
他说人的眼睛是有色的,所以会把他看成一个异类。但是法律的眼睛是无色的,他不歧视任何一个人,无论他是不是白化病病人,在法律面前,他只有两种身份——有罪的人和无罪的人。
他以前是无罪的,但是那个时候法律不会去关注他,只有他有罪的时候,法律才会看他一眼。公平公正,没有丝毫歧视。
听完了他的故事之后,我再一次见到了怜悯的眼神。从顺子和其他犯人的眼中。但是武哥眼中却没有这种眼神,他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自己找个地方睡吧”。
监狱里,每天早上狱警都会查房。
早上五点,我们就得起来。走到囚室外面,面对着墙。然后狱警从我们身边走过,走进我们的囚室里面看看有没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地方。
或许是因为武哥在305囚室的缘故,所以狱警每次检查我们囚室的时候都只是随意瞄两眼就好。
我们这个时候的工作已经换了,从装一次性筷子变成了做天堂伞了。马军军的视力很差,他要把天堂伞拿到贴着鼻子的地方才可以看清下一步该怎么做。所以他干活的速度很慢。武哥在做完了自己手里的活之后,就不动声色地帮着马军军
开始做。由武哥带头,顺子他们几个也就开始帮着马军军干活。我也想去帮马军军,可是我自己的速度都只是能够勉强完成任务。根本抽不出时间去帮马军军。
面对这种情况,或许我也只能说一句“心有余而力不足”罢。
马军军很喜欢看书,可是监狱里面能够给他看的就只有一本《百年孤独》。武哥把自己的《百年孤独》借给了马军军。并且在事后一直在和马军军讨论《百年孤独》里面的人物。或许是受他们的影响我也开始看《百年孤独》。
《百年孤独》写的真的很好。马尔克斯在《百年孤独》里面说:即使以为自己的感情已经干涸得无法给予,也总会有一个时刻一样东西能拨动心灵深处的弦;我们毕竟不是生来就享受孤独的。而《百年孤独》就是那一个能够在我干涸的感情中拨动我心弦的东西。
马军军说他很感谢上帝能够让他进入监狱。如果没有进监狱,他也就不会认识我们这一群人。他总是说除了他的父母,我们就是对他最好的人了。
可是就是这样一个感谢监狱的人,在进入监狱的半个月后被监狱这个恐怖无比的怪物所强行吞噬了。
那是2012年10月1日,国庆节。
监狱里给所有的犯人都开始放影碟。我还记得那一次我们看的电影的名字叫做“单身男女”。
监狱里面除了刚进来的时候会看一段教育录像之后,也就是会在这种重要的节假日会给犯人这样的福利。
马军军并不喜欢看这种东西。对他来说看电影这种事情太过辛苦。一天小电视,他坐在后面,看不清屏幕上的字,看不清人物的表情。所以电影看到一半的时候,马军军就问我要不要陪他一起去上厕所。
说实话我也有些尿意。但是对我这样一个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看过电视电影的人来说,《单身男女》确实算得上是一部很吸引的人电影。所以我拒绝了马军军,我还想着要继续观看这个影片。
马军军一个人去了厕所,我没有注意到在马军军去上厕所之后,还有三个人跟着马军军一起去了厕所。其中就还有*滨。
《单身男女》看完了之后,顺子问我马军军去了哪里了。
这个时候我才反应过来马军军去了厕所之后就一直没有回来。
我和顺子去了厕所找马军军。却见到了我怎么也没有想到的一幕——马军军倒在了厕所里,身上满是尿渍,脸上还有……干涸的*。
我们见到马军军的时候,马军军还在厕所里哭泣。
打井队中有人盯上了他,三个干犯跟着他一起来到了厕所。那三个干犯要马军军帮他们*,被马军军拒绝了。然后马军军就被打了。
马军军被打之后,就不得不在屈辱中接受了他们的要求。可是他们在这个时候就变得得寸进尺起来,他们要求马军军用嘴巴帮他们解决……
这是一种屈辱,一种无法磨灭的伤痛。我没有经历过这种伤痛,所以我无法想象马军军的心里究竟有多么痛苦。我只能自我揣摩马军军的心理,最后得出的结论却是如果我身上发生了这种事情的话,我可能会杀了那几个人。
也是从那之后,我就更讨厌干犯了。他们这帮人,不但迫害女性,而且还是心理变态。如果我是法官的话,那么我一定会给每一个干犯去判死刑。当然我也知道,我说的有些太过绝对了,因为就算是干犯,也很少能够有人能够干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情来的。
我们回到了305,武哥他们也回到了305囚室。经过一番谈话之后,305所有的人都知道了马军军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
顺子说:“武哥,我们去把打井队的那几个人揪出来吧。我要捏碎那几个渣子的蛋。”
武哥没有说话,但是其他人却都已经说话:“武哥,干吧。这种事情不能发生在我们305的人身上。”
“你别去了。”武哥对着我说出了这句话。
我有些愕然,问武哥:“为啥啊?我也是305的人啊。”
武哥的语气很是严肃:“你已经是死缓了。要是这个时候打架的话,以后就别想申请减刑了。”
“脑袋大了碗大个疤,18年后我依然还是一条……”我的话没有说完,武哥就直接踢了我一脚。
“别扯这些没用的。留下来照顾小马,小心他干傻事。今天你要是敢离开305,我就踢死你。”
我知道武哥是为了照顾我,保护我,可是这个时候我的心里就好像有一团火再烧,烧得我的心里一阵阵燥热,如果不把这种燥热发泄出去的话,我想我可能就会被这种邪火给活活烧死。
在武哥他们几个离开了305之后,我就趴到马军军的耳边说了一声“你在这里好好呆着。我马上就回来”。
第七章 305的变化
我到达看电影的地方时。
武哥领着顺子他们几个人已经在找人了。
我还以为武哥他们找人会直接站在大厅里大喊一句“刚刚一起去上过厕所的干犯都给我站起来”。但是我还是错了。武哥看起来要比我想象的要镇定得多。他穿梭在人群中,不停寻找着他所熟悉的人开始问话。
终于在问到了一个坐在*滨身后的犯人时得到了结果。武哥拍了拍*滨的肩膀,然后*滨就站了起来,跟着武哥就开始走。
武哥他们带着*滨就要去厕所。离开大厅的时候,却是看到了我的存在。
“你怎么在这里?快回去。”武哥的声音依旧严厉,但是我在这个时候却也不想退缩。
“武哥,这回就是你打断我的腿,我也要去插一手。”
顺子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别扯淡了,去照顾马军军。”
我拍开顺子的手:“让我去吧,否则我这一辈子都会后悔的。”
“让你去了,你这一辈子就没了。”
因为顺子拦着我,武哥他们已经带着*滨离开了我的视线。
我有些急躁,看着顺子的时候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从一开始我就是一个不善于表达的人,如今遇到了这种局面,我更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顺子,放我过去吧。”
“除非你打倒我,否则的话……呀,你小子来阴的。”
或许真的是一时冲动,我竟然一拳打在了顺子的肚子上。可是因为我和顺子离得太近了,根本就不方便发力,所以顺子也没有受到多大的伤害。
顺子直接把我给推开了。他的力气比我大得多,体格也比我健壮。要是真的打起来的话,吃亏的人可能就真的只有我。所以在我被推开之后,顺子直接做了个停手的手势。
“这个时候了,我们也就别内讧了。真打起来,我们谁也讨不到好。我可以让你过去,但是你必须保证不能动手。”
“不动手,我过去干嘛?”
“就对付三个渣子,也不缺你这个战斗力。真要打起来,武哥一个人就能全部解决。”
我觉得顺子的要求太过无理,可是最终我却还是答应了他。
在厕所里面我终于看到了武哥的手段。
对于审讯这种事情,武哥显然要比我们在行得多。他把*滨逼到了墙角处,然后就开始让*滨“开飞机”。其实“开飞机”就是让*滨脸朝着墙,弯腰到身子和腿的角度变成九十度的直角,然后拿头顶着墙,双手伸展,手背贴墙,一只脚站立,另一只脚悬空伸直,并且要求这只腿和上身形成一个直线。
武哥看到我进了厕所,只是剜了顺子一眼,但是并没有说什么。
“说吧,除了你还有谁在厕所里碰了了我们305的人?”武哥用抬起一只脚压在了*滨的背上,然后很是冷淡地说了这一句话。
开飞机这种事情其实光用看的就知道很难受,所以*滨并没有坚持多久。
*滨是个软蛋,在看守所我就已经明白了他是什么样的一个人了。所以在这个时候再次看见*滨服软我一点都不奇怪。
但是*滨貌似还是想要去为自己辩解一下,他说:“我没有对那个人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啊,没有打他,只是让他给我用手解决。另外两个人是207的疯子和鸡哥。他们让那个人用嘴来的。我只是让他给我用手了。”
武哥把自己的脚从*滨的身上拿了下来,然后就要离开厕所,走到我身边拍了拍我的肩膀:“你跟我走,其他人,给那个小子来点儿教训,记住下手有点儿分寸。”
武哥把我再次带回了看电影的地方。武哥随便找了一个人就问:“你知不知道207的疯子和鸡哥在哪里?”
那人先是看了一眼武哥,然后又看了一眼武哥身边的我,这个时候才警惕地说:“你们找那两个人干嘛?”
武哥:“不干吗。就是有人托我交给他们的货到了。”武哥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烟盒,把烟盒的一角露给了那个人看。
监狱里面的烟很稀少,但是武哥却总是能够搞到一些烟。有的是直接找狱警要的,有些则是找狱警买的。不知道是谁,每个月都会给在监狱里的武哥打钱,让武哥即使在监狱里面也是可以用钱买一些东西。也有很多人去找武哥帮他们买烟,并且出价会比武哥买烟的价格高很多。但是即使是如此,武哥也从来不去帮别人买烟。同处305的我,也算是沾了武哥的光,偶尔也能吸上一两根纸炮。但是武哥不吸纸炮,他向来都是直接从烟盒里面抽出一根来抽。
那个人看到武哥拿出了烟盒,眼睛也是一亮,他站了起来,指着坐在离他比较远的两个空座位说:“刚开始他们还是坐在哪里的,现在的话,却是不知道去了哪里了。”
武哥点了点头,示意我可以走了。
武哥说可能是我们带走*滨的时候惊动了那两个人,现在的话,那两个人应该是已经逃走了。但是也不要紧,所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只要他们还在这个监狱里面一天,那么就总有一天可以找到他们的。监狱就是这么大,他们跑不了。
武哥带着我回了厕所,这个时候*滨已经被按顺子在了洗手池里面,双手双脚都有人压着。
顺子看见武哥走了进来,就把*滨从洗手池里给提了出来。一离开水面,*滨就开始不停地喘气。
厕所里的洗手池是用水泥筑的,表面上贴了几块瓷砖,出水口已经被顺子他们用一块布给塞住了,所以这时候的洗手池里面蓄了一池子的水。
武哥:“把这小子的脚趾给掰折几个就放了吧。”
武哥既然说了这样的一句话,那么顺子自然会照办。他蹲下身子来就把*滨的拖鞋给脱了。
“不要,不要……啊——呜——”
*滨的叫声太过凄厉,所以顺子就把塞洗手池的布给塞到了*滨的嘴里去了。
因为*滨的脸上都是水,所以我也分不清到底哪个才是他的泪水,哪个才是洗手池里面的池水。
顺子开始准备掰*滨另一只脚的脚趾。这样的话,*滨两只脚都会有该怎么穿鞋的问题了。可是顺子还没有来得及动手,狱警就来了。
“杨国武,怎么回事?你们在干嘛?”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有人叫武哥的全名,但是这个时候的狱警显然十分愤怒,他们按动电棍,噼里啪啦的声音在厕所里面响个不停。
顺子看到狱警来了之后,也是一急,手上直接用了死劲,我看到*滨的小脚趾在这个时候瞬间就扭曲成了一个惊人的角度。
狱警见此更是直接跑到了顺子的面前,然后就支持把电棍放到了顺子的背上……
我被扔回了305,手上多了一副直板手铐。
武哥和其他人全部被带去了集训队。
到现在我的脑海中还是不停的回荡着武哥对狱警说的话。
“人是我抓的,主要责任在我。但是我身边的这小子是来劝架的。所以没有他的责任。如果你们不信的话,可以去查一下那个干犯身上的指纹,保证不会有这个小子的指纹……”
因为武哥的话,我顺利逃离了进入集训队的命运。但是我却一点儿都高兴不起来。
武哥说,狱警平时是不会来这种厕所的,肯定是有人去捅窗子了。
监狱里面把打小报告叫做捅窗子。
武哥走的时告诉我,这一段时间一定要小心。小心那些捅窗子的人,同时还要求我好好照顾马军军。
整个305到了现在就只剩下了我和马军军。
我回到305的时候,马军军还躺在自己床上。
我叫了马军军几声,但是没有得到回应。我最初还以为是马军军睡着了。但是等我走了马军军身边的时候,我却发现了不对劲。
马军军自残了。
马军军自残的方法很是简单,他的口中是一个被折断的牙刷。牙刷插进了他的口腔,我不知道插的有多深。但是鲜血已经染红了他的枕头和被子。
我第一时间冲出了305,大喊着:“来人啊,救命啊。”
我的喊声最终还是把狱警给叫了过来。
马军军被带走了。整个305就剩下了我一个人。
我告诉狱警马军军被人强上了。强上他的人就是*滨,还有207的疯子和几个。
狱警问我:“你有证据吗?”
我摇头,无话可说。
我们找到马军军的第一件事就是帮马军军清洗身上的*,马军军那个时候像是发了疯一样地搓着自己的脸,差点没有把自己的一层皮给搓下来,有证据也早就被洗掉了。厕所里面又没有摄像头。我哪里会有证据?提供给狱警?
狱警拍了拍我的肩膀说:“没有证据就不能乱说。就算我们明白这个白脸真的被人给那个了。我们也不能去抓人。现在监狱不比以前了。除了狱霸被拔除之外,我们狱警也不能对犯人做什么过分的事情。你总不能要我去严刑逼供吧?”
狱警的话都说到了这里,我还能再说些什么。只能一个人默默回了305.原本热闹的305在这个时候显得格外的冷清。
我突然想起了《百年孤独》里面的一句话——我们趋行在人生这个亘古的旅途,在坎坷中奔跑,在挫折里涅槃,忧愁缠满全身,痛苦飘洒一地。我们累,却无从止歇;我们苦,却无法回避。
第八章 厕所里的战斗
马军军回到305的时候,我正坐在床上看《百年孤独》。
我问他伤怎么样了。他指了指自己的嘴,摇了摇头,却还是嘶哑而轻声地说了一句:“现在我不方便多说话。”
我把武哥他们已经进了集训队的事情告诉了马军军。等我讲完,马军军的眼睛却是红了。
我们在监狱里面听到过很多地方的传说,相比较之下最恐怖的几个地方中就有一个集训队。
马军军说他想要报仇。不只是帮他自己出气,还要为武哥他们解恨。哪怕因此进入集训队,他也在所不惜。
我不是没想过要去帮武哥他们报仇,只是现在看来,305根本就没有那个实力去报仇。
我的手上铐着直板铐,完全就算不上是一个战斗力。马军军的战斗力就更加无需考虑,真的打起来,他只能算是一个累赘。
305的生活突然一下子变得乏味起来。而在305外,我不止一次见过*滨他们流连在监狱里面谈笑风生,而我却又什么都做不了。我也在这段时间内打听清楚了207的疯子和鸡哥究竟是哪两个人。
我和马军军两个人只能在每天的工作完成之后老老实实地呆在305。别说报仇了,我们每天还要提防着*滨他们的再次来袭。好在,在这之后,我和马军军的生活还算是平静。
我的直板手铐戴了5天,还是被解下来了。我的双手也终于解放了。
马军军总是在说他想要学打架。他说自己以前实在是太过懦弱了,胆小怕事。哪怕是来到监狱也还是一样,所以他才会受欺负。
我告诉马军军,想要学拳脚的话,还是等到武哥回来跟着武哥学比较好。现在的话,还是好好休养吧。
我总是把事情的后续发展想得太过美好,所以很多时候事情发生了,我也只是选择去静观其变。就好像武哥他们进了集训队,我就选择被动地等待着武哥他们回来。
可是我错了。我的选择让我和马军军再一次陷入了窘境。
我实在是太小瞧犯人们的复仇**了。
*滨和我有仇,这是在看守所就已经注定了的事情。现在经历了顺子掰折了他的脚趾一件事之后,*滨对我的恨意就更加深重了。
所以在武哥他们进入集训队半个月之后,也就是10月16日的那一天,我和马军军被*滨带人堵了。
堵我们的是五个干犯。
*滨和207的两个人也全部在内。还有另外两个人,却都是这监狱里面最鼎鼎有名的干犯,就这样的两个人见到武哥都不会有犯怵的。
那还是中午午饭过后,我和马军军两个人被*滨他们五个人堵在了厕所里。
*滨是最先说话的。他指着我的鼻子说:“今天我也要叫你尝尝我受过的那些苦。”
我看了一下周围的情况。现在是中午,还是时不时会有犯人在吃完饭过后就来到监狱的。可是这些犯人在看到*滨五个人之后却都会远远地绕着走。
这五个人里面,有两个人的名气实在是太大了。着实没有几个人愿意去得罪他们。所以现在没有人会替我们求情,也没有人会帮我们叫狱警。
把犯人之间的矛盾告诉狱警叫做捅窗子。而在监狱这种以流氓亚文化为主流文化的环境中,捅窗子无疑就是那种不够义气,没有胆色,值得其他人唾弃的行为。所以在监狱里面其实很少会有人去捅窗子。
我和马军军似乎真的是大难临头了。可是我还是为自己想争取一下。
我站到了马军军的前面,对着*滨他们说:“以多打少,算不得本事,有种单挑。”
我说这句话的时候,还特意看了一眼*滨。*滨显然还是恐惧我的,看到我看向了他,他的第一反应却是把脑袋往后一缩。
*滨:“幼稚不幼稚?谁会你单挑?”
*滨说的话还是成了现实,他们五个人到最后还是没有选择要来和我单挑。
我和马军军陷入了入狱以来最大的困境。我们只能趴在地上,把身子缩成一团,尽量减少来自对方拳脚所带来的伤害。
我也不知道他们打了我和马军军有多久了,我只知道在我嘴角渗血的时候,他们终于停下了殴打的我和马军军的动作。
*滨五个人把我们围了起来,然后就脱下了裤子。
尿液,直接就浇在我和马军军的头上。我不得不紧闭眼睛和嘴,忍受着这种屈辱。
*滨他们笑了,笑得很猖狂。
我突然听到了一声怒吼,接着就是一声惨叫和几声骂娘。
睁开眼睛一看,却是马军军从地上爬了起来,直接就是一把抓住了疯子还未收进裤裆的那活……
*滨他们就要动手去打马军军。我也确实是急了,也从地上爬了起来。然后就冲过去抱住了*滨的腰。我用尽所有的力气,把*滨抱了起来,然后就直接砸到了地上。我就趴在*滨的身上。我不知道是谁在踹我的背,我也没有心思去猜想是谁再踹我的背。
我死命地掐着*滨的脖子,没有丝毫地留情。
*滨挣扎着就要把我推开。可是我却没有丝毫为其所动。
有人一脚就踹在了我肩膀上,巨大的力量就直接把我给踹离了*滨的身上。我也不知道我是哪里爆发出来的潜力,我直接就抓住*滨的一只手,然后就把*滨的无名指和小拇指放进了嘴里。
*滨的惨叫声很大,我估计这么大的分贝,肯定可以传到厕所外面去。
那个鸡哥喝斥*滨:“能不能小点儿声?把看守引过来怎么办?”
说着,就有人开始来踹打我。想要逼着我松口;*滨自己也开始掐我的嘴,并且用另一只手开始掐我的喉咙。
我这个时候才看到,马军军已经被他们打倒了,207的疯子就把他的头踩在了脚下。马军军冲着我喊:“用力啊,咬死他啊。”
或许是受到了马军军这句话的鼓舞,抑或许是因为其他什么,总之我爆发了我这辈子最大的咬合力——*滨的无名指和小拇指直接就把我咬了下来,鲜血充斥在我的嘴中,很是腥甜,很是恶心。
*滨开始捂着手在地上打滚,并且在不停地哀嚎着。鸡哥害怕*滨的叫声引来狱警,就一直在捂着*滨的嘴,结果却被剧痛难忍的*滨咬住了手掌。鸡哥吃痛,就直接给了*滨一巴掌,然后啐了*滨一口:“呸,老子算是倒霉了,被你咬了一口。”
狱警还是来了……在我和马军军还在挨打的时候。
这一回,整整七个人,有六个人直接就被送进了集训队。只有*滨要先去医务室治疗才会被送进集训队。
我和马军军知道我们两都要被送进集训队的时候,我们都笑了,不知道为什么,我们这个时候竟然还可以笑得出来。或许这只是因为我们马上就可以去见武哥他们了。
如果把这一回我们和干犯们的交锋看作一场战争的话,那么这场仗,我们赢了!
第九章 集训队的生活
我和马军军戴上了手铐和脚镣。好在手铐不是直板铐,只是比一般的手铐粗一些罢了。
我们进集训队的时候是下午,集训队的警官把我们带进了一间没有门牌的囚室,囚室很小,只有305的一半大,但是却已经住了六个人了。
我们一进囚室,囚室里的犯人就开始逼近我们。而这个时候警官却是自动地离开了现场。
我和马军军挨打了。集训队里打人完全不像在外面那样文明,他们下手狠得多。我和马军军的遭遇都是一样的。他们把我和马军军按在了地上,一个人拉着我手铐的链子,另一个拉着我脚镣的链子,然后就开始像拧麻花一样开始拧链子。并且开始向相反的方向开始拉伸,我被拉得绷直了身子。手脚都被勒得生疼。然后他们把我拉了起来,让我悬在了半空中,马军军就在我的左边,我和马军军并排在空中悬着。有一个人站在马军军的左边,一个人站在我的右边。然后这两个人就开始踢我和马军军的大腿根部。让我和马军军在空中荡起来,然后和马军军身体相撞,又弹回到他们的脚边等着他们的下一脚。
他们管这个叫“打秋千”。
我和马军军就在打秋千的过程中不断地喊着饶命。可是他们却没有丝毫丝毫理会。我和马军军又开始喊救命。可是也没有人来救我们。马军军的喉咙本来就不好,这样一喊,却是直接出血了,鲜血从他的嘴角就流了出来。
或许是因为拉着我和马军军的人实在是累了,抑或许是因为他们被马军军的嘴角流血吓到了。他们就一把把我和马军军丢在了地上。然后又是一顿暴打。我和马军军到现在才知道进入监狱才真的是噩梦的开始。集训的囚室里面有很多的木板,而这些木板都是直接从床板上拆下来的。有一个人拿着木板就指着我和马军军说:“蹲下,钻到床底下去。”
钻床底也不是普通的钻床底。而是让我和马军军蹲着,两条腿拆开,脑袋埋在两腿中间慢慢地挪进去。因为集训队的床铺里地面很高,足足有接近五十公分的高度。所以我和马军军还是顺利地用这种方式钻进了床底,后颈和脖子紧紧地贴着床板。
这种姿势刚开始并没有什么,但是慢慢地,我就会不由自主的出汗,然后就是不停地颤抖。
马军军终于忍不住了,他开始叫饶命,可是这群人只是在笑。马军军哭了,他边哭边喊:“你们这群畜生,你们这群畜生。”
马军军的话惹怒了正在大笑的几个人,他们开始殴打马军军。拳脚和板子打在背上的声音砰砰直响。听得我心中一阵胆寒。
“我擦你码了巴子。有种你们来打我啊。”我扯着嗓子就开始喊。我知道我这样做会为自己带来什么样的命运。可是都到了这个时候,我确实不得不这样做。我不能就这么看着马军军一个人挨打。
“我戳,这里还有一个硬茬。老子让你嘴硬,让你嘴硬。”有人一边骂我,一边就开始踢打我。而我和马军军则在不停地骂着他们。在这个时候,我和马军军其实是什么也干不了。我们没有勇气冲出去找他们拼命,唯一能做的就是逞一逞口舌之快。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有一个人在囚室外面喊了一声:“够了。”
这个时候我偷偷瞄了一眼囚室的门外。集训队的囚室的门其实是用粗钢筋焊的铁栅栏,所以我可以清楚地看清来人是谁。他就是那个带我和马军军进来的集训队警官。
“你们这间闹的时间也太久了吧?都吵得我的睡不着了。”那警官直接就在门外开始骂这帮人没用。
有人走到警官的面前赔了一个笑脸:“王头,这也不能怪我们啊,这两个新来的太墨迹了。”
因为那名警官姓王,所以这里的人都会叫他叫王头。
王头直接就摆了摆手,说:“把那两个人弄出来。”
马军军和我一出囚室,就直接坐到了地上。没办法,在床底下蹲了那么久,我们的腿都酸了,根本就没有力气站起来。马军军抱住了王头的腿,就直接开始哭喊:“警官,警官,这帮人虐待我们,他们不顾人权啊。”
王头皱着眉头把自己的腿从马军军的怀中抽了出来。然后就是直接一脚踹在了马军军的脸上:“我去你阿妈的人权,还虐待,虐待你阿妈啊?”骂着,王头还要继续踹马军军。
我那个时候真的是急了,就直接抱住了王头的那条腿,然后往上一掀,就直接把王头给掀倒在地。
“你阿妈的吻啊。”王头直接从地上怕了起来,然后抽出腰间的电棍就直接在我的背上来了一下,然后又在马军军的身上来了一下。
我和马军军真的事被折磨得没气力了。
怪不得以前在305的时候,顺子总是说,集训队就是监狱中的监狱,是打死都不能去的地方。去了,就还不如死了。
我和马军军再次挨了一顿暴打,但是这一回我们却连吭声的力气都没有了。
我和马军军被扔到了地上,有一个犯人走到了我们的旁边就开始训话:“听着,你们既然进了这里,就要知道这里的规矩。在这里,你们只能说三句话——点名的时候答‘到’,问话的时候说‘是’,给你东西的时候说‘谢谢’。懂了吗?”
马军军很是含糊地输了一声“懂了”。他的声音很小,有气无力。但是还是被这群人听到了,那个训话的人在马军军的脸上打了一巴掌,说:“没听懂吗?问话的时候要说‘是’。”
我和马军军就这样在集训队度过了第一天。
从第二天开始,囚室里面每天都会有三个人被叫出囚室,并且每天都是不同的三个人,剩下的人也不愿意再和我们动手,而是直接指着床底对我们说:“进去,蹲着。”其实我也想过反抗,可是我和马军军实在是没有力气去反抗了。
除了吃饭睡觉,我们就每天蹲在床底下,十几个小时,真的觉得腿都不是自己的了。因为抬不起头,看不到他们是否是在监视着我们,所以我还是只能老老实实地蹲着。真的受不了了,就悄悄坐下,在地上歇几分钟。运气好,没被他们发现就能够短暂地偷闲;运气不好,就又是一顿打。可是我就是宁愿挨打也要坐下。因为这样蹲着的滋味实在是比挨打还要难受。
而这样的生活,我和马军军直接经历了三天。
三天后,我们还是见到了武哥他们。
在进入集训队三天后,集训队就有了新的动作。据说是因为集训队要改建。让我们这帮犯人去挖地基,搬砖,和水泥。
集训队大院的角落里面已经画出了一块地皮来。上面用石灰洒出了地基线。我们这帮犯人就按着地基线开始挖土。
在这种情况之下我们才见到了武哥他们。
顺子的脚镣比我和马军军要粗壮很多,我们知道这只是因为他的体格看起来要比我们强壮得多的原因。最让我吃惊的是武哥的脚镣,他的脚镣和顺子的脚镣一般粗壮,而且还在后面用链子锁着一个大铁球。而除了武哥,其他人身上都有了不少的淤青和伤痕。
武哥问我:“你们怎么进来的?”
我就把自己和马军军在厕所里遭到的事情说了一遍。
武哥显得很是平静,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说:“既然进来了,就好好呆着,别反抗,别逞能。在这里熊一点没事。这里的规矩就是,有种地站出来受死,没种的就老实蹲下。你们进来几天了?”
我说三天。
武哥的眉头就皱了起来:“待会从衣服上扯几块布下来,把脚镣裹起来。”
武哥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做,听武哥的肯定没错。武哥没有必要去害我们,而且他是过来人,他所说的话肯定有他的道理。
后来,我们才知道,集训队里有一个三天的新人期,三天一过,就要进入真正的集训队生活。
到了晚上,我们就各自回到了自己的囚室。
回到囚室,我们就还是得蹲在床下面。但是这一回我们并没有蹲多久,王头就把我们这间囚室的所有人都领了出去。这个时候,我才发现,他们脚上的脚镣,在这个时候都用布包了起来。我们被带到了集训队的大院里。院子里面有一个大操场,这个时候操场的人却是足足有四五十个人。
集训队里有十二间囚室,每间囚室里面住的人数并不一样。集训队的囚室楼是一栋三层的楼房。一楼和二楼都是十五间小房间。打头第一间是警官们住的,后面六间是囚犯住的,然后又是警官住的房间,再接着还是六间囚犯住的囚室,最后一间依然是警官们住的。三楼我从来没有上去过,我也不想上三楼。因为三楼,都是刑房!
四五十个人,有十来个警官,他们每个人带着四五个犯人。犯人以所属警官为基准,排成一排,然后操场就有了十几排这样的队伍,每排队伍的后面都有一个警官拿着电棍在喊话。
我们被要求蹲下,然后就是开始走鸭子步。
鸭子步——双腿蹲下,一只腿由侧面展开,迅速滑到正前方,然后另外一只腿由后方滑到正前方。警官们要求我们走得要快速,手要背到背上,上身不能倾斜。一旦有失误的地方,就是电棍伺候。
可是走鸭子步也真的很难受,走起来很累很痛很难受,而且据说是对身体有害的。武哥说除了一些特殊的部队为了锻炼军人的意志力会用鸭子步锻炼,一般的部队都不会使用鸭子步训练的。没想到在集训队里面,我却尝到了鸭子步。
鸭子步走了不知道多久之后,就是跑步。
整个操场上都是铁链拖在地上的声音,哗啦哗啦。让人听得确实是难受。可是更令人难受的还是脚脖子的火辣。如果不是用一层布包着,怕是早就磨破皮了。
我在人群中找到了武哥的身影。没想到他戴着那样的脚镣,看起来却还是如鱼得水,应付自如。
集训队里面除了刚开始进来三天以内的新人,所有犯人都要接受这样的折磨。而有新人进去的囚室,那间囚室里面所有的犯人在第一天可以免除这样的折磨,然后会由他们来进行对新人的第一次管教。第二天和第三天他们就要用一半一半的轮班形式接受这种折磨。
而这样的第三天,我也顺利人群中看到了,那几个干犯。包括手上缠着绷带的*滨。和我一样,他们脸上也满是淤青。
第十章 受罚
你是谁?你从哪里来?又往哪里去?
在哲学思想史上,无数哲人试着回答这三个问题。可是谁也没有能力拿出一个可以令所有人信服的答案。
似乎唯一的答案就是没有答案。这些问题本来就没有存在的必要。对于这个世界来说,我们本身就是一个过客。
大诗人李白曾说: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也;光阴者百代之过客也。而浮生若梦,为欢几何?
这个世界是属于我们的客舍,我们则是其中的过客,能够活多久其实并不重要,反正我们的生活本来就像是一个漫长的梦,而在梦中的我,能得到多少快乐又有什么好计较的呢?既然不必计较生活得到的快乐,那么生活中的痛苦是否也应该不去计较?不,生活中的痛苦,哪怕是我不想计较,它也会深深地烙印在我的灵魂之中,尽日不停地折磨着我的灵魂。
集训队的生活真的很苦,这里的吃食比看守所还要差,整日就生活在欺压和被欺压之中。
我和马军军则只能是被欺压的那一个。
这种生活其实是痛苦的。可是我们也只能选择在痛苦中挣扎。
我们在看守所里生活已经持续了一个礼拜,虽说我们在脚镣上裹上了布,但是我们却还是被这脚镣在脚脖子上给磨出了一道茧子。马军军的皮肤很嫩,早已经磨破了皮。戴着脚镣的他,每走一步,都会痛得咧嘴嘶牙。
明明已经到了秋天,可是秋老虎在这个时候还是没有离开。太阳依旧毒辣得很。马军军每次出去工作,都会叫屈。
白化病病人对于紫外线的抵御能力实在是太差了。我也曾申请过让警官给马军军早些防晒霜什么的,只是还是被警官给拒绝了。
集训队的标准就是折磨人,折磨到你真心悔改你在监狱里面所犯的过错才行。只是你什么时候才是真心悔改并不是由你自己说了算,而是集训队的警官来决定的。
武哥让我和马军军老老实实呆着就好,在集训队里面千万不要反抗,也不要去违纪。在看守所里面武哥自己都表现得很谨慎。
我问武哥集训队三楼的刑房里面究竟有什么。武哥告诉我,集训队的里面刑房他只去过一间,接触过的刑具也就只有一种,那就是电针。
医学上有一种东西叫电针疗法,电针疗法是指在刺入人体穴位的毫针上,用电针机通以微量低频脉冲电流的一种治疗方法。刑房里的电针却不是医用电针的区别就是所通的电流大小。刑房里的电针上接通的电流强度要比医疗电针上接通的电流强度要高得多。但是电棍只是在人的体表上进行点击,电针却可以直达人的体内进行点击。
武哥说,这种刑罚,他在经历过一次就再也不想经历第二次了。
集训队之所以在监狱里面被称为打死也不要进的地方,除了这里恶劣的生存环境之外,就是因为有着这些刑具。
因为遵循着武哥的话,我和马军军一直都是兢兢业业,胆小细微地做着每一件事,争取完成每一个警官布下的任务。但是马军军还是受罚了。
白化病病人的身体长期暴露在强烈的阳光之下会有什么样的后果?我以前不是很清楚,但是现在我确实明白了。
马军军的眼睛眯得越来越紧了。他的实力本来就是很差,这样一来他就更加看不清周围的情况了。
马军军挖地基的速度虽然很慢,但是好在我们还可以去帮助马军军分担一下任务量。但是晚上的鸭子步和长跑就不是马军军能够跟上的了。
在这样的生活过了四天之后,马军军终于还是倒下了。马军军的倒下并没有换来警官的怜悯。他让人把马军军带回了囚室。然后把他脱光衣服吊在了床架上。四肢都被镣铐锁在了床架的柱子上。
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看守所的囚室里面床里地面都会那么高了。这就是为了保证这样能够把一个人完全吊起来。
马军军被要求不能睡觉。
我试过去帮马军军求情。结果却惹怒了警官,毕竟我为马军军求情的次数实在是太多了。
警官问我:“你是不是觉得老子的做决定是错误的?你是不是觉得在这里你比老子更有发言权?”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不停地求警官:“求您放过马军军,实在不行的话,我可以代马军军受过的,他不行,他扛不住的。”
警官看着我,冷冷地笑了:“代人受过?行啊。那我就让你尝尝代人受过的滋味。”
警官把马军军和我带上了三楼,也就是刑房。
我终于见到了武哥所讲的电针。这间刑房里面,有四张被死死固定在了地上的床,每张床旁边有一个电针控制仪。
警官把我和马军军带上了其中两张相邻的床。并且在我们两个人的脸上插满电针。还把我们的手脚束缚在了床的两端。
警官拿着电棍先是在我和马军军身上一人电了一下,然后又笑着问我们:“电棍的滋味好受吗?”
电棍的滋味怎么会好受?被电的地方灼热,刺痛,整个身体麻痹不堪。
警官看着我和马军军摇头,他就又接着说:“待会儿,千万不要求我用电棍电你们啊。所以,你们说我应该去电谁呢?”
我懦弱了。武哥说电针的滋味比让你死还要难受。我相信武哥的话,所以现在电针就插在我脸上的时候,我实在是不敢去对警官说点我。马军军同样也是咬着牙不说话。我们似乎都明白了对方的心意其实和自己是一样的。我们恐惧电针,恐惧到无以复加。
那警官在这个时候走到了马军军的床边说:“既然你们不选的话,那我就替你们选吧。那个要代人受过的谁,你好好看看他的反应,在确定一下自己要不要去代人受过。”
警官把马军军的电针通上电了。在那一瞬间,我就看到了,马军军的整个身子瞬间绷紧了,然后整个身子就拱了起来,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吸着马军军的肚子,要把他的身体吸起来。但是马军军的手脚被束缚在了床上,所以马军军却是只能变成一座人形的桥。
马军军的惨叫声响了起来,我第一次听到有人能够叫得这样凄厉和尖锐,声音也大得惊人,马军军喉部似乎收到了很大的撕扯,他喉部的伤口一下子就裂开了,鲜血从嘴中呛了出来。
“我去,这是什么情况?”那个警官也是被吓了一跳。他把马军军的电针电流给关掉了。马军军整个人就在床上不停地颤动着,嘴里嘟囔着:“放了我吧,放了我吧。”
看到马军军并没有什么事情之后才舒了一口气。但是他却还是不愿意再去折磨马军军了,而是选择走到了我的床边。
我已经见识过了电针的恐怖了,所以在警官走到我的身边的时候,我心中的恐惧一下子就爆发出来了。
“不要,不要。”我这样大喊着,希望警官可以放过我,但是这个警官并没有我所期望的好心。他还是把我的电针电流给接上了。
我的身子一下子就变得像马军军那样了。我惨叫着,颤动着,感觉到了自己身体里面似乎有千千万万的蚂蚁在咬,又好像有千千万万的针在扎。
我试着求饶,可是张嘴却说不出话,只能不停地悲鸣。好不容易挤出了所有的力气,我才说出了一句断断续续的话:“放……过……我……”
警官不但没有理会我的话,反而在一旁抽起了烟来。在点燃香烟之后,他就拿手中的电棍点了我一下。
我第一次感觉到原来被电棍电也是一件很舒服的事情。电棍对人的摧残和电针比起来根本就算不得什么,但是电棍所带来的麻痹感却可以在一定的程度上缓解电针所带来的痛苦。
警官又把电棍拿走了。
我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力气,反正到了这个时候,我确实扯着嗓子喊:“求你了,拿电棍电我啊——”
这一回,这个警官真的没有再理会我了,而是自顾自地抽他的烟。
我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反正我知道,在电针的折磨下,一秒钟都像一年一样持久难熬。
警官还是把我脸上的电针给关了。他让我张开嘴,然后我就费尽力气张开了自己已经被电麻了的嘴,这个警官就把他手里的烟头扔进了我的嘴里。
他对我说:“把这烟头吞下去,不然我不介意再让你尝尝电针的滋味。”
我真的是怕了,忍着高温带来的灼热感,我把这个烟头就给咽下了肚子。并且在这之后像一只在主人面前乞食的狗一样张开了嘴,伸出了舌头……
我和马军军被带回了囚室。并且都被吊了起来。
警官对着囚室里其他人说,不要让我和马军军睡觉。
然后我和马军军就在这之后受到了来自囚室里的这帮人的折磨。他们把我和马军军的衣服脱光,然后每隔一段时间就会用板子在我们的身上拍打一下。
我和马军军的身体在那个时候被拍得全身青紫。我本来以为只是这样就结束了。
但是他们为了不让我们睡觉,就开始拔我们的眉毛。
并且几个人还开始了拔眉毛的比赛,比赛的场地则就是我和马军军的双眼。
在这之后,我看到了马军军的眼皮已经红肿了不少。两只眼睛就像是荔枝一样圆肿的可怕。我知道我的情况肯定也是一样,因为这个时候,我已经不能睁开自己的眼睛了。
第十一章 不如猪狗
我和马军军所经受的痛苦一点点地在腐蚀着我和他的心灵和意志。我们不再像最初那样乐观,也没有了起先的坚强。无论是我,还是马军军,都在不停地求饶。我们渴望食物和睡眠。哪怕只是一个干馒头,哪怕只是冰凉的地板。
我和马军军已经被吊了快两天了。
两天没有睡觉,没有吃过任何东西。除了舔舐一些囚室里面那些人用来防止我们睡觉而泼在我们脸上的冷水,我们的腹中再无他物。
刚开始我们还能说几句祈求的话,可是到后来,我们却是只能垂着脑袋,等待着命运的到来。我真的是没有一丝气力了,抬不起头,抬不起眼皮,抬不起任何一丝反抗的心。
我们求饶,可是没有得到丝毫的回应;集训队里面的犯人大多数互相缺少同情心,如果不是监狱里面还有着狱警的存在的话,那么很有可能这些犯人可以会把我和马军军直接玩死。
我从来不怀疑这些罪犯们的能力,他们残忍而藐视法律,凶恶而缺乏仁慈。
如果不是最后警官王头把我和马军军放了下来,那么我们很有可能就会被直接饿死。王头把我们放下来之后,又把囚室里面其他人带了出去。
我从来没有见到过这样难看的吃相。马军军和我都得到了一个塑料的大碗,里面装着半碗水,水里浸泡着一个大馒头。
因为双手早已经没有什么气力,再加上手腕已经被磨损的很严重了,血红色的肌肉就直接暴露在空气外面,我和马军军都已经丧失了用手伸进水里去抓馒头的勇气。马军军的吃相很难看,他趴在地上,就把整张脸贴向了这个塑料大碗,然后就开始啃食碗里的馒头——他就像是一只狗,或许可以说还不如一只狗。
我挣扎着,费劲地把碗捧到了嘴边,我试着去喝了一下碗里的水——味道很难喝。我的眉头都皱了起来,我看到了碗里的馒头上都已经出现了霉斑……可是即使是这样,这些东西还是我现在最珍惜的食物。
我尽量不然一滴水从我的嘴边流失。然后却是一口气把碗里的水喝了个干净。
我用两根手指做筷子,把已经泡得稀巴烂的馒头扒拉进了自己的嘴,再把馒头整个吃干净之后,我还舔了舔自己的手指。
我就坐在马军军的旁边。
马军军似乎已经很累了,他闭上了眼睛。忽然又翻转了过来,哇的一下,又吐了起来……
他吃的实在是太急了。刚刚吃进去的馒头又全部被吐了出来。
马军军像是着了魔一样,突然用双手开始捧起自己吐出来的东西,眼泪竟然就这么下来了。然后我就看到了他把手里的馒头死命地往嘴里塞。
我想去阻止马军军,却不知道该怎么劝阻他。
或许是马军军实在是闲自己的这些捧食的动作实在是太慢了,他竟然开始直接趴在地上舔了起来。知道吗,他本来是一个人的,现在却真的变成了一只狗。
囚室里面现在只有我和马军军。我看着马军军的样子,自己却也是忍不住地流泪。
为什么我会进入这一个地方?
我是一个黑户,这是一个不争的事实。可是我没有杀人啊,我没有做什么分尸的事情。为什么我会进入监狱?又为什么会到集训队来?
我的哭泣渐渐按捺不住,声音确实越发大了起来。许是马军军吃完了,他竟然还来安慰我:“别哭了。我们睡一觉吧。”
是啊,我们睡一觉吧。我和马军军都已经两天没有合眼了,每次想闭上眼睛的时候就会有犯人把我们给弄醒。他们有四个人,就像是轮班一样,24小时监视着我和马军军。不停地折磨着我和马军军的每一根神经。
我们真的是累了,我们连爬上床的心思都没有了,就直接趴在地上睡着了。
我也不知道我睡了多久,反正我知道我自己是被踹醒的。
囚室里面的人都回来了。他们把我和马军军弄醒,然后指着外面对我们说:“出去,守夜去。”
守夜——集训队里面每楼(除了三楼)都会有犯人守夜。这一夜,终于轮到了我们的囚室,所以我和马军军被赶出了囚室要求去守夜。
我们去了楼道口,那里有个警官正等着我们。楼道口的地面上有个被死死固定在了地上的横杠,他把我和马军军的脚镣又用一个新的镣铐锁在了这根横杠上。
我和马军军真的是累了,我们坐在地上,背靠着墙,闭上了眼睛。耳边都是蚊子和苍蝇的嗡嗡声,还有工地传来的机器声。
经过集训队的囚犯们每天近十个小时的挖掘,工地的地基已经打好了。
每天晚上都会有工人们来此,他们来盖楼。
白天是不会有工人来盖楼的,只有晚上,所有的犯人都被关押起来之后,他们才会出现在集训队。据说这些工人本身就是犯人。
我身上的蚊子和苍蝇越来越多,可是我却没有去驱赶的意思。我没有那个力气,也没有那个心思。
蚊子要吸血,那就让它们吸吧。它们的胃口就算是再大又能怎样?还能像这个监狱一样把我和马军军从人折磨成那种不如猪狗的怪物吗?
比起蚊子,我更讨厌苍蝇。因为蚊子叮在我身上之后,一般都不会再挪动,但是苍蝇不同,它们会不停换着地方。嗡嗡声也就从来没有停止过。
四肢被磨出的伤口是最吸引苍蝇的地方,它们的口器在我的伤口上一下又一下地吮吸着,让我感觉到了一阵又一阵细微的酥麻感。可是就是这样恶劣的环境,我还是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我还是被踢醒了。我甚至不记得我昨天晚上做了什么样的美梦,就这样被无情地踢醒了。
警官们都出来了,他们打着哈欠,伸着懒腰,并且说着脏话不停地在指指点点。
我和马军军被送回了囚室。没有多说什么,我们拿到了我们的早餐,依然还是一个被水泡过的馒头。我们已经麻木了,机械地维持着进食的动作。
马军军说他想吃肉,然后我就看到他活生生地从自己脚踝处的伤口抠下了一块肉来塞进了馒头里面……
囚室里面的其他人都笑了,他们笑我和马军军的凄惨。然后还有一个人在马军军的脸上扇了一下,然后又在他的馒头上吐了一口唾沫,骂道:“真恶心,坏了老子的胃口。”
因为那人的一耳光,我看到了马军军的已经肿大的眼睛开始流脓水了……是啊,都这样了,估计我们的伤口早就灌浓了吧。
我还在纠结我和马军军是否会得破伤风的时候,王头端着一个还冒着蒸汽的脸盆走进了我们囚室。
“把这两个人摁住。”王头指挥着囚室的人。其实根本就不用他们摁,我和马军军也没有一丝能够反抗的气力。
王头把脸盆放在了地上,然后就开始为自己点烟。他猛地吸了一口烟,然后才斜视我和马军军:“妈的,这伤口都发炎了吧?快帮他们洗洗。”
有个犯人被王头点名开始帮我们洗伤口。我看到那个犯人尝试性地把手伸进了脸盆里,然后又迅速缩了回来。水很烫,而且是大红色。我不知道这里面加了什么才会变成这个颜色。但是当这水浇到了我的伤口上的时候,剧痛还是让我瞬间就明白了这是什么水。
这是一盆刚刚煮开的辣椒水……
王头说,这辣椒水是用来帮我和马军军杀虫的。现在这个燥热的天气,如果不杀虫的话,我们的伤口很快就会生蛆。他们不怕我们死在这里,但是他们不希望我们生蛆让整个囚室都变脏,虽说这些个囚室本来就不干净。
我的手脚已经被滚烫的辣椒水泡得通红,因为剧痛,我的眼睛也在这个时候睁开到了一个夸张的地步。我能够感受到自己的眼角毕竟崩开了。鲜血和着脓水留下了我的脸颊。而马军军在之后却叫得比我更加惨烈。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和马军军谁叫得更加惨烈。只是我在心中认为,我一定没有马军军惨叫的声音大。或许,这就是我最后的一点自尊心在作怪吧。
我和马军军在囚室里面痛苦挣扎了将近两天的时间,我们还是穿上了衣服被叫出去做训练了。
武哥他们也终于看到了我和马军军的惨状。顺子的眼睛第一时间就红了,他站起来就开始骂这些个警官们。然后武哥却也在这个时候站到了顺子的身边。
可是除了他们两个人,就再也没有站出来帮我们说话。这其中包括原先我们305的其他人。我理解他们,集训队实在是太过恐怖了,他们不敢在这个时候跳出来说话。因为一旦跳出来就代表着反抗。
武哥和顺子最终还是动手了。
说实话,特警的实力真的很可怕,明明戴着那么重的手铐和脚镣,其他人还是不能轻易接近他。但是武哥他们终究还是寡不敌众。我和马军军就看到了武哥和顺子被电棍电倒,直接拖上了三楼……
第十二章 麻木
我在集训队的操场上就可以听到顺子的惨叫声,却没有听到武哥的惨叫声。或许这也真的就是特警和普通人的区别吧。
顺子的惨叫声真的很大,由此我也就可以猜想我受刑的时候叫声有多大。或许在那个时候顺子和武哥就已经听到了我会问马军军的叫声了吧?
集训队啊,真的是一个可怕的地方,也就是这个地方,成了我日后久久不能消弭的梦魇。我只剩不到两年的寿命了,如果这两年是一直呆在集训队生活的话,那么我还不如死了算了。我在回到囚室的时候,找到了一块折断的木板。木板的断口很是尖锐。我知道,如果我把这个木板用力插进我的喉咙的话,那么我就可以结束我的痛苦了。
我是多么渴望就这么结束自己的生命啊。这样我就可以从痛苦中解脱了。可是我的动作却被马军军拦住了。
马军军对我说千万不要做傻事,他是曾经犯过傻的人,所以他知道真正濒临死亡的那一刻,一个人对生活的的留恋究竟有多么的大。
道理其实是谁都能懂的,但是却很有有人能够去切身的履行这些道理所指明的人生义务。
我趁着马军军和其他犯人们都睡着的时候,还是捡起来那块木板。我把木板放在我的喉部,却又迟迟不敢下手。我在自己的喉部一点点的施压,却在自己感到呼吸困难的时候放松了自己的用力的手——我终究还是软弱了。我做不到就这样去接受死亡。
在我痛苦的时候,我却依然感觉到了我对世界的眷恋;在我绝望的时候,我却看清了我这一生的遗憾。我舍不得这个世界,也放不下那些遗憾。
如果死就可以解决问题的话,那么我就根本没有必要生下来。我一生下来就注定了是要经受痛苦的。而我之所以要经受痛苦,或许真的就要追溯到我的祖先——夏娃和亚当。如果不是他们违背了上帝的意愿,偷吃了伊甸园的禁果。那么我的生活之中也就不会有这么多的罪恶和痛苦。
上帝啊,你终究是没有那么仁慈的。你明明知道你的子民正在承受无边的痛苦,可是你却依然置之不理。难道你真的要把先人犯下的罪恶强加在后人身上吗?我是你的信徒啊,是如此虔诚的信徒。我谨遵循着您的教导,时刻不敢忘记您曾经派耶稣下到人间来替我们承受痛苦。可是如果,我是说如果,只要您愿意,我愿意代替耶稣被钉在十字架上,那个只需要三个小时我就会死亡。只需要您让我也在死去的三天后复活,只需要您让我也顺利从耶路撒冷回归您的怀抱,那么这些我都无所畏惧。
可是为何?为何你会袖手旁观?我亲爱的上帝,如果你怜悯我的话,那么就请你结束我的痛苦吧。我愿意诚心服侍于您,没有背叛,没有一切罪恶。只求您能给我一丝安宁和慈爱,不要总是赐予我这种无法承受的痛苦。
我扔下了手中的木板,捂着自己的脸,却是嘤嘤抽泣了起来。我的身子都在颤抖着,我是真的累了。我甚至不敢入眠,我怕我一睡着,就会再次回到我受罚的时刻。
我就是这样在监狱的集训队里痛苦着,并需持续地恨着这个黑暗的世界。
我终究还是睡着了,却又在第二天清晨被叫醒。
集训队的食物似乎只有馒头加水。其实有时候也会有其他口味较好一点儿的食物的。可是即使是有好一点儿的吃食,我也吃不下去。
监狱里面上厕所是有时间限制的,集训队更是如此,而且时间更短。
便秘这种事情是所有人都知道的,而且几乎是60%的人都会有一些或多或少的便秘情况,但是这些人之中的便秘是活活憋出来的呢?
我的便秘就是在集训队里面憋出来的。集训队的囚室里面的确是有一个厕所,但是这个厕所很小,只有一个坑,而且平时还是锁着的。只有一个水龙头在外面。
厕所的开放时间,只有早上和晚上查房的两个时间。每次开放也仅仅只有三分钟的时间。
几乎每个人都是需要上厕所的,所以我们囚室里面八个人,几乎每天都会有五六个人在这里竞争着这三分钟的时间。
警官会拿着电棍在厕所门口等着里面蹲坑的人,他看着表,一分钟左右,就会把厕所里面的人赶出来。然后让下一拨人进去蹲坑。为什么我要说下一波人?因为我们为了节省时间,都是两个人在蹲一个坑的。
只有一分钟甚至不到一分钟的上厕所时间,我根本就无法习惯。拉不出来,就只能憋着。大便在腹中积压变成宿便,一日又一日积压,就会形成肠毒,然后反应在身体上就是肚子变得硬邦邦的,嘴上也开始出水泡,溃烂。除了泡烂的馒头,根本就是什么都无法下咽。
武哥告诉我和马军军,上厕所的时候要在排队的时候,就直接把裤子解开,在厕所门口把小便尿出来节省时间,然后就要在蹲坑之时用手指自己抠,不然是真的拉不出来的。
很脏对不对?其实也不是很脏。在肚子里面积压的大便,早就已经干硬得可怕,手指抠完之后,直接在门口拿水一洗,就什么都干净了。
我在集训队呆到第十天的时候,我这间囚室终于又来了一个人。
据说他是因为携带违禁品,所以才会被送进集训队的。
新来的这个人,从外表上来看就是一个一个狠人。他的左边脸颊上有一道很长的刀疤,从太阳穴一直划拉到嘴角。
而他本人,也用自己的实际行动证明了自己就是一个狠人。
按照集训队的习惯,新进的犯人会受到囚室里面其他人的“教育”。可是这个犯人看起来确实不像是一个好惹的人,所以在这个时候囚室里反而倒是没有人愿意去接近这个人。欺软怕硬是监狱里面最常见的现象之一,所以这种情况一点儿也不奇怪。就好像武哥进来的时候,也没有人敢去动他一样。
那人在进来之后就开始叫嚣:“说什么集训队是圈子里面打死都不能进的地方,现在看来也不如此吗。妈的,一群渣滓。”
他应该是第一次进集训队,所以他完全不知道集训队的恐怖。他说这句话的时候,送他进来的警官还没有远走。在他这句话还没有说完的时候,那名警官就把囚室的门再次打开了。
首先就是电棍伺候,警官很是轻易就把这个人给制服了。
警官让犯人们把他吊了起来,就像最初我和马军军那样。但是和马军军不同的是,他的嘴里已经被塞上了袜子,并且用胶带封住了嘴。因为他还有着充足的力气叫骂。警官觉得这种叫骂很是烦躁,所以就给了他这种惩罚。
一个被吊起来的犯人在集训队里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不能动弹,手脚被磨损,除了这些,还有来自囚室里面其他人的折磨。
监狱里面没有一个人会害怕一个没有丝毫反抗能力的人。所以在这个时候,这么一个嚣张的汉子就受到了我们这间囚室里面其他犯人的折腾。
新来的人就是他们这些老人的玩具,他们在监狱里面没有消遣的东西,所以就喜欢靠折磨别人来取乐。
他们把那个人的裤子给脱了下来,然后用鞋带绑住他的小弟弟。接着就开始一下一下地拉着鞋带……
“你不是嚣张吗?你不是喜欢装比吗?你继续嚣张啊,继续装啊。他妈的,最烦你这种人了,真以为监狱是你家是吧?别忘了,这里他妈的是集训队。”有人走到那人面前,用一根小木棒捅那个人的鼻孔,一下又一下。
拿木棒捅鼻孔这种事情我自己没有尝试过,但是我光是看那个男人的表情就知道这种事情肯定不好受。
那个男人的表情开始扭曲,眼中也燃烧起了无穷的怒火。但是只是这样还是不够,被木棒捅鼻孔的他竟然就这样留下了眼泪来。
我猜想,这样的一个男人,平时一定都是只有他欺负别人的份吧,如今被别人这样的欺负……这种屈辱或许是他这一辈子也无法忘记的。
警官对这个人的惩罚很是严厉。他要求这个人只能三天吃一回饭,也就是水泡馒头。
帮他喂饭成了囚室里面的犯人所哄抢的好事。因为在帮他喂饭的时候,那个帮他喂饭的人就可以把那这个的馒头吃掉一半甚至更多。
水泡馒头的确是没有什么味道,但是在集训队里这帮人看来,只要有的吃,水泡馒头何尝又不是一顿美味呢?说实话,我也很想去帮那个人喂饭,可是这种好事是不可能轮到我身上的。
那个人被吊了整整八天的时间。八天的时间,屎和尿全部都拉在了裤裆里,也没有替他换洗和清理。这些粪便就在他的裤裆开始变硬,然后就结在他的裤子上。他也开始求饶,在第六天的时候,为了帮他喂饭就把他嘴上的胶条给撕掉了。那个时候他就开始了疯狂地求饶。可是没有人理会他的求饶服软。在喂完饭之后,他的嘴又重新被封了起来。但是这一回他嘴里塞着的却不再是袜子,而是犯人穿过的内裤。据说那条内裤上还有尿液和*。
到了第九天,那个人就连求饶的力气都没有了。警官甚至都懒得叫人把他的嘴给封起来。
我曾经也怀疑过,如果囚室里的犯人这样子欺负这个人,那么在这个人恢复自由之后,他会不会去报复他们。可是现在我明白了,我的想法完全就是多余的。
经过了这样的折磨,他根本就没有力气去谈什么要去报复别人。而且,这是集训队,要是再把警官惹生气了,等待他的将只有更加恐怖的生活。
那个人被吊起来第十天的时候,或许他是真的饿得受不了了,他竟然把自己的舌头给咬下来一截,然后嚼烂,咽进了肚子里面。而这件事,也就彻底让我明白了,咬舌这种东西其实是不会死的。
警官没有给他找医生,也没有带他去包扎。只是把他放了下来。然后就又把他锁到了门上的栅栏上。
他这样被锁着,就只能是站着,不能去坐下。睡觉,吃饭,上厕所都是站在那里解决。
我本来以为如果只是站着的话,或许并算不了什么。可是我还是错了。
站几个小时,甚至说站一天一夜都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但是如果一个人连续站上了十天都没有坐下会有什么样的结果呢?结果就是双腿肿起,肿得特别大,就像两根柱子,把他的裤子都撑得鼓鼓的。
可是即使是这样,也没有人会去怜悯他。我不知道马军军是怎么想的,反正就我来说,我是真的已经麻木了。
我的初衷
其实我并没有进去监狱。可是我身边也确实发生了不少事情。
自己亲眼见到了,亲耳听到的,如果要编写起来,也确确实实能够当做一本书来写。
我其实是一个乐观主义者。并没有文中的“我”那样的悲观。可是一想到我自己的见闻,整个人却又不得不悲观起来了。
世间万物都是存在两面性的,包括人性,就好像西格夫里所说“心有猛虎,细嗅蔷薇”。
人是阳光的,积极的,那么他眼中的世界就是光明的;反之也一样,如果人是阴暗的,低沉的,那么世界在他眼中也就是黑暗的。
我选择从一个悲观而阴沉的角度开始写这种事情,其实最开始的初衷是告诉自己,当自己陷入了低迷的时候,也要在自己的心中留下一丝阳光。
文中似乎本身就看不到什么阳光的所在,所以我也在责怪自己的文笔太差,写着写着,还是偏离了自己的本意。
但是现在看来,这本书写成这样,貌似也不错。最起码我可以在这里郑重地告诉所有能够看得到我的书的人,千万不要去犯罪。无论是否会受到法律的制裁,犯罪本身也是对他人的伤害。
再有就是,文中的事情,大家当个故事看看去好。不要去模仿那些烦人的行为。尤其是自残,真的不好。
今天我写的那个饿到咬舌的事,我是根据我亲眼见的事情而改写的。咬舌的那人说,后悔死了,还不如不咬……
所以在这里奉劝大家一句不要做伤害自己的事情,说不定你自己在做完之后就会后悔的。
第十三章 *滨吃馒头
我很庆幸的是,我和马军军在集训队里没有染上破伤风。
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和马军军到底有没有染上破伤风,因为破伤风的潜伏时候有时候也可以长达一年。只是就我和马军军现在的状况来说,我和他都没有出现破伤风的情况。
我们囚室里面这个新来的人就没有我和马军军这样的好运了。
他还是很快染上了破伤风。
或许是卫生原因吧。我和马军军在被放下来之后就去认真清洗过伤口。但是那人在被吊了了十天之后却没有清洗伤口的机会。他就一直就束缚在囚室门口的栅栏上。脚脖子上的伤口正常接触的除了他的汗液还有他的尿液。
在集训队里面染上了破伤风,其实就相当于说是被宣判了死刑了。
在那个人被束缚在栅栏上第十五天的时候,他就因为破伤风发作引起的窒息而死亡了。我没有见到那人破伤风发作时的场景。等我从外面“训练”完回到了囚室的时候,他的身体已经失去了温度。
法医在后面给的报告就是病死。
其实在集训队里面除了自杀的话,就全部都是病死了。
我听人说,和我同一时间进入集训队的那个鸡哥,在进入集训队后一个月,被活活给打死了。我不知道他是被犯人打死的还是被警官打死的。但是法医给的报告却还是病死。
在集训队里面呆的时间越久就越清楚这里的黑暗。除非你选择死亡,否则的话,你就只能选择接受降临在你身上的一切。
鸡哥死了之后,集训队里面还小小地做了一回调整。不知道是不是上帝的恩赐。*滨既然分到了我们的囚室。
这对我来说真是进入集训队以来最大的喜讯了。
*滨手上的绷带已经被拆了。但是他手上的伤口并没有愈合。断指处已经腐烂。不但腐烂,而且还能够从红白相间的肉中看到有蛆在蠕动。
*滨见到我的时候,眼神还有些闪烁。然后眼泪就都留了下来。
我没有想到*滨会这样,他不停地对我和马军军说对不起,求我们放过他。他受到的折磨已经够多了。他甚至还在求我们救救他。
他就快要崩溃了,已经失去了足够的理智了。他既然会向我和马军军这两个自保都很困难的人求救,真是可笑的很啊。
*滨进了我和马军军的囚室,等待他的还是来自犯人们的虐待,我和马军军都没有去参与这种事情。哪怕我和马军军都很恨*滨。
*滨已经足够凄惨了。就算真的要去虐待*滨,也完全不需要我和马军军去动手。囚室里面自然有人会去找*滨的麻烦。*滨被他们锁在了厕所门口。因为*滨的手上还有蛆,所以他们还被警官要求帮*滨清理手上的蛆。
他们把*滨的手踩在地上,然后用木签子就开始挑那些已经深入血肉的蛆虫。最后却是从*滨的伤口处整整挑出了17只蛆虫。
*滨的惨叫声在撕扯着我的耳膜。我没有想过要去解救*滨,但是却还是不自觉地去悲悯着他。明明我很厌恶和憎恨这个男人,可是在这个时候在我的内心里却还是不自觉地去悲悯着*滨。
我明白这种感情,这就是兔死狐悲。明明我和*滨就是敌人,但是在集训队里面,我们都只是受欺压的人。这个地方从一开始就不属于我们,我们本来是这个地方的过客,因为种种不可名状的原因走进了这个阴暗的世界。于是我们就见到了本来不属于这个世界的黑暗。
*滨被要求一天只能吃一个泡馒头。这样一来,饥饿很快就腐蚀了他的意志。到了第六天的时候,我在训练结束回到囚室的时候,碰巧看到了正在厕所里掏粪的*滨。我是第一次见到有人吃大便,而且是自愿的。
我想要去制止*滨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倒是其他人在见到这一幕之后就彻底地笑了起来。*滨在这个时候反倒没有去在意这些来自其他犯人的耻笑和奚落。比起嘲笑,更让他在意的其实还是饥饿感。在真正饿到了极致的时候,*滨也就再也没有了羞耻心。我能够理解*滨的所作所为,因为这种饥饿我也经受过,只是我比他的情况要好得多。我终究还是没有饿到极致。
犯人们向巡查的警官们报告了*滨掏食粪便的事情。换来的却只是警官们的大笑。
警官打开了牢门,对着*滨说:“喂,要不要我放你离开集训队啊?”
*滨的目光一下就因为这句话而重新燃起了希望,他伸出手想要去拉警官的裤脚,但是却被警官快速的躲开了。
*滨重复地说着:“让我离开,求你了,让我离开。”
警官说:“好的,明天我就给你一个机会,给你一个吃饱饭的机会。”
警官离开了我们的囚室。但是在第二天他却真的再次来到了我们的囚室。并且端来了一大盆的馒头,真的是一盆馒头。就是那种洗脸的盆,里面装满了馒头。
警官把这样的一盆馒头放在了*滨的面前。
“我给你一个机会,只要你能把这盆馒头吃完,我就放你离开这里,让你离开这间囚室,甚至是集训队。”
警官的这句话对于*滨来说是一个福音。甚至我都开始羡慕起*滨来。如果真的可以离开集训队,那么别说是这样的一盆馒头,就算是两盆,三盆,甚至是十盆,我也愿意去尝试一回。我看到了囚室里面所有犯人的眼中都闪烁着炽热。有一个犯人问警官:“要是我也吃这样一盆馒头的话,那么我是不是也能离开集训队?”
但是警官回应这个犯人的却是只有一个耳光。
*滨开始疯狂地吞食着这些馒头。
狼吞虎咽一词用在此处绝对不为过。
可是即使是这样,*滨还是没能吃太多的馒头。太多的干馒头噎在了*滨的嘴中,让他难以下咽。他就打开了厕所门口的水龙头,往自己的口中灌水。
短时间内和大量的水并且吃大量的馒头会有什么后果?后果就是把肚子里面的东西都吐出来。被嚼碎的馒头和水从口中和鼻孔里面喷射出来,散落一地。惹得众人全部发笑。就连我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警官指着地上的东西对着*滨说:“别忘了我说的话哦,是把这些馒头全部都吃到肚子里去。”
*滨没有多说什么,在稍稍调整了一下呼吸之后就开始把地上的馒头给抓起来。
*滨吃馒头的速度依然很快。但是大量的馒头也迅速让*滨的肚子开始鼓了起来。
*滨整整吐了七次。脸盆里的馒头却也还有一半。我知道*滨真的是再也吃不下了。可是我还是小看了人类的极限。或许是离开集训队的愿望太过强烈,*滨明明知道自己已经吃不下了,他却还是不停地往自己的嘴里塞馒头。
往自己嘴里塞最后几个馒头的时候,*滨的肚子已经大得惊人了,就像是孕妇。从*滨的口鼻中还不断地有鲜血流出来。*滨的胃估计已经撑裂出血了,可是他却还在坚持。因为一旦他把这些馒头全部吃下去,他就可以离开集训队这个恐怖的地方。
当*滨把最后一口馒头塞进嘴里之后,就立刻抬起头,看向一直在一旁观看的警官。眼神里透露出的希冀尖锐而有力。但是警官却只是拍拍腿就要离开囚室,他说:“蠢货,真的以为我会放你出去啊。”
*滨张嘴,似乎还想说什么,可是他还没有说出任何一个字来。大量的馒头和水夹带着少许的鲜血就从他的嘴里喷了出来……
*滨疯了,就这么在集训队里面疯了。他的眼神开始呆滞,目光也开始涣散。整日里就重复的说着:“吃馒头吗?吃馒头吗?馒头好好吃哦。”
我和马军军在集训队这样黑暗的地方却是呆了将近三个月。而这三个月的经历却是让我和马军军用余下的一生也无法遗忘的恐惧。
第十四章 武哥的决定
武哥和顺子他们比我离开集训队的时间要早很多。他们身上的伤口和淤青已经在渐渐好转,因为食物上的改善,他们的脸色也比之前在集训队的时候好看了很多。
我和马军军回到305的时候,已经到了2013年2月2日。用不了多久就是农历的新年。
要过年了,监狱里面的气氛也好了很多,狱警和犯人们脸上的笑容也都渐渐多了起来。
监狱里要为过年举行一个庆祝活动,也就是文艺会演。
要求每一间囚室人都要选择最少出一个节目。可以是个人的,也可以是集体的。
我不知道该去表现准备什么样的节目,因为我真的是什么都不会。
武哥说,305可以表演军体拳。
武哥说他会在这短暂的几天中好好训练我们,不只是为了在监狱的文艺汇演上表演,也是为了帮我们好好地锻炼一下自己的格斗能力。
在监狱里面,只有足够强大的人才不会受到欺压。而强大,要么是指强大的背景,要么就是指强大的个人战斗力。
阳历2013年2月9日就是除夕。我们有七天的时间进行训练。
我和马军军都对武哥的训练都充满着期待。因为我们的战斗力实在是太差劲了。
虽说我比马军军好一点儿,但是我也是只会偷袭。对面对敌的能力其实并不怎么强。
我们进行了为期七天的训练之后,就可以登台表演了。但是也仅限于登台表演,我们很清楚,我们如果想把这些技巧运用到实战中的话还需要很长的一段时间。所以在文艺汇演之后,我们305的训练依然还是没有结束。每日的工作结束之后,我们都会在武哥的监督下开始训练。
春节期间,监狱里面很多人都收到了家中的来信。顺子也是在每天等待着家里的来信。
可是时光一直延续到了正月初四,顺子也没有收到家中的来信。
其实305也不是只有顺子一个人没有收到家中的来信,我和武哥也没有收到家中的来信。
我是一个黑户,没有身份证明,也没有亲人。曾经也有过一个要好的朋友,可惜那个朋友已经被分尸了。
武哥和我则不一样,他是父母早亡,妻子死在了自己的枪下,所以才会没人给他写信。武哥说,他以前倒是也有着几个好朋友,可惜在他入狱之后就全部慢慢疏远了。特警啊,碍于身份的原因,都应该和罪犯保持一定的距离吧。
顺子决定给家中写信。顺子就是本地人,所以他写信件传达的话,速度也是很快的。只要邮局正常工作的话,其实最多也就三四天就可以到。
顺子在正月十二那一天终于收到了家中的来信。
顺子的母亲是不认识字的。但是顺子入狱这两年,每隔几个月就会收到一封来自家中的来信。顺子说,这是因为他有一个很要好的青梅竹马,就是他邻居的小妹妹。小时候一直跟在他的屁股后面跑。两个人在长大后还钻过小树林。至于钻进小树林后两个人都干了什么,顺子没有说,我们也都明白。
这一回给顺子回信的还是顺子邻居家的那个女孩。
顺子看完了来信之后,整个人就变得疯狂了。顺子失去了理智,他疯狂地拍击这305监狱的牢房。大喊着他要出狱。要不是武哥拦住了顺子,说不定顺子还会把狱警给招来。
“顺子,你冷静一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武哥的声音对于顺子来说却也还算得上是镇定的强药。
顺子一下子就低沉了很多,他的眼神都开始了慌乱,他抓着武哥的手:“武哥,帮我离开这座监狱好吗?”
武哥:“你的那封信能给我看一下吗?”
顺子的家书我也看了。我突然明白了顺子为什么会这样失态。
我和武哥考虑了很久,最终还是决定要帮顺子逃狱。
我不知道武哥是怎么想的。反正我知道我愿意帮顺子是因为我也存在私心。我也想逃狱。
我是一个无罪之人,却要在这监狱度过两年之后走上刑场,结束自己的一生。
其实我还很年轻,虽说我不知道自己具体是哪一年出生的,也不知道我今年到底多大了,但是我却明白自己明明还是一个年轻人,我对这个世界有着十足的眷顾。我不想早早地离开尘世,更不想背受着不白的冤屈就这样离开。
如果我死了,甚至都不会有一个人会记得我。
我想离开监狱,去一个有光明的地方,做一个自由的人。
但是逃狱这种事情谈何容易?
武哥在监狱里面呆了这些年,早就清楚了逃狱是一件多么艰难的事情了。
近几年,监狱的犯人已经不允许在去监狱外参加劳动改造了。就是为了减少犯人逃狱的机会。
而且逃狱的犯人一旦被抓到,就很难再有什么好下场。狱警最讨厌的犯人就是逃狱的。因为没多一个逃狱的犯人,就代表着狱警们的业绩又差了几分。
顺子知道如果只凭借他自己一个人的能力的话,是没有可能逃出这个黑暗的牢笼的。所以顺子就去寻求武哥的帮助。
我问武哥为什么会选择帮顺子逃狱。
武哥却说,他其实也想离开这个监狱了。
武哥最初进监狱本来是为了赎罪的。但是进了监狱之后,他才明白,监狱比他想象中的还要黑暗很多。他已经厌倦了监狱的生活了。
他其实可以申请减刑的,只是他觉得无脸再去找自己的老同事老上司了。
逃狱要准备什么?一个优秀的计划和一群信得过的人。
顺子和我都是渴望离开监狱的人,所以我们都是值得相信的人。
305里面的人其实都是武哥决定的。武哥不喜欢的人全部被武哥弄走了。比如之前和顺子打架的老虎。武哥在事后还问了其他人要不要一起逃狱。
最终却是得到了其他人的全部支持。
武哥没有说他为什么会提出要去逃狱的原因。
武哥只是说,既然知道了他要逃狱。那么在他逃出监狱之前,敢把他的想法泄露出去的人通通都会被他给打死。
我不怀疑武哥的话,也不怀疑武哥的能力。我相信其他人肯定也不会去猜想武哥说的话有多少虚假和夸张的成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