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逃狱1
逃狱这种事情不是说逃就可以逃的。我们需要很久的时间来准备。然后等到一个可以真正逃离的时机。
2013年3月1日,雨夹雪。晚8点30。囚室熄灯。
晚上9点,是狱警的巡查时间。他们会进行一天之中最后一次查班。
我们想要逃出去,就得等到9点过后。
大约到了午夜。武哥趁着雷声,开始去撬305的门。
我们囚室没有开锁匠。所以武哥只能选择把门上的钢筋拧开。武哥从床板上拆下来了一块木板,然后他把自己的衣服打湿,拧着棍状。他用湿衣服束缚住了两根钢筋,然后将这湿衣服的另一端绑在了木板上。接着就开始像给衣服拧水一样把衣服扭转起来。而就随着武哥的动作,两根钢筋也开始慢慢变形。
这一切都是由武哥一个人来执行,武哥不然我们插手,就只让我们老老实实躺在床上。
武哥说,这样即使被发现了,也只是他一个人会受罚。我们不会受到太过严厉的惩罚。
在准备逃狱的时间里,我们已经清楚了,这间监狱狱警的人力部署,看守分布,和监狱门口的武警换班时间。
武哥招呼我们说:“你们快点儿。我们的时间并不是很多。”
我们溜出了305囚室,从两根钢筋之间钻过去的时候,我还特意回头看了一下305。
逃出囚室之后,等待我们的,才是真正的考验,首先是八米高的墙就不是普通人能够逾越的,更何况墙上还有还有着两米高的通电铁丝网。
在监狱的大门顶部还有两台巨大的探照灯在照射着监狱的内部。
我们在之前考虑了很多种方案,但是没有一种方案是能够让我们所有人都可以顺利而安全地爬出围墙的。武哥说他已经想好了完善的计划了。只是这个计划他在之前却一直没有和我们任何人说过。直到这个时候,我们逃出了305囚室,他才把计划告诉了我们所有人。
所以武哥在最后就选择了不爬围墙,改成挖洞。其实挖洞这种事对我们来说是很困难的。我们只有几块从床板上拆下来的木板,还有几枚螺丝和钉子。除此之外,我们就只有一双手。
武哥的计划其实比我们想象的要疯狂的多,或许因为他曾经是干过特警的缘故,所以他的手段在我看来很是凶险。
我的计算能力其实并不是很差,可是我想了很久,把所有的最好情况全部算了进去。武哥制定的逃狱计划其实成功率也只有20%左右。我也不知道我自己是怎么得出20%这个数字的,但是我知道我编排这个数字出来其实也只是为了安慰我自己。真正能够形容武哥计划的词语,其实只有一个,那就是“九死一生”!只是到了这个时候,谁也不能逃脱。逃回去就是狱警的惩罚。更何况,武哥根本就不会给我们有逃跑的机会。
武哥说到了现在所有人都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谁敢临阵脱逃,他就弄死谁。
在监狱的西北角有一个沼气池。沼气池里面窖藏着整栋监狱里的犯人的排泄物。武哥的目的就是从那里面挖洞。
武哥说在早几年这间监狱里面并没有沼气池的,排泄物全部用下水道排到监狱外的一个池塘里面用来养鱼的。后来没几年,那个池塘就长满了水葫芦。后来,政府有钱了,重修了监狱。并且也清理了那个池塘。监狱里面的排泄物就全部排到沼气池里面。
武哥说,只要找准了地方,那么就可以通过沼气池挖到原来的下水道,直通那个池塘,然后逃出监狱。
当年修建沼气池的时候,武哥就曾经在工地里面干过活。他说那个时候他无聊,就在原来下水道的地方用钢筋在水泥壁上写了一个“武”字。没想到到了现在,那个“武”字却成了我们逃生的契机。
我们的首要目的是挖开沼气池。
因为沼气池的所在,这个地方平时并没有什么人来,狱警就更不喜欢来这种地方了。偶尔有人来,也都是来这里打架的犯人。
但是哪怕是没有狱警,我们动作也要快才行。如果动作不快的话,那么我们还是会被发现的。好在现在天降大雨,也算是上帝对我们的一种庇护。只是在这个季节,对于我们这些没有伞又没有厚衣服的人来说,西北风一吹,却是让我们抖个不停。
冷的话,就得活动起来。顺子总是这样说着。平时我们谁也不愿意听顺子的话,因为我们情愿冷着,也不想去干活。但是今天,为了逃出去,我们都表现得比平时勤快一百倍。
借着探照灯的余光,武哥找到了沼气池的通气口。其实也就是一个小洞。
我们所有人都开始远离武哥,然后就地趴着,武哥给自己用自己的衣服等着风雨,为自己点燃了一根烟。武哥猛吸了一口之后,就把这根烟从这个洞扔进了沼气池。武哥跑了几步,就迅速跃倒。然后在他的身后就有着火光从那个洞里冒了出来。接着就是一身巨响——沼气池爆炸了!
我第一次见到漫天飘粪的场景。这场景是这么的劲爆。巨大的轰鸣声,瞬间就吵醒了监狱里面的所有人。
我们听到了警犬的狂吠声,还有刺耳的警报声。
沼气池深约五米,长宽都是十米。原本盖在沼气池上的水泥封顶在这个时候被炸得四分五裂。沼气池的下方全部都是粪便。此刻在粪便之上还有着不断燃烧的大火,那些燃烧的东西都是还没有消散的沼气。
我们所有人在这个时候全部捏着鼻子就这样子跳下了沼气池。并且迅速摸到了几块已经下沉的水泥板。我们把这些水泥板拿了起来,盖在了自己的身上。然后就闭上眼睛憋着气躺进了粪便之中。上面是高温,下面却是冰凉的排泄物。我们不敢露头,不敢呼吸。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们听到了有警犬和人的声音出现在沼气池的旁边。然后就是一顿机枪地乱射。
子弹打在沼气池里面,打在我们身上的盖板上。我那个时候真的怕极了。心就一直提在了嗓子眼。本来就一直憋着气觉得难受得慌,那时候的肺就像是被人在撕扯一样的难受。我的大脑都因为缺氧而在向我抗议了。我就快憋不住了。我张开了嘴,却是一大口的粪便呛入我的喉咙……可是我还是不敢动,这个时候恐惧压制住了我的本能。不然的话,我想我会直接跳起来大口踹气的。可是我不能,在外面就是一群拿着机枪的武警在面对着我们。
我开始后悔跟着武哥了。武哥绝对会把我害死的。
如果我不是跟着他逃狱的话,我也就不会陷入这样骑虎难下的境地。
同样的,我也恨死了顺子。如果不是他提出来要逃狱,或许我也就不会有逃狱的想法了。
我知道这之中也有我自己的错,可是事情都到了这一地步,任我再悔恨,还能有什么用?
我突然想起了被分尸的邹景高,想起了我的冤情。然后又想起了我的父母,我的记忆中我是从没有见过我的父母的,我不知道自己小的时候究竟做了什么,让他们会狠心地抛下我。我恨他们,如果不是他们,我就不会变成一个流浪儿,也就不会变成一个黑户……
我还想起了,顺子的家书,那上面写着,顺子的母亲病重,家中所有钱都花完了,能借的都借了,能卖的也都卖了。可是治病的钱还是不够!顺子的邻居妹子叫高红。我也不知道这个女人是姓高,还是只是名字叫高红。反正顺子就是这么叫她的。
高红在信中说,顺子的母亲或许真的撑不到顺子出狱的时候了……
如果顺子也死在了这里,或许他就能和自己的母亲在天堂里相会吧?
那我呢?我是不是也可以在天堂见到邹景高。然后问他,究竟是谁杀了他,才会让我进入监狱背负这样的痛苦。可是我想到这里,却又自嘲地笑了笑。我怎么可能在天堂里遇到邹景高呢?他明明是一个无神论者。用他的话说,他死亡之后,只会被分解为天地间的有机分子,然后融入大地、湖泊、天空……
我想他是对的。如果真的有上帝的话,那么上帝为何不来拯救他最虔诚的信徒?
别传3
认识程坤是在五年之前,彼时程坤二十有三,已经是一名舞蹈演员。生得长手长脚,举手投足都是优雅,大概舞蹈演员都是如此,跳得久了,都会把生活当做舞台。
那是一个暑假,在一个旅游车上,我们搭上了话。说起自己的舞蹈事业,程坤话语之中总是自豪满溢,时不时地说,人能为自己感兴趣的事业奉献一生,这该是一件多么幸运的事。从这个话题说开去,他说到他的父亲,母亲,都在政治部文工团工作过,小时候看着他的父母在台上排演话剧《雷雨》,看着他的父母在闲暇之余,会即兴来一段拉丁或者芭蕾,心中便萌生出许多期许。后来,在诸多演艺事业中做了一番选择,最终选择了舞蹈。
我们要去的是泰山。泰山远大,旅游车早早就在山门前停下,不再走盘山公路。车上不时有游客抱怨,导游也是视而不见,一个劲地赶大家下车。太阳已经升得很高,打在脖颈上火辣辣的,大家纷纷戴上了墨镜,程坤也不例外。
当天,程坤穿着修身的登山裤,舞蹈演员的身材显露无疑。他说他绑了肌腱,一路下车,走了几十里山路,别人都累得气喘吁吁,独他一个走在最前方逍遥自在,还不时回头向大家招手。随行的还有他女朋友疏星,戴着帽子,帽檐压得很低,高高的马尾随意披散在肩上。疏星话不多,似乎也走得有点吃力,程坤时不时搀扶一把。等到半山腰,他的速度慢了下来,我们大队的人开始赶上,他也耐不住不说话的寂寞,开始与周围的人搭话。
他说,他从小因为父母的缘故,去过不少地方。父母都是演员,经常飞到全国各地公演,每到一处,都会带着他。他也利用这些便利,得以免费在神州各地游走。他去过西藏,那里的高原让他的脸憋得通红,胸口发闷,差点喘不过气,可藏族同胞实在是热情,在两岸夹道欢迎,那条洁白的哈达至今还留在家中。他去过大连,好风好海,海鸥飞得很低,常常有伸手就能捉到的错觉。到了夜晚,整个海湾都被华灯装点,让人流连。他去过三亚,沙滩柔软,手掌根本捧不住,细细的流沙在捧起来的瞬间便从指缝中滑了下去。他去过台湾,阿里山的云霓,日月潭的雾霭,基隆高雄的后现代与新奇,都成为他儿时记忆的一部分。还有上海、苏杭、开封,似乎中国凡是有点景色的地方都被他走了个遍。末了他自信地一拍大腿,这可多亏了这条腿啊!能走能跳,让他就这么一路翩然登上了人生之顶峰。
泰山我们爬的很辛苦,背着大包,完全失算,爬到南天门已经是衣襟湿透,大汗淋漓。可他依然轻松,一边喝着水,一边一下一下地在路旁石头上压腿。或许他也有不适,但也早已被轻松瓦解。我们在山顶驻足许久,打算住一晚,等到第二天起来看日出。当晚,一车人围在山顶旅店门口开起了茶话会。程坤很话唠,说起来喋喋不休,说完了自己的旅程,便开始讲述父母的故事。气氛被他掌握的很好,一行人都对这个开朗健谈的小伙子有了深刻的印象。篝火生起来了,众人的面目在氤氲的气氛中模糊,唯有程坤富有穿透力的笑声还在这山间跳荡不绝。
清早,山顶的气温很低,大家都披上了厚厚的军大衣。站在山顶看着一轮暾日高升,仿佛自己的生命也跟着起伏澎湃。当太阳终于穿破云霭冲出地表,我们的旅行也将踏入归程。
返乡的路上,他最后一次露出自得的笑,在车行至平稳的高速路时,他走到车前拿起话筒,自信地宣布道,他已经有了国家大剧院内定的工作资格,假期结束后通过面审就可工作,他还高兴地宣布,他正在攒钱,一年之后便会和女友结婚。全车的人都在为他鼓掌,纷纷送上祝福。连座位上一向话语不多的疏星,在此刻也抑制不住露出了赧然的表情。
再漫长的旅途终会到达终点,程坤带着女友下车,宣告着这次旅行的结束。
五年之后,我有幸去了北京,车子驶出左安门的时候,突然觉得北京似乎有个似曾相识的影子,以不被我记住的方式,在心中存活了许久。等到望见国家大剧院那鹅卵一样的轮廓,我才终于明白我在这里有一位故人,应该进去看看。
国家大剧院大气而辉煌,可惜现在没有演出安排,偌大的内厅在黑暗中肃穆。我看到墙上有曾经参加演出的演员名单,密密麻麻排了一墙,我从头挨个找起,既没有发现熟悉的面孔,也没有看见那遥远的名字。特意问了工作人员,当我说出“程坤”的名字时,换来的是一声漫长的太息。
“可惜了,是个好苗子。”他点了一支烟,说道,“三年前他结婚,非要把婚礼搬到山上。谁知出了意外,上山跑得太快,一下子顺着山坡滚了下去。”他接着摇了摇头,道:“就算后来抢救,那条腿也是废了。”我吃了一惊,竟不知道说什么好。“废了啊,瘸了啊。他这一辈子,别想跳舞了。”工作人员把烟掐了,再也不肯说什么。
走出国家大剧院,外面的柔和的阳光突然刺眼无比,大概是我习惯了黑暗的缘故,贸然走出世界,便会有漫无边际无处躲藏的疼痛。程坤想必也是一样,一帆风顺的人生似乎也不会长存,总有这些那些,打破早已规划好的一潭死水的生活。
后来,我从报纸上看到了他的消息,似乎有专门的记者对他进行了采访。在漫漫的一大篇通讯中,详细记录了他内心挣扎转型的过程。从最开始的失望、不甘,到后来的自暴自弃,甚至一度想要自杀,所幸,这些青春的划痕如今都已平安度过,所幸,疏星一直陪伴在他左右,没有因他伤或者残弃他而去。
他的腿让他比别人更轻松进入了舞蹈的高山,可又能轻松地将他从这高山之上将他推下,跌入谷底。
不过,在这跛足之年,命运对他终究是有些眷顾的,撕裂他的生命,却并没有拿走他的全部。现在,他正坐着轮椅,生活在北京西郊一个朴素的院子里,凭着他走南闯北的经历,每天写一点心灵呐喊的文字。闲暇之余,他会翻看《我那遥远的清平湾》,往常史铁生那在他看来大苦大悲要死要活的呼告,此刻突然带上了一种温柔的熟悉感,他似乎与史铁生找到了某种程度的共鸣。总之,现在他似乎过得不错,命运并没有将他的生活击碎,只是让他以另一种全新的方式生活。经历了生命中的大起大落大伏之后,对生命之外的一切似乎也看得透彻了起来。
别传1
毕业之后,我如愿以偿成为一名戒毒医生。戒毒所不大,早已和医院脱离,成了警局的附庸。一年之内,只有偶尔三三两两的患者,少数是外地的秘密人士,更多的是来自本地警局的抓捕。未落入法网时吸得逍遥自在,镣铐加身就突然间大彻大悟,痛哭流涕地要求戒毒,对他们来说,这似乎太晚了些。
记得我实习那阵,导师竟然真的带了一个活人进来。彼时他正犯着毒瘾,浑身抽搐,眼泪鼻涕糊了满脸。导师人高马大,面无表情轻轻松松就把他按到了床上,利落干净地把手脚全部绑了起来,又往他嘴里塞了咬胶,不慌不忙地注射替代剂,并告诉我们说,让他们自己熬过去,形成毒瘾发作的恐怖记忆,以后才不会复吸。末了,他又加了一句,*除外。
很快,他的毒瘾发作了,目眦欲裂,死死地咬住嘴唇,像一条脱水的鱼,却被紧紧缚在床板上,嘴里呜呜地叫着,因为无法合拢,口水还是顺着嘴角流了下来。导师冷冷地讲解机理和措施,我们几个在下面看得心惊胆战,那是一种撕心裂肺的痛苦,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与之相比,之前获得的短暂快感似乎根本不值一提。
不过,这也是很久之前的事了,经历得多了,内心再丰富的人也会变得麻木。时至如今,我已经在这里工作了五年,见过了无数毒瘾发作者的丑态,虽然复吸率不高,但他们从前的故事我都有所耳闻,听说了他们为了藏毒各种奇思妙想的方式,为了走私不惜杀人越货,当初升腾起的一点怜悯之心慢慢消耗殆尽,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厌恶。出于此心,我在完成本职工作之外,不愿意向他们表露一丝感情,哪怕是略微的关心,觉得那是他们咎由自取,根本不值得同情。
这样的情况很快就发生了转变。
一个月前,同科的小王兴致盎然地告诉我,新来了一个女医生,可漂亮了,着急地拉我去看。一边走小王还不忘眉飞色舞地说道,听说那是某某集团的千金,不顾老人意愿报了这个,分配到儿这来了。我当时想着,唔,千金,养尊处优,会不会太难相处?事实证明我想得不差,戒毒所的所长都亲自出门迎接,只见一辆宝马车驶过,一位身材高挑的女士优雅舒展地走了出来。对着所有人绽开一个笑脸,一面轻松自在地和大家打招呼,大家好,我叫林清圆。
小王看得眼都直了,我却在眯着眼睛打量她。面容姣好,身材也行,符合一般男性的审美。可是如果把他放到这个戒毒所的大环境之下,会不会有庙小佛大的违和感?林清圆喷了一身香水,身着白色套装,无比商务的范式实在让人想象不到她是一位医生。很快,所长亲切地拉着她的手说起了无关痛痒的话,好像是感谢令尊照顾之类。林清圆依旧笑着回应,小王也按捺不住上去搭话,所里的男人都和禁欲了几百年一样,纷纷露出贪婪的眼神。也对,分配到这里来的都是世俗的弃子,无奈的选择,让社会边缘的人士治疗社会边缘的人,应该是这个社会最好的安排。只是突然来了林清圆这个例外,举所欢庆也就不奇怪了。
第一天的欢迎会之后,林清圆换下了风尘仆仆的套装,穿了白大褂,戴了口罩,正式上岗做起了医生。最近天下太平,治安松懈,没有什么患者上门让我们消遣,于是我们只能在办公室里消遣自己。拿着这么微薄的工资,还要整天做那折寿的事儿,不学会犒劳一下自己怎么行。当天下午,几个人买了瓜子,就在主任的办公室里开起了茶话会。小王似有所图,热情地坐在林清圆身边,熟稔地说着段子。林清圆被小王逗得咯咯笑,对小王若有若无的性暗示视而不见。林清圆很能侃,她今天化了点淡妆,略微描了唇线,让她那张本来超乎世俗的脸更加动人,偶尔说起自己小时的糗事,会微微露出两个酒窝,小王看得如痴如醉,几乎恨不得要扑上去了。大家又说了一会,自爆自己的过去,慢慢都熟悉起来。
到了傍晚,大家说的口干舌燥,都有了倦意。有人提议晚上去搓一顿,权当是给林清圆接风。林清圆谢绝了。大家陆陆续续离开,林清圆手里捧着玻璃茶杯,却不着急地走,一步一步走到我跟前,笑道:“顾医生,有没有兴趣咱们喝一杯?”
她这突如其来的搭讪让我莫名其妙,我自认并没有像小王那样对她施加什么暗示,我只是一直以一个旁观者的姿态在审视她而已。
“顾医生,别想太多。”林清圆笑着把手中的茶一饮而尽,像是一杯陈年的烈酒,她的眼角似乎泛着水光。
“我今晚有事,抱歉。”
“真可惜。”林清圆放了杯子,似乎有一瞬间的惆怅,不过很快又仰起一个笑脸,“哪天你有空,我们一定要去喝一杯。”
我为她这个奇怪的诺言惶恐了好几天,可她却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每天按时上班,没事儿就坐着和我们聊天,即使目光有时和我对上,也是一尽的坦荡,反倒是我为自己奇怪的心态羞赧起来。
又过了一周,小王兴冲冲地告诉我们,他恋爱了。我们吃了一惊,小王刚来两年,资本不错,可惜这里是个土窝,好看点的女人早就被前辈挖了个光,小王也一直都在为自己的对象自怨自艾,现在突然恋爱,大家都为他高兴,急忙问他是谁。小王却突然害羞了起来,呢呢喃喃不肯说。看这架势我也能猜到,每天往林清圆办公桌上放一束玫瑰,除了她还能有谁。
不过,林清圆这种开宝马的千金,真的能看上一个刚来不久上班只能步行的底层青年么。
事实很快给我了答案。每天林清圆和小王总是形影不离,小王在自己的办公桌前总是坐不住,三五分钟就像火烧了屁股一样给林清圆添一杯水,每天照样是一束花,卯足了心思在一张小卡片上写下杜撰的花语,寄托他的爱恋。像一切热恋中的青年一样,小王飞蛾扑火,对林清圆用尽所有的热情。反观林清圆,她的态度好像有点暧昧,并不排斥小王的示好与亲近,在我们看不到的角落,说不定他们也进行过某种肢体接触。除此之外,她对小王的笑似乎也比其他人多,话就更不用说了。但是在每天傍晚,我在二楼的落地窗上看着小王兴致勃勃地坐上了林清圆的宝马,总觉得他们二人之间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芥蒂存在。
小王和林清圆恋爱的消息很快就在所里传了开来,所长都惊动了,说一定要给清圆做媒。大家更是热情高涨,嚷嚷着让小王请客。小王本不善言谈,酒局饭桌上的事体更是应付不过来,往常只有被主陪灌酒的份儿。他的本意是戒毒所对面开的一家云吞面馆,大家一个劲地摇头说忒寒酸,都吵着要去街头的那家酒吧,来他个一醉方休,这才是真庆祝。这次盛情难却,小王也只得硬着头皮答应了,可惜囊中羞涩,答应地实在是勉强。大家可不管这些,当晚打了点钟,挂了卡,一窝人包括值班医生在内,都涌到了街头那家酒吧里。
那家酒吧算得上是高档消费场所了。小王进门有点发懵,好像初入世事的雏儿,满柜子的名酒看花了眼。彼时已经八点,天光暗淡,外面是漆黑一片,dj切了几首金属的歌,几束妖冶的追光灯也四处追逐着来客。夜生活刚刚开始,整个酒吧俨然已经成为了这个城市的舞台。灯光低迷,看不清面目,人人都在黑暗中相拥沉沦。我们所里有几个见过世面的医生,早已撕去了白天道貌岸然的面具,撇下众人沉入这纸醉金迷的荒潮中。我拉着小王找了个沙发坐下,有服务生来问,就点了几杯简单的伏特加。小王好奇地左看右看,看着舞池里的一对对男女,享受着属于自己的放纵。
我突然想起一件要紧的事,问小王:“林清圆呢,她怎么没来。”
“她说她有事。”小王低低地答,“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只上上午班,晚班也不上。晚上我只去过她家一次……”后面小王的话渐渐低了下去,我眯着眼盯着舞池出神,那里有个长发乱甩的女人,那不羁的姿态是如此的眼熟。
突然,灯光集中打在舞池中央,那个女人一仰脖子,一手冲天,灯光将她全身照亮,都能看见她汗渍的反光。她穿了一件紧身皮衣,猛地一侧脸,眼光直直朝这边看来。
我一惊,那分明就是林清圆!
小王也是张口结舌,实在不明白她怎么会在这种地方出没。林清圆像是发现了我们,眼里漾出一个复杂的笑,随即dj的音乐响起,又出来几个伴舞,林清圆开始奋力地舞动,跳转,飞腾,钢管。台下人头攒动,我们正赶上了好时候,原先分散在各处的人们都挤到这里来,叫嚷着,喧哗着,和林清圆的起舞一起变得轻灵。林清圆攀附在钢管上,像波浪一样在钢管上起伏,手指描过大腿,越过胸前,好像在使尽浑身解数挑逗着他对面的男人。她今晚化了黑色的眼妆,嘴唇微张,传递着性感的气息。不知何时又有人喊“脱!脱!脱!”很快又有几人起哄,林清圆毫不在意,动作幅度变得更大,竟真的一件一件把衣服脱了下来。脱到最后只剩一件抹胸和短裤,春光乍现。台下的声音更轰动了。
小王却是愣愣地出神,目光穿越舞池中的林清越,直达远方。或许他实在无法想象在他心目中的女神竟也有如此放浪形骸的一面,或许林清圆刚才那向男人挑逗的媚态深深刺伤了他。大概在他心中,高雅,出淤泥而不染才是属于林清圆的独有形容。
“小王。”我摇了摇他,“你没事儿吧。”
“顾擎。”小王幽幽地看着前方,“你说我是不是傻x。”
“不是。你只是需要时间。”我表面上安慰他,心里却在说,你的确如此。
同来的几个人大概早已混到台前去了。小王瘫在沙发里呆呆地看着,直到演出结束,也再没有说出一句话。
我坐了一会儿,打算去趟洗手间,关了门出来,就发现林清圆在外面等着。此刻她已经卸了装,脸上弥漫着一团可疑的酡红。酥胸高挺,眼波流转,看不出她打得什么主意。
她一看见我,立刻向我招手,“晚上好,顾医生。我一眼就看见你了。”
我也礼貌地向她问好,同时冷冰冰地回答,“看见我做什么?你没看到小王么。”
林清圆笑了,往前走了几步和我靠的更近,她身上有种奇特的香味,我竟不能分辨是哪款香水,“为什么一直要拒绝我?”林清圆抬头看着我的眼睛,一只手有力地按上了我的肩膀,“我明明给了你无数机会。”
“为什么就盯上我了?你把小王置于何地。”她的目光深不可测,我同样直视回去。
“你误会了。”林清圆收回了手笑着说,“我只是不想失去一样东西而已。我不想让婚姻恋爱扼杀我。与他无关。”
“这就是你原来的生活方式?”
“对。”她笑道,顺便握起了拳头,“我喜欢把一切握在手里,我喜欢的,讨厌的。不过,还不止这些。”说完,她把两只手同时按在我的肩膀上,猝不及防给了我一个拥抱。在我耳边轻轻说道,“你让我感到熟悉。”没等我反应过来要粗鲁地把她推开,她已经笑着扬长而去。
刚才明明十分平静的心情顺便被她破坏了。我十分恼怒,一种被人掌控玩弄的愤慨让我想要杀人。
别传2
那晚过后,我们又恢复了正常的日子。小王不见踪影,我也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那天晚上林清圆说的话暧昧不明,像一团乱麻,在我心中纠缠不开。我从头梳理我对林清圆的感情,没发现什么特别之处。她大概符合我理想中的样子,前提是没有晚上那么放荡的话。相信小王也是这么认为,这是那种男人可笑的独占欲。
林清圆依然笑盈盈地来上班,那晚的风尘在她的脸上被妆容完美覆盖,不留一丝痕迹。面对同事的友好地嘲弄和打趣,她总能笑着回应不失体面。这一切看在小王眼中,明显不再是一种庆幸而应该是一种惶恐的无力。小王独自趴在自己的办公桌前,心思百转千回,就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三天之后,我去了一趟老家,参加我哥顾骁的婚礼,回来之后,再次看见小王,他像是变了一个人,胡子拉碴,有浓重的黑眼圈。当时他还失踪了两天,我找到他时,他正住在郊区的一个桥洞里,毫无形象地叼着烟。我一把抓住他,不问缘由,直接给了他一拳,问他你咋了?!小王苦笑一声,说他找不到未来的方向。我顿时明白了,问他你被林清圆甩了?小王沉默不语,我又是一拳挥过去,朝他吼道,“你他妈还算不算男人?!就为了个女人能这样?”小王嘴角流了血,也只是笑笑,算是默认。我一阵怒气填胸,真想直接把他丢河里算了,给老子丢人现眼。可转念一想,他毕竟是我的朋友,何况在林清圆面前,他的确不是对手。
把小王丢回所里之后,我直接去找林清圆。去了她办公室,这才想起现在是晚上,我当时也不知哪来的勇气,问小王要了地址,直接开车去了林清圆家质问。
不出意料,林清圆住的是一所豪华的房子。我压抑着怒气敲了门,林清圆大大地打开门,她穿着一件丝质睡袍,眼神疲倦,好像睡眠不足的样子,仔细看了一会看清是我,眼中突然焕发光彩,惊喜地说道:“是你?!你怎么来了?”
我冷哼了一声,一把推开她走了进去。自顾自坐在沙发上,皱着眉头说道:“你和小王是怎么回事,你说清楚。”
林清圆扶着沙发,肩上垂下一缕秀发,笑着说:“你那么关心我们俩的事儿?告诉你也无妨,没错,是我甩了他,说实在地,他和我以前的男人没什么区别,那么热情,还是留着给那些充满幻想的小女生吧。”她挽了挽头发,“我唯一不缺的就是热情,那种爱,让我厌倦。”
“你觉得小王还有信心去爱别人?”
“男人么,这么点打击就受不了,算什么男人。”林清圆说完,盯着我看了一会,转身进了厨房。我在沙发上无事,想点了一支烟来抽,却苦于没有火具。四处翻看她散落在沙发上的杂志,都是时尚丽人之类。一直过了十多分钟,他才端出两瓶马爹利,一边摆好杯子,一边说着抱歉。我几时喝过这种名酒?刚要推辞,她却自顾自地给我满上,说道:“顾医生,一直想找机会和你喝一杯,你总是推辞。现在你自己到我家来了,就别拒绝了吧?”
她把一杯酒推到我的面前,拿起自己的杯子碰了一下,朝我一举,“来。”
我沉默地拿起杯子,一仰而尽。入口而甘,却在嗓子里蹿起一团烈火。我抬眼一看,林清圆的脸还是红着,眼神也更加迷离。她又朝我举杯,说道:“顾医生,你在我眼中,堪称完美。相貌堂堂,气质超然,来,我敬你一杯。”我鬼使神差地和她碰了一下,刚想说她和小王的事儿,她却眯起眼睛说,“过去的事儿了,都过去了,别让他破坏了气氛,好吗。”接着又是一仰而尽,给我看空空的杯底。我不甘示弱,一杯接一杯地喝。很快我的周身都像着了火一样,火苗噼里啪啦,从我身体内部窜起,向四周蔓延,大脑晕晕乎乎,理智却清醒得很。我作为戒毒医生,深知这不是醉酒。使劲指着林清圆说,“你……你给我下了什么?”
“春——药——。”林清圆笑得粲然,放下酒杯走到我身边,伸手摸着我的脸。我一把打掉她的手,却发现根本使不上力气。
“别挣扎了。”她摩挲着我的下巴,“我看上你了,你,和我之前认识留恋的一个人很像。不过,我可不管你是否爱我。”说着,她便深深吻了上来。
我紧咬牙关,闭着眼睛却还是挡不住她的入侵,她似乎刚刷过牙,嘴里有一股酸酸的味道。我突然想到了什么,惊恐地想推开她,她却抱得更紧,她的浴袍已经不知在什么时候脱落,伸出一只手来解我的衣服。我无力反抗,心想反正我是男人,两眼一闭便任她胡作非为。谁知就是这样的放纵,让**彻底摆脱了理智成了脱缰之马,内心深处的渴望被发掘出来,我抛弃了所有之前的偏见,和她一起沉入这疯狂的性中。我们在沙发上,地板上疯狂地做着爱,在对方身上攫取掠夺,似乎要把自己的生命在这一刻燃烧殆尽……
第二天我醒来时,我们赤身**地睡在一张床上。我懊恼地爬起来,脑袋昏昏沉沉,春·药和宿醉消耗了我大部分体力。我一看周身,密密麻麻地不满吻痕,不由地心中可笑,堂堂大男人,竟被一个女人给上了。我当即便要下床,却被一旁的林清圆抓住了手,“别走。”
我一把抽回手,看也不看她,“你已经达到目的了,你还要怎样?”我下了床,脚底软的像棉花一样,根本站不住,就听见林清圆在背后说,“你在在意什么?这是两人互惠互利的事情不是吗?”
“什么互惠互利,我听不懂。”我慢条斯理地系上扣子。
“何必分得那么清楚。”林清圆发出一阵轻笑,“性与爱,本来就是两回事。”
我回头看了她一眼,为这个女人的世界观感到悲哀,却突然发现床头柜上有一堆白色的粉末。我心中疑惑,昨晚那个可怕的想法又浮现在脑海中。林清圆重新趴在床上,饶有兴致地看着我的动作。我颤抖地伸出手沾了一点,放在舌尖上尝了尝,果不其然,一股金属的酸味儿直冲鼻,我转头盯着她,“这是二号?!”
林清圆笑了,“顾医生,你很厉害。的确是二号,我可是花了大价钱买来的。”
果然,二号*因为不纯,含有较多工业乙酸酐,在我发现这一点之后,我再次质问她,我的声音都有点颤抖,“为什么吸毒?!四号*吸了就戒不掉了你知道吗!”
林清圆依然笑着说,“我知道,我不信。”接着她又习惯性地握起拳头,“昨天晚上不是很好吗?”
“你……”我在这里再也待不下去,手忙脚乱抓起散落在地板上的衣服,匆匆忙忙套上就往外走,背后传来林清圆的喊叫声,我只做听不见。该死的林清圆,你到底有几张面目?
我匆忙整好领带,一开门,就对上小王诧异的脸。
“顾擎?!你怎么在这儿?!”
我张口结舌,下意识地反问,“你来干啥?”
“我……我就是要来找她说清楚,问明白……你?”小王狐疑地打量我凌乱的衣衫,我有些不自在地拉了拉领子,小王的眼光猛地变得锐利,一把拉开我的扣子,指着一个吻痕叫道:“这是什么?!”
我还没来得及解释,小王一拳就挥了过来,“顾擎!我他妈看错你了!你个乘人之危的混蛋!你他妈给我去死!”小王愤怒地红了眼,一拳打在我肚子上,我没有反抗,疼痛感让我一下子跌倒在地板上,我抱着头,我无力辩驳。本以为小王的拳头回像雨点一样落下,谁知他却一把推开我,径直朝里面跑进去,一面叫着,“林清圆!你个玩男人的*!快他妈给老子出来!”
我在地板上艰难地移动,不愿意再目睹这一切,林清圆,你一个女人,竟有如此之大的威力。我扶着墙根站起,一步一步出了门,开车回了医院。一路上我的耳边一直嗡嗡作响,心里也是翻江倒海,闷闷不宁。然后想到了*,以及林清圆那势在必得的架势,不由得笑了,林清圆,你可以控制我,你可以控制小王,你可以控制周围的一切,但是,你真能控制你自己吗?
回了所里,便有一大帮知情的人过来问我怎么样,我无可奈何地笑笑,一个被男人睡烂了的女人,明明就是那么妖娆的*,为什么能获得这么多人的关注,心中不由得再对小王悲伤起来。过了一会,小王回来了,同样憔悴,衣冠不整,看了我一眼,便匆匆离开。我想,林清圆应该对他说了实话,但也就是这实话,对他的打击最大。
林清圆依然来上班,在外人看来,她依旧光鲜亮丽,像屋顶上的猫,一步一步在自己的世界中优雅从容地走动。她依然和别人亲切地打招呼,在白天,她还是一个上流社会名媛。但在我眼中,她光鲜的外表已经维持不了多久,开始剥落。他的眼角有了轻微的鱼尾纹,下唇开始略微歪斜,那是*绑架神经系统之后的面部后遗症。在被林清圆玩过这么一局之后,我突然更想看看那个比我更强大的对手——林清圆自己——会怎么被她收服。
林清圆身边不愁没有男人,在小王之后,她很快又和别人出双入对了。那是一个身材高耸,同样冷峻的男人,每天开着一辆宾利,戴着墨镜,摇下半截车窗等林清圆下班。小王似乎有了新的生活念头,每每在床边,对着那个可望不可即的男人怒目而视。男人似乎觉察到他的怒气,摘下墨镜轻蔑地一笑。有天,林清圆忙着出单,男人便走了上来,一伙人争着上前问东问西,男人没有一一回答,只说了一句,“我们都是各取所需而已,你不去游戏人生,就会被人生游戏。”
男人说完这句话,正巧林清圆也到,男人冲我们点了一下头,就和林清圆出去了。林清圆一直在对男人笑,一个眼神都吝啬地不肯给小王和我们。我回头一看,小王正攥着茶杯,握得死紧,骨节发白,盯着那个男人的背影,好像在忍耐什么。我想拍拍他的肩膀让他放松,可刚伸出手时我才想起,我这样一个尴尬的人又有什么立场去劝他。
小王转身回了桌前,拉开抽屉,拿出一个小塑料袋,展示给我看,眼神突然变得阴骘,“这是在那个婊·子家里的。你认得吧。”
我顿时一惊,“你打算干什么?”
“不干什么。”小王收回了那包东西,“我就是看看。”
我忍了许久,才憋出一句,“别做傻事。”
从那一刻起,林清圆的命运似乎就开始转变。
事情变化之快出乎我的意料,当天下午,我们正在办公室里办公,耳边突然响起刺耳的警铃声,那是警局的缉毒队出警的信号。同科的哥们儿都在感叹,又有一个人要倒霉了,我的心却在那一瞬间悬了起来。突然砰地一声,大门被打开,一伙人迅速冲了进来,我们还没反应过来,一个警察便冲进来拷走了林清圆。
我忘不了林清圆被带走之时投给我难忘的一瞥,那最后一瞥,似乎包含太多的意味。
警察先是出示了证据,在林清圆家中除了搜集40g二号*外,还有10g块状四号*纯品,接着出示搜捕证,林清圆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是顺从地低下头跟着他们出去了,留下一屋子人诧异的眼光。而我只在冥头闷想,林清圆,你低估了小王了。
我看了看时间,已经是六点半,如果我没记错,距离林清圆毒瘾发作还有半个小时。这时小王突然出现找上我,他神神秘秘地告诉我说,林清圆很快会发作,不宜提审,并且要带我去看林清圆脱瘾现场。我鬼使神差地同意了。
这已经不是我熟悉的那间屋子了,这次带着患者来的不是我那人高马大导师,而是几个冰冷的警察,小王戴上了白口罩,盯着林清圆,林清圆想说什么,但也只是张了张嘴,随即认命地露出一个笑容。这笑容似乎激怒了小王,他直接把咬胶塞进林清圆嘴里。林清圆两眼张大瞪着他,很快,她的瞳孔也开始放大,身体有微微的颤抖,小王转身向我打了个手势。我知道,她的瘾期到了。林清圆的身子抖动的幅度加快,眼泪齐流,咬胶也抵挡不住她喉咙里的一阵一阵闷响。她的手都被套上了厚厚的大手套,不能握拳也不能抓伤自己,整个人就这么被束缚在地狱之中,“啊!……”一阵高亢的呜鸣之后,小王请两位警察在门外等候。接着给她注射了一点*的替代物*。林清圆缓和了一会儿,小王立即拿掉了她的咬胶,握着她的脖子,狠狠地说道:“贱货!现在落在我的手里了!”
我沉默不语,竟然没有出手阻止小王,我也只是盯着林清圆说:“你不是说你能掌控一切吗?现在我们就来看看,你能不能掌控你自己。”
林清圆双目失神地盯着我,末了发出一声大笑,“哈哈哈,哈哈哈,你们知道什么……”
“我们知道你就是个想立牌坊的婊·子!”小王双手使劲,林清圆的脸立刻涨红,可她还在艰难地笑着,“哈哈……哈哈……你们不过是一群被我玩过的男人……”
小王愤怒地甩了一个耳光,林清圆的脸瞥向一边,身子又开始剧烈起伏,她拼劲最后一丝力气,说:“你们……都错了!你以为……我愿意这样!哈!要是不这样!我怎么能知道我还活着?!我只有把你们都抓在手里!我才能确定我还活着!哈哈哈……啊……”
又一波毒瘾发作,*很快被她代谢完毕,得不到毒品安慰的身体又开始像脱水的鱼一样弹跳,因为没了咬胶,林清圆痛苦地哭喊,面容扭曲,嘴唇被咬的发白,一缕鲜血流了下来。“咬着吧你!”小王愤怒地把咬胶塞进她嘴里。我却默默地出去了。
的确,林清圆说得对,可能我们都错了,她才是最悲惨的哪一个。
警察告诉我,林清圆已经有三年毒史,长期吸食二号*。长期的吸毒,绑架了她的精神,扭曲了她的人格,像所有吸毒者一样,他们找不到这个世界的真实存在感,他们宁可沉浸在毒品营造的虚无荒诞的世界之中。林清圆这么做,其实是对毒品精神控制的一种反抗?她希望用现实世界中更有力的自己,来说服自己去相信,去解脱。
或许吧,每个不幸的人都有自己的隐痛,没经历过又怎么能够切身体会。
在那之后,林清圆似乎是变了一个人。头一次没有了*的安慰,又被关在高墙之下,双重压力将她的身体迅速击垮,漂沦憔悴,一脸风尘。再次看见她是已经完全辨认不出,不知道她克服毒瘾与否,但有一件是肯定的,她再也没有过她原来的生活的机会。
几个月后,林清圆走了,带着满身彷徨和惆怅走了。心中的痛苦不为人知,让我第一次改变了对瘾君子们厌恶的看法,人若清圆,都有自己的隐痛,我们缺少的只是一个客观的视角而已。我和一帮众人站在戒毒所的门外,夕阳西下,目睹林清圆最后一次在我们面前开走那辆宝马,驶向远方,是那过去让我们永远不会再见。
别了,林清圆。
第十六章 逃狱2
我躺在粪池之下。缺氧这一症状不停地在消磨着我的意志力。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机枪扫射的声音终于消失了。我听见警犬的声音渐行渐远。可是即使是这样我也不敢爬起来,因为我无法确定狱警他们究竟是走了还是没有走。
可是我却也不可能长时间地躺在粪池里面,这样的话,我迟早会因为缺氧而死亡。
逃狱者会有什么样的下场?我不是很清楚。但是我却知道逃狱者落到狱警的手里绝对不会有好结果。逃狱绝对是对狱警威严的挑战,同时也是让狱警的业绩严重受损的行为。
我如果被抓到的话,那么狱警肯定也不会这么简单地放过我。就算不被直接打死,最起码集训队走一遭肯定也是少不了的。
这几乎就是一个死局。自从我决定跟着武哥开始逃狱的时候,我就走进了这样的一个死局,进则是要面对狱警的枪火,退则是要面对武哥的手段。无论哪一方面,都不是我能够能够面对的。
这么躺在粪池子底下,我却是实在憋不住了,就顶着头冒了出来。
在我的头顶上,仍然还有少量的沼气在燃烧。但是仔细一看,却是马上就要燃烧殆尽了。残余的沼气味不停地刺激着我的鼻腔,我鼻子一酸,却是就要哭出来。
我没有在沼气池上看到还有狱警的存在,但是却在我的不远处看到了马军军正在大口地喘着粗气。外加囚室里面的其他几个人,有一个人的运气不好,他选择压在身上的水泥板并不能完全遮盖他的身子,所以在秘籍的枪火下面,他的腿有好几处都带上了枪伤。但是我却并没有在粪池里面看到武哥和顺子的存在……
我突然想起了在我们一起跳入粪池的那一刻,武哥和顺子却是走在了我们的最后面……
我看向马军军,一脸的悲壮:“我们被抛弃了。我们其实就是武哥和顺子的弃子。”
我最初还在思考,为什么武哥逃狱还要带上我们。逃狱这种事情其实明摆着是人越少越容易成功的。为什么要让整个305的人陪着他一起逃跑?这不是让自己的团队目标变得更大吗?
可是现在我终于明白了。其实从一开始武哥就没有带着我们逃狱的想法,我们只是他用来吸引火力的弃子罢了。现在的话,以武哥的手段,或许他就早已经离开了这间监狱了。
我不是什么聪明人,我能够想到的事情,那么其他人也就可以想到。
那个腿被打伤的人终于爆发了,他开始哭泣,并且不停地咒骂着武哥和顺子。这个时候却是还有其他冷静的人。
“别哭了,你他妈要是把狱警引过来了,我们就真的死定了。”
可是就算不哭,到了这个时候我们还能够干什么呢?
我错了,我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去追随武哥来逃狱。我甚至开始怀疑,武哥最初对我那么好是不是就是为了让我相信他,从而为他说服我们和他一起逃狱做铺垫?
马军军离我最近,他看着我,眼睛里面满满地全部都是恐惧:“我们该怎么办?该怎么办啊?难道就在这里等死吗?”
我摇头,却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事情到了这样的一个地步,除了等死,我们又还能去做什么呢?沼气池太高,池壁太滑,我们是怎么也不可能爬上去的。等到天一亮,我们就会被狱警发现。甚至不需要等到天亮,我们就会被发现。
“挖吧。”不知道是谁说了这么一句话,但是确实在这个时候对我来说最大的福音了。
挖吧,除了挖,我们还能够有什么办法呢?武哥说,在这沼气池的墙壁上,有一个他划下的“武”字,就在那个地方,曾经就是这间监狱的下水道。
如果武哥没有骗我们的话,或许挖开沼气池,真的就是我们逃生的唯一途径了。
我们开始用手在墙壁上摸,我们想要摸到那个“武”字,想要摸到我们的最后一丝希望。
我就知道,这个世界果然没有一个是真正真心待我好的人。或许曾经的邹景高是真的真心待我,但是他却已经死了。
我是应该说说我的身份了。我是一个黑户,一个彻底的黑户。
我的记忆可以追溯到2002年。那个时候,我也不知道我的年纪究竟是有多大。我的抚养人是一个老汉。
老汉告诉我,他在1998年的冬季捡到了被遗弃的我。除了一身衣服,我的身上却是什么都没有。
老汉说他膝下无子,只有一个女儿,但是女儿却是早早地出嫁了。所以在老板去世之后,他就一直是一个人生活。他捡到了我,就把我当孙子养着。他让我管他叫爷爷。我也真的就管他叫爷爷。我和老汉在湖南的一个小山村生活着,因为年岁太小,所以具体是湖南哪里我却是已经忘记了。
可是到了2003年,也就是他养了我五年的时候,村里来了一伙人。老汉用3000块钱的价钱把我卖给了那伙人。那伙人用了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就把我卖到了江西上饶的另一个山村。
我以为这样或许我就可以真正得到一个家了。可是我还是错了。
2005年,人口普查来了。村里的其他小孩没有户口的人都开始上户口了。只有我,依然没有户口。那个时候帮我这种从人贩子手里买过来的孩子上户口是要钱的,买我来的那户人家确实没有帮我上户口的打算。我甚至没有上学的权力。只能每天被锁在房间里。他们用一根狗链子锁着我的脖子,狗链子的另一端却是锁在了床脚上。而我就像一只狗一样被养着。除非到了要忙农活的时候,我才会被放出去。他们会带着我去地里干一些农活。
直到2008年,我却是被一个人解救了出去。那个人就是邹景高。
我认识的人不多,但是我却敢说,邹景高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聪明的人,也是最骄傲的人。
他教过很多,尤其是他教我打架的时候一定要学会出其不意这一招是我一生受用的无上密典。
第十七章 逃狱3
如果邹景高在这里的话,他一定可以把我给解救出去吧?他是那么地聪明,明明只有十岁,他却可以把我从地狱之中解救出去。
说实话,当我听到邹景高的死讯的时候,第一时间是不信的。那样的一个人,真的会被分尸吗?但是后来我也才明白,或许也只有他那样的人,也才能逼得别人不得不把他分尸,并且找人来顶罪。
我从来都不恨邹景高,相反,我还很是感激他。如果不是他,我现在就还有可能是被当成狗一样养着。我甚至还特别希望邹景高就在我的身边,如果他在我的身边的话,那么或许我就可以逃出生天了。如果是邹景高的话,他是一定会有办法离开这个黑暗的监狱吧?
可是邹景高终究是死了。
我现在唯一能够让我活下去的办法就是挖沼气池。只要我能挖出武哥所说的下水道,我就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
我不知道我在粪池里面摸索了多久,却是终于听到了马军军的欢呼:“我摸到了,我摸到了。”
粪池其实很深,我站在粪池里面,却是只有小半个身子可以露在外面。我慢慢向马军军靠拢,一种无法言表的喜悦从我的内心深处出现。我喜欢这种感觉,因为这代表着我看到了希望,只是我最渴望的还是这个希望不会再次把我带进绝望的深渊。
马军军做的很好,他摸到了那个“武”字。为此我们几个人却是自己都动手去确认了那个字。
被炸碎的水泥板块成了我们唯一的工具,我们拿着水泥板块就开始凿墙。
“嘘,你们听,是不是有枪声?”
有人说了这样的一句话引起了我们所有人的注意力。
我的确听到了枪声。而且是很密集的枪声。
“是武哥他们在和狱警交火,没错了,肯定是武哥他们把警方的火力吸引住了。我们现在必须要抓紧时间了,趁着狱警没工夫注意这一边。”
我们终于凿开了这块水泥墙。刚开始让我失望的是,水泥墙的后面却是厚厚的土层。
“啊,我受不了了。”不知道是谁把手里的水泥块砸在了粪池之中,其他人也开始纷纷效仿。
“我们真的是被抛弃了是吧?武哥从一开始就是在欺骗我们,根本就没有什么下水道。从一开始我们就是被武哥弄过来吸引火力的弃子。”马军军拉着我的手使劲地摇晃,他的眼中满满的全部都是绝望。
我手中的水泥块依然在手中,我对着马军军说:“再尝试一下吧,或许挖开这些土我们就能看到下水道……”
“别想了,我们已经不可能跑出去了。”马军军的声音已经再一次地出现了哭腔了。
“够了,难道到了现在除了继续,你还有其他办法吗?”我也开始了歇斯底里,事情到了这一地步,任我的脾气再好,我也无法再保持淡定了,何况我的脾气本来就不是很好。
或许武哥还是有些良心的,最起码他并没有骗我们。在这沼气池之下,竟然真的存在着一个下水道。
当我们把土层凿开之后,粪池里的大粪就好像找到了一个宣泄地,纷纷向着我们凿开的洞中开始流逝。
来不及欢呼,我们必须抓紧时间去扩大我们凿出来的这个洞。
这个土层其实并不是很厚,是南方标准的红土,粘性大,湿软。所以挖起来也显得很是容易。我们人数众多,挖起来也不难。土层的厚度大约有一米多,挖过这一米之后就是空荡荡的下水道了。
外面的枪声早就已经停歇,如果不是武哥他们被抓住了的话,那么也就是代表着武哥他们已经逃出了监狱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们终于挖出了一个可以容人通过的洞了。
我松懈了,似乎只要钻进这个洞之后,我就真的可以逃出生天了。一旦松懈,我就察觉到了剧烈的寒冷在侵蚀着我。雨水和低温让我不停打摆子。
我跟着众人一起钻进了这个洞。并且在洞里匍匐前进。
下水道并不是很大,我们想要在里面穿行,就只能匍匐前进。
马军军问我:“你出去之后想干嘛?”
“我第一件事就是想要洗衣歌热水澡。现在我是一身的大粪,却是是难受死了。”
我的这句话得到了其他人的认同。到了这个时候,却是所有人都笑了出来。笑声在下水道里面回荡这,确实让我们之间的气氛缓和了很多。最起码确实不再像最初那样紧张和压抑了。
我们之所以会选择在寒冷的雨夜逃狱,就是为了提防警犬的鼻子。雨水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洗刷掉我们遗留下来的气味分子。
下水道的出口,是一个池塘。我们在出口处感觉到了大量的水。因为下水道里面没有光源,所以我们只能够是凭着感觉来感觉到水的存在。
出口就在偶们的眼前,可是我们却在这个时候犹豫了。
这毕竟是冬天,池塘里的水都是刺骨的冰凉,并不是所有人都喜欢受罪的。冬泳这种事,在大多数人看来就是受罪。可是我们却不得不选择去冬泳。
黑暗中也不知道是谁大叫了一声,就扑进了水池之中。
我们都是抱着游出水池就是彻底解脱的念头扑进了水池之中。其实我游泳技术并不好,我甚至会害怕在这么冰冷的水池之中,我会不会抽筋溺死。可是就算是溺死又能如何呢?真的死了的话,貌似也会比在监狱被折磨死到好很多。
在水里就是真正冷到一定的地步,我能都感觉到我的肺都在颤抖。整个身子因为因为寒冷一下子就紧绷了起来。我的游泳技术并不是很好,平时游泳的机会本来就不多,更不要提示冬泳了。
我紧闭着自己的眼睛,发了疯似的往上扑腾。我想要离开这个地方,只要游出了水面,上了岸。我就可以呼吸到真正属于我的自由的空气。
马军军的水性比我好多了,所以他也比我早上岸。
马军军拉了我一把,问我:“你现在打算去哪里?回家么?”
我摇了摇头:“我没有家可回。”
第十八章 逃
离开监狱之后就代表着我们真的逃出来了吗?
不,我们还没有得到完整的自由。用不了多久,报纸上就会刊登出关于我们这些人的通缉令,甚至在电视上或者网上都会出现通缉令。
2013年,网络通缉其实运用的并不是很广泛。在我们这个贫困的地方就更不用说了。
就在2013年,我所处于的县还是属于国家贫困县,其中的贫困程度可想而知。
可是我们谁都明白。相比于其他县来说,这个县并算不上贫穷,但是有时候,政府的评选标准就是这么独特。有些贫困县并不是说针对人均gdp或者其他经济指标来算的,而是因为某些不能公开的原因而评选上的。
离开了监狱,我们也就没有必要再聚在一起了。分开逃跑的话,逃出生天的几率反而更大一些。
或许是因为旧情吧,我最终还是决定和马军军一起逃跑。
我和监狱里面其他犯人不一样,我是一个真正无罪的人。我是一个黑户,你可以说我的存在于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公民有着界线,我只是中华人民共和国的人民。你甚至可以说我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违反法律的存在。但是违法不等于犯罪。最起码,没有哪一条法律有讲,因为我是黑户,我就必须要负刑事责任,从而入狱监禁,剥夺人身自由。
一旦离开了监狱,松懈感一下子就把我给打垮了。没有那种要不出来就是死的紧迫感,寒冷一下子就让我陷入了恐慌。
低温情况下,雨还在不停地下,而我的身上却依然湿透了。
我和马军军紧紧依偎在一起,试图从彼此的身上攫取更多的热量,可是即使是如此,我们之间还是被寒冷所阻隔着。
监狱是建筑在山中的。
江西属于江南丘陵一带。没有什么高山,但是却也有着不少的丘陵。我所处的地方叫鄱阳县。这个县城的地理概况可以用两句话来描述。四水三山两分田,一分道路与庄园。鄱阳县莅临鄱阳湖畔,区域内多水,同时也多山。
我和马军军努力爬山山顶,在山顶上,我们却是看到了在山脚下的远方,却还是有着盏盏路灯在道路的两边明亮着,闪烁着希望的光芒。
知道了公路的方向之后,我和马军军也就确定了前进的方向。
我们直奔着公路就开始奔跑。
雨水还在泼洒,我们还在前进。
上山容易下山难,再加上我和马军军的体能并不是很好,并且下雨天的山路也确实是滑溜得很。所以在我们体力即将消耗一空的时候,马军军却是脚下一滑,直接摔倒了。马军军的反应就是在摔倒的时候拉着我。而这样一来,我却是和马军军一起从半山腰上滚了下去。我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熬过这段时间的。只知道,在我们滚到山脚之后,我们却已经没有力气再站起来。我和马军军紧紧相拥在一起,希望借此来保存更多的热量。我想着,稍微躺一会儿,就爬起来继续跑。不然的话,呆在这里,我们就只有被活活冻死的结局。否则,我们就一定是被狱警抓住了。
“武哥,你看。”
我才躺下没有多久,却是又遇到了顺子和武哥。他们从我和马军军的身边走过。在武哥和顺子的手中更是各自端着一把枪。
“你们竟然跑出来了!”武哥看着我们显得异常惊讶,但是马上他又恢复了常态,“既然跑出来了,就别躺在这里了。继续跑吧,不然待会儿狱警就追上来了。”
马军军看见武哥和顺子,心中压抑的愤怒一下子就爆发了,他挣扎着站了起来,并且怒视顺子。他不敢直视武哥,却是对着顺子发问:“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
顺子:“对不起。为了逃出来,我只能这样选择。我必须要去见我的母亲。”
武哥也在这个时候说话了:“你也不能怪顺子。这都是我的主意。如果你要怪的话,就来怪我吧。但是现在,我劝你们还是继续跑比较好。”
马军军站了起来,我就也得站起来。
我拉了拉马军军的衣服:“别说了,我们快些走吧。”
在我和马军军转身就要离开的时候,武哥却是又叫住了我:“等一下,你们会开枪吗?”
我回头看着武哥,却是不理解武哥到底是什么意思。
武哥没有说话,顺子却是走上前,把手中的枪交给了我。
顺子说:“我利用了你们,所以我得对你们说对不起。但是你们既然逃了出来,这不要再回去了。拿着这把枪,逃吧。能逃多远就算是多远。”
“可是把枪给了我之后,你怎么办?”我问顺子。
顺子摇了摇头:“我不需要这东西。我的家离这里不远。明天的话,我就能赶回家。我知道警察就在我家中等着我。可是我不在乎,我只要见一下我的老娘,我就什么都满足了。哪怕他们要枪毙我,我也无话可说了。所以这枪,你们就留着吧,算是我对你们的一点儿补偿。记住,千万不要再被抓住了。”
我看了看顺子,又看了看武哥:“那武哥呢?”
“我要去云南。”武哥接话,“穷山恶水出刁民。也只有穷山恶水才是我这种逃犯该生活的地方。”
我和马军军算是认可了武哥的话,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就此和他们分道扬镳了。貌似和武哥一起走,我和马军军生存下去的机会才会更大。可是我却是真的不敢再去和武哥呆在一起了。我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会再次把我当成炮灰狠狠抛弃。
黎明时分,我和马军军终于走到了公路上。
马军军对我说:“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我们什么都没有,没有钱,没有一切。除了你手里的这把枪。”
我是一个黑户,一个没有身份的人。现在的身份却是一个逃犯。当我重新回到自由的世界,除了一把枪什么都没有的我,又能做什么呢?
我想了想,终于在最后说了一句:“我们去抢劫吧。”
第十九章 劫持
黎明到来的时刻,公路也就渐渐忙碌了起来。
过年的喜悦气氛还没有结束,这个时候,在公路上还会有很多来往的车辆。
这些车辆上的乘客大多数都是往来去亲朋好友家中串门的普通人,他们沉浸在节日的欢快之中。而在这些车上,有着少数的人却无权享受这种节日的欢愉。
我和马军军就是无权享受春节的存在。我们是逃犯,我们拿着枪劫持了一辆金杯面包车。
除了我们,面包车上还有一家三口。
此刻马军军坐在副驾驶上监视着驾驶员的一举一动。驾驶员是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而他的妻子和女儿此刻就分别在驾驶座上坐在我的两边。
我讨厌小孩子,尤其是讨厌这种动不动就哭的小孩子。
他的哭声让我很是烦躁,可是除了喝止,我就没有干其他什么过分的事情。如果硬要说过分的话,那就是,我把枪口对准了我身边的*。
这一家三口的手机和钱包全部都在马军军的手中。而且,我们还把这对夫妻的外套都抢了过来。其中,我披着男人的外套,马军军则是披着女人的外套。
从男人的外套中我还找了一盒金圣的香烟。
我点燃一根烟,对着我身边的女人说:“能不能让你的女儿安静些。你知不知道这种哭声让我很烦的。”
女人显然是被吓到了,她开始轻声地哄着自己的女儿:“莉莉,别哭了,安静些好不好。我们……我们……”
我有些饿了,但是车上并没有什么可以让我吃的东西为了打发时间,我却是对着女人发问:“你女儿多大了?”
“九……九岁了。”
“小学三年级吗?”
“已经四年级了。”
“不是说要七岁才可以上小学的吗,你女儿是提前上学了吗?毕竟是鄱阳啊,穷乡僻壤什么的就是不注重这些规矩啊……”
没有人会注意我的感慨背后究竟是代表了什么。我的经历永远都只是我的经历,而这些,却是无法得到别人的共鸣。
因为天气太过寒冷,所以车里的窗户只是在驾驶座边上稍稍打开了一些,最起码,我和马军军都不会允许窗户打开得太大。金杯里面的很是闷,再加上我在抽烟的话,金杯里面的空气就更加难闻了。
小女孩貌似很不适应这种空气。没过多久。她却是一副哭腔地对着他的母亲说:“我想吐……”
女人小心翼翼地看着我:“我能不能拿一个塑料袋子给我的女儿?”
我拍了拍马军军的肩膀:“找个塑料袋子来吧。这小姑娘要吐。”
车厢里面味道在我和马军军进来之后就一直不好。烟味还是其次。最主要还是我和马军军身上的大粪味道。虽说经过了雨水的冲刷,可是我们两个人身上却还是散发着着浓烈的刺鼻性的气体。
我的目的很简单,那就是离开鄱阳的地界。只要离开鄱阳,我和马军军去一个比较偏远的地方。隐藏身份好好地度过一生也就好了。
我没有伤人之心,只是这个时候真的是没有办法了。除了劫持一辆车,我不知道,我还能怎样。寒冷、饥饿暂且不说,就在我们的身后,或许就有着来自警方的追捕。一旦被捉住,等待我和马军军的就是回到那个黑暗的圈!
我也真的没有伤人的打算,我拿着枪也就是打算吓吓他们。我甚至从来没有摸过枪,这是我一个拿枪,却是指在了一个没有丝毫抵抗能力的女人的脑袋上。我打算在我和马军军离开鄱阳之后,我就把这一家给放了。然后拿着从他们身上抢来的一些钱,我和马军军就可以远走,去一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然后找一个普普通通的乡下女人安度一生。
马军军说,我们的第一站应该是去乐平。
乐平是江西省中的一个市,经济实力算是中等,离鄱阳县也并不是太远。但是乐平那个地方,我却并不熟悉。不过,我不熟悉,不代表马军军也不熟悉。马军军以前卖毒品的时候,就是在乐平进的货。
马军军告诉我,他知道乐平有一个地方的治安很差,我们可以从那里突破,逃到安全的地方。
既然马军军这么说了,那么我就去乐平吧。不去乐平我还能去哪里?
自从被卖到鄱阳县之后,我就一直没有离开过这个地方。
哪怕我被邹景高救出出来之后,我也没有离开过鄱阳。
我是一个很没用的人。尤其是在见识方面,更是狭隘得可以。所以在这种情况下,我更愿意去依赖比我走过的地方要多的马军军。
马军军的见识对于我们来说,算得上是逃亡生涯中的一层无形的保障。
随着时间的推移,金杯面包车里乐平也就越来越近。或许是车里的人觉得我和马军军并不是很可怕,所以也就不再像最初那样紧张了。毕竟我和马军军出了胁迫他们带我们去乐平之外,并没有做其他过分什么事情。
那驾驶座的汉子在最后更是对着我说:“大哥,能不能给跟烟抽啊?来瘾了,怪难受的。”
我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把烟盒丢给了他,让他自己自己拿。反正这烟本来就是他的。
其实这就是人性,当人们初步踏入危险的时候,心中的恐惧和紧张会在第一时间被不断放大。但是当人们发现那所谓的危险其实并没有给自己带来多大的伤害时,人们的恐惧很紧张也会得到一些平复。
就好像一个正常人走在草丛中,突然见到一条蛇一样——在见到蛇的那一瞬间,人的心就放佛就已经提到了嗓子眼,生怕被蛇咬一口,但是当人看到是蛇在被惊走之后,人心中的紧张感就会立即立即平静下来。即使蛇没有被惊走,而是呆在了人的面前,其实也没有什么,只要没有被蛇咬,人心中的紧张感就会随着时间而渐渐冷却。
而现在,我和马军军就是那迟迟不肯离去却没有张口咬人的蛇,而车上的一家三口,就是受到了惊吓的行人。
我的思绪渐行渐远,甚至一下子就想到了那已经逝去的邹景高的身上。
第二十章 我的工作
邹景高是我真实意义上的第一个朋友,也是我的第一个老板。他教会了我很多东西,包括识字认字和一些简单的生存技巧。
我不想说,我甚至没有工作的经验,在被邹景高接触出来之后,我的工作就是吃软饭。
邹景高每个月给我2500块钱,并且帮我租了一个房子。我每次都感觉我这样做,很不想一个男人。但是邹景高却告诉我,他对我好,只是为了以后我能够为他做事罢了。
我不知道他身为一个学生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钱,据说邹景高的家境也并不富裕。可是邹景高却从来没有拖欠过我的工钱。
在邹景高开始上高中之后,我就开始帮邹景高打工。帮邹景高做事其实很是简单,那就是玩。
我先前说过,鄱阳县虽说挂着一个贫困县的名头,但是其中的经济实力并算不得贫穷。在这种富的不明显的环境中,鄱阳县就有着妓·女这一行业的人物应运而生。
邹景高给我租的房子其实只是一个阁楼,夏天很热很热。只有一个小窗户,空间也不大。但是邹景高却不允许我换房子。
打开小阁楼的窗户,我就能看到对面的一栋楼。邹景高给我的工作之一就是在每天晚上七点到九点的时间把小阁楼的灯关掉,然后我就在趴在窗户外面偷窥对面的楼。
邹景高在我的窗户上糊上了一层报纸,只在角上抠出了一片空白的地方。而我也就是从这空白之地去偷窥对面的楼。
对面楼的三楼和我正对着。哪里的住户就是一个妓·女,每天晚上大概七点到九点的时候,我就能看到那个妓女换衣服。
我不知道为什么,那个妓女喜欢在窗户旁边换衣服。或许是因为我住的这一栋楼,除了两个睡在一楼的老人(也就是房东)就没有其他人住的原因吧。
那个妓·女的身材其实很不错,年纪大约三十来岁,胸部已经有了一些下垂的迹象。她每次换衣服的时候,都会在自己的腰上绑上一根红绳。
当我把我看到的事情告诉邹景高的时候,邹景高却一点都不显得惊讶。
邹景高说,当妓·女的腰上出现一根红绳的时候,那也就是代表那个妓·女其实并不是无可救药的。最起码她还有着那么一点点自尊心。
女性往自己的腰上绑红绳一般只有三个可能——1.本命年,辟邪保平安;2.来例假或者痔疮发作,不能正常工作;3.纯属个人喜好,用作装饰。当时在妓·女身上,红绳的意义更多的时候是代表着她们最后的一点儿自尊。
妓·女是一种卖肉的行业,整日赤身**地见人,只有那么一根红绳的出现才能给她们一点儿心里安慰——她们工作的时候并不是一丝不挂的。
我那个时候问邹景高他是怎么知道的。邹景高却是告诉我,他是从一个妓·女口中听来的。
很多时候我也很奇怪,邹景高的年龄明明是那么地小,为什么他懂的事情会那么的多?为什么一个十岁的孩子有胆识有魄力去解救一个被拐卖的孩子——也就是我?为什么一个十几岁的学生要让我帮他做这种事情?
但是邹景高从来没有为我解答过。他只是告诉我,她给我提供一份工作,我的权力只是选择做与不做,而不是去究其原因。邹景高让我做事之前总是会先征求我的同意。
他说他不会强迫我干什么。如果我不想去做的话,那么我可以随时离开。
我没有怀疑过邹景高的话的真实性。如邹景高所说,他没有必要骗我,骗我也给不了他什么好处。
邹景高给我的工作当然不是每天在那个时间段去偷窥一个妓·女。在妓·女换好衣服去上班的时候,我就得去哪个妓·女上班的地方呆着。
妓·女上班的地方是一个理发店,除了门上一块led电子光板一直闪烁着理发店几个字,我就不知道这里面有任何和理发相关的东西。理发店的门平时都是关闭着的。并且用帘子拉上。这里的妓·女们从来都不会去主动招客。只有真正的顾客上门的身后,理发店的门才会短暂打开,然后又立即关上。
后来我算是明白了,这个理发店其实是鄱阳的一个黑道势力所控制的,这里的顾客除了该黑道势力的成员,就不会有其他人。除非,那个黑道势力中的成员会引荐一些人过来。
在理发店的对面其实就是一间网吧。
我每天晚上在妓·女开始上班的时候,我就躲进网吧开始上网,并且开始监视着理发店的来客。我的任务就是把每天晚上理发店的来客在第二天的时候告诉邹景高。
为了更好地监视理发店,我就必须要坐在门口的位置。有时候门口的位置被人占了,我就站在那旁边等着有位置空出来为止。
这就是我的工作。可是不到一年的时间,我就彻底失业了。我的老板邹景高被人给分尸了。而我也就成了杀人凶手的替罪羊,从而锒铛入狱。
现在我出狱了,我就想着,或许我可以去找出真正的凶手来为邹景高报仇,也是为我自己报仇。可是我又转念一想,连邹景高那么聪明的人都被杀了,就我的脑子肯定是不够用的;如果不说脑子,而是直说势力的话,那么能够让一个警察来陷害我的人,肯定也不是我能够惹得起的。
或许邹景高之所以会死亡就是因为邹景高安排给我的工作有关。为什么他要让我去监视一个黑道势力所掌控的地界呢?
邹景高死了,我入狱了。真的要算的话,好像我入狱的源头其实就是来自邹景高。可是我却从来都不恨邹景高,也根本恨不起来。邹景高他救了我,并且还教我知识,给我工作……要说起来,在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一个人能够像他那样对我好过。或许他对我从来都只是为了让我帮他做事。可是我也没有一点儿怨言。我恨的就是那个杀了邹景高的人,我恨的就是那个陷害我的警察。
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针对我和邹景高,我也不知道邹景高为什么要我去做那样的工作。但是我只是知道,我在没罪的情况下,却到监狱里面走了一遭。
如今,我逃出来了,我还有一把枪,我要不要去找那个陷害我的警察报仇呢?
在我看到马军军的时候,我却是明白了,我是不会去报仇的。
我和马军军是一起逃出来的,我手中的枪,也是顺子交给我和马军军两个人的。如果我拿着枪去报仇的话,那么马军军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在这么一个黑暗的人世间该怎样存活?
我得去开始新的生活,和马军军一起。至于邹景高,我会一辈子记住这个解救了我的人。至于这个人究竟经历过什么,却不是我能够去探究的了。
第二十一章 袭警
车子马上就要进入乐平市,但是在这个时候我们却又不得不停了下来。
在我们的视线之外大约500米左右的距离,我们却是看到了交警的存在。
2013年的时候,江西省大多数地区的交通建设工程还不是很完善。临近节日的时候,就会有交警去打击黑车超载的现象。
交警会脱下制服,开一辆看起来没有任何官方背景的车停在路边,然后在过往的车辆经过的时候将其拦住。然后交警就开始盘查这些车是否是有超载的现象。
原本我们是不知道500米外的那几个蹲在马路边上的人是交警的,但是原本开在我们的车子前的车子却是在看到交警之后停了下来。从那辆车子上面,一下子走了三个人下来。而在这三个人走下来之后,那辆车才开始继续向前开。就这样马军军却是明白了,500米外的那些人就是交警。不然的话,那三个人是不可能平白无故下车的。
所谓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交警的这种做法其实并没有多大的效果。黑车司机为了保证不被交警抓住超载的事实,就被在远处先把车上的人放下去,然后再继续向前开。知道行驶出了交警的视线之后就会把车子停下来,等待着那些已经下车的乘客再次赶回来登车。
马军军就是依靠这个事实来确定前面的那些人就是交警的。我们其实并不需要害怕交警。因为我所乘坐的这辆车并没有超载。但是我和马军军却是害怕着所有与警察,哪怕是交警也不例外。因为在我和马军军的身上还穿着囚服!
马军军转过头来问我:“怎么办?要不要掉头?”
“掉头的话还有其他路去乐平吗?”我问马军军。
马军军摇头说:“不知道。”
我拿枪顶了一下男人的肩膀:“有没有其他路去乐平?”
男人显然是被我的动作吓了一大跳,连忙摇头说:“我也不清楚啊。”
不清楚——这是什么答案?
“冲过去。用你最快的速度冲过去,哪怕是撞死那几个拦路的交警。不然的话,我就先打死你的老婆在打死你的女儿。”我的耐心显然被磨没了。说到底我也不是善男信女,我从小就混迹在黑暗之中,即使再怎么心存光明,却也免不了自己的已经是一个被黑暗笼罩住的可悲的人的事实。
我的话对车上这几个人来说,绝对是最大的刺激。真正面临死亡的那一刻,又有多少人能够做到向死亡发出挑战?男人一下子就把油门踩到了底。他把金杯面包车的速度发挥到了极致。短短500米,他完成了一个巨大的加速度跨域。为了防止惯性让我失去平衡,我用自己的脚蹬着前面的座位,一只手拿着枪,另一只手却是紧紧抱住了我身边的女人。
邹景高是一个很睿智的人。他交给我的生存之道中,有一条很残酷却又让我无力反驳的教条。他说,如果他被逼到了绝境,必须要杀死一对母子或者母女的时候。那么邹景高一定会优先杀死母亲。因为母爱是伟大的,如果在一个母亲面前杀死她的孩子,那么无异于就是把这个母亲推向疯狂。一个正常的女人在那个时候绝对会发疯。邹景高说,真正懂得生存,渴望生存的人应该要学会选择用最小的代价换来最大的利益。先杀死母亲,在杀死孩子就可以防止母亲在母爱的催使下的反扑。相反的,如果只是需要控制一对母子或者母女的话,那么邹景高就一定会去控制那个孩子。这样的话,他就可以通过控制孩子来控制母亲。这就是母爱的伟大性,同时也是盲目性。邹景高说,人的感情是一种很奇怪的东西,越是真挚的感情就越是极端。极端的盲目,要么是在拥有的时候盲目相信,要么就是在失去的时候盲目缅怀和追寻。
我在这个时候却是越来越理解邹景高所说的话了,失去他的时间越久,我就越是想他。他是我在这个世界上第一个对我好的人,最起码我是这么认为的。他给了我重生,也给了我除了生命本身外的一切。这就是极端的缅怀,明明这种缅怀除了给我自己带来无尽的痛苦之外就没有任何其他实质性的效果。
交警没有拦住我们的车子。我们顺利地突破了这一道障碍……虽说只是暂时性地突破了。
我们突破交警的检查线没多久,马军军就从车镜中看到了有交警开着车开始追我们。
“政府追过来了,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马军军把交警叫政府。这个叫法其实并没有多大的错误。我总是在警匪片中听到那帮匪徒把警察叫条子。但是在监狱里面,犯人们更喜欢把警察叫政府。马军军刚刚处于,所以他的习惯在短时间内还没有完全改过来。甚至连交警他都习惯性地去叫政府。
我问:“能看清楚对方是几个人嘛?”
“只看到驾驶座上有一个人,好像就没有其他人了。哎呀,离得太远了,根本看不清楚。”
“停车。”
车子停了下来,我把车门打开,让男人和女人全部下了车。我要求他们,待会儿在交警追上来的时候,把交警制服,不然的话,我就打死他们的女儿。
交警这种行业真的是一种很尴尬的存在。他们是执法者,却没有真正能够用于强制执法的工具。中华人民共和国是一个人民民主专政的社会主义国家。对公民民主,对于我们这些破坏社会秩序的人专政。可是当交警遇到了我们,没有任何武器的他们,又如何能够做到专政?
交警的车很快就追了上来。
小女孩在我的旁边哭泣。她的父母就在车子外面迎接交警的到来。
交警只来了一个人。在交警打开车门的那一刻,男人就扑到了交警的身上。同时女人也做出了一个很没有形象的事情,她亮出了自己的指甲开始抓交警的脸。
“你们这是在袭警,你们知道吗?”我听到了交警的怒吼声,但是随之而来的这是女人刺耳的尖叫声和哭泣声。
我对马军军说:“看着这个小女孩,我下车去看看。”
我拿着枪走下了车,然后用枪指着交警:“认识这是什么吧?认识的话就不要动,双手举过头顶。”
第二十二章 异变
我扒下了交警的衣服,然后把穿到了自己的身上。然后把交警也带上了车。
至于交警的车,就停在了原地,而且我还让交警把车钥匙就插在车门上。如果运气好的话,这辆车就会被爱贪小便宜的人偷走。但是这种几率实在是不大,因为这里毕竟不是热闹的地方,而是在郊外。即使这个世界上贪心的人再多,在这个没有多少闲人的地方,也确实是很难遇到这种情况。毕竟此处来往的车辆,大多还是疾行的车辆。很少会有人会在疾行的道路上突然停下车来看这辆停在路边的是否是有人看管的。
在监狱里我学会了怎样绑人,而在这个时候,我却可以将我在监狱里学到的东西完美运用起来。我把交警绑严实了,扔在了车上。我没有把这个交警放在座位上,而是扔在了我的脚下。
我把鞋子脱了,光着脚就踩在了交警的身上。因为天气寒冷,所以我的脚也是冰凉的,我用交警的体温来帮我的脚取暖。
我把交警的鞋子脱了下来,让马军军穿上。我和马军军的鞋子都湿了。穿上干鞋子也会让人舒服些许。
交警的衣服在我的身上,他的手机也就在我的身上。他被我抓了没有多久,就来了电话。
我开着免提,把手机放在了他的脑袋上,让他按照我的吩咐开始对话。
来电的人在电话里面说:“你现在在哪里啊?”
交警就开始说:“不说了,我还在追那辆车呢。追到了再给你打电话。”
“追不到的话就算了,把他的车牌号记下来就好了。回头我们再去收拾他吧。”
“那我先挂了,我马上就回去。”
对于这个交警的配合我还是比较满意的。我们的车子也终于驶进了乐平市。相对于鄱阳这样一个小县城来说,乐平市的规格的确就显得大气很多。
但是在进入乐平市之后,我却是遇到了一个新难题——车子没油了。我不可能把车子就这样开到加油站去。如果加油站的工作人员看到了我们车内的场景,那么我相信,等待我的,一定是加油站工作人员的报警。
车子最后停在了比较偏僻的地方,在我们停车的地方不远处,还有着一个一个修车行。
我让开车的男人下车,马军军跟着他。如果他敢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的话,那么等待他的,将是他的老婆和他的女儿变成两具冰凉的尸体。
马军军把自己身上的外套裹得很紧。他很害怕自己会被别人看出来他是穿着囚服的。很多冬季囚服的囚服特征是在上衣比较明显,裤子就和普通的工人装差不多。所以,只要马军军能够好好护住自己的上衣不被别人看见的话,应该还是不会有多少人会怀疑他的囚徒身份的。马军军和那个男人很快就从修车行里面买了四壶汽油出来。汽油壶都是铁制的,比较沉,所以他们一个人一只手里也只提了一壶油。装上油之后,车子就开始继续开了。
我们把车开到一个山区的时候,就把所有人都烦了。然后让马军军来开车。因为这里是山区,所以并没有什么人居住。而且在附近就是铁路。我们放人的时候还有火车经过。
听着火车疾驰的声音,我看着那个交警和那一家三口开始狂奔,不知道为什么,心中却是有着十足的快感。入狱几个月,我的心理却是产生了十足的变化。
我没有给那些人留任何钱,也没有留手机。他们只能尽快跑到有人的地方才能够报警。而在这之前,我和马军军就有着足够的时间去转移。
马军军的驾驶技术并不是很好,但是却也过得去。因为是山区,所以并没有什么人。马军军在他自己能掌控的速度里面,把车速加到了最大。
我的枪就一直握在了手里。自从经过了武哥事件之后,我就再难相信其他人了。哪怕是马军军,我也是下足了心思去提防着。如果马军军做了一点儿威胁我的事情,那么我就会毫不犹豫地向他开枪。
“顾擎,我们马上就要到达目的地了。”马军军抽冷子地说了这么一句话,确实把我吓了一跳。
我从来都没有向别人说过我的事情,这个世界上也根本没有人知道我叫顾擎。就连在警察定案时的档案上,我用的都是我曾经在被拐卖时期用的名字——彭牛。
不!有一个人知道我叫顾擎,那就是邹景高。就这个名字还是邹景高给我取的,可是邹景高不是死了吗?
我拿枪指着马军军的脑袋:“你怎么会知道我叫顾擎的?”
马军军突然笑了,我从来没有见过马军军的这种笑容,阴险而可怕。
马军军说:“把枪放下吧。我们都是为邹景高工作的人,根本就没有必要在这个时候起内讧。”
“你说什么?为邹景高办事?”事情的发展一下子就超出了我的意料之外。
“对,就是邹景高啊。除了你我,还有武哥和我们那间监狱的狱警队队长。再说了,如果不是我们那间监狱的狱警队长帮忙,你真的以为我们就可以跑出来吗?”
“可是……”
“没有可是。你只要记住你是为邹景高工作的人就好了。你现在就算是杀了我也没用,邹景高的本事超出你的想象,你只有老老实实地服从他罢了。”马军军看着我,再次笑了起来,“邹景高没死,被分尸的那个人根本不是他。在我入狱前,邹景高找到我,他告诉我他的敌人终于浮出了水面。邹景高的计划也有了一些偏颇,把你给栽进去了。好在你所进的监狱正是邹景高的一个势力范围。邹景高在那间监狱里面安插了多少人手我不清楚,我也不知道邹景高为什么要把那些人安插在监狱之中。但是邹景高给我的任务,就是让我进入监狱,把你给带出来。当然,这其中少不了典狱长和武哥的配合。”
我的脑子在这个时候轰然炸开。一切的一切完完全全都出乎了我的意料之外。邹景高——那个我原本以为是我最亲的那个人,在这一刻变成了一个我无法看清的恶魔……
我可以感受到我的表情开始扭曲,我盯着马军军:“你凭什么让我相信你?”
马军军把车子开到了火车道上,然后打开了车门下了车。
他对着我说:“下车吧,马上你就会相信我所说的话了。”
我下了车,用枪对着马军军,跟在他的身后,心中无比地不安,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如果硬要说的话,或许只能用天雷滚滚四个字来形容。
第二十三章 我要当医生?
我跟着马军军没走多久就看到了一辆隐藏在树林之中的黑色面包车。
车前有一个正在抽烟的男人,可是在看到那个男人之后,我的心一下子就凉了一大片。那个人就是我们那间监狱的预警队队长!
那人看到我和马军军之后,就把烟盒掏了出来:“要抽烟吗?”
马军军微笑不语,他一向就不怎么抽烟。我却是摇了摇头,因为我在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了抽烟的心情。
那个男人在这个时候却是笑了,笑的很是张狂,边笑还边说:“受刑人且莫伤怀,此中有羑里琴弦,龙门史笔;典狱官最难称职,须要兼金刚面目,菩萨心肠。自我介绍一下,邹景高叫我王冲,你可以叫我冲哥。”
我没有说话,因为我心中还有太多的疑惑,不知道该从何问起。
马军军在这个时候却是又说话了:“哦,对了,邹景高叫我马白,你可以叫我白脸。马军军那个名字我实在是不喜欢。”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愤怒了,甚至说可以有些歇斯底里。貌似我就是这样被一群人玩弄在股掌之中而毫不知情。
王冲似乎是早有准备,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手机,然后拨通了一个号码。在电话接通之后就把电话递给了我。
“你自己问他吧。”
王冲口中的他是谁?真的会是那个已经被“分尸”了的邹景高吗?
我小心翼翼地把手机放到了耳边:“喂。你是?”
“顾擎,在监狱里面过得怎么样?”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我的心一下子就被揪了起来。电话里传过来的声音绝对就是邹景高的声音没错。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时间也说不清楚,简单来说,就是你盯梢的行动暴露了。然后那群人顺藤摸瓜找到了我。于是我就跑了……不过我没有想到他们会把送进监狱。”
我沉默着,不知道该怎样说话,但是电话里面的声音确实一直没有听过。
“顾擎,是我邹景高对你不住。所以我想办法把你救了出来。你的身份我已经帮你解决了,从今天开始你就是出生在江西省上饶市鄱阳县双港镇的顾擎,今年19岁。”
邹景高的话把我都说懵了,我下意识的问道:“你什么意思?”可是我还没有说完,邹景高的电话却是已经挂了。
王冲在这个时候从车里拿出了一个包,然后就把包递给了我。王冲对我说:“这包里有你的身份证和驾照,外加一些换洗的衣服和一万块钱。邹景高说,他让你自己选择,你可以拿着这笔钱开着这辆车,自己找个地方好好生活,从此忘掉邹景高和发生在你身上的一切;当然,你也可以选择另一条路,就是继续为邹景高工作。”
马军军就在一旁笑吟吟地看着我,也不说话也不干嘛。虽说他已经提点过我以后该叫他马白,但是我已经习惯了叫他叫马军军了,一时半会儿还真的是改不过来。
发生在我身上的一切疑点实在是太多。就拿邹景高来说,我却是越来越看不透他了。
我问马军军和王冲:“邹景高究竟是什么身份?”
马军军说:“别问我,邹景高啥身份我也不是很清楚。我认识邹景高的时候我才十三岁。十三岁之后我就是一直在为邹景高工作。可是这么多年来我却一直没有见过邹景高。所以我也不清楚邹景高是啥身份。”
王冲更是直接摆手:“我没有见过邹景高。我是自愿为邹景高工作的。”
王冲和马军军没有任何要去掺和我的选择的意思。我问王冲:“邹景高这一回要我做什么工作?”
王冲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而是直接上了车,然后把车子发动才说话:“先上车吧。”
就在王冲说完这句话的时候,突然有火车的轰鸣声响起。
我看了一眼远处被马军军停在了车轨上的金杯,然后瞳孔一缩。
“火车来了,那辆金杯停在那里……”
马军军:“没啥好说的,这里的火车都是拉煤的车。至于火车司机……呵呵,这条道上的火车司机全部都不是什么好鸟,死了也是活该。我还就怕,他们死不了。”
听着马军军说的这句话,我的心中又是一阵发凉,难道帮邹景高工作的人都是这样视人命如草芥的吗?
王冲冲我喊了一句:“别废话了,你现在还是逃犯,不上车的话,你要留在这里等警察吗?”
我有一个疑问一直在我的脑海中挥之不去,在上车之后,我就问马军军:“如果你是邹景高派来救我的,那么你那个时候为什么要拿牙刷自杀?”
马军军指了指正在开车的王冲:“如果我要是不自杀的话,如何能够有机会和王冲商量把你救出去的计划?再说了,最初的时候,我和王冲两个人互相并不认识,我们只能通过特殊的联系方法确认王冲是不是我的同伴。”
“特殊的方法?拿牙刷扎自己的喉咙?”
马军军露出了一种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看着我,然后叹了口气说:“说实话,你是我这些年来在邹景高手下见过的最笨的人了。怎么可能是扎喉咙?看着我的手。”
说着马军军就把自己的右手伸了出来,然后就做了一大堆手势,比如说自然握拳之后用大拇指在食指上顺时针画两个圈圈就是代表着需要接应;用食指指尖轻叩大拇指的指甲盖就是代表着计划取消等等。
马军军说,通过手势还只是初步确认对方是不是自己人,想要完全确认就还还需要进一步地验证。至于进一步地验证方法,马军军却是并没有告诉我。马军军说,邹景高制定的这些暗号知道的越多反而越不好,再加上,我可能不再是帮邹景高工作的人了,他也就没有必要把其他的认证方式告诉我了。告诉我一些手势也只是看在我曾经和他一起患难过的情分上。马军军还说,当初他刚进305囚室的时候就打过手势问有没有自己人,结果我并没有把手势认出来,但是武哥却是把那个手势认了出来。于是武哥也就索性一起加入了行动。
王冲也在这个时候对我说了不少事情。他说自从他和马军军见过之后,就一直密切关注着我。如果不是他在犯人们睡着的时候给我注射破伤风,或许我早就死在了监狱里了。
他们说得越多,我心里对邹景高真实身份的疑惑就越多。疑惑越多,我就越渴望了解。邹景高对我的影响实在是太大了,他在我心中地位太重,我不可能轻易地放下他的一切,就这么独立去生活。
我问王冲:“你还没告诉我,邹景高给了我什么任务呢?”
王冲说:“邹景高让你进一个医学院学医。所有的门道都打通了。你只需要去上课就好了。”
第一章 进入大学
2013年9月12日,我终于要走进大学的殿堂了。
邹景高给我找的是一家民政职业技术学校,专业是戒毒康复。
我不知道邹景高是怎么做到让我进这个学校学习的,我也没有必要知道邹景高是怎么做到的。邹景高能够做到的很多事情都超乎了我的想象之外。所以说,我已经没有必要再去纠结任何发生在邹景高身上的事情了。诚如马军军所说,我其实完全可以说是邹景高手下最没用的那一个人了。我没有武哥那样的拳脚,也没有马军军的演技和头脑,更没有王冲的权势。既然已经是最没用的人了,那么邹景高对我隐瞒一些事情也是情有可原的。
对于邹景高的感情,在这短短的几个月里面其实在一定程度上已经产生了十足的变化。
305囚室的囚犯集体逃狱之后,我就和马军军一起见到了邹景高的部下王冲。在确定了我还要继续为邹景高工作之后,王冲就离开了。然后马军军就开车带我来到了湖南长沙。
马军军帮我做了一次脸部整容手术。让我的脸彻底变成了顾擎的脸,也就是身份证上的那张脸。在最后马军军还为我的耳朵做了一次“整容”。马军军要求我以后要留长发,留那种能够把耳朵遮住的长发。因为每个人的外耳轮廓都是不一样的,就像指纹一样,都是一种特殊的身份证明。我在入狱的时候拍过了侧脸照,也就是说我的外耳轮廓其实已经收录在了警方的资料库之中。指纹认真的程序很繁琐,最起码在采集样本之上就显得特别麻烦;但是和指纹不一样,外耳轮廓对比的程序就要简单得多,采集样本也只需要一张照片罢了。所以为了以防万一,我以后的形象尽量要遮住自己的耳朵。
因为没有什么人会在耳朵上做什么整形手术,所以现在针对外耳的整形手段,在整容医学上还是一块短板。马军军自己的整容手段也只不过是半吊子罢了,所以根本就不需要去妄想着他去帮我改变外耳的轮廓。虽说耳朵的外形是可以用硅胶或者一些其他的东西来改变的,但是软骨的轮廓就不是能够靠外力而简单改变的。
马军军在帮我整完容之后就彻底消失了,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他走的时候也没有留下什么信息。唯一给我留下的信息是,在进入学校之后自然会有人来接应我。接头的确认方法很简单,就是一个简单的暗号。
我拿着我的录取通知书走进学校的时候,心中其实还是很紧张的。我害怕别人会认出我的真实身份来。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在这种紧张害怕之中,我的心中还有着难以抑制的兴奋感。
学校的入学时间是9月12日至9月14日。我在9月12日就来了。据说来得早的可以分配到一个比较好的寝室。
王冲和马军军相继离开了我之后,就是我一个人独立生活的时候了。我除了身份证和驾照,我就只有几套换洗的衣服。如果还要说其他的话,那就是我还有着一把枪和一万块钱。但是这几个月来,一万块钱却是已经被我花得差不多了。
我从来都没有过这么多的钱,也从来没有学过怎么去省钱,所以一下子花起来就没有任何节制。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这句话说的真的很有道理,我在习惯性地大手花钱之后,一下子就不知道该怎样节制了。在导购员的诱惑下,我曾经花了2000块钱买了一部最新的手机——htc one s。而为了熟悉这部智能机,我却是整整花了一个礼拜的时间。或许我是真的很笨吧,连熟悉一部手机都要花一个礼拜那么久。我的联系人里面除了10086就再也没有其他人。我还注册了一个新的qq,里面好友全部都是打游戏加起来的。
我没有为自己买电脑,因为有了智能机,我就完全没有必要再去买电脑了。
我想,如果不是要进入学校了,或许用不了多久我就可以把这一万块钱全部花光吧?
我背着自己的铺盖走进了学校。或许这也就意味着接下来的这几年我就要在这间学校里面度过。湖南长沙,虽说不是什么特别繁华的城市,但是在我的见识之中,这里也确实算得上是一个发达城市了。
我在民职(为了方便,将“民政职业技术学校”称为“民职”下文也一样)的寝室是在2区1栋的204寝室。当我走进寝室的时候,寝室里面已经有了两个人。
寝室是十二人制的,整整六张上下铺的铁架子床分别摆在墙的两边。寝室里面没有浴室,也没有厕所。一切的陈设都显得特别简约。我选了入门右边最里面的一张床的上铺就就开始铺我的床铺。但是我的床铺还没有铺完,就又有新人走了进来。
新人进来的时候先是用眼睛在寝室里面巡视了一番,然后却是直接走到了我的身边,他选择了我的下铺……
他在铺床的时候却是小声地说了一句:“滴滴答答啦滴滴。”
我愣住了,马军军说我来到民职之后就会有人来接应我,但是我没有想到接应我的人这么快就出现了。
“滴滴答答啦滴滴”就是我们的接头暗号的上一句。
“瓦拉罗拉库尼瓦。”我也是小声地把暗号的下一句说了出来。
那人看了我一眼,给了我一个简单而隐秘的微笑之后就又开始了他铺床铺的新工作。
等到我们都铺好床铺之后,寝室里面的人也就都渐渐多了起来。人一多,寝室里面的气氛也就热闹了起来,然后随之而来的就是各种自我介绍。然后我就在这一堆自我介绍之中捕捉到了我的那位接头人的信息。
江西省上饶市的杨六海。这就是我得到的所有有用的信息。但是在经过了我和马军军的易名事件之后,我却是有些怀疑杨六海的身份可能也是假的。
等到了饭点的时候,我们寝室一行人却是直接去了学校外面的小饭店。
或许是大家聊得开心了,所以就决定要去饭桌上继续聊天。
其实我并没有这种应付饭局的能力,或者说我就根本没有经历过任何饭局——在监狱里面吃食堂不算,监狱里面吃食堂的时候是不允许喝酒,也不允许放肆聊天的。因为我在饭局上的表现太过拙劣,我还被他们笑话了一番。
第二章 迎新晚会上的尸体
2013年9月15日,民职开始了为期两周的军训。军训对我来说实在是算不了什么。比起在监狱里受的苦来说,军训再怎么说也就是那样。
而我也在这两周之内彻底融入了民职。
杨六海和我进行过一次秘密的会谈,其中谈到了各自的任务。我们的任务都一样,都是监视。邹景高让我们两个人一起去监视同一个女孩。只不过,我只负责搜集情报,杨六海在搜集情报的同时还要去把信息传送给邹景高。而我则是没有联系邹景高的权力。如果我想要联系邹景高的话,就必须要通过杨六海这条渠道。
杨六海每个月给我2000块钱,500块充饭卡,另外1500零花。其实我不愿意去学校食堂吃饭,因为食堂的饭菜,味道实在是太差劲了。虽说那些饭菜比起监狱里面的饭菜要好很多,可是我却还是不想去吃食堂。我现在明明有着选择的权力,也有资金不去吃食堂,那么我为什么还要给自己找罪受呢?
我唯一不满的就是,在民职的男生寝室里面,2区的寝室环境是最差的。
我和杨六海所要监视的女孩也是和我们一个系的新生。她的名字叫王文雅,是一个很可爱的女孩子,娃娃脸,齐肩发,大眼睛。虽说早就看过很多次王文雅的照片了,但是我在第一次见到真人的时候却还是觉得有些惊艳。这个女孩子给我的感觉并不是那种可以绝倒众生的妖艳之美,但是真的和她对视的时候,我的心中就会升起一股想要保护她的冲动。虽说只是远远的和她对视了一眼,但是或许那个时候是真的失态了,所以我还被杨六海打趣说:“你要是感兴趣的话,你可以追她啊。”
我怎么可能去追王文雅呢?先不说她是我的监视对象,就说我的身份,我就觉得我自己配不上她。
杨六海说,和任务对象拉好关系的话对于任务的执行来说会有很大的好处。可是我却不想为了替邹景高工作而去追求一个女孩。更何况我对于王文雅还不了解。我很清楚,好感这种东西并不能代表着爱情。我更清楚的是,我这种人,根本就没有资格得到爱情。
杨六海说我这个人能力太差,性格也太自卑。邹景高把我安排在他的身边,他就有义务好好调·教我。
所以每天在军训之后,杨六海就让我去图书馆看书——《厚黑学》。杨六海并没有看过《厚黑学》,他说他不需要看这种书,甚至在他看来,邹景高手下除了我,谁也不需要去看《厚黑学》,他们都是天生的厚黑者。
杨六海喜欢打篮球,可是他的篮球技术并不是很好,我觉得可能是因为他的身高问题所限制的,杨六海的身子很健硕,但是整个人踮起脚来也只有165.每天傍晚军训结束之后,杨六海就去打篮球,而我则是在图书馆看书。
2013年9月28日,为期两周的的军训终于结束了。我本人也把《厚黑学》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然后还看了一大堆由《厚黑学》引申出来的书,比如《厚黑经》、《厚黑传习录》等等。
军训结束的这一天的晚上就是迎新晚会举行的时候。迎新晚会的地点就在民职的大学生活动中心。
杨六海要带我在迎新晚会上检验这两周的学习成果,也就是看看我现在在“厚黑”这一领域还没有什么长进。
歌舞升平,灯红酒绿用来形容大学的迎新晚会完全不为过。我和杨六海就穿行在人群之中,四处寻找着王文雅的行踪。
这两个礼拜之内,杨六海竟然没有去关注过任何关于王文雅的情报,而我却是被杨六海给轰进图书馆。换句话说,我们在这半个月之内根本就没有关注过任何有关王文雅的事情。
我问杨六海:“我们这样算不算消极怠工?感觉蛮对不起邹景高每个月给我们的那些钱的。”
杨六海白了我一眼:“蠢货,你现在干的活不是盯梢,是打听消息。用不着一天到晚地守着。”
“那我们今天晚上是要去干吗?”
“拉关系啊。”杨六海指了指在人群之中的王文雅,然后对着我说,“接近王文雅和王文雅身边的人,你选哪条路?”
我看着杨六海,然后思考了一会儿,最终决定了我还是要去接近王文雅。杨六海这个人,如果不提身高的话,完全可以说得上是一个型男。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不希望杨六海去接近王文雅。
杨六海拍了拍我的肩膀说:“有眼光,争取把那丫头拿下。反正你也喜欢那个丫头,刚好一举两得,感情事业两不误。”
“我没有,我不喜欢她。”
“你小子都脸红了!还敢说不喜欢?”杨六海拿了一瓶啤酒,直接用牙咬开了瓶盖。我发现杨六海特别喜欢喝酒,他甚至在寝室里备了两箱啤酒,有事没事就拿一瓶放在手里。哪怕是迎新晚会的时候,他也呆了一瓶啤酒过来。
听到杨六海的这句话,我连忙捂着自己的脸问:“有吗?”
“没有。”杨六海给自己灌了一口啤酒,然后摇着头就直接走开了,走了两步却又回过头来对我说,“你《厚黑学》白看了,一点儿长进都没有。”
杨六海走了,拿着一瓶啤酒就走向了王文雅身边的女生。我不知道杨六海和那些女生说了什么,反正就是看到了那帮人因为杨六海的几句话就全部都笑了起来。我也壮着胆子走向了王文雅的所在。也就是杨六海的所在。
对于这种人数众多的聚会,我还是不知道该如何去适应。站在杨六海的身边,我有些无所适从,甚至根本插不上嘴。杨六海能够十分完美地和那帮人打成一片,可是我在这些人之中却显得格格不入。我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坐在杨六海的身边玩手机。
这是我第一次如此接近王文雅,一抬头就能见到她那清纯的面貌。我不敢抬头看她,只能是用余光时不时的瞄她两眼——或许这也是我一直低着头的一个原因之一。
迎新晚会除了吃喝,还有玩乐。对于大多数新生来说,最值得期待的莫过于迎新晚会的节目,杨六海把这种人叫**丝。而我,也是一个热衷于看节目的**丝。所以当两位主持人(一个学长和一个学姐)走上台的时候,我就把我的头给泰勒起来。
杨六海碰了碰我的手臂:“我们走吧。”
我有些疑惑:“去哪里啊?”
杨六海摇了摇自己手中的酒瓶:“我的酒没了。”
我最终还是没有答应杨六海陪他去寝室拿酒。相比于陪杨六海拿酒,台上的拉丁舞表演才是更加吸引我注意力的。
台上的拉丁舞舞者是由一位大二的学长和一位大二的学姐组成的。虽说主持人在报幕的时候报过这两个人的名字,但是我却没有记住这两个人的名字。
等到杨六海再次拿着啤酒回来的时候,台上的节目也已经演了好几个了。
杨六海这一回拿了两瓶酒回来,并且把一瓶啤酒交给了我:“陪我喝点儿。喝完了我们去看戏。”
“看戏?看什么戏?”我接过杨六海的啤酒之后就问了他这么一句话。
杨六海露出了一个神秘的微笑:“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我们喝酒的速度并不快,因为杨六海在喝酒的时候,还要去和一群女生打趣聊天,而我则是要去关注台上的节目。但是就算是喝酒的速度再慢,喝个半瓶酒也要不了多久的时间。也就在我酒瓶中的酒已经只剩下一半的时候,终于出事了。
……
警察在活动中心设立了封锁区。很多学生都在事发现场那边等待着最新消息的到来。杨六海对这种热闹显得兴致缺缺,所以我和杨六海回到了寝室之中。
寝室里面只有我和杨六海两个人,想来其他人都再事发现场看热闹呢。
我问杨六海:“这就是你说的好戏?”
杨六海摇了摇头:“不是,我说的不是这个。这是一个附加节目。”
附加节目?如果死一个人只能算得上是一个附加的节目的话,那么人命在杨六海的眼里也太不值钱了。
在迎新晚会的节目表演迎来了一波又一波的掌声和尖叫之后,终于有一道尖叫声打破了这种欢乐的气氛——就在我们所有人的眼前,原本正在台下歇息的拉丁舞女舞者突然尖叫一声之后就昏倒在地上……周围的人一拥而上,把现场围了个水泄不通。我刚开始还想去看看热闹的,但是最后却发现,我完全插不进去。
听处于里面的同学说,那个学姐已经在身体上出现了发绀的现象,然后在生理上已经休克了。
等到120急救车赶来的时候,那位学姐已经死亡了。然后没过多久警察就过来封锁现场了。
我和杨六海就一直呆在寝室里面。杨六海对于这种事情没有丝毫兴趣,而我却是害怕和警察共处。
第三章 体育器材室
众目睽睽之下,一个女学生的突然死亡。就这样的一件事发生在大学里确实足以引起一场轩然大波。我们寝室的人在回来之后就都是在谈论案情的发展。或许纯粹是为了凑热闹吧,杨六海总是会在这个时候很合时宜地拿着啤酒去和他们一起讨论案情的发展。而我就是在一旁低着头玩自己的手机。只是就这样呆在一个寝室里面,总会有意无意地听到些什么。
死去的女生是我们系里面的大二的一位学姐,名字叫做陈霞。戒毒康复这个专业里面的女生本来就少,那么美女也就更少了。陈霞这个人虽说没有那种祸国殃民的美丽,但是身材和脸蛋都还算可以的她在我们系的确算得上是一个抢手货。追的男生很多,而她似乎也是很享受这种感觉。曾经创下了在一个月之内换了6个男朋友的记录。而且,陈霞本人平时也不是很检点,哪怕是有男朋友,也会和其他的男生搞暧昧。不过直到现在,陈霞的拥护者还是多得不得了,虽然大多数男人是冲着*去的。
用杨六海的话说就是,破鞋穿久了会不自在,但是没鞋的时候,能够有一双破鞋穿的话,也是不错的享受。
陈霞现在的男朋友就是她的舞伴,名字叫做胡尘,脸生得白净得很,也算得上是一个小帅哥了。自从他和陈霞在一起之后,他们就有了金童玉女的称号。而胡尘和陈霞也确实没有让这个称号蒙尘。他们两个在一起的时间长达六个月。别看这只是去去六个月,但这却是陈霞恋爱史上维持的时间最长的一次恋爱了。
据说警方的初步调查报告已经出来,陈霞的死因是死于中毒。至于陈霞中毒的症状怎么样,寝室里的人说的天花乱坠,却又莫衷一是。但是警察已经立案,将此案的性质确定为他杀。
陈霞的尸体已经被运走了,但是警察却没有全部都走,有两个警察留在案发现场守夜。当然了,这些事情都与我无关。和我有关的事情来自于杨六海的牵引。
杨六海说过要带我去看戏,但是因为有陈霞的事情发生了之后,所以杨六海带我去看戏的计划就被耽搁了。
直到第二天早上五点钟,杨六海才再次开始行动。彼时寝室里的所有人都还在床上与周公喝茶,本来我也是睡着了的,但是却还是被杨六海给叫醒了。
杨六海把我带到了体育器材室。体育器材室平时都是锁着的。所以杨六海却是没有带我走门,而是要从窗户爬进去。
出乎我的意料之外,窗户竟然没有反锁。杨六海对我解释,昨天晚上他回寝室拿啤酒的时候,路过体育器材室,然后之后他就闻到了里面传来了一股很清淡的腐臭味。出于强烈的好奇心他就偷偷进了体育器材室,去寻找腐臭味道的来源。结果还真的被他找到了腐臭源。
我问杨六海:“你昨天晚上来的时候,门是开着的吗?”
杨六海说:“当然不是,门也是关着的。只不过那个时候我是走门的。”
“门不是关了吗?那你怎么走进来的?”
杨六海很是得意地从怀中掏出了一根粗铁丝,然后在我眼前晃了晃:“告诉你,就这种老式的牛头锁,我只要一根铁丝就能打开。”
对于杨六海的话我没有一点儿质疑。诚如马军军所说,我是邹景高手下最没用的一个人。而我就是一个普通人,没有任何特长。换一句话说,邹景高手下除了我之外,就没有一个普通人,他们手上掌握着一门特殊的技艺在我看来没有一点儿值得质疑的。其实在我看来,如果他们也是和我一样的平常人的话,那才是值得质疑的一件事了。
体育器材室的窗户上是拢着窗帘的,从窗户外面看不清里面的光景。杨六海昨晚打开房门之后就把窗户的锁扣给打开了,并且拉上了窗帘。刚开始我还在奇怪为什么今天杨六海不走门,但是很快我就明白了杨六海是怎样打算的了。
我一进入体育器材室,就看到了在门背后倒下的塑料筒子。就是那种装羽毛球的塑料筒子,在这筒子旁边还有散落一地的乒乓球。
杨六海说,他昨天晚上在筒子里塞了十个乒乓球,五个黄的在下面,中间是三个白的,最上面的就又是两个黄的。他把筒子靠在了门上,如果有人打开了门,那个筒子就会倒下,然后里面的乒乓球就会滚出来。而杨六海就可以依靠乒乓球的情况来知晓昨晚是否有人来过。如果筒子倒了,乒乓球散落一地,没有复原的话,那就是表示有人来过。或者说,筒子没倒,但是乒乓球的顺序不对的话,依然还是代表有人来过。
我问杨六海,如果有人碰巧把乒乓球的顺序摆正了怎么办?但是杨六海却是神秘一笑,你数一下地上有几个乒乓球。
我数了一下之后,却发现地上原来是有着15个乒乓球。
对此我表示不得不佩服杨六海的算计,能够碰巧将球的顺序摆对的人已然不多,更何况还要碰巧拿准球的个数。
杨六海在一个箱子里翻看了一会儿,终究是没有找到他想要找的东西。
我问杨六海,他想要找什么。
杨六海说他要找的东西是人肉!
杨六海说他昨天在体育器材室找到的腐臭之源就是一袋子人肉。准确地说是一只被切碎的人手。但是今天杨六海带着我再来的时候,却是找不到那条人手了。
杨六海说,体育器材室是经常打开的一个地方,所以没有人会把尸体藏在这个地方,所以按照正常情况来讲。把这样一只手藏在这种地方,除非是被逼到没办法了才会临时放到这种地方了。但是这毕竟不是一个长久之计,所以杨六海断定,一定会有人把这袋子人肉转移走。更何况,民职里面来了警察,那么藏尸的人就会更加紧张了。
杨六海说,他最初进来的时候,窗户是锁死的,所以说能够藏尸的人,就一定有体育器材室的钥匙。但是杨六海并没有就这样满足。他想知道是谁藏的尸。所以他就在体育器材室里面布下了机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