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晚上,疏楼龙宿回来,喝了一碗母亲特意准备的灵骨汤,来到院里,坐在石桌边。
非常君正在烹茶,袅袅茶香扑鼻,沁入心腑。疏楼龙宿闻得一阵茶香后,开口道:“汝的茶艺进步不少。”
“义母喜欢茶,便学着了。”非常君用第一道茶水洗净杯盏,答道。
“母亲在仙门那里过得怎样?”
虽经常与母亲、义弟通信,但关乎亲人再想确认一回。
“义母除了有点想念你,其他都好。”
“哈,只是一点点想念么。汝在吾面前,还是爱逞强啊。”疏楼龙宿端起面前一杯茶,轻笑道。
非常君放下茶壶,坐正身体:“义兄,有没有人告诉过你,这样说话的你真地很欠揍?”
疏楼龙宿笑道:“汝吗?不是吾的对手。怎样?仙门秘籍都给你看了?九天玄尊不是不喜欢汝吗?”
非常君不甘示弱:“太学主也不一定真心待你。”
疏楼龙宿饮罢冷了一丝的茶水:“哈哈,在拜师上,咱彼此。”
非常君摸摸茶杯温度说:“不,义兄你输了。”
“哦,此话怎讲?”疏楼龙宿挑挑眉。
“人觉非常君已离开云海仙门,与九天玄尊的师徒缘已尽。而义兄还在学海无涯苦作舟,正被太学主全力栽培的你,可是还置身棋局中。”
疏楼龙宿放下杯盏,摇起珠扇,眼敛垂下,说道:“汝怎不认为吾乐在其中?”
非常君喝了口香茶:“义兄,这龙井配着这江南的露水,就是好饮。可这露水再好,也只是清晨万粒珠,连尾虾都放不下,何况一搅动风雨的龙。”
“哈,义弟,疏楼龙宿不过想过得自在一丝,远没有汝想的这么大抱负。”
“呵,义兄的话,义弟只得三分真。”
花园里,白如水的月光下,两人对视一眼,便各自向花径两边走去。
伍文画睁开双眼,从假寐状态醒来,这两小破孩,都不坦诚,无意听得的言语,久久无法睡着。默念无数遍儿孙自有儿孙福,在凌晨暗黑来临前,终是睡了。
“人客官,要点什么?”小二殷勤地献上菜单,为两男一女一儿童组合推荐道,“我们这的菜品,那是杠杠的,你看这人流,就是最好的证明。”
这是一家装修有档次的酒楼,大堂上挂着不少诗作画作,都是历来在此饮酒就餐的士子文人江湖豪客所留。
四人寻了三楼一包间,小二麻溜地将伍文画所说的招牌菜各上了一道。
“吃了五日的素斋,来到此地,喧哗的尘世气息迎面扑来,相较来说还是这滚滚红尘适合我。”伍文画喝的是米酒,儿子们手里的佳酿只能眼馋。
疏楼龙宿将温酒浅酌:“娘亲,吾记得汝有一段时日可是想隐居深山啊。”
伍文画横了儿子一眼:“也不想想,那个时候你娘亲可是被礼仪折磨得死去活来,一步一行一坐一睡,都要合乎规范,为了不练这劳什子,隐居南山不见人,不是很好的法子嘛。”
非常君将鱼刺挑开,给习烟儿和义母各夹了一块鲈鱼说:“幸好义母未如此做,否则就遇不到我了。”
“呵,义弟,娘亲可是为了吾才坚持下来,未坐东篱下。”疏楼龙宿觑了非常君一眼,这小子惯会讨母亲欢心。
伍文画凉凉道:“你们俩都是要娶媳妇的人了,还这么幼稚,成何体统,未来遇到姑娘家家,还不被笑死。”
疏楼龙宿和非常君面面相觑。习烟儿吃完口中鲈鱼,问道:“义母,什么是娶媳妇儿?”
“习烟儿,这是汝没吃过的一种灵材豆腐。”
在母亲未答话前,疏楼龙宿舀起一勺黄灿灿的豆腐块,放进习烟儿口里。同时,非常君飞快地夹起一个牛肉丸子放到义母碗里说道:“义母,有段时间没有吃牛肉了,看看这里的牛肉比之南山的怎样?”
伍文画心下得意,终于找到治服两个小子的招了。催婚,是一大杀招,换了宇宙也是适用的哦。心里想过,嘴里说道:“你们自己吃,吃饱了咱去看晓峰月色。”
疏楼龙宿放下勺子应道:“娘亲有了计划,儿子自当奉陪。”
非常君亦点头:“晚上夜宿,带点食物,这就由孩儿准备吧。”
四人吃完当地最负盛名酒楼的饭菜,回了客栈收拾一番,便向当地人口中的“晓峰”前进。
树影婆娑里,四人一步一步慢慢攀爬,不时有士子、家人结伴经过,伍文画见了,发现几乎没有女性在侧,奇道:“这里的民风蛮保守的嘛,都没看到小姑娘小姐姐。”
“娘亲,汝的关注点不应在景色上吗?”疏楼龙宿走在最前,回过头说道。
“黑黢黢的一条路,月光照影的参天大木,都是一个样的。”伍文画拉着习烟儿的手走在中间,吐槽着这一段路程。若不是人说山顶风光好,真想打道回府呢。
非常君走在最后,回头看了下身后说道:“义母,当心脚下。习烟儿,麦东张西望,这里没有什么做食材的好料。”
习烟儿闷闷道:“还以为会遇到一两种好食材呢,好久都没开发新菜式了。”
伍文画摸了摸习烟儿的小髻子:“游历的时间还长着呢,遇到好的野菜果子,义母帮你采。”
习烟儿摇摇头道:“平时,义母还要教我认药材,况且我做菜是为了丰富生活,累到义母就不好了。”
“汝的话可比某人的好听多了。”疏楼龙宿意有所指。
伍文画趁两人没打嘴仗,赶紧指了下一闪而过的亮光道:“哇,那里有个闪闪发光的东西跑过去了,也不知是什么。”
非常君再次回头看了后面一眼说:“义母,妖魔怪精也不少,说不定是哪种成了精的小东西。”
“那他们是不是特别萌?”伍文画问道。
疏楼龙宿深知母亲爱颜的个性:“娘亲,恰恰相反,那些妖魔一个个大多都丑陋不堪。”
“那算了,咱们登到山顶看完月亮就下山吧。日出的话,到下一个山头观看。”伍文画所说的下一个山头,名叫观日峰离晓峰并不怎么远。
第三十二章
此时,这里的游人来了不少,三三两两聚一处,占据着自认为好的赏月地。
到了山顶,伍文画就被一硕大无比的圆月惊艳。一轮冰月近在咫尺,人如登广寒宫,摘了桂花簪。
一湖水月,相接天上月,天地静肃,唯有一人飘两月间,到底是水中月上了天,亦是天上月下了凡,已然分不清。
此刻的伍文画感觉自己意识飞上九天,与婵娟交舞,共享天地浩渺。
疏楼龙宿与非常君两人见此,哪能不明白,母亲(义母)已入顿悟之境,便各守了一方,静等。
伍文画醒来时,瞬觉月更朗气更清,一呼一吸捕捉到一丝韵律,若再修炼下去与天地相合也不是梦。
“娘亲,下次儿子不在身边,万勿顿入此种玄妙状态。”疏楼龙宿化出一件披帛,递给母亲。
非常君也拿出一件小毛绒领披帛给习烟儿批上。月亮已上中天,山上本就气冷,习烟儿裹上披帛后,又将头转向湖中露头的大鱼身上:“觉君,那鱼可以吃不?”
非常君答道:“在山下时,就听到此地人说起湖中大鱼吞月华净血肉,是大补之物。寻常人煮汤食之,延年益寿;武道人吃了,纯元净气。如此妙材,取之也难。不过于我等而言,确是小事一桩。”
习烟儿舔舔唇,拉着非常君的宽袖道:“觉君,那你可以去取来么?”
疏楼龙宿笑道:“义弟非是来赏月,本就为湖中大鲤而来。”
伍文画自儿子手里接过披帛后,注意力便一直在头顶月亮上,随着时间推移,冰月似烟般,越来越飘渺。同时,亦感知到月光如浆,洗涤全身筋脉。若不是月亮巨大如轮,月华如流水,定然有高手会发现月浆涌入己身。
站在母亲身边的疏楼龙宿,全身气清,只当是母亲修炼气息外溢。就在月亮西下时,非常君动了,现场其余观者也动了。他们的目标皆在湖中大鱼。
“每年的这个时候,就有各路人来抢夺大鲤。这湖泊可不是一方柔水,总有人会死在今晚的。”
站在不远的老者轻吐感慨,摇了摇头,带着儿孙辈离开了这里。
“这老者还真是来看月亮的哦。”伍文画牵过习烟儿的小手对儿子说。
疏楼龙宿双目注视着湖中飞跃的黄影,口中答道:“气血充沛、生机不息,又是附近之人,必是自小吃湖中鲤。同类灵材,食得愈多,作用愈小。”
习烟儿视线在提鱼飞回岸边的非常君身上停留了一会儿,惊喜叫道:“哇,觉君抓了一条大鱼,太好了,今儿可以吃鱼煲。”
伍文画心里琢磨出儿子话意后,听到习烟儿的欢呼,亦惊奇道:“啊,这么大一条,一餐吃不完。”
疏楼龙宿眯着眼打量四周站在湖边人。这些人无本事自湖里取鱼,难道以为入湖取鱼的人就好惹么?
许是从非常君提溜的三米来长的大鲤鱼身上感受到高手气息,湖上湖边人皆未动。非常君冷眼扫过,身影如一苇渡江般点到了义母三人身边:“义母,等会儿让习烟儿料理后,早餐就喝鱼粥吧。”
伍文画退后三步,远离鲤鱼大尾拍打草屑飞:“这么大的鱼,成长不易,也有了灵性,你们自己吃,我就不吃了。”
疏楼龙宿听后回道:“娘亲如此说,会被认为虚伪。”
伍文画翻翻白眼道:“你母亲本就上来看月亮的,而且这些年吃过的好东西不少,不差这口鱼。我也不拦阻别人吃,发表下自己看法都不成么?”
疏楼龙宿拱手道:“娘亲,说得对,儿子受教。”
习烟儿抬头看看义母,又看看非常君,心里矛盾非常。
非常君拉过疏楼龙宿到一边嘀咕,伍文画看了虽好奇,但也没多放在心上。
下山时,那条硕大的鲤鱼被龙府护卫装着走了。四人在一朝食铺子里买了热气腾腾的炊饼、小米粥便向观日峰行去。
习烟儿揉揉小腿,跟上非常君,对他说:“觉君,这座山峰在晓峰上看着好近,走了这么久都没到顶。”
非常君拉起他答道:“望山跑死马,说的就是此种情况。”
相较秀丽、不高不陡的晓峰,观日峰可以说是巍巍桀骜,陡峭非常。伍文画认为自己作为一个练武的人,平常也是刻苦,但攀爬这座山峰却也汗水涟涟:“观日峰对我这种没入先天的人来说,太难爬了。咻咻啊,你走得挺轻便的。武艺到哪一步了?”
疏楼龙宿调整呼吸,深呼吸一口山岚气:“不过得一伪字。”
非常君在后面听到说:“义兄的进步神速。”
伍文画眨了下眼睛,耸动下眉毛,让汗水沿太阳穴而下:“进先天这么难哦。咻咻啊,入先天的时候,需大量灵气入体,你找到好的福地没?”
“上官已选了几处,娘亲还是麦多说话,一口气登顶吧。”疏楼龙宿执剑斩断山路灌丛,刺死几条毒蛇。
一行人终不再说话,行行歇歇间,已到了峰顶。踏入峰顶,旭日破空,带来温暖,驱散山风吹来的寒气。
伍文画张大嘴巴,惊讶道:“这、这,山顶的太阳就升起来啦!刚刚都是黑暗一片,还拿着夜明珠行走呢。”
“娘亲,此峰名观日,便是因为山顶终年见太阳。峰顶坪上,是旭日永照,坪外则是昼夜如常。”疏楼龙宿在学海无涯藏书里读到这一则地理介绍时,也是心怀向往。
非常君用放开习烟儿手的右掌遮住他的眼睛:“习烟儿,等下再看日出,以免刺眼。”
习烟儿乖乖点头,慢慢适应着光线。伍文画死命地眨眨双眼,让泪水浸润眼球,闭目说道:“哈呀,这地方再神奇,我也不买它,光太耀眼了。一天到晚、一年四季都是太阳,也不知以后会被哪个眼瞎的买去居住,到那时定要来看个稀物。”
习烟儿推开觉君的手,看着太阳说道:“义母,那个时候真有人来这住?不可能的吧。”
伍文画走过去揉散他的小髻子:“苦境大地,奇葩很多的。这是从概率论上得出的。麦抓了,我等下帮你梳。”
习烟儿不懂什么概率论,安静地站在,任义母梳头。伍文画从概率论上讲,是依据自己在原世界来说的。工作几年,遇到的奇葩可没少见。现实生活中尚且如此,虚拟世界就更不用说了。苦境这个地方,生活着一群生命长久的生物。时间的久远,易积累长久的执念,执念之人,行事之法,不是奇葩两字足够形容的。
第三十三章
游山玩水、访儒拜佛观道,这样欢快的日子总是过得快的。
十年一瞬,伍文画送疏楼龙宿回学海无涯后,与非常君、习烟儿一起归了南山居。
上官信韬登门拜访一次后,非常君也提出去建设明月不归沉。伍文画正好也想闭关,便依了非常君带习烟儿去小岛。
学海无涯的日子,千篇一律,除了多了些小学弟外,疏楼龙宿依旧晨练、进学、晚读。
儒教论典盛会已举办过几次,疏楼龙宿的名头越来越响亮。太学主见此,建议疏楼龙宿可不再参加这样的论典,而是准备百年一遇的三教大会,共论天下事,共证阴阳道。于是,疏楼龙宿也进入闭关状态,彻底成为学海无涯隐形人。
太史侯没了疏楼龙宿这个珠宝盒在眼前晃荡,便将注意力放在了新进学子身上。新来者如同往届学长一样,都是天赋高的骄子,其中,有些学子对学海陈腐做派不满,但摄于规章制度,将此不满压在心口,等待爆发的一天。
上官信韬在前方带路,七拐八弯后,终于到达一处灵山秀地。疏楼龙宿极力压制住体内爆满的内息,深吸一口气,狭长的双眼打量着这一处灵雨飘洒的福地:“汝当真是会找,这样灵气成雨的所在都被发现了。”
“哈哈,这有什么,你母亲居所后山结界内的灵气更浓郁,若是你进得去,就不用来此了。”上官信韬曾进去过一次南山居后山,若不是内元纯厚,大量灵气汇集灌体的后果不堪设想。
疏楼龙宿对于后山的丰饶多有耳闻,但对于灵气高浓度还是首次听说:“如有机会,疏楼龙宿必去。吾先入定去了。”
“去吧,我在外面守护。”上官信韬等疏楼龙宿进了竹屋内,便起阵聚灵。
伍文画睁开双眼,看看四周,自己不是在一栋小木屋里面嘛,怎么全是参天巨树。
站起身,脚尖轻点,纵跃飞上树顶,举目四望,究竟发生了什么,如果不是前方那一条细长的河流,伍文画以为自己进了某个陌生的山头。从前的灌丛,成长一大片,遮蔽了那处小荒山;河流对岸的野葡萄丛,是自己入关前所手植一株,如今,蔓延河岸,开出的小花吸引了“嗡嗡”欢舞的小蝴蝶;这座山头,尤其是离自己较近的地方,到处都是大树,蓊蓊郁郁,赏心悦目。脚下的树,赫然就是木屋柱子复了生机,成长而成。
抬起袖子闻了闻,没有异味,可是全身不舒服,也不知自己这一关闭了多久。伍文画几个闪身起落,离了此处,回了南山居院子。也不去细看院子扩大的情况,直接飘进卧室,拿了衣服去洗漱。
站在南山居湖边,猛吸了一口气,空气好像更清新润肺了。自己有没有入先天,伍文画不是很确定,但南山居内的空气质量更好,是感应到了的。
老赵如往常一样巡视这片土地,主子们不在家,检视各处就成了应例,这还是从他爷爷那一辈传下来的惯例:“禾穗季季饱,丰收年年好。”
伍文画从湖边往回走,红踞错错,莲步轻摇。老赵揉揉浑浊的双眼,快走几步,大声作揖道:“夫人、夫人,老朽终于盼到你了。”
伍文画停住脚步,往左一瞧,是个年旬六七十岁的老者,正从田埂上跑来:“老人家,慢点,我不走。”
“夫人啊,老朽可看到你了。”老赵离三米处站定,弯身行大礼。
伍文画赶紧用武息托住老者身躯问道:“老人家,我不曾看过你呢。”
“老朽姓赵,名墩儿,爷爷曾是夫人的护卫头子。”老赵站起身介绍自己道。
伍文画心知许多事物是人非,却也料不着已过百年:“你爷爷走了么?那时,你父亲还是垂髫时。”
老赵怀念道:“爷爷去世已有二三十年,走时安详,无痛无病,享寿一百余,儿孙满堂,是喜丧。这全赖夫人一家仁厚。而今,老朽也从管事上上退了休,日日看管此地,就是等待夫人归来。”
伍文画满心感动:“我何德何能,南山居有今日,是有尔这样的人在守护。”
老赵笑道:“夫人,万不可如此说。外面什么光景,老朽还是知道的,虽不是处处烽烟,但妖魔鬼怪还是有的。曾听商队说起西边之地,有一名邪天御武的异类,吞人杀生,造下多般杀孽,后来牺牲十万众,才杀了它。这事发生不久。同是西边,据闻天山附近有一雷兽,狂暴生猛,被一剑者所伏,封印在雷泽。”
伍文画好奇下问道:“这样的事情多么?”
老赵细细想了下说道:“曾听小公子言,儒门有一名靖沧浪的书生,是倾波一族的族长,带领族民从北海之地迁徙到天河一带。老朽见识浅薄,都未曾听过这两处地方。小公子说北海那里有一异兽,杀戮无常,害得北海人族和异族伤亡惨重,后来有一名擎海潮的大侠,杀了这条异兽。”
伍文画听得儿子消息忙问:“咻咻,也就是小公子,什么时候回来的?”
老赵脑海里浮现风神朗俊的小公子答言:“五年前、十年前、三十年前,小公子都回来过。还有一位着黄裳的公子,也就是非常君少爷,曾带着一个小黑脸的婴孩,也回来过几次,大公子也来过两三次,他们见夫人未出关,住了一段时间后,就全部走了。”
伍文画闻得儿子们的消息,内心激荡,与老赵闲谈几句,作别后回了院落。曾经服侍的丫鬟,消散在黄沙漫漫中,被服侍多年,不习惯,但也得去整理行囊。
打包好行李、饮食,伍文画决定第一个去的地方是龙府,她想了解咻咻和非常君等人的消息,便选择了这个固定的地方。
此时,正是炎夏时,苦境雷暴雨也是说下就下。目光所及处,正好有一野亭。伍文画身法如点墨融雨滴,轻移两步便入了亭内。
第三十四章
“这雨说来就来。道友,看谁比较快赶到前面亭子。”身背古尘的道者,戏说道。
“哈,吾还怕你不成。”同行的人,亦是名仙风道骨的道者,一派先天风范,脑上别着两把小扇束着满头银发。
剑子仙迹不再多言,全神凝住脚下,闪避路边树枝。两三个呼吸间,踏上野亭。
伍文画猛眨了几下眼,无视先到的道者,直盯着已变大模样的后来者:“小剑毛!!!”
剑子仙迹正用内息烘干外罩,想着又输了圣踪一次,下次定要想方设法赢回来,猛然听到久违的称呼,深呼吸一口气,抱拳略施礼笑道:“伯母,久见了,您还是如当年青春。”
百余年前伍文画双鬓如翠,百年后娇颜如常、黛髻似云,时光不曾在她身上停留。而今,剑子仙迹从青葱少年走到了白发翩仙,时间在他身上终是作了停留。
若不是伍文画对小剑毛气息非常熟悉,也不会一眼认出他来:“哈哟,小剑毛,你都成银发苍苍的老爷爷了,就是脸太嫩,让小盆友们无法辨清楚。”
圣踪在一旁听得乐呵:“这位夫人,剑子已被小辈称呼年轻人了。”
伍文画奇怪地看了圣踪一眼:“你也好不到哪里去,脸上褶子都没小剑毛多。”
褶子较多的剑子仙迹黑线挂额头:“伯母,还是这般爱打趣我。不知伯母欲往何方?”
伍文画不再开玩笑,端正笑脸说道:“我正要去寻便宜儿子,问咻咻在哪里?”
“前段时间,我曾与龙宿见过一回,看他行踪应是往学海无涯去了。”
剑子仙迹与疏楼龙宿、佛剑分说在三教盛会上败各路天之骄子,道武上力压三教诸先天,确立三教顶峰地位。
三人百年后相见,欢喜非常,秉烛夜谈七日七夜,互相应证所学,受益匪浅,各自闭关一段时间消化所得后,饮了一杯茶,便互道告辞。
剑子仙迹与疏楼龙宿、佛剑分说分开后,往北前行的路上,遇到了学识渊博、拔俗出尘的道者,两人倾盖如故,便同行了来,见识下苦境风景。
伍文画一听,急问:“小剑毛,前段时间是多久,咻咻瘦没瘦?好不好?”
剑子仙迹言道:“哈,伯母对龙宿还真是疼爱到骨头里。他没瘦也没胖,能跑能跳,说话还是那么不饶人,仍旧不改华丽风范。”
“小剑毛,看在你这么夸咻咻的份上,伯母有大礼送你哦。不介绍下你新认识的人吗?”伍文画对圣踪隐晦的打量,有点不悦,总觉得这人身上古古怪怪。
剑子仙迹拉过晾在一旁的圣踪说:“这位是从北边来的圣者,是我的忘年交。”
“好友,这位美丽的女士是疏楼龙宿之生母,小时没少照拂我与佛剑。”
圣踪行礼道:“幸会了,龙夫人。”
伍文画也不纠正他的称呼:“客气,道者无需行此大礼。”
偏过身,伍文画看向剑子仙迹问道:“小剑毛,你遇到小和尚啦?”
“哈,是的。满头银舍利的佛剑分说,是佛门有名的暴力和尚。配上一张英俊的脸,若不摆着一副严肃的模样,铁定就要被女施主抢去当上门女婿。可见,眉间纹路深,也不是没有好处的。”剑子仙迹用佛尘端点了点眉宇小皱。
伍文画笑道:“啧啧,你这句话要当着小和尚面说啊。这么介意小纹路,点颗道纹。”
圣踪在一旁说:“龙夫人,道纹不是那么容易得的。剑子虽入了先天,但根基并不是特别深厚,还需要悉心磨炼,方能悟得天地奥妙,在眉宇筑上道纹。”
伍文画对于自身武学的特殊也不与人多言,尤其是陌生人,既然人家误认自己不是先天,也不必解释:“是嘛,我对这个也不是特别懂。小时候看咻咻练武,也只是照本宣科。”
剑子仙迹挑挑眉毛:“伯母,雨快停了,我送你到龙府吧。”
“是嘛!太好了,小剑毛,多年未见,咱俩得好好唠嗑唠嗑。”伍文画见雨已驻了势,忙从野亭里跃出,“走吧,龙府的伙食也好久没吃过了,现在去吃吃。”
剑子仙迹扶额,对上圣踪似笑非笑的眼神,偏过头,伯母还是一如既往将自己当做好吃好喝的婴哪。
伍文画可不知剑子仙迹的纠结,兴致勃勃地观看一路,百余年未有过的道路,宽阔了不止一倍。两边的树木笔直挺立,向云天拔高,遮了阳光,留下斑影。因着路面细沙,一路行来亦不见泥泞积水。这么多年,上官信韬这个便宜儿子的生意做得不差。
走了一段,一行马队迎面而来。那马除了马头像南山居养的马外,其他地方皆被覆了一层细鳞,马肢肥壮,马背宽大,一看就知负重能力强。马背上压着沉重的货物,中间有辆巨大的马车。马车椽子上竖着“龙”形旗帜,马车上也刻着龙形标识。
等马队走过去,圣踪开口道:“龙夫人,深藏不露哦。”
伍文画脚步未停:“非也。这不是我的家业,也不是疏楼龙宿的家业。”
圣踪不解,偏头看向剑子仙迹。剑子仙迹解释道:“我们现在去的龙府,是信韬大哥的居所。刚刚马车上坐着的高手,皆是信韬大哥的部署,无伯母和龙宿什么事,与龙宿不同,信韬兄志不在江湖。”
圣踪心内颇不以为然,心道剑子仙迹果然天真非常:“坐拥万千财宝可是世人的向往,龙夫人能抛却此利,当是世上奇女子。”
伍文画在心里翻白眼:“哈,剑子仙迹的这位朋友,你想必是误会了什么,我也是爱利之人,尤其爱钱,否则也不会赚钱置地了。呶,小剑毛可有笔钱放在我这一百多年,买了地后精心打理,凭着所出也挣了一份不小的地产。小剑毛伯母对你好吧?”
剑子仙迹闻言大喜:“哈哈哈哈,没想到我剑子仙迹也是有产的人了。伯母,不知我那地在何处?地有多大?”
圣踪捂住双眼,不忍瞧剑子仙迹一副谄媚样。瞧瞧,听到有不动产,就撩起道袍作小儿状奔到龙夫人身边嬉皮笑脸地询问,至于嘛,想当初自己买下悬浮奇谷也无此惊喜,更别提其他几处地产了。
伍文画若不是见小剑毛白发一把,说不得就上手摸头杀了。嘤嘤嘤,可爱的稚嫩小剑毛远去了:“那地儿就在疏楼西风的另一边,现约摸有三个大山头了吧。地契的话,有时间就去疏楼西风去取。以后,疏楼西风那地儿,我打算送给咻咻。学业有成的礼现在才送出去。”
剑子仙迹沉浸在有产的喜悦里,对伍文画轻描淡写的炫富行为没有感知。
第三十五章
上官信韬此刻正坐在龙府里调动府里资源。疏楼龙宿前段日子回来过,想自立门户,创儒门天下。因兹事体大,目前进度还在建设馆阁楼苑中,人事方面还在斟酌。
伍文画熟门熟路敲开龙府门,龙府管家还是那个管家,诧异地挑挑眉,伍文画将客人扔给管家招待后,就进了自己原来的院子。
听得汇报的上官信韬从书房出来,进了客厅:“哈哈,剑子,好久不见。这位道者,道骨仙风,端是不凡,幸会了。”
圣踪见一气宇轩昂的男子从日光中迈步到大厅,声音洪阔,尽显豪气:“登门拜访,得幸遇到妙才,实乃圣踪之福。”
剑子仙迹拂尘一甩:“哈,信韬兄,久见。你俩也麦客套,都是剑子朋友,互相认识下,圣踪,伯母嘴里的便宜儿子龙信韬。”
上官信韬招呼客人用茶:“剑子,一段时间不见,光白了头,嘴还是那么促狭。”
“哈,返璞归真的剑子仙迹当真天下无双吧。”剑子仙迹不忘往脸上贴金。
“嗯?”上官信韬坐在高椅上,背往后仰,细细瞧了剑子仙迹三眼,“剑子,你少时,家母就曾言你的脸皮会堪比城墙,我看现在有过之,城墙不及也。”
圣踪在一旁哈哈大笑:“哈,这是他唯一的优点。”
“嘿,一招鲜吃遍天下。”剑子仙迹配合二人说笑。
“看来这次我不留你住个十来半月的都不成了。”上官信韬话里尽显邀请。
剑子仙迹收回拂尘,正肃道:“哈,要辜负信韬兄美意了。如今,剑子仙迹还未想在一地方呆这么久,趁着现今闲暇,走遍寰宇,结交同道,尝尽美味,才会选择一地静待天命。”
上官信韬手扶扶手,坐正身体道:“啧,命好啊,我就不得闲。如有好的食材,可书信告知,让我也尝尝鲜。”
“你什么没尝过,还要小剑毛寄回来么,他可没什么钱。”伍文画已换了一身华服,走进大厅,对上官信韬说道。
剑子仙迹深觉自己的寒酸在疏楼龙宿母子那挂了号,正在回忆被龙宿形容寒酸多少次时,就听到上官信韬言:“母亲那不是存了剑子大笔银钱么?买了的地,出产也不少?”
伍文画丢了个白眼:“你这个大神壕,盯着小土豪的钱袋子,也不嫌害臊。小剑毛的钱得留着,若是没了,还不得蹭我儿子的饭,话说咻咻的钱,现在都没小剑毛多呢。”
剑子仙迹端茶水的杯子一抖,险些泼出:“伯母,龙宿没有钱,才是天下至奇之事。”
伍文画坐到剑子仙迹一边,说道:“小剑毛,我家咻咻花的钱倒是多,赚的就没见着一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孝敬银子拿。”
上官信韬装作没有听到的样子,转头与圣踪聊去了。剑子仙迹大气说道:“伯母,要是没有银子用,我的现银就用了吧。剑子仙迹有块落脚地,已是开心。”
伍文画瞟了一眼上官信韬后,对剑子仙迹说:“小剑毛,你有这个心就行了。我呢,不差钱,三个小子,没一个在身边,想看个人都没影,哎哟,真是伤心呢。你吧,跟着朋友四处趴趴走,咱百多年相见一次,下次再见面不知是何年了,小剑毛,照顾好自己啊。”
剑子仙迹突然意识到,此刻的伍文画才是一个老人家该有的心态,会碎碎念,会担心儿子,会不舍看着长大的自己:“伯母,来日方长,不必挂萦。再见之时,绿水长流,青山不改,情谊在心。”
自那次说完后,留了剑子仙迹、圣踪二人一顿午餐,就送别了他俩。伍文画在龙府住了两三天,拿了咻咻的路观图,便离开了龙府。
疏楼龙宿在学海无涯的威望越来越高,各部执令受到的压力也愈发大。位置就这么多,后进上来,拍死的就是前学。同时,学海无涯内部思想斗争也愈演愈烈。百多年过去,尤其是疏楼龙宿跨入先天门,成为儒教顶峰,受到他思想影响的年轻人越来越多。因疏楼龙宿之名而来的莘莘学子逐届增多,增幅也越来越大,以乐部为首的旧派见新派坐势如云鲸在天,更是加紧打压。打压愈强,新派反抗与大,到了如今地步,就不是太学主能镇压的了。
太学主静坐黑暗中,脑中思考万千,如今局面是自己放纵的结果,该说自己眼光好,挑的徒弟都是千里取马么?何况,这是一匹龙马,给他一眼泉,就能搅动风云,化作龙。
“你说疏楼龙宿的母亲到这儿了?”
“是的,主人。属下无法探知龙夫人身手。”角落里的声音,机械冷寂。
“把这个消息传给六部吧。这次,究竟是谁棋高一着?拭目以待啊!”
人离开后,太学主点开烛火,明亮的红烛,映了一张深沉谋算的脸:“疏楼龙宿,麦怪为师,要怪就怪汝的母亲将汝养的太过优秀。”
伍文画不知自己已遭了人的算计,此刻正在院里晾晒被褥。一不小心,自己的丫鬟成了过去式,现在手把手调教,又要重头开始,也不知哪一年心血来潮就收养几个伶俐的小丫头教着。
上官信韬想送几个,没收,不想磨合,除了卧室需自己收拾一番,也没其他事。这么多年也没去瞧病了,看完儿子们后,再去瞅瞅民间景象。
疏楼龙宿展开上官信韬的飞信,母亲过来,也不知兄长做了何安排,儒门不缺小人,无赖卑鄙手段不少,但愿母亲不会有事。等大考结束,就去看她吧。
书童早已换了人,百多年间,呆在疏楼龙宿身边的人,已换过很多了。现在随身伺候的人是个天阉人。那年东海玄洲惊变,收养的孩童中不缺天资聪颖者,进入先天的也有寥寥几人。到了此时,疏楼龙宿才有了初步完整的属于自己的力量。
对于母亲抱怨儿子不养的话,疏楼龙宿宛颜一笑。从窗户里偷看的月亮害羞得藏进了云层,太阳爸爸,地上的人太好看了,明天宝宝还要看。
第三十六章
就在疏楼龙宿展家信时,一场密谋正在上演。
神机将书信灰化,对仙眉老者说:“你看,儒门内部就是这么丑陋。为拉疏楼龙宿下马,学海无涯乐执令甘愿与吾等逆贼合作。”
仙眉老者皱皱眉头:“所为何事?”
“杀人,杀一个女人,一个培养了儒教顶峰的母亲。”神机左手食指挑起一缕发,右手负身后,面向仙眉老者道。
“你接受了。”仙眉老者笃定。
神机笑道:“多好的机会,凡是能打击到三教,吾都会去做。”
仙眉老者迟疑道:“现今,逆三教力量还十分薄弱。疏楼龙宿不是十分好惹的人,自然神机你也不差。只是,学海那位叛徒会不会卸磨杀驴?”
神机赞许道:“仙眉与神机合作,让逆三教壮大,推翻腐朽糜烂的三教吧。这将会是你一生中做得正确的决定。”
仙眉老者咳嗽两声,端起茶:“咳咳,那个,神机,此事容后再议。你还是去召集人手围杀龙夫人。”
神机也不再多言,通过此番谈话,可知仙眉的语气松动,再过一段时间来,逆三教又会添加一撮势力。
接到咻咻的信,见到内容时,伍文画虽觉有点奇怪,但还是背着狂花出门。这孩子选个弄偏远的地儿,就为了得到一株传说中草药,这种事,交给部署办不就得了。好吧,这孩子是真长大了,为了受伤濒危的下属,专门求药,也是难为他了。
清远的芳香,摇摇曳曳,送到鼻边,伍文画猛吸一口,味道太好闻了。
眼前,一株赤红,其形如菌,香气袭人。正待伸手采,忽见咻咻着紫色华装行来,惊喜道:“儿子啊。”
神机摇着珠宝扇说:“母亲,孩儿不放心,还是跟上来看一下。”
伍文画捏紧狂花,慈祥地笑道:“龙宿,好儿子啊,将你上官大哥叫来就更好啦。”
“母亲,我的大哥不是姓龙吗?何来上官一说?”神机心跳两下,稳下心神。
“哈呀,就是你小时候非常喜欢跟的老表,我侄子。宿啊,你过来一点,我带了油酥鸡。”伍文画从手里拿出一只油纸包的黄橙橙喷喷香的鸡,“这可是娘特意为你做的,打算挖了药就去找你。”
神机走过去,从容地接过:“母亲,这药等下来踩吧,咱去那边聊聊。”
伍文画一把拉住神机:“宿啊,往那边。那里有个小亭子,娘走了一路,想歇歇。”
两个各有心算的人,拐了个向往前行去。
原无乡陪着倦收天走了很久的路:“好友,你要的地方可真难找。一年四季,昼夜不分,日光永照的地方,真实存在还是个未知数。”
倦收天侧过头看了好友一眼道:“我在异志篇见过。既然被记录了,想必就存在。”
“哈,我自是相信好友的。”原无乡温煦一笑,突然止住笑声,“好友,那边有人呼救。”
迈入先天的倦收天耳力惊人,同时也听到了女人的求救声。
伍文画觉得自己哔了狗,那个假儿子同样在小亭子里布下大阵,杀阵起时,遭遇两大先天围杀,外面还有一群小喽助阵,突出重围,又遭追兵。
“龙夫人,汝果真不愧是疏楼龙宿之母,心智不差,可惜今天仍难逃死路。”神机阴狠狠地擦了把嘴角的鲜血。
“小崽子,老娘的毒,不是那么容易解的。拖一时,毒便侵一分。”伍文画执狂花,勉励维持住自己身子,临阵经验短缺,否则今天可逃出杀身之祸,不管了,先呼救一番,万一就被救了。
“哈哈哈哈,龙宿兔崽子的母亲,被杀至此,老夫想到就开心。哈哈,老夫送你上路,地狱休怪老夫心狠手辣,要怪就怪你生的兔崽子。”全身蒙面的乐执令说罢,气汇双手,尽轰向伍文画。
杀机锁身的那刻,伍文画反而冷静下来了,狂花指天,最强一击全力以赴。
神机并不觉全身有异,以为伍文画在诓他:“龙夫人,逆三教先杀你,之后再杀儒教顶峰,你就安心上路吧。”
说完,从背后一掌打出。强弩之末的女人,三掌铁定就能解决,留一手好对付儒教那老匹夫。
伍文画再次体会到五脏六腑错位的剧痛,倒下前,阴测测说道:“老匹夫,我在仙山等着你。”
乐部执令右臂被狂花一剑斩断,剧痛不已,满头大汗,牙关紧咬,哪管得了脸上挂落的蒙面巾布。
神机双眼一眯,正想补招取首级,忽被两掌突袭。退步抽身,再细看时,哪有伍文画身躯,儒门老匹夫也在徒孙扶持下,飞避了现场。
逆三教人马围上来,静等神机令下。神机压制住沸腾的心血,下令撤退。
须臾,林子里恢复了平静,好久不见鸟雀虫鸣。
学海无涯内,疏楼龙宿捂着胸口,双眼乱跳:“娘亲!!!”
学海无涯学子,只觉一缕紫影闪过,还未来得及行礼,就没了儒教顶峰的身影。
奔,奔,奔,疏楼龙宿从未如此狼狈过,从小到大,学文习武,汗流浃背时,总有人随身伺候。
上官信韬咳嗽两声,对非常君的诘问,勉强维持住一派风度:“义弟,你应知你义母的脾性,为了见儿子,她哪住得下,这不,她前脚刚走,你后脚就来了。”
非常君心里不痛快,早写信告知自己来龙府日期,上官信韬非但不留人,还不告知义母自己来期,可气可恼:“嘿,义兄不愧是深度弟控。为了让义母早日见到龙宿兄长,可隐瞒我的信息。”
上官信韬脸色微赧了一会儿,才说道:“哈,前句话说对了,后句话不妥,应是我忘了。”
非常君不雅地翻了个白眼,这个不上心,扎心了。也罢,反正自己关心的亲人左不过义母和习烟儿,对于龙宿关心半分就够了。
管家急急忙忙冲进书房,大声说道:“公子爷,不好了。小公子说夫人不见了。”
“什么?!”上官信韬从座位上惊得站起身。
非常君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所说的夫人就是义母。
第三十七章
非常君颤抖双唇,双眼发红,怒道:“你再说一遍。”
管家任非常君双手紧扣双肩,再次解释道:“人觉公子,夫人确实不见了。”
上官信韬从桌后出来,一手扣住非常君腕子,拉开他:“义弟,清醒点!”
“我怎可能清醒!你不是说义母没安危的嘛!你不是人马强壮嘛!人呢,紧要关头,怎么全不见啊!!!”
非常君捏住上官信韬的脖领,一声声沙哑质问。上官信韬双手巧用劲化消非常君的力道,按住他的双手,缓慢道:“黝儿,你要真想知道母亲的消息,就先冷静下来!”
非常君还想怒吼两句,对上的眼睛里,湖水澜天,电闪雷鸣,嗫嚅两下,松开手指。
上官信韬拉起非常君手臂走到桌边:“这是从母亲那拿的地形图。选定的儒门天下新址,到学海无涯中间,最好设伏的地方有两处,一处是沼泽泥烂地,一处是密林古树地。如果母亲被伏击,只可能一处,那就是此。”
非常君稍稍冷静下来后,理智回笼:“为何不是沼泽?义母并不怕毒雾。”
上官信韬眼露讥诮:“被杀者不怕,杀人者怕。沼泽那地,想当初碧波万顷,如今成为毒虫鬼蜮地。”
似想起什么,终究从脑海里将回忆赶走。上官信韬给非常君分析完,嘱咐管家几句后,便与非常君火速赶往东部,找疏楼龙宿。
此刻的疏楼龙宿极力稳住心神,双拳紧握,掌心沁血,紧咬薄唇。
上官信韬、非常君站在身后。密林里,万物寂静,千虫钻土,百鸟颤栗。人类真是太可怕了,想我姥爷的姥爷的姥爷的姥爷,曾经流传下来一个关于老道士与小道士围山跑,害得它彩礼迟迟,成了松鼠界晚婚晚育优秀代表的故事。嘛的,为了不再过光棍节,规定家族年轻公松鼠迁移原地,自立门户。没成想,新来两个月,就遭遇两波低气压。
洞中瑟瑟发抖的小松鼠有着怎样的心情,林中站立的三人是不会在乎的。
“该说你母亲命大么?”上官信韬仔细察过三遍后说道。
非常君松了口气:“哼,谁口口声声称呼义母为母亲的?”
上官信韬捏了把泥土,站起身:“狂花的剑伤,在哪个倒霉鬼身上呢。”
东方羿细致地将药包藏严实,深呼吸两口,眼观四路,小心翼翼避开学海人员,猫到了师尊藏身的地窖里。
“羿儿,药弄好了没?”乐部执令沙哑着声音问道。
“师父,药都在这。”东方羿拿出胸口买的药材,“师父,这剑伤当真难愈吗?”
一脸灰白的乐部执令乐墩和苦涩道:“羿儿,为师大限不远矣。”
东方羿讶然,张开嘴:“师父,还没到那时候!”
“呵呵,老夫终究阴沟里翻船。如果是寻常剑断臂,老夫定然有方法将手臂接上。龙家不愧是万年存续至今的家族,一柄剑就能让老夫静等死亡。老夫不甘心,老夫还没坐上教统大位,没有登顶看风光!”乐墩和左手恨恨拍在炕床小几上。小几成飞粉,簌簌落地,这一幕令东方羿胆颤。
“羿儿,龙家不会善罢甘休,疏楼龙宿也不好惹。好在,你是我暗中所教授,哈哈哈哈,世人哪里知了吾乐墩和有一子。”
东方羿暗自撇撇嘴。当年为荣华富贵,抛妻弃子,老了才想起有子在乡头:“师父,赶紧敷药,过后我再过来送药。”
乐墩和硬气地撑着换了一回药,对东方羿挥挥手。
东方羿擦了把额头上的汗水,眯了会儿眼睛适应强日的亮度,心下惴惴地希望这些事没发生过。
然而东方羿的担心成了现实。上官信韬并非常君踏上学海无涯,举证乐墩和围杀疏楼龙宿之母伍文画。
学海无涯众学子哗然。疏楼龙宿以自身在学海前程换乐墩和一死,誓言“杀母之仇不共戴天”。
学海无涯齐遭伍文画三子逼迫。其他儒门分支听后,欲派人了解并做判断。
太学主揉起一团纸砸到乐墩和脑门上:“汝自戗吧。”
断臂的乐墩和弯下腰,拜谢太学主,便离开了太学主院子。
晚间时分,太学主收到乐墩和已亡的消息,颓然地坐在椅上,喃道:“蠢货!”
第二日疏楼龙宿离开学海无涯,同时走的还有一些认同疏楼龙宿理念的年轻学官学子。
之后,学海无涯告知关心本支脉事务的同门,内部事务已处理好:通串逆贼残害同门血亲的乐墩和伏诛。
同年,儒门天下高调现世,为疏楼龙宿所创,以儒为本,除旧革新,成为新儒一派。疏楼龙宿被尊称为儒门龙首。
学海无涯这个庞大的组织遭遇人事大变动,虽没伤筋动骨,但在太学主指令下,行事风格越来越低调,逐渐消失于世人眼中。
道真掌门正在招待远方来客,听到原无乡抱了一女子回门,喜了一跳。后知道是与倦收天一起救的人后,兴致缺缺,这一幕让玄宗来人看了,哈哈大笑。
道真掌门没好气地给了好友一个白眼。看过昏迷不醒的伍文画后,对原无乡和倦收天两人说道:“我与好友俱都解不了此精神力术法,送去道武王谷,请道皇出手。见多识广的他,正闲着呢。”
等三人走远,玄宗来人叹道:“汝多花费点时间,这术法也就解了。”
道真掌门转身坐下:“好友,你的天命将至,我的也没差了,咱俩积攒点气力,好应对未来吧。”
“哈,汝就不担心道皇?”
“哈,他的天命结束了,以后吃香喝辣,光想想那种日子兴奋。”道真掌门漫不经心地说道。
“你就是看不得他人闲,才打发高徒行走。”了解好友的秉性,玄宗来者不客气吐槽。
原无乡坐在车辕上:“好友会的东西真多,驾马车都有模有样。”
“你也不差。做的烧饼,可摆摊。”倦收天稳健地拉着牵绳,尽可能维持马车平稳。
原无乡撒开纸扇,尽显风流:“好友,这次去道武王谷,可以喝到朱兄酿造的好酒了。”
倦收天看着好友一脸向往,摇摇头道:“小心些吧,一旦掌门知道,你就麻烦了。”
“咦,你不说我不说,师尊哪会知晓呢。”原无乡转过头,瞧着倦收天的侧颜,“还是说好友不想与原无乡共饮逍遥。”
倦收天忙摇头,叹道:“你想办法让同修不说,否则我定要与你共进静室了。”
第三十八章
原无乡摇着折骨扇轻点几下额头:“也不知师尊为何就不愿我俩喝酒?”
“好友,是不让你饮。曾记汝初来道门,便醉一场,拔了掌门师叔的美须。”倦收天忆起幼事,脸浮笑意。
“咦,好友,这样深刻的往事,麦再提起。”原无乡脸上闪过一丝红晕,故作镇定,心想丢脸啊,如今这事还被挚友记住。
两人说笑间,便过了时日,终是拜访到了道皇。
道皇圣无亟接诊伍文画后,对道真两人说道:“非是不能为力,而是此女子不愿醒来。汝二人可与她家人联系,想必见人后就会清醒。”
原无乡与倦收天面面相觑,只得先行告退,写信给道真央帮寻人。
伍文画又一次觉得自己再飞。奇怪,为什么是又一次呢?不管了,家乡的变化还是挺大的。多少年没回家了,外面的饭吃得并不是那么香,可日子还得过下去,那就继续努力工作。车水马龙的街头,霓虹闪烁,公交车上的人上了又下,下了又上,到了终点,近乡情怯,循着路灯,走回了街道边的小区内。早就没有人会等自己归家了,可为什么今天就想回来看看呢?百思不得其解。
放下行李,撸起袖子擦擦洗洗,两三个小时已过去,简单地吃完煮面,靠在枕头前,盯着墙上的海报,想起了父母亲人。
这是个注定难眠的夜晚。疏楼龙宿忙完儒门天下的事务后,终于歇下来。非常君见之,轻笑道:“你如此不华丽的模样,真是难得一见。”
“汝还不是一样,一派清雅温和色被焦躁忐忑取代。”疏楼龙宿坐下来,为自己倒了一口茶,缓解嘴里的干涩。
非常君抬眼看着明月说道:“今儿的月亮,亮白白地,让人不耐。小时,第一次在人世过中秋,义母做得月饼软糯甜爽,因你不在义母过得并不尽兴。”
疏楼龙宿放下茶杯:“吾以为似吾等先天人,时间大把,总有机会陪伴,看来吾错矣。若娘亲不在,这世上繁华,当真廖寥。”
“我想,如不是义母,我俩铁定不会坐在一起这般聊天。”非常君修为愈加精深,对天命就愈了解。庆幸自己先一步被义母捡到,否则心似万古长夜的日子太难熬,崩溃也是迟早的事。
疏楼龙宿对此话不置一词,无论处于何种状态,此世的疏楼龙宿只会是伍文画的儿子。无论自己这一魂来自何处,因了什么来到苦境,能被母亲所孕育养大,便是最大的幸运。
月光下,两人对坐良久,夜深如水后,归了各屋,秉烛到天明。
剑子仙迹与新熟识的朋友圣踪分别后,四处游历,走到一村庄时,遇到了正在帮村民做法事的佛剑分说。二话不说的剑子仙迹执古尘剑鞘与佛剑分说对了几招,哈哈大笑:“哈,‘小和尚’满头白发,银螺丝,也改不了俊和尚面貌。”
佛剑分说收回佛,不与搭话,与多年未见的好友相逢,嘴角浅弯,心内高兴。
“上次论道后,就不见你人了,还以为又要百年后。”剑子仙迹拍拍佛剑分说的肩头,十分感叹道。
佛剑分说与剑子仙迹并肩而行,侧头说道:“有缘自是相会期。”
“哈,修道之人倒是洒脱不如了。这次,我要走一遭道武王谷拜访下道皇高人。师尊仙逝时,交代我务必行一趟。”剑子仙迹对师尊的故事并不是非常了解,但遗付之事,也想替师尊完成。
佛剑分说想了想,选择与剑子仙迹同行。
百丈金芒银华,十里青烟圣雾。剑子仙迹凭师父遗物入了谷内,眼前所远望便是此等景象。
“道友,带个佛门中人进来是怎意思?”半道子从一旁地草丛里穿插过来,对出现在谷内的剑子仙迹喊话道。
“哈,道友,安好,麦介意麦介意,这是剑子仙迹好友,非代表佛门而来。因师尊遗言交代,剑子欲拜访道皇,还请道友指路。”剑子仙迹好言好语,俗话说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佛剑分说与半道子道了声佛礼,半道子打量了两人半天,寻思不是闹事之徒后,便带着两人朝总殿走去。一路行来,景色怡然,洞府无数,应是道子众多,为何说“应”,只因剑子二人未见行者,大抵是修行去了。
“你们也是好运气,遇到了正在采药的我,否则啊,进不了殿门。”半道子将草篓顺了下带子,“自道皇创立道武王谷,我们这些修道的,就很少去外面瞧了,基本都修为精深了,花花世界也见识过了。”
剑子仙迹赞道:“圣无亟前辈创立道武王谷这等道武不二之地,当真是匠心神运,魄力非凡,被同修称呼‘道皇’实至名归。”
半道子见剑子仙迹夸赞道皇,心道这修还是挺上道的,不枉自己专门带一回路,身边的和尚瞧着是个不多话的,挺好:“哈,道武王谷的修者中隐逸的不少,大多住在禹馀殿中,以后我啊,也想住进去呢。”
“道友,会得偿所愿的。”剑子仙迹打量了半道子一路,见此人样貌成熟,见识却也不凡,与道皇关系密切。
道皇接过遗信,神色怅然一丝后,感叹道:“久未相见,今知消息,已是天人相隔。也罢,道者疏情豁然,小友、佛友,住下数日论番道如何?”
剑子仙迹、佛剑分说答道:“固所愿尔。”
道真双秀被邀请论道,自也万分感谢,谷中弟子闻信而来者不少,其中也包括了星宿一奇。
作为道皇弟子,星宿一奇天资纵横、妙答引人深思,看得出道皇对传人的表现很满意。
剑子仙迹、佛剑分说、原无乡和倦收天受益匪浅。论道结束后,剑子仙迹见道真双秀谈吐风雅、说话风趣,便拉了佛剑分说拜访两人,问及来道武王谷所为何事,原无乡答道:“为着救一个深陷昏迷的女子。道皇说她已无事,只是自己不愿醒,想来也是忧心,如找不到其家人,我与好友就要常住道武王谷了,以后回去也不知道真还有谁记得我俩。好友,你说是吗?”
倦收天与佛剑分说坐在一旁,默默听原无乡与剑子仙迹讲古论今,听好友问询回道:“好友,草木一秋,没有什么人能天长地久存在。”
原无乡岂会听不出好友的话外音,轻笑道:“道友,见笑。每说笑时,我的这位好友总不在频道。”
剑子仙迹哈哈大笑道:“哈,我之好友也同样,沉默寡言,常与佛祖对话,还是另一好友经得起逗。”
第三十九章
经得起逗的疏楼龙宿打了个喷嚏,接过侍从的锦绢擦了下:“汝说得哪了?”
“龙首,这段时日,汝操心之事不少,好生休息一下。”少陵御史说完正事后,建议道。
“哈,不用,多劳挂怀。”疏楼龙宿说道。
少陵御史汇报完,执礼告退去办事了,如今儒门天下新立,诸事繁多,紧抓时间。
疏楼龙宿从位置上站起来,自语道:“以前娘亲说有人打喷嚏,是有人在念叨了。吾不知谁在念叨,左不过是剑子、佛剑与两位兄弟。如今吾所念的母亲,又在何方呢。曾有人看到道门出现在战场附近,也不知是哪一脉。”
习烟儿拉住非常君的手道:“义母说不要让你与仙门再扯瓜葛。”
“习烟儿,非是我不与仙门拉扯就能避得了的。”非常君见义母这么久没有消息,想请仙门帮忙寻找。久远就存在的门派,肯定有自己秘密本事。
习烟儿并不打算放手:“觉君,麦以为我不知你在打什么主意。义母说了,以后的事情以后说,但现在你是不能与仙门再联系的。”
非常君无奈地坐到一边:“好,你家觉君不去了,小管家公。”
习烟儿放开手,坐到另一边:“觉君,麦在我转身的时候偷偷溜走,否则义母回来了,我铁定告诉义母,让她帮你娶媳妇,让你老婆来管你。”
非常君以手扶额:“习烟儿,你天天与庄里娃玩,学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回来,这样,以后跟着我学文习武。”
习烟儿撇撇嘴道:“觉君,你想报复回来,太小心眼子了,也就我容得下你这个毛病,以后你娶了媳妇,可要好好改。义母就交给我照顾了。”
“习烟儿,义母还轮不到你这个小豆丁照料。”非常君无视稚童的前句话,反驳后一句道。
习烟儿小心退后一步道:“外面的婆子说他家儿子娶了媳妇忘了娘,万一觉君”
“习烟儿,明天起,你就去读《礼》。”非常君拍了一下桌子说道。
习烟儿飞溜到门口说:“切,这么轻的力道,吓唬谁呢。”
非常君再次扶额,这孩子与南山居庄上的娃儿玩到一起后,就越来越熊了,如今饭也不常做了,说什么没心情,唉~,你家觉君也没心情吃。
就在非常君焦头烂额时,疏楼龙宿飞信告知母亲已找到,过得几日就回南山居。
非常君、习烟儿两人高高兴兴地收拾起南山居来。除了里里外外打扫,更是准备了不少的食材。
上官信韬与疏楼龙宿在为道武王谷献上大批谢礼外,将昏迷不醒的伍文画接了过来。
剑子仙迹拍了拍疏楼龙宿的肩,表示安慰,佛剑分说说了句“保重”,两人便与疏楼龙宿一起返回南山居。
上官信韬跟着原无乡、倦收天回道真,去那里表达谢意。道真双秀拗不过上官信韬,只得暂歇了去沙漠杀盗的心思,领着上官信韬回了道真。
“义母她怎么成这样?”非常君不敢置信。
疏楼龙宿将母亲放在床上,嘱咐旁边的丫头几句,才回答非常君:“母亲失踪时,吾盼望她活着;母亲活着,吾又希望她好好的,继续为吾操心。时间对吾等来说都耗得起。如今,儒门天下进入了轨道,事务不再繁忙,吾打算搬入前面的疏楼西风。义弟,可在南山居或疏楼西风住。”
非常君明白了疏楼龙宿之意:“也好,我也留下来,等母亲醒后,再与她游历。”
“吾将母亲留给剑子仙迹的地契给他,佛剑分说那,母亲也准备了财物,这些就吾来办吧。”疏楼龙宿长舒了一口气。
剑子仙迹拿到地契后,将银两推回去:“我听说外面找人办事都是要收掮钱的。剑子何德何能,有此大机遇,不再是身无所长的人。”
“剑子,汝收下吧。吾母言,汝救济贫民的钱,就在此。吾母另取了一部分给汝投资,以免汝常来蹭饭,吃垮她儿。”疏楼龙宿语气揶揄,却也难掩关心。
剑子仙迹听得如此说,爽快地将钱收起,顺便将佛剑的那份推到佛友面前:“我猜猜,大师的这份,应不是平白无故来的,只是不知是什么原因。”
疏楼龙宿早想好说辞:“哈,剑子,大师也有青葱岁月时,也曾落过东西。那串香木佛珠,是大师第一次所做,当时遗留吾书房,吾曾去信说若不取走当卖了,大师答可。后母亲问询大师居所安排,吾便赠与一居士,得银百两。”
佛剑分说将钱取出一小腚:“龙宿,汝收贵了。”
“哈,大师的作品远不止此价。他家幼子惊邪,佩戴佛珠后没两日就活蹦乱跳。为人父欲与千两白银答谢,吾只收了百两,他家雕梁画栋,财宝无数,千两已是少了,区区百两是看在大师面上收取的。”疏楼龙宿今日难得心情好好说一点,话也多了。
剑子仙迹笑道:“大师收下吧,买一处所在做居住,为菩萨遮风挡雨。龙宿结交的人,给那么一点也好意思。”
疏楼龙宿脸上酒窝浮现:“那人还不在吾所结交的人之列。大师,安心收下,剩余的由汝散出去。”
佛剑分说取出一部分:“按照山外规矩来吧。”
“可。”疏楼龙宿也不再劝说,拿了另一部分交给管家,“又到秋收节,买了富户粮食,做青黄不接时接济用。”
疏楼龙宿见管家出去,转头看向剑子仙迹道:“吾所做当为母积德罢了。”
伍文画度日如年,听得有人在耳边喊话“真实”,片段闪烁,一幕幕上演,真实与虚像,哪个真假,重要吗?还是不重要?心归安了的地方,才是家。庞大的记忆,一一涌来,头痛欲裂,汗水直流。
旁边的丫头见状,喊了外间的非常君进来。非常君身法漂移,在床前站定,扶起义母,双掌贴背,以内力探查义母体内武息变化。
正在大厅喝茶的疏楼龙宿辞别两位好友,匆匆进来说道:“以万花武典导息理气。”
说完,自己以花间游舒筋通脉,助力非常君。
疼痛慢慢消退,记忆慢慢复苏,意识慢慢回笼,伍文画觉得自己度了无尽的岁月,在见到咻咻和黝儿后,才真切体会到现实的存在。
第四十章
呕出一口黑血,伍文画才觉得身体属于自己,就着咻咻递过来的温水,漱口。
非常君将义母扶着靠坐起来,开心道:“义母,你重伤未愈,再休息一段时间,才可以出去走动。”
疏楼龙宿将杯子递给一旁的侍女,坐在床沿上说道:“娘亲,此次是孩儿受累汝至此。”
“停。”伍文画强撑着坐好,“我无事,只要咻咻没事,母亲便也无事。你俩最近都瘦了,下去好好补补,麦太担心,这一次大难不死,后福必也不浅。”
疏楼龙宿、非常君两人与伍文画各说了两句,便告退离开了房间。
剑子仙迹见疏楼龙宿二人出来,站起身问道:“伯母怎么样了?”
正负手站着观天的佛剑分说也回过头,眼神关切。
“母亲已无事,只需调养一段时日就可。”疏楼龙宿说道,神情上的放松,也只有多年挚友才看得出。
剑子仙迹、佛剑分说在南山居住了两日,见到了大伤初愈气如丝的伯母后,便相继离开了。
佛剑分说是去找地儿落脚,剑子仙迹直接找了人在疏楼西风边盖了一小院住了下来,那处所在被他取名“豁然之境”。
上官信韬从道真回来,直接到了南山居,见了一面伍文画就回去办公了。
养伤的日子,伍文画汤汤水水被灌了不少。喝着补气养血汤,心里感慨可爱的习烟儿远去了。
“义母,麦这样看我,受伤的人没人权,再给喝一碗。”习烟儿无视伍文画的可怜样,拿起汤勺舀了一碗味浓料足的灵枣豚骨汤。
自伍文画被习烟儿灌汤的那刻起,疏楼龙宿以儒门天下事多,非常君以回明月不归沉取东西为由,先后离开了南山居。剑子仙迹在被灌了两三回汤后,也不再登门了。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一个月,伍文画精气神养足了,在南山居逛了几圈后,便打算启程去拜访救治了自己的道真一脉和道武王谷。
习烟儿赶紧写了一封书信给非常君,让觉君赶紧回来,否则义母又要不见了。
疏楼龙宿亦写了一封信给上官信韬,让他安排人手给母亲护航。
疏楼西风内,剑子仙迹品尝春雨新茶,问道:“伯母,拜访完道家两派,不打算先回来一遭吗?”
伍文画放下手上端着的春饼:“不了。小剑毛,要与我一同游历吗?”
“不了,不了,我打算闭关一段时日,再去武林。”
剑子仙迹百多年来,出门在外受世事风雨,历红尘磨砺,锻身明心悟真道,对己身责任有了更明确的认知。
伍文画不再劝说:“看着长大的孩儿,意气风发,真是开心呢。但愿经世事磋磨不灭初心。”
“娘亲的话,孩儿记住了。”疏楼龙宿颔首道。
“娘亲这一次出游,就由义弟陪同吧。儒门天下正处初创阶段,还不能群龙无首。”
伍文画知儿砸愧疚,叹道:“咻咻,你这么大个人了,还华丽丽一身,带你出门,可是要闪瞎别人的眼。为了别人明亮的双眼着想,我本就没打算带你出门。”
剑子仙迹哈哈笑道:“哈,是极。我们三出门,走到路上,别个都不忍直视,皆是因了龙宿一身行头太珠光宝气。”
疏楼龙宿反唇相讥:“难道不是剑子汝穿得太寒酸,他们才不直视吗?”
“没有的事。龙宿,你的母亲都在嫌弃你一身光亮。伯母以前可是巴不得与你同游。”剑子仙迹笑嘻嘻,拉着伯母下水将她儿子,一点都不害臊了。
伍文画咳了两声:“小剑毛,你的三餐着落了吗?”
剑子仙迹精神一抖,马上反应道:“哈,伯母,那什么豁然之境的出产尚需你帮忙。”
“行了。以后怼我儿砸,麦拉我下水,尤其我在场的时候。”伍文画玩笑也开过了,茶也喝了,起身道,“我先回南山居,走的时候再与你们说。”
等伍文画一走,剑子仙迹对好友说道:“啧,伯母还是那么护崽。”
疏楼龙宿上眼皮一抬,轻笑道:“吾记得汝幼时被一三流门派所欺,母亲可是打上门去了的。”
剑子仙迹干笑道:“那么久远的事,你倒是都记得。”
“当然,这可是吾为数不多的乐趣。”疏楼龙宿掏出一杆水烟枪,吸了一口。
剑子仙迹眉毛一挑:“你呀你,也只有等伯母走了才敢吐云雾。”
疏楼龙宿走到一旁,斜躺软椅:“哈,汝不懂这种母子互动的乐趣。”
剑子仙迹翻个大白眼给他:“我是不懂这个,不过你的阳奉阴违倒是看懂了。”
两人说说笑笑间,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闯了进来。只见非常君抱着一小孩快速奔了进来:“义兄,义母呢?”
疏楼龙宿从椅上坐起:“你们这是遇到什么事了?”
两人对话时,剑子仙迹轻身漂到君奉天身边扶住他。
身后跟着的玉逍遥抱着玉箫急道:“姨在哪里?快救小妹!”
疏楼龙宿当先领路:“跟吾来。”
刚到家的伍文画才放下一篮香椿芽尖,就见咻咻带了一路人追了过来。
“有母亲在,玉箫会没事的。”疏楼龙宿罕见地安慰了玉逍遥一句。
“都怪我。要不是我去追鬼麒主,箫儿就不会被留下了。”玉逍遥满脸懊悔。答应了父母的事,如果没有办到,他年上仙山,无颜见双亲。
君奉天在剑子仙迹的帮助下,气静息,暂缓体内伤势,站起来后对剑子道了声谢后说道:“是我学艺不精,让鬼麒主有机可趁。”
非常君不想见两人揽责自责,岔开话题:“这小孩是怎样一回事?”
“我们路上所捡。”君奉天回答道。
“具体发生的事,还是汝来讲一遍吧。”疏楼龙宿观君奉天稳重,好奇道。
玉逍遥在大厅内走来走去,虽未受伤,但这段时间去查鬼麒主所制造的血河战役,也是身心俱疲,如今妹妹危在旦夕,更是烦躁不安。
玉离经睁开双眼,从迷蒙血色中清醒过来,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吓了众人一跳:“义母?”
第四十一章
玉逍遥赶忙跑过去,将小离经抱在怀里:“离经,麦哭了,义父在这,义母会没事的哈。”
“那义母呢?”小小的少年,第一次见到了人间至撼之事,没有见到玉箫,玉离经内心极为忐忑。
非常君大手摸了小少年头一把道:“我去看下义母,玉箫情况怎样?”
“将习烟儿叫过来下。”疏楼龙宿眼神示意。
非常君秒懂,有同龄人陪着,玉离经的情绪会更为稳定吧。边想边向药室走去。
伍文画是第一次遇到鬼气穿体的招式,鬼麒主那一掌狠辣非常,直取玉箫命而去,将伤势稳定后,对仍昏迷的玉箫叹道:“丫头,当初摸的一块凤凰血玉能挡一致命杀招,冥冥之中的天意啊。那块玉佩是咻咻父亲随意扔的一块,我也不知具体何用,便当礼物给了你,丫头命大。”
给玉箫换了一身舒适的衣裳,褪下染红的血衫。伍文画以手探额头,发现并没烧头后,轻轻舒缓了一口气。
“叩叩”两声,伍文画打开门,见是非常君,关上门后道:“黝儿,丫头大抵没事了,醒过来才能完全放心。你去跟逍遥他们说说吧。”
“义母,你受累了。”非常君见义母面色倦怠。
“傻婴啊,我可是答应过玲珑姐姐照顾她俩儿女的,义母还要感谢你呢,若不是你回明月不归沉一趟,我还真不知道自己能否有把握救得回玉箫。这孩子遭大罪了,需要长时间修养才能将元气养回。”
伍文画深呼出一口浊气,雨玲珑最后的留信,除了告别就是拜托自己照顾玉逍遥和玉箫俩兄妹,黝儿将信交给自己,就遇到玉箫遇险关,若是她丧生,自己岂不是成了失信之人?何况玉箫是自己看着长大,若是她出了事,自己一生都无法释怀!
非常君与义母交谈了两句后,便回了大厅,告诉众人此事。
药室与大厅其实隔着就一道墙体,大厅侧门连着走廊,左转便是药室。伍文画诊病时,不喜人打扰,故家属一般留侯隔间。
君奉天已调息完毕,举步向药室走去;玉逍遥拉起玉离经的小手跟在后面;剑子仙迹也跟了过去。
疏楼龙宿吩咐侍女准备佳膳,非常君去瞧习烟儿了。自回来,还没见到他。
伍文画将空间交给玉逍遥等人,留下药后,便回了卧室,换衣去了。
到了夜时,玉箫醒过来一次,说了两句话,喝了点清粥服了药后,便进入了深沉睡眠。
玉逍遥、君奉天和玉离经见此才放下心,用了餐,也洗洗睡了。
一早,南山居在鸟语中舒醒。伍文画练剑完,见到君奉天出来:“小奉天,怎不多睡会儿?”
“伯母,我已休息好了。多谢伯母救治玉箫。”君奉天休息一晚后,气色好了很多。
“唉~这话可就见外咯。玉箫可是我侄女,我有能为不救治,枉做她叫我一声姨母。就算我无此能为,为着救她散尽万财又如何。这话,你以后就麦提咯。”伍文画正色道。
君奉天肃然:“我哉了。我去看看玉箫。”
“她目前无事。你去看看也好。”等君奉天一走,伍文画噗嗤一笑:“青春啊青春!”
“娘亲年华正好,无需感叹他人。”疏楼龙宿晨练后阅书,见早餐将至,便从书房出来。
伍文画笑颜灿烂:“咻咻哇,乖儿砸!”
疏楼龙宿珠扇划过胸前,无奈道:“娘亲,汝好好说话。”
“一点否不可爱哒。也不知儒学怎入肚的,彩衣娱亲都不来下。”伍文画心情很好,见到儿砸起了逗弄心思。
疏楼龙宿并不配合:“娘亲,去吃饭吧。等会儿习烟儿来了,汝可尽展汝光辉的母爱。”
伍文画道:“好了不逗弄我家咻咻咯。走吧,陪我吃一顿好的,就去处理你的要事。”
疏楼龙宿搀着母亲一臂道:“娘亲的身体确是全好了。”
“咦~就说自你少年后便不与我搀手同游了,原来是在担心我。在身体上,娘亲可不会骗儿砸你。”伍文画任儿砸把脉,心里很是受用。
“哈,娘亲,汝没事,孩儿才放心前行。”疏楼龙宿除了要求上官信韬加强护卫外,也常与母亲对招,增强她的实战经验。
玉箫的伤逐渐好转,听得姨姨出游计划,表示也想跟去。
“义母,我也要跟着你。”玉离经与习烟儿玩得很开心,小伙伴要跟着义母出去,他也想去了。
玉箫看了君奉天一眼说道:“二师兄想将你送往儒门学习呢。”
“送儒门的话,可以去儒门天下啊!”剑子仙迹对云海仙门很感兴趣,有空就来南山居与玉逍遥谈天论地。
伍文画乐呵道:“剑毛毛,你倒是时刻不忘给咻咻打广告。”
非常君在一旁答道:“义兄的师资力量目前还无法与仙门比肩,为何要送离经入儒门而不是带回仙门呢?”
君奉天摸了摸离经的髻发:“仙门内部发生了一些事,与父亲交好的皇儒前辈正在德风古道,送离经去那里,我很放心。”
玉逍遥补充道:“这是我与奉天共同商量出的结果,玉箫也是同意了的。这次,玉箫险险出事,我也希望她与姨能出游一趟,避开阴诡魍魉。”
“哼,无非是说我拖后腿了。”玉箫此次元气大伤,伤筋动骨,知晓长时间内帮不了什么忙,又不想回仙门太早,而且跟着姨可以更好调理身体,便提出了出游。内里十分担心大哥和二师兄,言语上少不得要傲娇一把。
玉逍遥哪不知妹妹的心意,笑道:“小妹,好好去玩一通,回来大哥给你烤鸡腿。”
“到时,鸡腿都入大哥腹了。”玉箫说完这句,走到君奉天身边道,“二师兄,你可要帮我照看好大哥,万不可让他胡吃海塞,回来时变成了胖哥。还有,你也要照顾好自己。”
君奉天点点头:“师妹,放心,你出门在外也要多注意身体。此次受伤,是我不是。”
伍文画本不想打断小儿女告别,见君奉天心有愧疚,开言劝解道:“小帅哥,你就将箫儿交给我。再过几日,等箫儿伤愈,我们便出发。还有,那个小宝宝,你们可要安排好,要不然半路上追出来,走失了可不好。”
第四十二章
玉离经见话题引到自己这了,赶紧求道:“亚父,让我跟义母去吧,我会照顾好义母的。回来后我就去德风古道。”
习烟儿也想多与新认识的小伙伴相处,也恳求道:“觉君的师兄,让离经一同旅游,好不?路上,我会盯着他吃好喝好睡好的。”
非常君不客气地捏捏习烟儿的婴儿肥:“觉君的师兄,说的什么鬼。”
“哟哟,小娃儿说的大实话,非常君师弟何必在意。”玉逍遥竖起大拇指给了习烟儿一个赞。
小离经见这边大人说自个儿的,跑向玉箫身边,笑嘻嘻地拉着她的手道:“义母,离经也想与你多呆一段时间,入了德风古道,就没那么多时间看到你了。我会非常非常想你的。”
玉箫摸着小小少年的头,温柔道:“义母也会非常想你的。”
抬起头看着伍文画,玉箫说道:“姨,小离经可以与我们一起去吗?”
伍文画放下杯盏道:“可以。当年,与咻咻、黝儿、烟儿一起走遍了中原,这次时间会更长,可能会出海或者去其他境界看看。离经的功课,倒是可以交给黝儿,与烟儿一起学。反正一只羊是赶,两只羊也是赶。”
正好习烟儿摆脱了觉君的魔爪,跑过来听到后气鼓鼓地抗议:“义母,我不是羊。羊是习烟儿烹饪的食材。”
“叫你不读书,现在闹笑话。”非常君跟在后面走过来,“义母,就这样将儿子卖了,可收不到什么钱啊,据我所知,仙门好东西可不少。”
玉逍遥一手搭在非常君肩上道:“至于么。我义子不就是你师侄,谈钱伤感情,来,来,咱俩比划比划。”
剑子仙迹看得有趣说道:“君奉天,都没看到你答应,他们就决定啦?”
“哈,我已答应了。”君奉天的唇角弯起,表情放松。与玉逍遥呆一起久了,自己不说,他也能从脸上看出内心所想,这就是挚友啊。
伍文画站起身,拍拍剑子仙迹的肩膀,笑道:“麦羡慕咯,你与咻咻、小佛剑的默契也不差。我先下去看看午膳准备得怎样,等下小和尚过来。”
剑子仙迹奇道:“大师过来所谓何事?”
“出游啊。”伍文画走出门口时回头答道。
玉离经拉过习烟儿说:“午饭吃什么呀?有和尚的话,岂不是要吃素斋啦?”
习烟儿拍拍小伙伴的肩头:“麦担心,每次佛剑大师一来,义母会专门准备饭菜,我们想吃的话也是可以尝尝素斋的。家里的素菜做得都很好吃。不过,我吃的最好吃的素斋是一个庙里的和尚做的,我改良了好多次,都做不出那种味道。后来,听觉君说做素斋的那个和尚都入道了。”
“哇,你去的地儿可真多。我就不行,从小被放在养父养母那里,义母他们也很忙,没什么时间带我出去玩。”玉离经双眼向往,期待起旅行来。
“离经,远门出游还是有点辛苦的。首先,得带够银子,然后陪同的人武艺要高强,还要带药品、雨伞、衣服等,这样才安全点。又一次,从山林里窜出一伙衣衫褴褛的山贼,围住了我们。不过那次,义母给了他们银钱买食买衣,听说他们那里遭大水,淹没了好多农田庄子。”
习烟儿讲述着旅途见闻,玉离经听得甚是专心,不时应和一两句。
佛剑分说迈步进来后,与玉箫、剑子仙迹、君奉天行过礼后,坐在两小朋友旁边,微笑地喝茶。
房间里,四位大人静静地喝茶,两位稚儿热烈地讨论出游规划。
玉逍遥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跳进屋内惊道:“呀,来了个大和尚。和尚,有礼咯。”
佛剑分说站起身行了个佛礼道:“修者有礼。”
剑子仙迹端起桌上的桃盘,递给佛剑分说道:“大师,借桃献佛。过了几日,你将会很难品尝到南山美味的水果了。”
佛剑分说接过水果盘,放到俩稚童的身边。
君奉天叮嘱玉离经道:“离经,等会儿就要吃饭,麦吃太多了。”
“嗯,亚父。”玉离经挑出一个稍大的桃子,对习烟儿道,“我们俩分这个,其他的留给义父义母亚父他们。”
习烟儿欢喜地点点头,开心地端起盘子挨个递了一圈,桃子散给众人后才回来吃自己的。
非常君换了衣衫进来时,入眼的便是众人都在啃桃子:“大师,好久不见。义兄,晚些时候才能回来。”
佛剑分说将桃核用布包好放在一旁的矮几上,答道:“非是来找龙宿。”
非常君接过习烟儿递过来的桃子,放到一边道:“与大师同游,必然妙趣横生。”
剑子仙迹哈哈大笑:“哈哈,倒时你就说不出这话了。大师言语少得很,不懂冷笑话精髓。”
佛剑分说抬眼皮看了剑子仙迹一眼,沉默不语。非常君答道:“正好义母的话也越来越少,玉箫大病初愈,听两孩子吵吵嘴也是乐趣。”
佛剑分说插问道:“既是大伤一场,为何与吾等奔波在外?”
“大师,不用担心,听姨说我们会在一灵寰地呆一段时日,再那里休整一段时间后再远行。到了那时,我的身体也会好很多。”
玉箫在与伍文画通气后,便同意了姨的选择。所谓的灵寰地,是一处药泉,伍文画打算在那里再添加一些药草,与天然药泉水相佐,成疗伤之地。药泉是伍文画根据那本地形册得知的。
随着时间的流逝,地形册上的地图越来越广。疏楼龙宿描摹的速度一直赶不上地形册的更新速度。
君奉天肯定道:“如果不是有诊疗计划,我们也不放心她出门。”
“如此甚好。”佛剑分说道。
剑子仙迹转过头问非常君:“那个药泉在哪里?这样神奇的地方,我都没遇到过,枉自己认为见多识广。”
“哈具体位置不好说。听义母说,那里四面围山,是个绝地。如不是武艺入了先天,是寻不得门路进去的。”非常君这次也想泡泡药泉,锻炼下筋骨,积蓄更多的内元,为先天做准备。这十几年来,内元一直在压制,只要一个临突破口就能顺利入得先天,窥得武道一丝。
第四十三章
将母亲送上马车后,疏楼龙宿背过身对非常君道:“义弟,娘亲就交给你了。”
非常君应诺:“我会随时与义兄通信的。”
马车上,玉箫、玉离经挥动双手与玉逍遥、君奉天作别。
直到马车走远,玉逍遥转过身拍拍君奉天的肩,万千离愁都化在温热的掌心,传递到君奉天的心里。
剑子仙迹打破这股离思,问道:“咦,这次怎不见信韬兄来送别?”
疏楼龙宿举着珠扇,稍稍挡住阳光,将目光从青山绿林处收回:“他去参加商会了。”
“大师这次跟着去,你应放心一点吧。”剑子仙迹这话不仅是对疏楼龙宿所言,也是对牵肠挂肚的玉逍遥和君奉天所说。
疏楼龙宿神色轻松:“然。否则吾定拦阻母亲,不让去太远的地方。”
玉逍遥哈哈笑道:“哈,姨不见得会听你的。下一次见咯,珠宝盒!”
“后会有期,龙首、道长。”君奉天拱手作别。
剑子仙迹反应过来道:“奉天逍遥,后会有期。”
疏楼龙宿摇着珠扇挥别:“叉烧包,下次见。君兄,有缘再会。”
奉天逍遥一黑一蓝的身影亦消失在山的那边,“天地苍茫,挥洒正气越群岭……”,远处的歌声,一阵阵随风送来,映进疏楼龙宿、剑子仙迹两人的心湖,卷起两人澎湃豪情。
“龙宿,今日当醉一回。”剑子仙迹朗声对好友道。
“哈,走吧。疏楼西风的酒,今日随汝饮。”疏楼龙宿任好友把臂同归。
杨柳依依,飞絮绵绵。伍文画欣怡地浏览眼前景,耳畔三个后辈的下棋落子声,与飘来的风铃声相和。
非常君打马走在车旁问伍文画:“义母,在药泉停留后,打算往哪个方向走呢?”
伍文画思索道:“嗯~我打算先走一遭道门去拜谢,再跟着小和尚往西边走一趟。”
非常君划开胸前的一树枝:“到了西边,大师与我们也该分别了。”
伍文画从桌上拿起一葫芦:“黝儿,将水送给小和尚。这孩子跟在后面行走,见机劝他骑马或坐马车。”
非常君接过葫芦,立马等佛剑分说。日头下,佛者一步一步走得极稳,迎光而来。
等佛剑分说走到近前,非常君下马,一手牵马,一手递上水:“大师,饮一口水。”
佛剑分说道:“多谢。”
等佛剑分说饮完水,非常君说道:“义母带话与大师,骑马行。”
“佛剑不累。”佛剑分说推辞后,继续用脚丈量土地。
非常君也不再骑马了,跟在佛剑分说旁边向前走。
玉箫放下手上的跳棋:“哎哟,玩不赢你俩,不玩啦。”
玉离经忙拉住玉箫的手说:“义母,再玩玩呗。你看,这路上的风景都一个样,玩一玩就到下一个城镇。”
玉箫捏捏小离经的脸颊:“不玩啦,咱歇歇。你等会帮习烟儿采摘野菜。”
伍文画关上书册,笑道:“小离经啊,这玩游戏吧,要有输有赢才得味,否则一直赢下去,可就没人陪你玩咯。”
习烟儿收拾好棋子,对小伙伴道:“义母的意思就是要我俩放水。”
“真地吗?义母,下次我让你赢。”玉离经睁大明亮的双眼,高兴地道。
玉箫脸上有点挂不住,对伍文画嗔道:“姨,你的心得很多嘛。”
“哈,当然哟。咻咻四岁的时候,我就玩不过他了;七岁就不与我玩这种简单的游戏了。我最后一次玩跳棋,还是在与小和尚初次见面时,与他和小剑毛一起玩的,转眼他三都是爷爷辈了。”
伍文画回忆往事,脸上笑意盈盈:“这可是难得的美好,要珍惜。”
“姨,你还没讲自己有没有被放水?”
玉箫紧盯着伍文画的眼睛,不让她转移话题。玉离经和习烟儿四只眼睛亮闪闪地盯着伍文画,想知道答案。
“哈哈,那啥。箫儿,你也哉了的,他们三现在都有顶峰之名了”
“姨,说重点。”
“就是,义母,习烟儿也想知道呢。”
“还有我,我也想知道三先天与玄黄三乘或者说奉天逍遥,哪个组合更加腻害?”
“小离经,这话不可轻易问出口喔。”非常君正好走到马车旁,看了身旁的佛剑分说一眼说。
玉箫听到非常君的话问道:“这话有什么不能问的?在我看来,自然是奉天逍遥厉害。”
伍文画悄悄地松了口气,对习烟儿眨眨眼。习烟儿趴到窗口给了非常君一个大大的笑脸:“觉君最厉害。”
非常君哈哈大笑,给了习烟儿一个摸头杀。
玉离经着急地爬到习烟儿身边,对他说:“义父和亚父才厉害,要不然怎么成了你家觉君的师兄?”
“那是因为觉君去得晚。”习烟儿转过头对玉离经说。
“去得晚说明用时短。”玉离经辩驳。
“武功还跟天赋、勤奋有关。”习烟儿将义母告诫自己的话用到了此处。
“我义父亚父天赋高,也勤奋。”玉离经握紧小拳头,声音洪亮。
伍文画端出两碟干果到习烟儿和玉离经面前:“来,来,咱吃东西。那些比试交给大人,他们输的话丢脸的就是他们了。”
玉箫好笑地道:“姨,你就让他俩争呗。反正大哥、二师兄他们也不在乎这个。”
伍文画拿起一颗葡萄干扔进玉箫嘴里:“吃你的干果去。等会儿,将桃子、李子洗了。”
习烟儿机灵地拿起小碟子对玉离经说:“我们赶紧吃,要是不听话,到了地方,义母会直接过城镇,不给点餐的。那时,就要我们自己做野餐了。”
玉离经被小伙伴塞了一颗松仁:“为什么?”
“我悄悄跟你说,据信韬大哥讲义母可能处于更年期状态,情绪不稳定,惹她不高兴,倒霉的就是我们。”
自以为悄悄的习烟儿,话轱辘地从嘴里滚出来,听得重新上马的非常君扶额。
伍文画“噌”地一声,将果盘打在小几上,咬牙道:“习烟儿,我听到了。等会儿,你麦与我同桌吃饭。”
习烟儿缩了缩脖子,嗫嚅道:“义母,话不是我说的。那个,你麦生气,非常对不起>人<”
第四十四章
玉箫哈哈一笑:“知道姨处在特殊期,就离得远远地说。”
“箫儿”伍文画的声音响起。
“嗨,我与习烟儿坐一桌。”玉箫冲习烟儿眨眨右眼。
习烟儿抿嘴一笑,玉离经看看小伙伴,又看看义母,小声地道:“我也要与你们同吃一桌。”
伍文画扭过头哼了一声,这些小辈太不可爱了。自己哪到了更年期,不就是吃饭比以前挑了,脾气比以前大了么?
非常君装作没看到马车内的情况,跳到马车前的雨棚下,与车夫坐了一处,任自己的坐骑跟在马车走。
车夫是上官信韬派来的,除了是个好把式,也是龙府内有数的高手。
佛剑分说跨过路上的水坑,抬起双眼看着前方:“伯母,城镇近在眼前。”
伍文画从车厢内探出身子,远处城郭高墙,护城河流淌,城外良田不少。路上行人越来越多,挑着担的、赶着驴车的、坐着马车、骑着马的……
“这里挺热闹的哦,城市挺不错。”
苦境大地,别的不多,就是地广,因而人撒下去,也只不过得了地广人稀的评价。伍文画自来此地后,两百载过去,见到的人烟稠密的地方,还是那些城池。大山峭野地,是名门世家圈地,依附了不少人口。
“义母,这座城市应有不少美食佳肴,孩儿带你都尝尝。”非常君记起仙门典藏《江鱼食单》,上面记录了几道当地颇有特色的鱼肴。
“觉君、觉君,是什么好吃的?”习烟儿爬到车厢前头问道。
“用蜜酒酿、清酱,不加水,用火腿汤、鸡汤或笋汤煨之,鲜香味美,绝妙之食也。这是《江鱼食单》上记录的几句当地江鱼的做法。”
非常君博闻强记,对吃食有着浓烈的兴趣。习烟儿舔舔嘴唇:“我等会儿都要尝尝,下次就可以做个义母和觉君吃了。”
“我呢,我呢?”玉离经期盼地望着习烟儿。
习烟儿摸摸鼻头,忙点头道:“也有你,还有龙宿哥哥、信韬哥哥、剑子道长。可惜大师吃不了荤食。”
加快脚步的佛剑分说听到习烟儿稚言,微笑道:“多谢,无妨。”
习烟儿羞涩地朝佛剑分说笑了一下,忙转过头压低声音对玉离经说:“刚刚大师跟我说谢。”
玉离经不明吧:“这有什么?”
“你不觉得大师太严肃了吗?我家觉君老不正经了,总是逗我玩,遇到大师这样的人,我就不知道怎么面对了。”习烟儿有句话吞下了,还有龙宿阿兄那样似笑非笑的人是极不好相处的。
伍文画坐回位置,一字不落地听到了小孩子的对话,心内觉得好笑,三先天啊三先天,剑毛毛幽默风趣、小和尚严正温柔,自家咻咻嘴硬傲娇,这三人能玩到一起去,也是缘分。
玉箫正挑着核桃仁,手边几子上有了一堆果壳:“姨,晚上煮核桃粥的时候,是加白糖还是冰糖?”
“加冰糖吧。好久没有喝过这种粥了,一闭关就百载过了。记得那时在晓峰赏月,黝儿提了一条灵鱼上岸,回去后也没吃,放到南山脚下湖里了。等我出关,好家伙,又长了一米多,再这样下去迟早要变人。”伍文画拿起夹子捏核桃,“总是忘记自己徒手可碎核桃,生活中还是习惯用这种小东西一个一个捏。”
“姨,忘艺入平常,是武境更臻。箫儿要向你学学。”玉箫气力恢复了不少,但经脉凝滞、气息不畅,如不治愈,则无入武途之机。
城门高阔,进出来往,络绎不绝。在一间酒楼前停了下来,伍文画定目一瞧,没有龙府标识,不是龙家产业,也不知龙家在此城开的是什么店面,生意怎样。想了些有的没的,就进了酒楼。
“这酒楼江湖客不少。”选了一偏僻的角落坐下,非常君观察一圈道。
“都是江湖上舔生活的,没什么好瞧。烟儿,坐这。”伍文画拉过习烟儿的手坐在一起,这个位置背对墙,向窗户口。
玉箫对跟着的小二提了几道素斋后,再自己点了两样菜。玉离经欢喜地眯起了眼睛,义母点的都是自己爱吃的。
非常君帮义母、习烟儿点了几道,帮大师要了两份炊饼,再点了招牌鱼肴,要了一壶酒。
“这酒楼太闹热,也没有包厢雅座。”习烟儿见对面前一桌客人对着自己的小黑脸指指点点,很是不爽。
玉箫摸摸小家伙的头:“麦看了,脏眼。”
见对桌的人瞧过来,伍文画双眼瞪了过去,如今的她,识海广阔,精神力强大,收发运用自如,普通的男黑衫客哪里招架得住吓了一身冷汗,直到伍文画转移了目光,才颤抖地用衣襟擦拭了一把额头,转过了身,自此不敢再盯着习烟儿的一张脸看。
也许是非常君的目光太逼迫,男黑衫客拉起友人急忙结了账,留了一桌好菜,奔出了酒楼。
“好友,有意思吧。”大堂中间的一名着劲装的披着秀发的俊郎男子,对一剑负背一身儒风的好友说。
靖沧浪放下筷子:“那名佛者应是三教顶峰的佛剑分说。”
“哈,那岂不是与你有丝拉关系。”御神风喝了一口酒,“好酒哇,以后我也要开家酒楼,喝尽好酒。”
靖沧浪高兴好友洒脱:“吾会光临的。”
“请你饮天下酒。”对于酒楼的开工,御神风已然在握,“你说的儒教顶峰,新成立了儒门天下,也是大魄力。”
“儒门龙首名疏楼龙宿,曾拜师太学主。吾曾在学海无涯呆过半年,后来去了别支。那个时候,龙首离开了学海无涯,在儒门论典上只远远瞧见过他,三教盛会吾去时,三先天已不再参会。”靖沧浪向好友介绍道。
“怎样?如今缘分在前,要不要认识高僧。”御神风给好友续了一杯酒,自己夹起两粒花生米儿扔进嘴里嚼吧。
靖沧浪笑道:“哈哈,不用了。他们那一桌男女老少,应是与大师同行,江湖风浪还是不传富贵人家吧。”
第四十五章
御神风吞下口中食物,揶揄道:“你确定那桌人不是吃江湖饭的?”
靖沧浪也不与好友争辩,夹起桌上鱼腹肉送入口咽后,说道:“好友,你喜欢鱼背肉,吾好鱼腹肉。”
“嘿,你这大只鱼吃鱼肉,也是挑。”御神风夹起鱼背肉进嘴,嚼了几下吞咽后,回味了一番,“以后也难吃到这么有当地特色的鱼肉了。”
伍文画细嚼鱼肉,双眼盯着饭碗里的另一块无刺的肉道:“这里的鱼,有种特别的清香味儿。”
玉箫点点头:“我也吃出来了。”
“豆腐里也有。”习烟儿夹的是素炒豆腐,吃完后,满嘴的清香味儿,有春天野草的芳香。
非常君夹起一根绿色的茎杆说道:“这是当地独特的一种佐料,实际上是种名马不回头的野草。”
“听名就知道马不喜欢吃。”玉箫扒拉出一根,放嘴里嚼了两口,马上吐了出来,拿起杯子灌了两口茶水。
玉离经见茶没了,赶紧添上:“义母,你还好吗?”
“这岂止是马不吃,人吃了也受不了。”玉箫摸了嘴角一把水渍,吐槽道,“这放在菜里居然没败味。”
“哈,恰恰相反,不好吃但却可给菜品提香,尤其是去腥效果明显。”非常君的那根马不回头已放在一旁的碟子里,“这草清热,也是一味好茶饮。但这种草,只有此地方圆百里才有,其他地方我却不曾见。应跟此地地气有关。”
习烟儿睁亮眼睛:“明天我们摘一捧,回去就给种了。”
伍文画给习烟儿夹了一筷子菜:“南山有种。”
“咦,我怎不知道?”习烟儿心满意足地吃了义母夹的菜,惊奇地问道。
“你在明月不归沉住了尚久,我也很久不下厨了,自然是没有用到它。话说,这草还是为了一湖鱼准备的。”伍文画在南山及后山各辟了一块地儿,种苦境这方天地特有的植物。因闭关太久,久未打理,出关后又急着见咻咻,这些植物也就随它们去了。
“姨的好东西不少,习烟儿可要好好搜搜哦。想我小时候,去南山玩,跟哥逛,都没将那里钻遍。”玉箫对南山居生长的果子、野花可是记忆尤深。
伍文画放下筷子道:“哈,那时逍遥拉着咻咻耍,也不知怎么了,两人别别扭扭地回来,后来呀,就各玩各了。”
玉箫吃饱后,将筷子摆放好:“我知道,大哥想穿芒草抓野鸡,龙宿不干,两人来回拉,后来各取外号讥讽,到现在还这样称呼彼此。”
伍文画抿着嘴乐道:“原来如此,怪不得后来他俩都不怎么来往。当时,我问咻咻,他说有新朋友不会忘了老朋友的。”
非常君看了佛剑分说一眼道:“义兄的新朋友应是大师与剑子先生咯。小时候就认识到,现在很多年了。”
“时移事忆。”佛剑分说将筷子头沿着桌边对整齐,施了一佛礼。
伍文画茶水一一倒到杯中,非常君分与众人。玉箫提醒离经吃慢一点,习烟儿见大人们都放好了筷子,忙低头趴起饭来。
虽是初春,但午时的太阳照得人晃晃。伍文画皱皱眉头说道:“这太阳怎那么邪乎,越来越热。”
“义母,咱到了下一个城镇就停下来歇段时间,药泉的路并不远了。”非常君眯眼看着天边亮堂堂的日头,总有种还有一个太阳在升起的错觉。也不知,是哪个地方在发生大事。
“箫儿体弱,这日头也赶不了什么路,到了城镇,还要买些药材调理一番。”伍文画清点药材,发现常用的两味药短缺不少。
玉箫擦了把汗水,挥挥手让离经和习烟儿停停摇扇的动作:“姨,我没事。”
“哪是没事哟。你这丫头叽叽喳喳样,我才真欢喜。”伍文画将手里的药丸递给玉箫,“这丸子消暑养气的,一天一颗,麦多吃。”
“嗯。”玉箫背靠在软垫上闭上眼沉沉睡了过去。
伍文画将车内的小阵调了调,轻声对车窗外的非常君道:“黝儿,去附近找点水生植物来。”
非常君拍马奔驰去了。佛剑分说从篓子里拿出有点焉了的胡萝卜喂拉车的双马。
在两小辈身边移了一盆冰,伍文画示意玉离经、习烟儿休困一会儿,拿起扇子为玉箫扇了起来。
不到一会儿,非常君寻了五株带稀泥土的水植物回来交给义母。取了四株入水瓶,在车上中间摆了,瞬间,车内气息流转不休,自成天地,随着车内冰块的溶解,空气中水分子愈多,到了某一个节点,便不再增加湿度。伍文画将一颗小灵石置在车顶中间,定住车内小空间。
玉箫是被外面的吵闹震醒的,车上除了姨外,不见了两娃娃的身影。
“醒了,来,喝口温水。”伍文画递上一条温热的湿巾,再将一杯茶水递上。
玉箫撑着坐起来,擦完额头的汗水,喝了两杯温茶,问伍文画:“外面怎么那么吵?”
伍文画指指天上:“千古未有的事,两个太阳。”
“呃?”玉箫撑开背后上面的车窗,美目睁圆:“哇,真地是两个太阳,太惊奇咯。”
“呵,惨的是众生。”伍文画将茶壶摆正,撩起裙摆,跳下马车,“箫儿,外面有点热,你还是呆上面,我看看黝儿和小和尚他们回来了没。”
非常君拔起地上一株野草观察根部。草叶已青枯,根部须根水分流失,主根勉励维持生机。
佛剑分说捏碎了一片野蔷薇叶,春天本是茁壮生长的季节,而此株野蔷薇断新保旧,只为下一个春天。
心内沉重的两位大人,对视一番无言。习烟儿扯着一只死螳螂的长腿,对玉离经道:“离经离经,快来看,它死翘翘咯。”
“原来这就是它干死的样子哦。”玉离经鼓着一双绿色琉璃眼。
“呀,这还有好多小昆虫,它们都动不了了。”习烟儿捡起一两只看两眼,细细辨认,“这是树上的蝉,这是树上的金龟子……都是专门吸树汁的,怎么就干死了。那里还有棵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