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黝儿好奇地看着疏楼龙宿,这个大哥哥的全身都是珠宝,比我的白牙牙更雪亮啊,走在鬼狱里绝对就是个发亮的移动太阳。
“看来娘亲是知道儿子即将远行,所以另收了人家儿子来养。”疏楼龙宿扬开手里的折扇,对母亲说道。至于小黑脸娃娃的眼神,就无视吧。
坐在一张高背椅上的伍文画,对儿子的变化一看便知,边站起身朝儿子走去边说道:“哟,咻咻,你在争宠。啧啧,我儿子内里还有这么幼稚的一面,太难见了。来,跟娘亲拥抱下。”
“免。”疏楼龙宿耳尖发热,退后两步,拉开与娘亲的距离,“娘亲,你还是坐着好。”
“刚想夸你可爱。”伍文画用手比了比母子身高,叹道,“咻咻,这么几个月不见,长得比娘亲都高了。声音也没公鸭子嗓了,有了种磁性。再过不久,就要离开娘亲游学了。时间过得真快,一转眼就那么大的人了,都不需要娘亲抱了。”
疏楼龙宿制止母亲的碎念,放出炸弹道:“娘亲,再过三日,儿子就要去学海无涯为学了。”
伍文画正举步向椅子走,听得这消息,猛地站住,震惊道:“龙宿,这么大的事,为什么我不知道。眼看要过中秋,一家团圆的日子,你就跑学海无涯旮旯里过节。”
“娘亲,孩儿认为既做好了准备,应当一试。节日,年年几个,等孩儿学成归来再陪娘亲过。”疏楼龙宿听得母亲唤名,就知她生气了,于是欠身道。
气氛有些沉闷,黝儿小心地挪到伍文画身边,扯了扯她的宽袖口。疏楼龙宿在旁边看得牙塞,这乌漆嘛黑的小子,太可恶了,居然趁虚而入。黝儿见疏楼龙宿瞪视着他,忙将身子往伍文画身后躲。这躲躲闪闪的样子,令少年疏楼龙宿更火大,等着,看不整下你。
伍文画对这两孩子的动作一清二楚,咳嗽了两声,才开口说道:“咻咻、黝儿,你们都坐下吧。”
疏楼龙宿仗着身法,瞬移两步,将黝儿从母亲身边扯开,寻了与母亲离得最近的位置坐下后,笑嘻嘻地道:“娘亲,你不生气了么?”
黝儿撇撇嘴,不情愿地坐到第二个位置上,听得伍文画语气里的不舍、惆怅:“你这孩子,也只有娘亲在生气的情况下,才会不说儒音。娘亲的咻咻长大了,总有一天会离开娘亲,翱翔天宇。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却没想是这样快。”
“娘亲,孩儿不会离开太久的。你要是没人陪了,就到处走走。收养七个八个的,孩儿也不会说什么的。”疏楼龙宿觉得最后一句说得好违心。眼前就有一个占据母亲的注意力,也不知道自己学成归来,还有没有位置。
伍文画轻点了儿子的额头,笑呵呵地道:“放心,娘亲收养得再多,也不会将亲儿子忘记的。你在外面,一定要注意饮食保暖,要尊敬师长、要与同学和睦相处、要懂得保护自己、要常常写信回来。”
疏楼龙宿听得一句,便称一句是。黝儿在旁边看得羡慕,原来这就是母亲与儿子,被娘亲关心的感觉,一定很温暖。
说得口干,伍文画寻杯喝水,端起一看,杯中水尽空,黝儿颠颠起身,上前倒了一杯水。伍文画喝尽后,摸摸小娃娃的头,柔声道:“傻孩子。”
疏楼龙宿斜瞪了黝儿一眼,这小子是个心机boy,自家娘亲早晚被他糊弄过去,不,现在就出现这种苗头了:“娘亲,这小子,汝是从何处拾来的?”
“哎呀,我以为介绍你俩互相认识了呢。咻咻,他叫黝儿,是我在回来的路上拾到的。他家的人对他可真上心,还通过时空隧道从未来过来,拜托我好好养大他。黝儿,这就是你龙宿哥哥,麦这么怕他,这孩子嘴硬心软,你们可要好好相处啊。”伍文画将两人的手拉到一起,叠放到掌心,说道,“我这次可买了不少礼物回来,咻咻,娘亲去找找,还要看看你的行李清单,清点清点,否则不放心。”
伍文画一走,疏楼龙宿与黝儿同时弹开手掌。疏楼龙宿慢条斯理地掏出绣帕、漫不经心地擦擦手心手背,黝儿从怀里掏出金龙绣帕,大声说道:“我的方帕,明丽非常。”
“哼,一点都不华丽。”疏楼龙宿见着明亮的帕子,真刺眼,金丝线、霖云锦、九针行绣,不用说出自母亲之手。
黝儿瞟了一眼疏楼龙宿的帕子,明紫,上绣双龙戏珠。那颗珠子,赫然是一颗大大的白珍珠,擦拭的时候,也不嫌膈手:“我这方手巾,是姨姨送我的哦。这是她第一次绣的帕子呢。”
“哈,疏楼龙宿身上的衫皆为母亲缝绣,小小一块帕子,还放不在心上。再说我娘亲绣的第一块,总是残次品。既然汝喜欢,就当捡漏吧。”少年的幼稚,带了些许好强。
黝儿闻言,气满腔,这人说话咋那么可恨,算是看出来了,这人珠宝匣子,肯定没几个朋友,牙尖嘴利的人,人缘就更差了。也就是他命好,遇到姨姨这样的娘,否则哪个愿意做他父母。
疏楼龙宿心情畅快,余光看了一眼黝儿,见他坐在位置上,半天不说话,胸口可见起伏,就更愉快了。小子,到了我们家,还敢这么嚣张,不让你摆正下位置,疏楼龙宿去学海无涯也不安心。
刚刚娘亲说这小子的家人破时空壁来见过她,这事要好好与上官信韬说说。自家娘亲单纯,不懂人心险恶,这样探底的事情,还是交给上官处理好。晚上,还要与娘亲聊聊,这次出去一定还发生了事情。
疏楼龙宿琢磨,在心里过了一遍所闻所观。黝儿哂笑了下自己,跟这珠光宝气的人有什么好置气的,看在姨姨的份上,不与他计较,我就是这么大方。
伍文画的脚步声响在门外,屋内的两人相互对视一眼,对对方露出八颗牙齿。
第十七章
伍文画踏进来,见此情形高兴道:“咻咻、黝儿,一起去吃饭吧。等下,还要继续清点。黝儿的房间,已经安排好了,就在咻咻的隔壁,二楼最左。”
疏楼龙宿、黝儿起身跟在伍文画后面,向餐厅移动。小圆桌上,摆着几道家常菜肴。侍女们端着水盆,递上干巾,伍文画三人齐坐桌边,默默无言地用餐。有些东西是潜移默化的,以前伍文画受不了食不言的规矩,在龙府呆了这么久,才慢慢习惯。大口吃饭大口吃肉,被细嚼慢咽所取代,但有样东西多了,那就是在餐桌上盯儿子吃饭的举动。现在,又多了一个人,黝儿看着碗里堆满的菜肴,开心地大快朵颐。疏楼龙宿嫌弃地吃了两口青菜,便不让母亲夹菜了。这种待遇,黝儿承担久好了,而且人家很欢喜。
饭后,疏楼龙宿去了卧房,黝儿跟在他身侧走了一段路,认了房便站在竹亭里看景。南山居里,一派田园风光,水车轱辘在吱呀吱呀,一只水鸟站在旁边用长长的嘴翻洗着羽毛,不时就着水车流水扑腾两下。一只长尾鹭叼着一条细长的鱼,从水面滑过,飞到了大道边的一株高大的枫树上,那里有一窝小小的雏鸟等着喂食。
大道的两边,一侧食竹林,一侧是稻田。水车轱辘里的流水全流入了稻田边的水渠里,通过长长短短的沟坎进了稻田,滋润了稻禾。苦境的天地,颜色确实比鬼狱更明亮,这里很安静,比流离失所好多了。我要留下来,遇到这样好的姨姨,黝儿很开心。
伍文画端着两碗消暑的糖水,来到竹亭:“黝儿,来喝糖水。再过些许时候,这些稻禾久要全收了。”
“嗯。我自己来。”黝儿接过自己的那碗糖水,笑眯眯道,“姨姨,到时候我会帮忙收的。”
“哈哈,好孩子,这倒是不用。外面的庄户、佃户很乐意进来收割,他们要赚钱养家。如果你对这些感兴趣,我买块地给你,你自己拾掇。”伍文画摸摸了小家伙的总角,这孩子处处带着讨好,真惹人心疼。
“不用,不用,那个太破费了。”黝儿慌张地摆摆手。
“傻孩子,你叫我一声姨娘,那就坦然接受。小剑毛还有一块地,也在我手里打理呢。”伍文画给剑子仙迹买的那块地,就挨着疏楼西风的,大道一边分了个岔口。至于这块地叫什么名字,要等剑子仙迹自己命名了。
“姨姨,小剑毛是谁?”黝儿岔开话题道。
“哦,你不能这么称呼他,他原名剑子仙迹,是咻咻的好友。他们还有一个共同的好友,是个小和尚,叫做佛剑分说。现在他俩都出去远游了,也不知道何年才能见到。”伍文画接过话题,讲起了儿子的好友们,“小剑毛与小和尚都还在长身体,也不知有没有吃饱饱?外面风餐露宿的,会不会冻着?与他们一比,发现我家咻咻真是命好,生在富贵中,长在富贵里。”
“他们都自小没有父母吗?”黝儿问道。
伍文画怜爱地摸摸孩子的头,温柔地说道:“他们遇到了真好真好的师父。人的一生,能遇到一个对自己这么好的人,是很不容易的事。在彼此相依为命的岁月里,他们所能做的就是珍惜,继承师父衣钵。也不知道咻咻以后会遇到怎样的老师?黝儿以后遇到的也会是怎样的老师?”
“我现在还小。”黝儿享受着头顶上传来的暖意,强调道。
“嗤,吾在汝这般年纪时,儒家十三经都通读完毕,武艺也入了门。”疏楼龙宿手里的扇子换了一把。折扇换成锦扇,上面镶嵌了大大小小的珍珠。这把扇子,是伍文画在归来的路上做的。
伍文画算是看明白了,合着这两人处得不是十分痛快。黝儿咬着嘴唇,大大的眼睛满是倔强:“你可以做到,我也能做到。”
“是吗?吾不是真在意这回事。”疏楼龙宿端起另外一碗糖水,润润肺腑,“娘亲,汝的莲子银耳汤,熬煮的越来越好了。”
伍文画没好气地看了儿子一眼:“咻咻,你到学海无涯后,讲话麦这么膈应人,很拉仇恨值的。类似你夸奖娘亲的话,要多多用在老师和同窗身上,知道吗?”
“嗯,儿子晓得。”疏楼龙宿应是。
“黝儿,喝汤,麦理他的话。觉得被刺到了,就刺回来。”伍文画此刻庆幸咻咻即将远行,与黝儿相处的时间短暂,否则这两人,怎么调解,头痛。
“疏楼龙宿期待他的反击。”
“喝你的糖水。”伍文画扶额。
“你以为我会怕吗?哼!”黝儿背过身,不看紫色身影。这人可恶至极,若不是姨姨的儿子,绝对扔石头。
上官信韬是在接到疏楼龙宿的飞书后,赶过来的。但凡会在疏楼龙宿身边出现的人,上官信韬务必都要搞清楚。这方天地秘密太多,谁知道是哪个势力或组织安排的呢?曾失去过一次又得到的人,执念会来得更为恐怖。
“哟哟,便宜儿子,什么风把你吹来了?”伍文画看到熟悉的一袭红杉,调侃道。
“西风。”上官信韬指了指入口之一的疏楼西风方向。
“坐呗。这是我捡到的儿子,怎样?”伍文画向上官信韬介绍黝儿。
“等下,娘亲,汝什么时候收黑脸小子做儿子的?”疏楼龙宿斜睨了不敢置信的黝儿一眼,惊讶问道。
上官信韬双眼如炬,直视着黑脸的黝儿,慢悠悠地说道:“我也挺想知道母亲大人的想法的。”
“嘿,我说上官信韬,这事没你掺和的份。咻咻小盆友,你阿妈收养个儿子,现在就告知了?”伍文画哪能不知道儿子又将自己的事告诉上官这个管家婆了。
上官信韬与疏楼龙宿对视了一眼。疏楼龙宿哪能不明白,这是要自己上:“娘亲,这收养养子,都是有流程可走的。龙家那边不会这么轻易同意的。”
第十八章
“谁说黝儿成为龙家人了?”伍文画对龙家的好感并不高,这几年没有去参加祭祀,就是一个很好的说明。一个世家大族,繁文缛节,这些好理解,居然鄙视自己出身低微,去一次就被踩一次,叔可忍婶不能忍的伍文画等疏楼龙宿大点后,就不去了。之所以这么放心儿子参加祭祀大会,也是因为儿子跟上官呆一处,没人在明面上为难。暗里的小手段,自家儿子也能应付。
上官信韬接过丫鬟送上来得茶水,喝了一口说道:“那就随夫人意了。”
疏楼龙宿不解上官信韬的意思,这是母子大事,有些话要说在前头,看着娘亲,问道:“娘亲,你应该私下跟我商量的。”
“为娘这是跟儿子学的。”伍文画双眼平静地注视着儿子,“送孩子读书,对父母来说,是一件大事。汝与上官商量,做了决定,吾反倒成了最后一个知道的人。汝道歉了,吾的气也早消了。收养黝儿为子,不是为气汝,为娘不是这么草率的人。养孩子,不是养小猫小狗,高兴了就玩两下,不高兴了就丢一边,万没有这样的事情。也许,汝认为自己长大了,什么都可以做主了,但有些事情,吾想知道,在汝成年前,吾作为母亲,有权知道。成年后,汝爱上哪儿就上哪儿。不管汝怎样的想法,母亲并不怎么关心,汝任性一回,那母亲便也任性一回。
黝儿,伍文画收养孩子,认得是眼缘,非是其他。其实,吾也真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人鬼之子,不过是世人偏见。人心才是最恐怖的存在。每个活在这个世上的人,都会遭遇背后言语。会发出这些不好听声音的人,必然也不是真在乎你的人,所以你也不用放在心上,当他们是苍蝇吧。”
上官信韬叹了口气,拍拍疏楼龙宿的肩膀,走到一边,这事归根结底是人家母子的事情。将黝儿带来南山居,就足见伍文画在心里已思考过多日了。不过是借收养子的机会,教训一下亲儿子罢了。至于有没有小孩心性什么的,上官信韬表示没看见,对聪明绝顶的人,这种笨拙的方式,不失为好的方法。太过聪明的人,心思复杂,心绪难明,在亲人的身上,也会不经意间表现出来。
疏楼龙宿沉默不语,原来自己在追求前程的路上,是如此孤注一掷,有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念头。一个强者,不是抛弃所有,也不是枉顾关心着自己的人。亲情,是一种羁绊,是一种信任,更是一种责任。
黝儿懂事地靠在一边,心情久久不能平静。孤儿有所依,此刻再兴奋,也改变不了看脸色的本能。伍文画拉过儿子的手,摸着他手上的茧子,叹道:“你小的时候,为娘盼望着你长大;长大后,又希望你只是小小一团。从小到大,你也没让我操过什么心,这不意味着我可以放心。”
“娘亲,是认为孩儿做得还不够好吗?”疏楼龙宿语气低沉,双眼期盼。
“不,不是。你做得很好、很好,超过了我的所想。咻咻,你是个非常聪明非常聪明的孩子。我只担心一件事,就是你走入歧途。尽管未来对我们来说都太遥远,但今天所走的每一步,都是基石。我不希望你未来因了心里的欲念,行将踏错。”与冽红角的对话,终是让自己心里有了阴影。尽管知道未来自家儿子功成名就,文武超群,可还是不忍他受苦。伤在儿身,痛在娘心。
疏楼龙宿轻握着娘亲的双手,微微露酒窝笑道:“娘亲,汝想得太长远了。今日之言,儿子会记住的,娘亲安心就好。”
黝儿见母子气氛缓解了,悄悄舒口气。伍文画拉过黝儿,对两人说道:“趁在咻咻你还在,选个好点的时辰,办了认子宴。”
“娘亲开心就好。黝儿,疏楼龙宿的兄弟不是说能做就能做的。”最后一句,疏楼龙宿说得很自傲。
“你认为我会不如你?”黝儿紧握双拳,有力道。
“怎么?汝很如吾了么?”疏楼龙宿好笑道。
上官信韬一步一步走回来,对竹亭里的伍文画说道:“今年,又是个好丰收年。管家将你买码头想做海贸的事已告知。”
“可行吗?我发现龙家的船舶挺先进的,刚好阁子里也有海船设计图。”伍文画问道。
“可行。这事急不来,当年收养的那批孩童,已经成长起来。独挡一面的话,还有点距离。”上官信韬在伍文画的情报下,去遥远的东方收养了一批无家可归的孩童,其中有部分给了疏楼龙宿,大部分被自己派人教养。
“这事随你怎样处理。我坐着喝汤。”伍文画的私房钱也攒得不少了。前几天,细细盘剥了一下资产,觉得还是不够。咻咻的居所有了,但黝儿的还没着落呢。
疏楼龙宿和黝儿的对话,自上官进来后就停下了,他俩坐在一边听两位大人关于海贸的谈论。伍文画拿出一本苦境地形图册:“麦好奇这本书的来历,它是我在阁子里翻出来的。有且只有一本。”
“好东西!”上官信韬翻看两页,连连惊叹。书上,河流分布、地形构造、地势起伏等历历在目。
疏楼龙宿一把抢过,对伍文画说道:“娘亲,这书先借我几日,等儿子记住了,再还回来。”
伍文画手一扬,随儿子拿着地形图跑远,黝儿见状,也跟了上去:“你是故意让他的。”
“不给他,我坐都坐不下,反正书总有看完一日,海贸尚需时日。”上官信韬与疏楼龙宿同住一府,自他会走路起,就时不时被他“算计”,后来习惯了,也弄怕了,他要什么都给。
“你比我这个当妈的还纵容他。”伍文画想起这个就头痛,有时候不得不狠心下来做个严母。
“他比你所想成长得更好。这么多年,我应该要感谢你。”红日西下,一个下午的时光就这样过去了。这样清闲团圆的日子,以后就越来越难得了。
“那是我儿子,要你道什么谢。话说便宜儿子,你不打算生养一个?”伍文画问道。
“哈哈,玉夫人又问你这个问题了。”上官信韬大笑地肯定道。
第十九章
另一处未来时空
甘无恨恼怒至极,冽红角的觉君太可恨,意识清醒后,便跳起来给了冽红角一拳。重耳和寻梦儿赶紧上前拉住两人,问询有没有改变结局。
甘无恨气恨恨道:“楚老船被他的觉君所蒙骗。手上也并没有看到赤玉。”
冽红角退开甘无恨一步说道:“觉君被一位富贵人家收养了。”
“凭什么非常君有此待遇?”甘无恨更恨了,冲上前去抓冽红角。重耳手快地拉住甘无恨:“冽红角,能具体说说吗?”
冽红角将事情详细听说给其他三人。重耳思考了一会儿:“非常君能遇到一户好人家,也是他的气运。你所说得那户人家,应是潜藏许久的隐世人家,不吃江湖饭。”
冽红角终是没有将疏楼龙宿的名字说出来。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何,但下意识就这么做了。甘无恨被重耳一句话打消了再入时空隧道的愿望,这句话就是“非常君的既定命运改变了,楚天行的必然也会跟着改变。”
疏楼西风,邪染解除的剑子仙迹正在做客。
“剑子,汝的天命太短了。”疏楼龙宿身着紫金华服,斜瘫软椅,语带嘲讽。
剑子仙迹不以为意,不让疏楼龙宿刺两句,下次怎拉他落水:“哈,龙宿,你手上拿的批使你心绪不明。”
“剑子,汝有机会回到过去,汝想不想回去看看。”疏楼龙宿问询着好友。
剑子仙迹甩了一下手中拂尘,答道:“不想。过去的日子太苦。”
“也是。寒酸的剑子,吃不起饭吧。”疏楼龙宿故意曲解着好友的话。
这个话题就此打住。两人兴致地猜测佛剑分说在灭绝希望的世界遇到的种种。
时空切回
第二日一早,伍文画就吩咐丫鬟侍从摆好香案。苦境人的礼节真多,认个儿子,还要那么多道程序。
程仪复杂,幸好上官信韬在,否则伍文画还真会疏漏。因黝儿记入伍氏,故拜祖宗此项需伍文画提供父辈祖辈的名字。
“小时候,爷爷让我背家谱,到了此刻就用上了。人世间的事,奇妙啊。”
“娘亲,小时候一定很头痛吧。”疏楼龙宿小时见过母亲背礼仪规范,拗口复杂的辞令,没少让母亲皱眉。
伍文画瞪了儿子一眼,这孩子,哪壶不开提哪壶:“怎么,尾巴想翘啦。也不知道谁,自诩经义全通,还不是被难住了。”
上官信韬在一旁笑道:“哈哈,自曝其短也要扳回一点,龙宿,你的母亲对此怨念很深,你往后可麦再踩雷了。”
“上官信韬,自损八百伤敌一千的招数,也是可以用在你身上的。”伍文画狠剐了上官信韬一眼,警告道。
“得得得,我呀,做好典礼官吧。”上官信韬不再开玩笑,做起了正事。
黝儿满心欢喜地拜了祖宗,敬了伍文画一杯茶,便也改了口。
礼仪完毕,四人吃了一顿佳肴,闲聊了一会儿,便各自散去了。
“黝儿,还在想什么事吗?”伍文画牵着小娃娃的手,去外面散步。
“黝儿很开心。”小心地避过伸出的竹枝,黝儿舍不得将义母新做的衣裳给弄坏。
“以后的日子里,黝儿也要像今天这样开心。”伍文画站在竹林空地上,听风穿林声。
“黝儿会的。义母,能不能拜托你给黝儿取个名字?”黝儿期待地问。
伍文画嘴角抽抽,为难道:“那个,黝儿,你这名挺好的。义母不怎么会取名呢。”
“怎么会?龙宿哥哥的名字,是哪个取的呢?”黝儿抬头问道。
“一提这个,就来气。儿子我生的,命名人却不是我。”伍文画耿耿于怀。
“那义母就给我取名嘛,这会让你开心点,叫的不好听也没关系的。”黝儿扯着袖子晃动。
“别拉别拉,我答应就是了。”伍文画握住小爪子,捏了捏黝儿婴儿肥的脸,“黝儿,走,咱回去翻字典。”
“字典是什么?”黝儿好奇问道。
“专门收录字、解释字意的工具书。”伍文画用自己的理解来回答。
“哦,我还有很多东西不知道。”黝儿跟在义母身边,空着的手挠挠头。
“那就努力学习。明天,我让上官请老师回来。”伍文画牵着黝儿回到房内,对坐在花厅看书的疏楼龙宿说道,“咻咻,来、来,帮娘亲给黝儿取名。”
“那是娘亲的事,儿子就不代劳了。”疏楼龙宿眼睛从书中抬起,便看到两只牵着的手,语气有点凉怨。
伍文画走到他面前,将黝儿按坐在一边,自己也坐下来,才说道:“咻咻,娘亲觉得你这几日情绪啊,极不稳定,有了少年心性,这样挺好的嘛,否则娘亲铁定认为自己儿子未老先衰了。”
“是嘛!儿子有如此糟糕的一面,真是不华丽。”疏楼龙宿将书放到一边,从侍从手里接过茶饮了一口。
“怕了你,小祖宗。我去拿字典,坐在这麦走。”伍文画拍了儿子左肩一下,去了书房。
黝儿睁大双眼说道:“你在吃醋,怪我抢走了义母。”
“汝,还不至于。”疏楼龙宿放下茶盏,目视着小家伙。
黝儿抿嘴唇一会儿后说:“我是不会将义母还回去的。”
疏楼龙宿挥退侍从,轻笑道:“吾之母,是独立的人,不是任何人的什么。即使疏楼龙宿也不会以母子名义歪曲她的意志。吾今日对汝所说,望汝谨记。”
黝儿心神一凛,轻声道:“我知道了。义母也不是任人摆布的人。”
“汝哉就好。”疏楼龙宿心里佩服起母亲了,有一个聪明过人的儿子还不够,偏要再去收养一个同样智商高的义子。
在三人讨论下,黝儿取名“非常君”。伍文画不解这名何意,儿子们唱主角,办了一件大事,一切如常。
疏楼龙宿躺在床上,思量学海无涯的样子。再过一日,就要去那里了,在路上还会耽搁几天,去了那后,不知会遇到怎样的老师。娘亲这样没心机,自己走了,会不会被骗呢。明天再交代非常君几句吧。
第二十章
重耳奇怪地看了冽红角一眼,疏楼龙宿对这位四耳奇人的来历颇好奇,剑子仙迹被好友拉来做保镖,冽红角简单介绍了一下情况。
四人登上天地棋盘,重耳以岁月无憾术法送了冽红角和疏楼龙宿灵魂去了过去。
第二日,南山居,阴沉沉,秋雨要来了。
伍文画看了眼天象,回了居室。这么多年,南山居在两排小楼后面,又扩建了一座院落。那里,是伍文画所居,小楼给了咻咻和黝儿住。
“疏楼西风。”疏楼龙宿站在院门前,看着对面的一片荒芜,原来剑子这个时候并没有住在这。太久远了,自己都快要忘记了。
“你不着急见到你的母亲。”冽红角不解这位鼎鼎大名的儒门龙首为何不去南山居。
“小友,拜托你将与吾同名的少年带来吧。”疏楼龙宿摇着珍珠扇,对刀客说道。
伍文画见着冽红角到来时,正在与上官信韬商讨给黝儿请老师教书的事。
冽红角坐在黝儿身边,目不转睛地看着他,黝儿被似有若无的视线盯得不自在。
伍文画带着丫鬟上了水果茶点:“上官和咻咻呢?”
“他俩出去了,等会儿就回来。”黝儿接过茶,给丫鬟小姐姐一个大大的笑容。
伍文画不以为意,与黝儿享受下午茶,兴致勃勃地充当了传声筒。
疏楼西风外,上官信韬看到未来的疏楼龙宿一脸激动。
“哈,上官,汝是真地看得到吾。”儒门龙首摇着锦扇,轻松笑道。
“不去见你母亲吗?”上官信韬开口问道。站在他身边的疏楼龙宿被玄幻萦绕,有点回不过神。
“哈,她好不就得了嘛。”儒门龙首以扇遮下巴,“汝跟龙宿讲一句,未来很真实,一切都真实。”
“啧,一句玄学话。”上官信韬将话传递。
少年的疏楼龙宿紧皱眉头,内心有丝惶恐,他对“他”太了解了,无的放矢不是“他”的风格:“吾记住了。啧啧,烦劳汝来此,看来汝的过去让汝不堪。”
“哈,吾的过去就是汝未来。”儒门龙首轻笑一声。
“哼,汝的过去、未来与现在的吾没多大干系。汝来得太早。”疏楼龙宿还没有入江湖,作为贵族世家子,鲜衣怒马的人生都没开始,于未来也是不值一提。
儒门龙首看着过去的“自己”,有着少年不服软的个性,这样的青葱岁月,令人怀念:“汝好自为之吧。”
上官信韬急切地将这句话传达完,还没来得及多说一句,便听到异口同声:“上官,汝还真是没长进。”
嫌弃的语气、嫌弃的嘴角眉眼,一模一样,上官怒道:“告辞。”
“嘿,上官忘了我们总有一人是真实的么?盛怒之下无理智。”疏楼龙宿看着红衫行远,貌似自语。
儒门龙首赞许地看了少年时的“自己”一眼,见冽红角出来,便与他一起向周边走去。时空在召唤,少年啊,未来再见吧。
天地棋盘
馋扶起疏楼龙宿,剑子仙迹小声抱怨道:“汝去那么久,就为了见汝的过去,也是真闲。”
“唉,此言差矣。过去的种种才成就现在的吾。”疏楼龙宿扶着好友的手,站稳。这样的时空体验挺有意思的。
剑子仙迹向重耳道谢。疏楼龙宿亦行了一礼,道了句“欠汝人情一次”后,便与好友道别。
剑子仙迹与疏楼龙宿同走在大道上,稍臾,剑子开口:“龙宿,你没见你母亲?”
“哈,剑子,心内清楚就可以了。”疏楼龙宿不否认。
“伯母知道后会如何?”剑子仙迹挤眉道。
“剑子,这样的表情不适合汝。汝要真闲,可以去帮佛剑大师。”疏楼龙宿揶揄道。
两人说说笑笑,在岔路分道扬镳,回了各自家。
南山居
“娘亲,汝真的只生了吾一个?”少年处在浑浑中,一时还无法从时空转换中回过神。
“当然。”伍文画咬了一口甜甜的柿子,“咻咻,南山的东西就是甜,这柿子太好吃了。”
疏楼龙宿接过母亲递过来的柿饼,再次确认道:“娘亲,汝真地没生一个与吾长得像的兄弟?”
伍文画将重新拿一个的柿饼放下,咬牙道:“我倒是想要嘞。说到这个就生气,老娘未婚有孕,连个男票都没,就蹦出个你,真是无语=_=”
“男票是什么?”非常君抓着红彤彤的柿子问。
“男票就是情缘。”伍文画这话一出,引得上官信韬大咳不已。
疏楼龙宿默默在心里为上官点了个赞。伍文画嫌弃地看了一眼上官信韬道:“嘿,不想吃就麦吃,别糟蹋我东西了。”
“你当真还不死心哦,我原本以为你是开玩笑。”上官信韬平复下来,皱着眉头道。
“你在讲什么握了个去,上官信韬,合着我还得给你们龙家守活寡。”伍文画怒火起,指着上官大声道,“我儿砸都没说话,你说个屁。”
“哈,你儿子只会背地搞破坏。”上官信韬一语扎心。
伍文画怒极,剑意自发,袭向红衣男子。于上官来说,这样的招数没什么技术含量,偏过此招,退出南山居:“我还会再来的。”
“气死我了,这个雇人怨的,自己千年处男,还不许我找,有这样的便宜儿子吗?前辈子欠你们龙家的。咻咻,你是不是想偷摸破坏娘的好事?”伍文画火气上来,枪口转向儿子。
疏楼龙宿捏到一个软柿子,悠闲地答道:“吾只会光明正大搞破坏。”
“疏楼龙宿,你个吃力扒外的。当老娘没生你。算哒,这柿子没你们的份了。”伍文画气冲冲地端着果盘向后院走去。
“我还想再吃呢。”非常君垂下的脑袋又抬起,“龙宿,你为什么说实话?”
“在娘亲心目中,还是儿子重要。还有,龙宿不是你叫的。”疏楼龙宿站起身,将软柿子丢给头顶大树窝里的喜鹊。
大喜鹊欢脱地将柿子埋进胸口羽毛,美美地享受从天而降的可口柿子。非常君翻了个白眼,跟在义兄身后进了屋。
第二十一章
时间总是短暂,离别的时刻还是来了。看着儿子的车队消失在山背后,伍文画低泣起来。
上官信韬给了黑脸小子一个眼神,非常君明白后,走到义母身边,劝解道:“义母,义兄只是去读书,如果你想念他,可以去看他啊。”
“可是,咻咻才、才走,我就、就、就跟过、去,会让他没脸的。”伍文画不是没这么想过,可儒门不比仙门。
在伍文画看来,仙门子弟自小被收养,同辈人为师兄弟,感情亲密无间;儒门学海无涯就不同了,那里学员众多,内部派系林立,政治氛围浓厚,任何一个小点,都可以成为攻讦的枪口。那里的同窗之义,稀少。
“那就过一段时间再去。龙家的地盘还是可以东扩下的。”上官信韬上次与未来的疏楼龙宿见了一次面,对儒门天下的位置也有了初步设想。
这天晚餐,伍文画没心思吃,幼小的非常君惴惴不安地与上官信韬共了餐桌,入睡前,夏柳端来一碗臊子面,听得是义母做的,吃得他乐不见眼。
这一晚,非常君睡得很香甜,伍文画翻来覆去,心里默念着咻咻到了哪个路段。路上,有没有错过客栈。
此刻,疏楼龙宿正躺在客栈床上,虽然换了豪华寝具,还是睡不着。这客栈条件简陋至极!娘亲一定还没有睡,上官还有批公文,剑子不知游荡到了哪里,佛剑在打坐,学海无涯的老师会不会很风趣,有没有如我这样天资聪颖的同样……
迷迷糊糊中,疏楼龙宿渐渐清醒过来。恢复意识的刹那,便知已不在家中,武息运转一周后,从床上坐起,这时侍从也端着洗漱用品进来服侍了。
因时间规划得当,加上秋季气候干燥清爽,一路秋阳普照,疏楼龙宿慢慢悠悠地晃到了目的地学海无涯。
在疏楼龙宿的预想中,学海无涯贵为儒门名门,应是巍峨万丈、金碧辉煌的,如他自己一般华丽得耀眼。结果,全然不是。古朴的门楼,如不是金丝楠木为柱、紫檀木为匾,当真会误以为此地寻常。
“低调的奢华。”疏楼龙宿施施然从马车上下来,当先进了楼。
“那谁家的小子,穿得真够骚包。”大门口,围了一圈卖小吃的摊贩。
今天,学海无涯开学,来上学的学子皆可在学海无涯内部就餐,送学的仆从则只能在外面打牙祭。
从学海无涯到最近的城镇还是有点距离的。到了傍晚,小贩散去,侍从有的按原路返回有的帮忙在外打点,唯有书童可随侍。
学海无涯占地广阔,除了六大部所设立的机构、学堂,还有藏书馆、食堂、刑堂等。每个学子所居住的都是单独的小院子,房间数目不多,但也足够学子、书童用了。
这样的小院子,目测起来有一两百座。疏楼龙宿选了一个偏东的小院子,里里外外看了一遍,对房子结构了然于心。小院里的桌椅床案全都焕然一新,地上铺上雪白的锦毯,斜瘫在软椅里,换洗后的疏楼龙宿才舒然地松了口气。一路上还真是不习惯,虽没吃过风雨兼程的苦,倒也能忍受。
第一天,学子们报道分班;交际强的认识了几人,从学长那知道了学海无涯的老师们,尤其是最高领导者太学主。
据闻太学主少时游历苦境,拜大儒为师,访各方名士,终学有所成,在壮年时培育英才,创立学海无涯。
至于太学主三岁斗棋、八岁舌战群英、十五岁名动天下、二十岁斩龙等传说,学长们讲的唾沫横飞,学弟们听得迷醉不已。书童灵辩地将学子聚会的对话学得惟妙惟肖,疏楼龙宿听后问道:“他们都安顿下来了?”
“秉主子,是的。全都安顿下来了,大少爷来信说正派人在三十里地外,购置土地,夫人打算过段时间过来。”书童是个眉目清秀的少年,自小跟疏楼龙宿身边听侍。幼年疏楼龙宿初见他时,觉得其话有点多,取名谨言。
疏楼龙宿听母亲要来,扶额不已。好在,上官信韬将地买得有段距离,否则自己被同窗笑死去。
隔着疏楼龙宿一段距离的院子里,灯火通明,一个冷肃的年轻男子正在奋笔疾书《礼记》:“还有人没去拜访太学主?”
“就是穿得珠光宝气的未弱冠富家少爷,好像叫疏楼龙宿。”书童将探来的消息告知。
“暴发户的儿子,无礼。”太史侯啪地按下毛笔,“太学主也真是好涵养,这样目中无他的无礼之徒也收了进来。”
“谁说不是呢,少爷,夜深了,该休息了。”书童提醒道。
“嗯,你将这里收拾下,完了也去睡吧。明天,我便去会会这小子。”太史侯负手离开书房。
书童看着桌上堆积的书卷,暗叹了口气,慢慢整理起来。
伍文画将自己仅有的人手召了回来,开了个大会。会议的主题是怎样搬家才能让疏楼龙宿回家吃饭让非常君有书可读还能将搬家费用赚回来。
为此,伍文画整理出大方案一套小方案三套,上官信韬盯着方案良久:“这么好的计划书,为何不早点拿出来?”
“你又没问。”伍文画剥开桔子,塞了一半给非常君,“黝儿,甜不?”
“甜。”黝儿自有了新名字后,就让除了义母之外的人叫非常君了。
“甜就对了,这可是我从后山挖出来的。后面的山,就是大宝库,还有很多树木长在那,都没仔细看完。”伍文画吃了口甜津津的桔子说道,“上官,你自己拿着吃。”
“哈,吾果然是'便宜'儿子,剥好的桔子没份儿。”上官信韬放下文件,从桌上果盘里取了一粒红红的桔子,慢悠悠剥开。
“某人也真不要脸至极,为了与我亲儿子做兄弟,生生**自己,认了比自己年纪小的人做母亲。”伍文画斜白了上官信韬一眼。
上官信韬手里的皮已成花瓣瘫在桌上,其上积了一堆白丝儿,他似笑非笑地对伍文画说道:“你当真确定你比我小?”
“什么意思?”伍文画视线停在那个光溜溜的桔子上,心不在焉地问道。
“自己想吧。”上官信韬将桔子递给伍文画,“拿着吧,儿子孝敬你的。”
第二十二章
伍文画下意识地接过桔子,正打算与上官信韬询问详细,却发现他已走远。伍文画迷茫地问黝儿:“你听出上官的意思没?”
非常君吞咽了口桔子,还是决定不将义母年纪大于上官阿兄的事说出来:“没,没听清。”
“奇怪,他刚刚说啥了。”伍文画敲了敲脑袋,“太神奇了,他就坐在这说了一句话,我也听到了这句话,可就是没印象。”
非常君拿起一个桔子跳开,义母,这不能怪我哈。上次,隔壁阿哥问了一个婶子的年龄,可是被锤了的,我这么聪明,才不会犯这种错误。
“这孩子,也不多装几个,拿去跟小朋友分享。”伍文画吃完便宜儿子的孝敬,起身后去了后院。她要准备咻咻的行装。出门在外的孩子,有没有饿着,有没有冻着,有没有被人欺负。
疏楼龙宿表示他没有饿着也没有冻着,但欺负自己的人出现了。
太史侯一早去太学主和老师们的院子前请安。完后,便兴冲冲向疏楼龙宿居所而来。
此刻的疏楼龙宿已练剑一个时辰,休息片刻洗澡吃完早点。正准备出门拜访太学主,院门便被锤响了。
“善者不来,来者不善。”听门音,疏楼龙宿猜测恶客来意。
谨言打开院门,被盛气凌人的太史侯气势所慑,呆滞了半天。
太史侯冷笑道:“暴发户家的书童就是没胆量。”
“暴发户家的书童说谁呢?”疏楼龙宿一步一方,锋芒尽绽。
“当然是说你。”太史侯负手站在门外,冷声道。
疏楼龙宿嗤笑一声:“汝确实暴发户特质,华丽无双的疏楼龙宿绝不会看不起汝一身行头的。”
“你”太史侯一手指着疏楼龙宿,“小子,不仅无礼,还牙尖。”
“呵,汝的母亲不与汝说,当汝用手指着别人时,三根手指是指着汝自己的嘛。”疏楼龙宿摇着珠扇冷笑。
“小子,你太可气!”话未落,太史侯聚气于掌,打向疏楼龙宿。
疏楼龙宿扇轻扬,消掌气于无形,再一扬,扇化剑,君子剑法首现对敌之招。
太史侯惊讶对方修为,掌力再催:“小子,怪不得汝猖狂。”
“贼喊捉贼。”君子剑法飘逸闪快,杀意绵绵不绝。
两人剑来掌往,疾风扫过,花草吹折,院墙斑驳落落。就在二人相斗时,便有人告知了太学主。
司徒偃站在太学主身边,低声问道:“教统为何不阻止他们二人?”
“他俩都心高气傲,不发泄一下,恐学海不平啊。”太学主正春秋鼎盛之时,儒风透骨,气势如虹。
司徒偃略略弯腰道:“教统火眼金睛,我就没看出他俩个性。”
“哈,你若看出,这教统位置也就给你坐了。”
太学主边说边关注对决的两人,见疏楼龙宿一剑即将直刺太史侯,忙轻发一掌,划开两人。
疏楼龙宿趁势收招,执剑立于一旁。太史侯收敛武息,执礼道:“弟子拜见教统、司徒老师。”
闻得太史侯言,疏楼龙宿收剑行礼:“疏楼龙宿见过教统和司徒老师。”
“免了。你们二位跟我来。”太学主负手走在前面,围观弟子自动让出一条路出来,让三人通过。
伍文画迫不及待打开信,了解儿子的动向。这信是谨言发出的。非常君垫着脚尖,挨着义母看信。
“义兄好牛哇,刚入学就与学长打了一架,还成功拜了太学主为老师。”小非常君睁大圆圆的眼睛,嘴里称赞。
“唉~这孩子风头出得太过了。”伍文画摸了摸黝儿的髻角子,叹口气道。
“可我觉得义兄表现得真好呢。”小小的人儿并不是很懂义母的话意。
“是啊,就是表现得太好才担心。也罢,不招人妒是庸才。身为母亲,儿子的能耐还是相信的。”伍文画如此说服自己,等下还是要与上官信韬通通气儿。
非常君挠挠头发,将“不招人是庸才”记在了心里。义兄这么棒,我也得跟上,以后出去了也是人中龙凤。人中龙凤这个词,还是上次出去玩,听来南山收稻子的庄户人家夸奖上官大哥时听到的词儿。
说给上官大哥听,大哥居然说自己是人中之龙,与凤不搭界。这两词的意思其实一样一样的哦,都是形容杰出的非凡的人才。
伍文画将信收好,递给旁边的管事,嘱咐他送给上官信韬。至于沉思中的黝儿,就让他沉思去,明天起,他便要上课了。
“谨言,以后发给夫人的信,给吾过目。”疏楼龙宿打开上官信韬的飞信,阅读后对书童叮嘱道。
“是。”谨言垂首。
疏楼龙宿放下信,从架上取出一本书,封面上熟悉的名字,已背熟,放回后,另一本也面熟,笔记都记了几遍。抽抽拣拣,才找到一本不怎么熟的书,明日起,要去藏书馆了。母亲的阁子,真是想念啊。
太学主收了疏楼龙宿做学生这件事,在学海无涯内部传得很快,不到半天,食堂里做饭的厨子、修剪园子的花匠,俱都知道了此事。
“嘿,黄口小儿一跃,踩了太史侯,啧啧,有趣,实在是有趣。”东方羿欣然写下一副“宁静致远”。
太史侯折断书桌一角,恨恨地道:“疏楼小子,你等着。”
“教统不知在打什么主意?”司徒偃裹紧毛绒绒的脖领,跺跺脚,“遇到疏楼龙宿的事,我得多远些。”
太学主运转武息,从静坐中清醒:“总有人在猜测吾在想什么,收徒自然要找天资绝顶之人。如此简单,想得复杂的人,自身也复杂。”
这一夜,学海无涯风波初酝酿,第二日一早,疏楼龙宿做完练剑日常,便兴致盎然地去了藏书馆借阅。
学海无涯藏书馆占地颇广,经史子集分门别类。
“哟,疏楼龙宿,你不是被罚抄百遍学府典章制度吗?怎么,做了教统的徒弟,就可以不用写了?”一名青衫学子,语气冒酸地讥讽。
疏楼龙宿睨了他一眼,施施然擦身而过,上了二楼。
“疏楼龙宿,你这是什么意思。”青衫学子气急败坏。
“汝可以出去了。”藏书馆守护者一指门外,对该学子道。
“我”青衫学子愤愤然之语,被守护者一瞪,悻悻地走出了楼馆。
第二十三章
养伤的伍文画,一路好吃好喝的回到了南山居。非常君原以为义母会跟他做保证,思考自己该签何种条件,才不会与义兄提起她受伤的事,结果一路上,义母好吃好玩到伤愈,都没等到义母的半个说好话的字。
回到南山居的第一件事,就是看账上余额。伍文画趁着闲暇,安排了一应事务,打开了小剑毛的积蓄,这孩子这么多年都没消息,这钱放在那也是放着,继续买地,争取买下几座山头,未来一日他也有个落脚地。小和尚走的时候也没留个什么东西,平白无故地借钱给他,他也不会收。问下咻咻,小和尚的产业该怎样置办好。
过得两日,疏楼龙宿从学海无涯处赶回。上官信韬坐着马车,跟在后面也一并来到南山居。
“哟哟,云海仙门真是养人,黑脸也能洗成白脸。”疏楼龙宿的珠宝扇已换了一把。
非常君看到这扇自是眼熟,义母在自己面前一针一线所绣,掏出方帕蒙上眼:“唉~小时见义兄,珍珠满目,如今见了,珠宝开展,义弟还是蒙一会儿好,免得闪瞎了我一双美目。”
上官信韬看不得二人斗绣品,坐到一边孤零零喝茶。伍文画听丫鬟汇报说咻咻回来,马上飞奔出院子,来到前面。
“咻咻,娘亲的小咻咻。”
疏楼龙宿飞闪过自家母亲的飞扑,站在她身后说道:“母亲,能解释下汝受伤的事吗?”
非常君识机地退到一边,与上官信韬做起了伴。作死的义母,还是交给义兄处理吧。
伍文画僵硬地转过身,呵呵笑道:“那个,咻咻啊,这么多年没好好在一起吃过饭了,咱先上菜吃饭吧。”
“母亲,汝转移话术的技巧还是那么拙劣。”
疏楼龙宿双眼里满是笑意,话语却是扎了伍文画的心,这聪明儿子,咋那么糟心。
“咻咻啊,那个受伤,就是手掌而已啦,其他都没事,麦太担心。几年没见到你了,娘亲可想死你了。”
疏楼龙宿转头示意非常君,得到他肯定的点头后说道:“母亲,咱没有下一次。不适合江湖争斗的汝,吃吃喝喝就挺好。”
伍文画听儿子松了口气,赶紧拉过他马不停蹄地答应:“好好好,你说得都对。哎哟,长得比娘亲高一个多头了,就是脸上没什么肉肉,等会儿多吃点。”
上官信韬将座椅挪开一些,插话道:“哈,你儿子身上肉可不少,麦这样瞪我。”
伍文画拉过儿子坐在两人中间,没好气到道:“哼,谁知道你又给我儿子加了什么任务。哪像你一张大方脸,出去一照就知道吃得多吃得好。”
“哈,如此说来,黝儿被你照顾得也不好嘛。”上官信韬瞅了眼同是瓜子脸的非常君。
被点到名的飞非常君正在为三人斟茶,听后答道:“唉~非常君坐着也躺枪哦。母亲一日三餐均会想到孩儿,我的胃口都被养刁了。”
疏楼龙宿饮了一口茶,笑道:“义弟,不站在娘亲这边多讲两句嘛,啧,娘亲,汝不是白疼他了么?”
“义兄,非常君若多炫耀了两句,你中午的饭菜怕是都吃不饱了。”非常君说完抿了一口茶水。
伍文画随他们交流,淡定地吩咐丫鬟们上饭菜。上官信韬心里可惜地没看到伍文画为俩儿子一副捉急的样子。
南山居的日子过了几日,确定了游学游历路线,收拾了两日,便上了路。
江南自是风华地,文昌斐然,俊杰良多。疏楼龙宿拿着拜贴和推荐信去拜访本地大儒,非常君便带着伍文画寻觅街巷小食。
“黝儿,你天生就是美食家。这家的东西太好吃了,好久没吃到这么饱了。”伍文画摸摸肚子,瘫坐在椅子上满足地慰叹。
非常君夹起最后一块豆沙糯米糕,软软糯糯,甜而不腻,是娘亲喜欢的口味,以后可让习烟儿多试试。
此时的习烟儿正坐在一旁,一小口一小口品尝:“觉君,这些的用料配方,我大致有数了。”
伍文画伸出左手摸了摸习烟儿的小脑袋:“小烟儿真能干,以后出本美食攻略书,义母帮你卖。”
自知道黝儿的鬼体被分离出来后,伍文画就没少撺掇非常君让习烟儿认自己为母。想到习烟儿长大后,成了那个冷俊的黑袍刀客,伍文画心里开心极了。自己这运气没差了,又多了个儿砸,真好!
非常君从桌上夹起一个蟹黄包放入习烟儿碟子里:“奖励你的。”
习烟儿眯起眼睛,大大的笑容挂脸上:“谢谢觉君。义母,我会努力学遍天下菜,做给你吃。”
“好哇,义母等着。”伍文画被习烟儿的甜嘴弄得开心不已。
非常君笑笑接话道:“义母,这地儿好地方还不少,过得五十里有家寺庙,素斋不错;再过不远,还有家小酒馆,那里的招牌菜也是一绝,当然那里的酒更香。”
伍文画听得好菜,双眼发亮,再听得好酒垂下嘴角。伍文画是易醉体质,在咻咻五岁时,中秋宴上多饮了一杯红酒,昏睡了两日,醒来时见儿子双眼通红,神情紧张,便再也没喝过酒了。
非常君在疏楼龙宿离家赴学时就被告知义母只能喝一杯的规矩:“义母,在那掬了酒,做几只醉蟹,再弄点酒酿圆子,咱回院吃可好?”
伍文画从椅子上直起身:“多弄点你们爱吃的吧。咱哪时候去那南武林,尝点辣菜。好久都没吃过美味的小辣味了。”
习烟儿喝完最后一口汤:“义母,庄子上不是有那红红的辣椒吗?”
“旅游嘛,去了当地,当然要品尝那的特色佳肴了。南山的辣椒做出的菜,与南武林这种地方弄出来的菜,同属辣味,但味道也有差别。我们自己做的辣得醇厚、麻口,说不定那里就是酸辣、甜辣呢。”伍文画前世喜欢吃辣,湘菜、川菜都会做,其他菜系略略知道粤菜,其他就没怎么尝尝过了。
到了苦境,不吃遍苦境,感觉对不起穿越的自己。有亲人作陪,更是极其愉悦的事情。
第二十四章
书房内,上官信韬头靠椅背,望天花板,脑中神思飞旋,小弟看来是卷进局中了。学海无涯,英才汇聚,是个好的练手之地。建造之事也得抓紧,是时候将海贸提上家族会议了。开年后的计划,又要多一项。
“大爷,这有封信。”管家进来递上一厚厚的飞信。
上官信韬打开一看,是木府、易法商都联名信,信中提议召开一次商道论坛,加强合作。
“有意思。那就推动个商业联盟嘛,成立个商会吧。趁着苦境平静,多赚两钱,势大则根深,高端人才也要多培养,尤其顶尖战力多多益善。”上官信韬思忖了一会儿,重新提笔写下脑中闪过的计划。
伍文画大汗淋漓地执剑站立,非常君拿着一条毛巾跑过去。
“黝儿,这活儿,你不用干的,有时间多学点东西。你玲珑姨写信来,说要看看你,还有建议我送你去仙门学艺。不过,这建议,就当没听说过。”伍文画记得冽红角可是提到过仙门的。那头顶九根红烛的仙门创立者,可是坑惨了非常君。
“我才不要与义母分开。”非常君大声说道。
“好,不与义母分开。快去洗个澡,吃完饭就要准备上课。”伍文画捏了一把小家伙的婴儿肥,提着剑向自己的居室走去。
坐在阳光里,伍文画展开信,有两封,一封是书童谨言的,另一封是咻咻的。这孩子,话说这么少,还没有一个书童说得多。等会儿,写信好好说说他。
学海无涯真这么好,我读书的时候,大学班级里可是划了好多小团队的,四年下来,同班同学没讲过两句话的也不是没有,宿舍里也不总是一团和气,看看“学府学长友爱学弟,老师德高望重”之类的意思都出来了,报喜不报忧。
“吾之母亲,该不聪明的时候,智商就上线了。”疏楼龙宿读完信,摇头道。
“主子说的话,越来越有夫人的风格了。”谨言将宣纸铺平,磨好墨。
“是嘛。谨言,汝寄给上官的信,也要让吾过目。”疏楼龙宿平静道。
“是,主子。”谨言站到一边,应道。
“剑子、佛剑,不知到了何处,万里江山景,入心的感觉是怎样,疏楼龙宿必也会瞧上一眼的。”
疏楼龙宿龙飞凤舞,书写“心远地自偏”。这五字,还是小时母亲在耳边念叨的一首诗中的一句。那时,南山里里外外都跑遍,跟着母亲种药摘果,如今陷学海风波,倒是怀念幼时简单。
就在疏楼龙宿笔走龙蛇时,学海无涯最高会议召开。这次,礼部、乐部和御部三部联合推进制章改进,数、射部反对,书部作壁上观,太学主高坐一旁,听两方阐述。
会议结果公布,引发学海无涯热烈讨论。学子划分两大派门,守旧和唯新。风潮蔓延整个学海时,疏楼龙宿平静地在藏书馆还书借书。
太史侯将信纸在蜡烛上点燃,明跃的火焰,烧腾起他内心的愉悦。这一次,就当为以后进入学海无涯高层做锻炼吧。
东方羿一箭击中靶子,震颤的箭翎如他心境,脑海中老师的话“哼,你要能太史侯一般,为师还用得着操这份心”不停回放。太史侯,可恨!
“龙宿,知道吾唤你来所谓何事?”太学主,将宣纸用镇纸压着一角,气定神闲地问道。
“老师应在问最近学海的规章典范之事。”疏楼龙宿长身挺立,吐语清越。
太学主赞许地看了一眼:“哦,那对此,你的想法呢?”
“弟子初来乍到,当以融入学海为先。”疏楼龙宿思索道。
“哈,龙宿,你的答案当真如此!吾以为你不想施展胸中才华。”太学主眼眉一挑。
“承蒙老师看重。弟子母亲常说才华是一样耗时间才可得的东西。学海揽四方才,弟子只是微末,仍需时间进悟。”疏楼龙宿躬身谢道。
“也罢。为师就等着你学有所成,为学海效力。”太学主轻抬臂膀,表示送客。
退出太学主院门疏楼龙宿的自是不知,太学主所写之物。他也没心思猜度,今日能以来时甚短和学识尚浅为由退,明日则无以理由退了。没想到,学海内部势力演变如此,以后只会越来越激烈。罢,罢,趁此岁月还静,先学到东西再说吧。
时间悄悄地流,学海无涯十年一次地招生又开始时,疏楼龙宿已成长为俊俏美姿仪的青年了。
在疏楼龙宿成年举办弱冠之礼时,伍文画就将家搬到了龙家新买地建造的大院里。
本以为搬来此,能与咻咻多呆一段时间,没想到学海无涯课业繁重,咻咻没什么时间来回奔波。弱冠之礼时,还是自己跑到学海无涯附近的酒楼好好做了一顿生辰宴。伍文画住在仙门附近城镇的院子里,回忆往事。
那日,春风暖苦境,酒楼暂停营业,上官信韬提前几日从老家赶过来,操办宴会。
宴会上,太学主并几位学海老师也来参加咻咻的弱冠礼。礼上,儿子戴冠束发,风姿华彩、翩然朗俊。从小小的一团子,成长为现今成年男子,那一刻,所有的辛苦都化作了骄傲。
咻咻弱冠礼后,赶来参礼的玲珑姐就打包自己与黝儿来到他们家。对于仙门,伍文画并不想送黝儿进去,上官信韬有一句话说动了她。天命虽不可违,但也可小改,非常君被你所养,还担心他长歪?
怎么可能,是吧,自己的儿子一个个都很好呢。
伍文画此刻仍旧这样认为。雨玲珑踏进院子,就见文画妹子安静坐在阳光下傻乐。
“妹子,清醒点。唉~这十来年光阴,你外表没变也就罢了,现在这智商还往下掉。怪不得你儿子们捉急。”
“姐,你说话也越来越没正行了。”伍文画拉过玲珑姐的手,坐到一旁。
“嘿,我可不像你,这么多年,我老了不少,身体也发福了。”雨玲珑摸摸自己的脸蛋,“妹子,你肯定比我长寿,哪一天我去了,你帮我看着点我的孩子们。”
“姐,你说啥瞎话子。咱都得活得好好的啊。”伍文画摸着手上不再细嫩的皮肤,一种别样的涩意在胸口蔓延,无边无际,仿佛要吞没自己。
第二十五章
“傻妹子,你姐我都看开了。这些年,遥儿和箫儿都一副青葱少年样,再过很久,也是如此模样。你家非常君入门晚,资质出色,如今成长为好青年了。龙宿是儒修,到了后面时间也会静止的。信韬呢,这么多年一个样子,他啊,与你一模一样,自我认识你来从没变过。这啊,就是你们的命。活得长也好,活得短也好,终归都是一世。人生在世,苦不堪言。妹子,以后的日子,长着呢,你要多开心一些,活得好好的,守着孩子们。”
伍文画紧紧握住对面的温暖,这样的日子,真地不多了啊。这也许就是自己来此居住的原因之一吧。
今天的阳光,没有暖意,照得人眼睛生疼,流了不少泪。
桂花树下,紧紧把臂的手,相互依靠,从秋阳望见了秋月。
一袭黄裳,头戴顶冠的非常君进得家门,就看到月光下,自家义母与玲珑姨两人沐浴月华的身影。
秋樱从非常君手里接过一篓大闸蟹,送到了厨房。
伍文画眨眨眼睛,回头对非常君道:“黝儿,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到。适才去湖边老伯家里去买了又大又肥的蟹子回来。玲珑姨,可带回尝尝。”非常君温和地开口。
雨玲珑站起身,拍了两下衣服上的褶皱:“不了。明天,那老伯会送几篓到家,你都回来了,遥儿也到家了。妹子、黝儿,我得先走了。”
“黝儿,送下你姨。”伍文画嘱咐儿子道。
“哈,文画姨,我来接娘啦。”玉逍遥蹦跳着跑进来,“非常君,你的大闸蟹呢,给我来一打。”
雨玲珑快走几步上前捏着儿子耳朵道:“你这孩子,白长几十年,看到娘,也不请个安,一天到晚就想着吃。”
“娘,你轻点。非常君看着呢,他可是师弟,留点面子啊。”玉逍遥佯装喊饶。
雨玲珑加重力道:“臭小子,面子事大,是吧,来,你不叫娘,不给老娘留面儿,老娘也不给你留。”
“娘,痛痛痛。”玉逍遥喊痛后,将耳朵来回揉揉,“娘哎,你咋越过越回去咯。”
“臭小子,你以为你娘还年轻。”雨玲珑两手叉腰怒吼。
玉逍遥跳远两步,捂紧双耳:“娘,你中气十足,年轻得很。那个,娘,咱拿了东西就回去。我想吃你做的清蒸大螃蟹了。”
伍文画好笑地看着这对母子互动,吩咐厨下挑选的大个螃蟹二三十只塞到了好吃宝宝的手上,目送两母子消失在巷子里。
“咱两家挨得虽近,各自关了门,也就自成了天地。”
“义母又在感慨了。今天,发生何事?”非常君揽过义母肩头,比了下两人身高。
“你这孩子,自长成后,就喜欢做这种举动。习烟儿,在厨房呆得挺快乐的。我在你说的觉迷津海,将那里的岛买下来了。也不知道,为什么你就喜欢那里,离南山居隔得那么远。”
非常君坐在义母身边,嘴角含笑听义母唠叨。每当转移话题时,义母总是以唠叨始。看来,从义母那打听不到什么了。义兄对付义母的招数,非常君学不来啊。也罢,等下去信问义兄。
疏楼龙宿接到信的时候,学海无涯新一度招生刚刚结束。凭着十年如一日的用功,疏楼龙宿在文武上将其他学子甩得远远的,长年居榜首,因此新学弟们进学堂后,第一个听到的大名就是疏楼龙宿。
“哎呀~吾之母亲与她之好姐妹呆一处,泪就不停。非常君,汝的观察力还有待训练。世上无奇不有,鲛人一族居然存在于世,如此机密的事情,义弟能探得也是不易,仙门秘事还是不打听为要。母亲曾说的未来之事不可不防。”疏楼龙宿展纸提笔,逐一写上嘱咐。
学海无涯迎新后,就全力准备儒教论典大会。此次,儒教盛事举办地在万朝城举行。届时,儒门各脉将派出代表齐聚此座城市。太学主在疏楼龙宿名字上划下重重一笔,龙腾于渊,那么就从此起步。
“哼,不守规矩的小子,有太学主罩着,轻而易举就获得了儒教大典参与资格。”
酒楼里,太史侯正与一头戴金冠着红衫的儒雅男子吐槽。
“太史兄,汝可不能再喝了。”红衫男子正是上官信韬。开在学海无涯附近城镇的君子楼,是上官信韬所建。
用伍文画的话来说,哪里的钱好赚,自然是学校旁边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上官信韬购地置产,学海无涯旁的小集市已有了城市雏形。
与太史侯认识,纯属巧合。年轻人倚红偎翠,来君子楼找乐子,进来后发现就是一寻常吃饭宴客地,本打算退出去的时候,见大堂饭菜飘香,委实诱人,遂成了常客。一来二去的,就与巡场产业的老板熟识了。
“吾没醉。想吾太史侯,那小子没来前,何等受学弟敬仰、受老师关注。没成想,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既生疏楼龙宿,何生太史侯!”
眼前儒生吐露醉话,上官信韬边点头边换盏。太史侯拍了一下上官信韬的肩膀,继续大声道:“龙老板,名字同都有龙字,你这尾就谦虚低调多了,若不是有缘熟识,还真不知你腰缠万贯、博学多才。也不知是哪样见钱眼开的父母,养出了闪瞎吾眼的那尾卧在珠宝珍珠上的龙!”
上官信韬摸着下巴想想“见钱眼开”=伍文画,很合适!
此时见钱眼开的伍文画正在见钱眼开。跟着非常君上了仙门,当然这不是伍文画第一次入仙门。
“哎呀,老头,你们家越来越阔气咯。进门的3d效果棒棒哒,能不能将技术转让转让,好让我家房禁严点。当然,咱也可以换一种合作方式,你出力我出钱,让苦境名门世家都装上3d结界,钱就哗啦啦流进口袋。”
伍文画一到仙门大殿,就冲九天玄尊噼里啪啦说起入门时看到的阵法成像。
九天玄尊素白的严肃脸上一脸嫌弃,玉逍遥、君奉天、玉箫、默云都低下头闷笑。非常君站在义母身后,赶紧垂下头,此时若没有装看不到,等会儿,义母口中的老头,不会将义母怎么样,却是会自己让课业加重。
“龙夫人,汝如此教子,实不可取。”九天玄尊皱着眉头,盯着非常君道。
“嘿,老头,你的心思,我可一目了然。你看我儿时,也在看你儿。”伍文画庆幸自己看得到冽红角,将黝儿的事情打听得一清二楚。
第二十六章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说得没错。”九天玄尊顿了一下,脸上僵僵地说道。
说完这句话,他便也离开了。伍文画不雅地翻了个白眼:“我终于知道他老婆为虾米不要他了。哼,仙门创始者,不解儒学经义,望文生义,没文化。”
“那个,姨姨,二师兄还在呢。”玉箫小步挪过来,扯了扯伍文画的衣角子。
“哎哟,那啥,不好意思哈。”伍文画抱歉地一笑,对君奉天道歉道。
君奉天耸耸肩,表示不在意,朝伍文画拱了拱手,朝外面走去,玉箫赶紧松开伍文画衣角,冲冲说了句告退,就追着君奉天去了。
玉逍遥想追赶君奉天,被伍文画嗖地拉住衣摆:“逍遥小子,陪我聊会天。”
玉逍遥停下来,诧异道:“姨呀,你个老婶子,与少年人有啥好聊的。”
“握了个草,臭小子,欠揍!”伍文画不客气地给了玉逍遥额上一毛栗子,“你个傻小子,一辈子活该是个单身狗。”
“姨啊,你儿子三了,回家就可以揍着玩。还有,单身狗是什么东西?能吃么?”玉逍遥摸了额上的痛点,问道。
“麦装一出真痛的样子,我给了一红块,你娘还不得追着黝儿弹回来。单身狗,就是一辈子讨不到媳妇的老光棍。”伍文画没好气地看着这孩子。这小子,装作没心没肺,一副游戏人生的样子,实际心里门儿清。
玉逍遥放下手,抬起头,挑了下眉头:“唉~姨姨,你就是一个单身狗的老婶子。”
玉逍遥丢下这句话,跳开三步,飞快地冲出了大殿。伍文画拍拍胸:“熊孩子,下一次,不在你头上敲三个毛栗子,我跟你姓。”
默云拉着非常君退到一边,小声道:“你娘一直这么稚气吗?我都比她成熟。”
非常君立即松开小师弟的手,轻功一闪,快速离开大殿,生气状态中的义母,不让她发泄出来,苦的是自己。小师弟保重。
“哼!小子,你刚才嘀嘀咕咕跟黝儿说什么,麦以为我没听到。小小年纪,就装着大人,你累不累啊,还有,麦像山脚下那些没见识的长舌妇一样,躲在背后说话。知道的,当你是童言无忌,不知道的揍了你,你也得受着。你那个头上扎了九根蜡烛的师尊,一点审美能力也没有,你麦学他。
看看你,吃得胖乎乎,像我这样喜欢小孩的怪阿姨,都不稀得看你,知道不?有的小孩,婴儿肥,那是可爱,你吗,胖胖的,称不上难看,但也没什么特色。要知道,仙门是隐世大派,总有一日是要见人的,那个时候,你顶着这样一张脸,人家只会夸奖仙门伙食好,不会说仙门有仙君,遗世当独立。你叫小默云,是吧,名挺好听的,形象也要配得上这样飘逸的名字。我们一家人走出去,哪个不说儿子帅母亲靓。你以后走出去,跟你师兄们站一起,也不能坠了他们的颜面。
当然,如果你想学习那九根蜡烛束发老头审美,就当我没说,反正你也没那面镜子,看不到自己的时候,辣的是别人眼睛……”
大殿外,玉逍遥拉着末日十七说道:“十七,以后千万麦惹女人,她们的唠叨能力太强了。看看小默云,啧啧,真可怜啊。”
“你拉我出来就是为了看这一幕,太无聊了。”末日十七双眼里,满是玉逍遥跳来跳去探头探脑的身影,绷着一张脸问道。
“也不是啦。我跟你说,刚刚师尊可是被文画姨言语给挤走了。目测,能制住姨的只有我娘。我咋就没学到娘的一两招呢。”玉逍遥想起从小以来,母亲眼一横,文画姨立马噤声。
末日十七拉着玉逍遥的袖子拖着他:“走啦,你小师弟不会有事的。”
“唉~~可怜的小默云,受着吧。”玉逍遥顺势拉起末日十七向山下溜。他刚刚可是看到师尊被文画姨言语挤兑后,闭关去了的。有文画意姨在山上一日,师尊一日便不会出关。
万朝城是三教为灭魔而立。如今,与幽界初缔合约,儒教选此地此时举办盛会,不乏有警告之意。
疏楼龙宿、太史侯、东方羿等人代表学海无涯而来,人一到,就被主办方迎到了专门准备的小院里。
“哼,某人真是大少爷做派,到哪也改变不了奢华。”
太史侯见疏楼龙宿管事带着人重新布置他的房间,就语带讽刺。
“比不了逛红怡楼的豪掷千金。”疏楼龙宿瞥了一眼太史侯,从他身边跨过去。
“主子,夫人说与这种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人,没有什么好计较的。哦,这话是夫人怕主子累到,让小的在恰当时候告知主子的。”谨言跟在后面,复述伍文画的话。
太史侯正待转身进自己的房间,听到这句,门窗哐哐。东方羿站在他身后劝道:“太史侯学弟,一个下人的言语麦放心上。”
“哼,龙家的人令吾厌恶。东方羿,你该回自己房了。”太史侯说完,转身关上门。
门外,东方羿微笑着点头。转过身,笑容退却,双眉紧皱,嘴角垮下,眼神闪过一丝冷光,双手在宽袖里握成拳。
“主子,那东方羿变脸真快。”谨言躲在自家主子门后,偷偷打量对面动静,看到这一幕,说道。
“是嘛。这与疏楼龙宿无关。这种事,涉及他俩的,偶尔关注下。东方羿胆敢将火延伸到这,就剁了他的爪子。无耻小人,成不了气候。”疏楼龙宿坐在铺了白虎皮的软榻上,将手中珍珠扇搁在几上,语气森然。
“是,主子。”谨言记在心里。
“隔壁住着的是学海无涯之人,老墨,不去熟识下吗?”应无骞从师父那出来后,就跑来找墨倾池。
“不了。德风古道的同仁等会就来,吾要去迎接一番。”墨倾池是出来游学的,听说这妖魔出没,便来到了此地。
应无骞叹了口气,新认识的伙伴不与自己一同玩耍,罢,罢,去撩拨下其他儒门的人好了。
第二十七章
伍文画第一次来云海仙门,就被云天上的云鲸惊艳到了。这头鲸,太可爱了。
“小鲸鱼,我又来看你了。这次,从东海里打捞了一些好食材,昨天刚送到,今早我就做成了丸子、饼子,来,尝尝好不好吃。”
云鲸一脸幸福地眯着眼睛,大口吞咽,好吃啊,美味啊,美妙的滋味高兴得它尾巴一摆一摆的。
玉逍遥刚刚从山下回来,听到云鲸欢脱地叫声:“今天云鲸咋那么高兴?”
非常君站在一边猜测:“肯定是义母带了一堆美食在投喂它。”
“哇,它那么好的待遇。啊嘞,不行,我也要蹭一点吃。”玉逍遥从草地上站起身,拍了两下草屑,准备起身冲刺时,玉箫凉凉地道:“大哥,听说你可是狠狠得罪姨姨了的,还连累小师弟受罚。”
“哪有的事?”玉逍遥摸着头,不承认。要是话传到母亲耳里,自己就要啃三个月的干馒头了。
小默云一脸鄙视:“大师兄,你让我代过,小师弟可记着了。”
“啊呀,小师弟,我俩关系这么好,分什么你我呢。下次,带你下山吃好料。”玉逍遥一手箍着小师弟脖子,笑嘻嘻。
“大师兄,放开。就因为吃好料太多,被文画姨说胖乎乎,影响仙门形象。”小默云现在耳朵里、脑门上都是“胖”这个字。
“哈哈哈哈,那是姨姨开玩笑的,当不得真。少年人长身体,多吃是福。否则怎能长成像大师兄一样玉树临风的美男子。”
玉逍遥被小默云甩开后,转而挂在君奉天身上,没正形地说道。
非常君转过身看风景,仙门的景色多年不变,还是南山的景一年四季分明,有层次感。再过段时日,与义母同去游历吧。首先,去看看义兄。
玉箫捂紧嘴背过身,走到小师弟身边,两人同朝玉逍遥翻了个小白眼,君奉天推搡不开也就任他挂靠了。
玉逍遥斜靠在师弟身上,满足地伸个懒腰,突然回头,惊得跳起:“啊呀,姨啊,你麦追啦。”
伍文画本想悄悄过去,让熊孩子尝尝爱的抚摸,没成想,这娃命好,被发现了近在咫尺的自己。
一个前头跑,一个后头追。姨侄俩围绕着仙门开始马拉松之旅。
“我若是拦阻玉逍遥,你们会拦阻我吗?”非常君眉毛一挑。他这话主要在问君奉天。
君奉天双眼含笑回道:“我也想看逍遥被龙夫人整的场面。”
“上次,大哥可是拿了我的银簪烤鱼了的。那根簪子是二师兄送我的生辰礼。”玉箫有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大师兄上次也拿了我的银两下山。”小默云有点肉疼,自己没吃到合欢斋的限量糕点。
四人默契十足,围堵玉逍遥前方路,任玉逍遥大喊大叫,不为所动。也不做什么,在前路上扔个树枝、丢几块石子。
玉逍遥欲哭无泪,那是树枝吗?明明是一株碗大的树;那是石子吗?谁见过可当凳子、桌子的石子儿。
伍文画扯住熊侄子的衣裳,两手开工,向两侧拉伸熊孩子的双耳:“下次还说我老不?今儿我就倚老卖老,让你这个熊孩子长长记性。”
“痛、痛,姨,我眼泪都要出来了。”玉逍遥立即求饶,“姨,你家可爱的侄子错了,你大人大量,原谅我吧。”
伍文画松开双手,将手里的丸子、饼子递到非常君手里后,对玉逍遥说道:“哼,看在态度不错的份上,今次就原谅你了。啧,玉逍遥童鞋,你的人缘不咋的呀。”
此时的玉逍遥揉着双耳,大声控诉:“你们这些没人性的叛徒。”
“非也,非也。非常君为母出头,乃孝也。”非常君将手里的吃食分散给另外三人,随意丢了个丸子入嘴。
“大哥,你拿二师兄送我的生辰礼当厨具,就要想到今天。”玉箫恨恨地咬了口蟹黄饼。
“大师兄,你将我的银两拿去买东西吃,害我错过等了半年的合欢斋美味。”小默云想了想,还是吃个鱼丸吧。
君奉天轻咬一口海苔饼,味道不错:“只是告知你,大师兄位置不是你的。”
玉逍遥见四人吃得满嘴流油,自己的姨姨在一旁虎视眈眈,嘴硬道:“哼,今儿个我还就不理你们了。去找高冷小子玩。”
玉逍遥口中的高冷小子正是倚情天。伍文画并没有见过这个仙门人,好奇地跟在玉逍遥后面。
一口水潭,边上一个高马尾的青年正在练剑。这孩子长得够俊的,就是太冷了。
玉逍遥从巨石上跳下,对倚情天嚷道:“喂,同门的,我玉逍遥又来看你了。这次,还带了好吃的来。”
伍文画站在石上,望天,这熊孩子太机灵,从手里“夺”过心心念念的饼子丸子,那青年的礼物,估计都入了熊侄子腹。
倚情天收剑站立,看了一眼伍文画后,对玉逍遥道:“我告诉过你,这里不欢迎外人。”
“什么外人,那是我姨。做饼子的人。”玉逍遥嘴里啃着蟹黄饼,手里甩着一小布袋吃食,心里乐滋滋。
倚情天皱眉:“我说的外人是你。”
玉逍遥掏出一颗鱼丸子塞进倚情天嘴里,含糊念叨:“嗨哟,吃了我的东西,就是我的人,不准吐。粮食不易得。”
伍文画看得好笑,坐在石头上,对下面的两人说:“年轻人,叫何名?”
“他叫倚情天,是师尊新收的同门。”玉逍遥代答。
“用不着你来说。”倚情天吞下丸子,继续提剑打算换地方再练。
“倚情天,拒人千里之外的你,不孤独吗?你看,这傻小子,孤独的时候,就跟人起肖,死缠烂打。”伍文画询问。
玉逍遥大口吞下饼渣,反驳道:“姨姨,麦说得你真了解我。”
“臭小子,我忙着呢。没空管你。”伍文画扯下一根枯草,“搞不懂你们少年人。我去找儿砸啦。”
说完,留下两个面面相觑的年轻人,便离开了这处小山涧。
非常君正准备展开信,见到伍文画进来:“义母,你来得正好。义兄来信了。”
“咻咻说什么了?”等非常君读完信,伍文画也喝好了一杯茶。
非常君放下信纸,将心内想法道出:“义兄说,目前他在万朝城参加儒门论道盛典。这次参赛完,回到学海无涯后,便会向太学主提出游学计划。最近,孩儿也正在思考游历事宜。义母,咱仨娘俩一同出游如何?”
第二十八章
伍文画从桌上拿起信纸,重新看了一遍:“还以为里面会有游学地图呢。出游挺好的啊。不过,黝儿,你的东西都学到手了?”
“哈,义母不是很了解九天玄尊吗?在教徒艺上,他的压箱底可是会传给亲传弟子的。我这个记名弟子,待遇差了那么一丝丝,但总归该学的也全学完了。”非常君倒了两杯茶,“鬼族的东西、义母的藏书阁、上官大哥给的东西、义兄的收集,这些也够我学的了。”
伍文画心疼地看着亲手养大的孩子,自责道:“当年,我就应该坚持不送你来这破地方,偏上官小子拿天命说事。这傻子人觉称号,有什么意思。九天玄尊的赐号就这么重要!”
“义母,人觉称号下来后,我感应到一丝天命了。它的轨迹,在大势,小的变动应是可以的。未来,我做好一个吃瓜群众,应是没大问题的。义母,还请麦忧心。”
非常君隐隐约约记得有人曾找过义母,提起过自己未来命运。因着天机,即使自己听闻过未来的故事,但也正在遗忘。所想不通的是为什么义母和上官大哥却记得真清楚。
伍文画满眼疼爱:“好吧,这事儿,就说到这吧。黝儿,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小时候,义母曾说过带你出去玩来着。”
非常君内心闪过一股暖流,幼时事,以为义母只是随口一说:“没什么要求,有好食材的所吧。”
“你这孩子,想将习烟儿带上就直接说。咻咻去游学,我们跟着他后面混吃混喝,美死他。”伍文画对儿子扎根学海无涯十分不满,自他入学以来,全家没过个团圆年,也没在中秋一起赏月了。
非常君对义母孩子般的话语,已见惯了。这次出游,但愿她玩得愉快。
万朝城的儒教盛论举办得十分成功。疏楼龙宿的风姿令儒门各脉惊叹,这一次也是疏楼龙宿第一次走到台前。同时,学海无涯的声望力压众脉,在世人面前显露他深藏底蕴。
初绽风华的疏楼龙宿此刻正坐在学海无涯近旁自家酒楼里,他头痛地揉了揉额角,餐桌上的书信正是原因所在:“哪有儿子出游,母亲跟随的道理?”
上官信韬为自己倒了一杯茶:“此时不正在上演这一幕。”
“汝就没什么与吾说吗?”疏楼龙宿这话说得颇咬牙切齿,上官信韬真是能耐,仿字水准一流。
上官信韬悠哉地喝完一杯茶:“哈哈,龙宿,汝小时的恶作剧之事,你之大哥记忆犹新,尤其是账目之事。你若是不愿,大可与你母亲说。”
疏楼龙宿想起小时在书房捣乱,将十几本账簿线头剪断,将它们打乱顺序,那时,上官信韬的脸都铁青了:“呵,那时吾怎没一页一页撕成两半。”
“你若这样做了,受累的可是你母亲啊。”上官信韬因祸得福,从伍文画身上学到了更方便的记账方法。如今,商业触角延伸广深,未尝没有此记账方法的功劳。
疏楼龙宿以扇遮下巴:“汝忘记每次被气得跳脚的是谁了。”
上官信韬嘴角抽抽:“得,咱麦提往事了。龙宿,你也真了解母亲,她知道你游学,不跟着才怪。要怪就怪你在自己好了,这么多年在学海无涯一次家都未回,用她的话来说,就是怨念冲破天际。”
疏楼龙宿取下珍珠宝扇,仔细摸索扇上磨损的纹路:“这扇是母亲一针一线所绣,保养得再好,也添了时间的光轮。想要把新的,配上华丽无双的自己,也是真难。”
“你自己作的。”上官信韬翻翻上眼皮。
“哈,也是。母亲貌似从未送过汝什么东西。”
来而不往非疏楼龙宿,扎心的一句话,秒杀了上官信韬。后者郁卒地闷了口热茶,烫了舌头。
疏楼龙宿抿了口温茶,继续说道:“上官,汝在母亲心里,还比不上非常君。万一,母亲再收养几个,汝就更没地位了。”
上官信韬瞪了对面紫衫人一眼:“疏楼龙宿,那时你的地位也岌岌可危。”
“咦,疏楼龙宿可不是要糖的婴孩啊。”疏楼龙宿显然已忘记非常君初来乍到后的表现。
上官信韬本想帮他回忆回忆,想起他噎死人不偿命的个性,索性闭了嘴,叫了一桌好菜,化解心头郁闷。
九天玄尊接过非常君递上的手札:“你考虑好了?”
“弟子已想清楚。义母年事已高,趁岁月存续,带她泛游天下,是弟子的心愿。”
非常君此话一出,九天玄尊,额角直抽,这个瞎话张口就来的弟子,咋那么膈应。伍文画年事已高,天大的笑话,站在你非常君面前,就是做妹妹的份。她要是年事高了,为师这把年纪摆在何处,也罢,终归只是个记名弟子,再天资聪颖,也不能为云海仙门所用,也不敢用:“为师准了。若一日,仙门危机,还望你回来搀持。”
“师尊说的哪里话。仙门有你这根顶天柱在,世上可没人敢捋虎须。再说了,天迹、地冥、少主等人皆人中之龙,个个当世罕有。在师尊的教导下,一日千里不足以形容。弟子愚钝,好游山玩水,嗜天下美食,担不起此重任。”
非常君曾记得义母说过,九天玄尊是个极端偏心眼儿,好的都塞给自家儿子亲传弟子,不好的就让别人家孩子担。
九天玄尊扯了扯嘴角,终是意兴阑珊,挥挥手让非常君退下。无担当之才,终究不是自己心目中的人之最。这么多年,庆幸自己没看走眼。
玉逍遥坐在山顶壁上,双眼直视着山脚下。那里,一抹黄色身影消失在茂密的林子里,倏而又出现在拐角处,直至消失天边。
“你不送他一程。”君奉天立在玉逍遥身后,询问道。
“不了。当初,他来仙门,也是为了母亲的心愿。这么多年,文画姨相伴,母亲过得很开心。如今父亲不再打理家中事务,做起了富家翁,我也放心了。”玉逍遥从山脚将视线收回,望了会天,转过头对君奉天说道。
君奉天装作没有看到他想流眼泪的模样,望着山下林子说:“伯母,有此挚友,人生也圆满了。”
“哈哈,奉天,我们也是一对亲如兄弟的好朋友,麦羡慕、麦羡慕。”玉逍遥大力地一拍好友肩膀,挂在他身上道,“走走走,咱俩痛快饮一杯。”
君奉天挣扎未果,被拉着走离山顶:“那啥,父亲说不能饮酒。”
“哎呀~奉天,我可没说饮酒哦”
山风吹走少年人的笑语,这是独属他们的好年华。云鲸听得,兴奋地叫了两声,声音传出老远。
非常君回头看了一眼天上的小黑点,伍文画从马车里伸出头喊道:“黝儿,走啦。”
非常君洒脱一笑,跃上马车。再见了,仙门;再见了,同门!
第二十九章
伍文画坐在马车上,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剥的核桃仁。这次,她拒绝了雨玲珑的相送,在她心里,知这一次,将是永别。
非常君将壳子扫到一边,让丫鬟收了,自己取出一副跳棋:“义母,好久没下它了,咱再比试下如何?”
“呀~你多大个人了,还玩它。不玩,太聪明的小鬼,走不赢。”伍文画体会到黝儿的心意,配合地说。
非常君做了个倒桌的动作:“原来义母是嫌我太聪颖,哪有这样当母亲的呢。别人家的娃,都是嫌蠢的。”
“呵呵,你也知道那是别人家的娃儿蠢哦。”伍文画拿起女工篮,“聪明的儿子,自己玩吧,我要绣东西了。上官说咻咻想要新的扇面。黝儿,你想要什么?”
“义母,还是麦太劳累了,给我绣个方帕就是。”非常君得到的大件,是当年咻咻所经历的一遭。
那本畅销的青春期卫生本本,非常君购买了不少,一一送给了同门。义母的著作,是当然要支持的。这几年里,伍文画游诊的时候,辨方集方,整理了一本常见病痛药方书出来,也颇受欢迎。
太学主对疏楼龙宿想出门游学,特来求取推荐书信,不是很意外。每年,学海无涯弟子都有不少出去游学或做任务。嘱咐优异弟子几句后,写了几封书信后,就让疏楼龙宿离开了学海。
伍文画不急着回家,与非常君游乐一般的姿态享受苦境的山山水水。
这日,母子俩来到一处荒僻的野店。店内客人寥寥无几,因这处店子是方圆二十里难得一见的歇息之地,倒也能维持下去。
“这位夫人、公子,小店僻陋,只有清水面招待。”老板在面摊前招呼。
非常君瞅了下四周,桌上只五人在坐,其中三个行商客应是饿急了,面扒吃得嘀溜作响。其余两人应是江湖客,一人器宇轩昂,一人肃眉傲脸,都是高手。
凌绝顶接触到非常君的视线,坦然一笑:“小友,何不坐下来浅尝一碗清水面,这是难得的机缘。”
非常君见器宇轩昂的俊美男子与自己搭话,施了一礼道:“非常君便尝尝这难得。义母,需要来一碗吗?”
伍文画腹中有点饥饿,想到车上自备的干粮煮粥已是吃腻,便开口说道:“可以。”
母子二人选了一桌坐下,等着面条的到来。长日锟的声音自后方传入:“剑论已毕,与吾决斗一场。”
伍文画眨眨眼,虽然想看这场武斗,但瞥到说话男子腰间的佩剑,还是歇了念头:“好久没坐在这种小店吃饭了。”
“孩儿还以为义母一直都泡在富贵水里。”非常君很少听到义母讲她过去的事情。
伍文画从筷筒里抽出两双竹筷,递了一双给非常君:“没受过饥寒苦倒是真的,至于富贵嘛,也是在有了咻咻后才出现的。”
“哼,无饥无寒,受天眷顾如斯,还称不上富贵,未免太贪。”长日锟因了凌绝顶的拒绝,面吃得也不合胃口,气撒撒地道。
伍文画用眼神按住非常君的动作,皮笑肉不笑道:“在杀人当家常饭的男人,我之贪婪不足一提。”
长日锟右手按剑,剑意飞出,凌绝顶手中扇一扬,剑意消散风中。
非常君悄悄松了口气,将岫中掌息收回。伍文画仿若未觉,继续说道:“世上的贪,世人皆以为无非名、利、生,然而还有种贪,以道做掩饰,践踏他人性命,枉顾自我生命,这才是天之虫蠹,窃道之贪。”
长日锟岂是轻易说服之人,剑气横荡,翻了桌,飞了椅:“我不杀手无寸铁之人,拿起你的剑,决斗一回。”
凌绝顶剑势一扫,劝慰道:“好友,这位夫人根基在你之下,她所说者于你有失偏颇,但也不无道理。你的剑道,在挑战高峰,何置山丘于心?”
伍文画立身按剑,无惧道:“哼,被说痛脚,恼羞成怒,打算溅血三千,当我会害怕,还是以为你能杀得了我!”
“义母,万不可上前,如要迎战,也是我先上。”非常君亦起身,蓄势待发。
凌绝顶头痛了,不得不站在伍文画母子前:“好友,一斗三,你毫无胜算,也不符你的剑道。”
长日锟气纳胸腔,右腿后退,弯弓提剑,斩崖锋芒闪,人已不见。
伍文画屏息凝气,甫捉空中气息,凌绝顶划开剑境。这一切都发生在刹那,一柄素纸折扇击在长日锟执剑之臂上,破开他剑招。
罕世剑胎,岂是易与。一招被破,另招接踵而至。伍文画面对可怖的对手,激发最强杀招。此刻她什么也没有想,什么也听不到,苦练寒暑二十载的“万花一灭”,倾元一击。
凌绝顶接住非常君袭向长日锟背后一掌,轻笑道:“小友,你的母亲并无事。”
非常君撤掌收回,原地消失后,扶住义母。伍文画握剑的手滴着血,丝丝沁入剑柄,狂花神剑初饮血水,剑身闪过白芒,若不是凌绝顶铸剑有成,也发现不了这剑的兴奋。尽管自己很好奇此剑神异,然而好友的状态更让人担心。
长日握着断剑,哈哈大笑。笑中带出了眼泪,也不知这泪是祭奠斩崖,还是在笑自己狂妄。
大笑三刻,长日锟迈着豪步,离开了野店。凌绝顶与两人施了一礼,先行告辞,跟着长日锟后面走了。
马车上,伍文画嘶嘶地吸着冷气,对正在包扎手上伤口的非常君道:“黝儿,你紧崩着脸,一点都不好看哦。”
听得义母如此说,非常君明白她怕是没一点愧意,手上白纱多裹上两层,让她握不了剑。
伍文画看着右手被一层层捆成个粽子样,随了黝儿的发泄:“与高手对决,这么刺激啊。怪不得上次黝儿,你下到云鲸体内的水潭中,与那只丑八怪战了个天昏地暗,回家后勤学苦练。”
非常君惊异地抬起头,看着义母的脸,手上不知轻重地拍了下伍文画受伤的手,疼得伍文画皱了下眉头,将手抽出来:“黝儿,这世上有很多奇妙的事,你义母我呢,经常时不时能偷看到很多秘密。在江湖上闯荡,你要记住这种亲人担心的感受。你也不想我决斗,可惜那个剑客不是轻易就能改变立场的,即使我认输,他也只会要人性命。遇到这种角色,自然是战一场。”
非常君重新拿起白纱,在义母手上打了个结,说道:“义母,这话去跟义兄说。”
伍文画眼神一暗,脑袋耷拉:“唉~这时候想到的咻咻,就不是可爱型的了。黝儿,你也是个塞满芝麻粒的瓜瓜。”
第三十章
养伤的伍文画,一路好吃好喝的回到了南山居。非常君原以为义母会跟他做保证,思考自己该签何种条件,才不会与义兄提起她受伤的事,结果一路上,义母好吃好玩到伤愈,都没等到义母的半个说好话的字。
回到南山居的第一件事,就是看账上余额。伍文画趁着闲暇,安排了一应事务,打开了小剑毛的积蓄,这孩子这么多年都没消息,这钱放在那也是放着,继续买地,争取买下几座山头,未来一日他也有个落脚地。小和尚走的时候也没留个什么东西,平白无故地借钱给他,他也不会收。问下咻咻,小和尚的产业该怎样置办好。
过得两日,疏楼龙宿从学海无涯处赶回。上官信韬坐着马车,跟在后面也一并来到南山居。
“哟哟,云海仙门真是养人,黑脸也能洗成白脸。”疏楼龙宿的珠宝扇已换了一把。
非常君看到这扇自是眼熟,义母在自己面前一针一线所绣,掏出方帕蒙上眼:“唉~小时见义兄,珍珠满目,如今见了,珠宝开展,义弟还是蒙一会儿好,免得闪瞎了我一双美目。”
上官信韬看不得二人斗绣品,坐到一边孤零零喝茶。伍文画听丫鬟汇报说咻咻回来,马上飞奔出院子,来到前面。
“咻咻,娘亲的小咻咻。”
疏楼龙宿飞闪过自家母亲的飞扑,站在她身后说道:“母亲,能解释下汝受伤的事吗?”
非常君识机地退到一边,与上官信韬做起了伴。作死的义母,还是交给义兄处理吧。
伍文画僵硬地转过身,呵呵笑道:“那个,咻咻啊,这么多年没好好在一起吃过饭了,咱先上菜吃饭吧。”
“母亲,汝转移话术的技巧还是那么拙劣。”
疏楼龙宿双眼里满是笑意,话语却是扎了伍文画的心,这聪明儿子,咋那么糟心。
“咻咻啊,那个受伤,就是手掌而已啦,其他都没事,麦太担心。几年没见到你了,娘亲可想死你了。”
疏楼龙宿转头示意非常君,得到他肯定的点头后说道:“母亲,咱没有下一次。不适合江湖争斗的汝,吃吃喝喝就挺好。”
伍文画听儿子松了口气,赶紧拉过他马不停蹄地答应:“好好好,你说得都对。哎哟,长得比娘亲高一个多头了,就是脸上没什么肉肉,等会儿多吃点。”
上官信韬将座椅挪开一些,插话道:“哈,你儿子身上肉可不少,麦这样瞪我。”
伍文画拉过儿子坐在两人中间,没好气到道:“哼,谁知道你又给我儿子加了什么任务。哪像你一张大方脸,出去一照就知道吃得多吃得好。”
“哈,如此说来,黝儿被你照顾得也不好嘛。”上官信韬瞅了眼同是瓜子脸的非常君。
被点到名的飞非常君正在为三人斟茶,听后答道:“唉~非常君坐着也躺枪哦。母亲一日三餐均会想到孩儿,我的胃口都被养刁了。”
疏楼龙宿饮了一口茶,笑道:“义弟,不站在娘亲这边多讲两句嘛,啧,娘亲,汝不是白疼他了么?”
“义兄,非常君若多炫耀了两句,你中午的饭菜怕是都吃不饱了。”非常君说完抿了一口茶水。
伍文画随他们交流,淡定地吩咐丫鬟们上饭菜。上官信韬心里可惜地没看到伍文画为俩儿子一副捉急的样子。
南山居的日子过了几日,确定了游学游历路线,收拾了两日,便上了路。
江南自是风华地,文昌斐然,俊杰良多。疏楼龙宿拿着拜贴和推荐信去拜访本地大儒,非常君便带着伍文画寻觅街巷小食。
“黝儿,你天生就是美食家。这家的东西太好吃了,好久没吃到这么饱了。”伍文画摸摸肚子,瘫坐在椅子上满足地慰叹。
非常君夹起最后一块豆沙糯米糕,软软糯糯,甜而不腻,是娘亲喜欢的口味,以后可让习烟儿多试试。
此时的习烟儿正坐在一旁,一小口一小口品尝:“觉君,这些的用料配方,我大致有数了。”
伍文画伸出左手摸了摸习烟儿的小脑袋:“小烟儿真能干,以后出本美食攻略书,义母帮你卖。”
自知道黝儿的鬼体被分离出来后,伍文画就没少撺掇非常君让习烟儿认自己为母。想到习烟儿长大后,成了那个冷俊的黑袍刀客,伍文画心里开心极了。自己这运气没差了,又多了个儿砸,真好!
非常君从桌上夹起一个蟹黄包放入习烟儿碟子里:“奖励你的。”
习烟儿眯起眼睛,大大的笑容挂脸上:“谢谢觉君。义母,我会努力学遍天下菜,做给你吃。”
“好哇,义母等着。”伍文画被习烟儿的甜嘴弄得开心不已。
非常君笑笑接话道:“义母,这地儿好地方还不少,过得五十里有家寺庙,素斋不错;再过不远,还有家小酒馆,那里的招牌菜也是一绝,当然那里的酒更香。”
伍文画听得好菜,双眼发亮,再听得好酒垂下嘴角。伍文画是易醉体质,在咻咻五岁时,中秋宴上多饮了一杯红酒,昏睡了两日,醒来时见儿子双眼通红,神情紧张,便再也没喝过酒了。
非常君在疏楼龙宿离家赴学时就被告知义母只能喝一杯的规矩:“义母,在那掬了酒,做几只醉蟹,再弄点酒酿圆子,咱回院吃可好?”
伍文画从椅子上直起身:“多弄点你们爱吃的吧。咱哪时候去那南武林,尝点辣菜。好久都没吃过美味的小辣味了。”
习烟儿喝完最后一口汤:“义母,庄子上不是有那红红的辣椒吗?”
“旅游嘛,去了当地,当然要品尝那的特色佳肴了。南山的辣椒做出的菜,与南武林这种地方弄出来的菜,同属辣味,但味道也有差别。我们自己做的辣得醇厚、麻口,说不定那里就是酸辣、甜辣呢。”伍文画前世喜欢吃辣,湘菜、川菜都会做,其他菜系略略知道粤菜,其他就没怎么尝尝过了。
到了苦境,不吃遍苦境,感觉对不起穿越的自己。有亲人作陪,更是极其愉悦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