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田福生的算盘
第二十九章 田福生的算盘
田福生道:“不妨说来听听!”
王子衡大着舌头:“这个狼王……”
“梁王。”
“哦,对,这个梁王,其实还是不太放心,要把事情做得更缜密一些。三个赤军统领奔赴三个不同方向,但真王妃只跟着一位统领,去的地方才是真正目的地。这么做,是以防万一,三路人马同时出问题的概率要比合做一路小很多,风险就分担了,对不对?”
田福生投来赞许的目光:“哎呀老弟,要不怎么说我田福生这双眼睛,就从来没看走过眼呢!不错!当时这三路人马,一路走乌撒方向,北上四川;一路走关岭方向,直入q中腹地;最后一路走百色方向,东进侗区。老弟,你再猜猜,王妃和财宝在哪一路?”
“中路!”
王子衡很肯定:“明军为防备梁王王室从周边各处缝隙逃窜出去,四川、侗区肯定有精兵把守,也是警惕性最高的军队,所以北路南路两队人马明显就是打掩护去的,搞障眼法,重要东西不会交给他们。而中路则不同,傅友德率领的几十万大军主要集中在q中腹地,任谁也不会想到,梁王会让财宝往天罗地网里面送。梁王正是利用大家这种心理,兵行险着,钻了明军自负大意的空子。”
田福生道:“你还真是让我越来越喜欢!是啊,几十万大军驻扎,又是得胜之师,自然都是骄兵。故而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边关,谁都想不到梁王愣是在大家的眼皮子底下将王妃和财宝藏到了q中。梁王妃和中路护送统领早已得到指示,财宝一旦妥善处置,立即杀掉兵勇,自己也自裁,至死都要守护好财宝。那么这笔财宝的出路就只有两个了:要么永埋地下,无人知晓;要么有幸香火不灭,子孙根据祖上叮嘱悄悄取出来,留作大用。”
王子衡忽然激动得跳了起来:“这么一说,我就想通了:原来我们在侗区发现的那具尸骨,敢情就是南路护宝大队的队长啊!”
田福生心道:算我高看你!我还以为你又想到了什么独到的见解,譬如我们此次合作的大事正是针对这笔宝藏的,那倒能让我少费很多口舌。
只听王子衡又道:“但我就奇怪了:梁王这笔财产既然能顺利掩藏,那么天下知道这个秘密的就应该没什么人吧?为什么姓龙的搞得这么清楚?”
田福生道:“不错!活人确实再没谁能知晓这个秘密。当年沐英留守云南,死后还被追封为黔宁王,他的子孙世镇云南,沐氏一族穷几代人之力,最终也无法找到这笔宝藏的下落。
“二十多年前,龙五爷在云南刨了一个小墓。这个墓年代虽然久远了,但极其寒酸,龙五爷找了个遍,也没发现任何值钱的东西,也难怪这么多年下来,都没人打它的主意,因为它实在太不起眼。若不是遇到龙五爷这种见坟就刨的主,当真会永远被人忽略。
“最后在尸体的破袖子里发现一块手绢,上面密密麻麻写了些字。龙五爷粗略看了一遍,却让他发现个惊天秘密!”
“不用说,肯定是跟这笔宝藏有关了!”
“是啊。原来这墓的主人,居然是梁王的一个宠姬。梁王之所以宠她,是因为这女子不仅姿色出众,更难得的是长了一颗七窍玲珑心,不知藏了多少巧妙机关。但因为她出身汉人的关系,风头永远都被王妃压着。
“当年梁王一筹莫展的时候,这位宠姬就在身边,而转移宝藏的主意也是她出的。她出完这个主意,就预感到梁王会对她不利,毕竟秘密嘛,越少有人知道越好,所以她便将过程悄悄用手绢记载了下来。这份心思,应该跟今天很多小女生喜欢将心事写在日记里差不多。
“后来不知道是不是梁王杀死了她,毕竟再精明的人,也不会将临死前的一切都了解得清清楚楚,并记录下来,反正她死了。这个精明的女人死后,身边就这么块手绢,上面的内容,除了极少的一些牢骚和自伤身世,大部分都是讲如何帮梁王出谋划策,掩护财宝出境的。”
王子衡不禁替这个女人感到委屈:“梁王还真是刻薄,那么多金银财宝,也没给这个女人陪葬一点点!”
田福生瞪大了眼睛,想道:这小子脑筋是不是有些闪?当年写作文应该经常跑题吧?
但嘴里还是说道:“刻不刻薄,咱们这些后来人又怎知道?当时毕竟情况紧急,能给她个葬身之地就算不错了。鸡蛋粑粑,你别扯开话题!咱们还是继续说正事。那块手绢上将过程写得都很清楚了,唯独财宝的目的地说得很模糊,就只‘筑山为佳’四个字。”
“筑山?好熟悉的名字啊!哦,难道就是省城市郊的筑山?”
“既然人家都说了要送往q中,那q中还有几个筑山?龙五爷无意中得知这一秘密,从此就上了心,可筑山这么大,到底哪里才是藏宝地?他前前后后花了二十多年心思,近日终于弄清楚了。所以这次他找我合作,为的就是这个宝库。
“老弟,你得想想,人家花这么多心思掩藏起来的宝贝,会是个小数目?所以啊,咱们此番若能将它弄出来,几辈子都花不完哪!这就叫一劳永逸!鸡蛋粑粑,只要成功,老子决定从此退休!”
说到这里,田福生难免激动,腔调都高了起来。
王子衡心下生疑:“话虽如此,可田哥你干嘛叫上我呢?我对你们说的那些东西从未涉及,可谓要经验没经验,要技术没技术,我去不是反而添乱吗?”
田福生道:“老弟,哥哥我对你可是一片赤诚,但你对我怎么老是揣着戒心呢?既然是兄弟,要发财为何不一起发?下地挖宝,我也谈不上经验跟技术啊,凡事都有头一回嘛!那龙五爷也不希望我多找人分他一杯羹,但我好说歹说还是说服了他,为什么?
“一来有好处不能忘了好兄弟;二来你处事机警,上回捉鬼就看出来了;三来人多力量大,龙五爷哪回下墓不是一帮人?再说你看看刚才龙五爷那副瞧不起人的样子,你真服气?”
王子衡心动了。倒不是因为田福生的这番说辞,而是宝藏本身的吸引力和龙飞虎对自己的轻视。
田福生是个头发丝都精到空心的人,他之所以要找上王子衡,跟他嘴里所谓的兄弟义气没半毛钱关系。
他跟龙飞虎纯属于合作关系,下地走穴也从没干过,所以他对这份生意揣着十二个不放心:宝藏的吸引力固然是大,但万一真找到宝藏,那龙飞虎起了歹心,暗中把他做了怎么办?
江湖中人都知道,龙飞虎可是个狠角色啊!
据说十几年前,在省东北有几帮后起的盗墓小团伙,能耐不大,心却毒。他们自知手艺不如龙飞虎,市场上干不过人家,于是相约一起,准备下狠手弄掉龙飞虎。
大家约出来谈判,龙飞虎只身赴宴。一言不合,二十几个小痞子齐动手,结果全让龙飞虎一个人干翻,当场残废了七八个。
如今龙飞虎年岁是大了,但余威仍在,若真干起来,田福生未必有赢他的把握。
田福生略动脑子,就想到了个不错的办法:找个人入伙,一旦龙飞虎起了歪念,自己也好有个帮手。
但找人也得讲究技巧,跟自己太熟或是行家,龙飞虎肯定会起疑,你信不过人家,人家自然也不会信你,他肯定会防备你是不是跟人合伙动他的脑筋,如此一来,大家互相算计掣肘,不利于顺利开展工作。
所以找来的这个人需具备如下条件:一,跟自己关系一般,看上去只是个生意伙伴,打消龙飞虎的戒心;第二,本事平庸,一定不能形成三虎的局面,否则他跟龙飞虎两不讨好;第三,不笨,关键时候还是真能帮得上忙,起到一定的牵制作用。
有了这几个预设,田福生在脑子里默念了一些人的名字,最终敲定王子衡。
他田福生精明,龙飞虎也不傻。从田福生提出要找个帮手,再到看上去傻不隆冬的王子衡进门,龙飞虎马上明白了田福生的意思,但他也没办法,因为仅凭一己之力根本搞不定这件大事,田福生不管怎么讲都是个很有本事的人,两人合作是利大于弊,而且自己一时失策,之前就给田福生透露了消息,此时换合作伙伴已断无可能。
不过眼下这个局面也好,田福生做得并不过分,找个第三者来平衡关系,自己也并没吃多大亏。所以龙飞虎生气归生气,但也不至于捅破窗户纸,闹个一拍两散。
而田福生呢,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这些老油条的伎俩,王子衡当然看不明白。当下定决心要干这一票的时候,只问了一个问题:“田哥,会不会有法律上的麻烦?”
第三十章 黑手印
田福生道:“老弟你放一百二十个心,什么后顾之忧都没有。那宝藏既然几百年来都是个谜,知道的能有几人?咱们神不知鬼不觉的把它弄出来,只要大家都守口如瓶,闷声发大财,谁会知道咱们做了些什么!
“再说了,那笔宝藏怎么说都是不义之财,咱们就当劫富济贫了,心理上是不是也过得去?好吧,就算最坏的结果,什么都没挖到,哥哥我今天也把话放这儿了,你的工作包在哥哥身上,怎么样?”
王子衡举起酒杯,与田福生铿锵一碰,发出一声悦耳的清脆:“得嘞!有田哥您这句话,兄弟我没什么好犹豫的了!”
两人心情大好,一瓶白兰地瞬间见底。田福生见王子衡好像有些意犹未尽,忙道:“老弟,不是哥哥小气。你刚刚也听龙五爷说了,明天晚上咱们就得赶往石板坡,剩下的时间得养足精神,毕竟熬更守夜的活儿大意不得,可别贪杯误事啊!”
王子衡只得作罢。
这时,外出接电话的高桂云走了进来,一头扎进田福生怀里,嗷嗷大哭道:“老罗走了!”
田福生闻言,先是一震,继而恢复平静,长叹一声,安慰高桂云道:“走了也好,走了对他来说是种解脱!”高桂云只顾痛哭,似乎非常伤心,少了平日的贫嘴功夫。
王子衡不明所以,向田福生投去询问的目光。
田福生一边用手轻轻抚摸着高桂云的波浪头,一边向王子衡解释道:“罗静斋老先生逝世啦!”
罗静斋!王子衡对这个名字绝不会陌生,可以说,绝大多数q省人都对他不会陌生。
这位罗老先生是从q省走出去的商界精英,享誉海内外。他早年在q省打拼,据说靠背背篼起家,成功后走出国门,移民美国。
他名下的“实瑞”“黔灵”几家企业,如今都是驰名国际的房地产和生物制药领域的巨头,一直以来,他都被视为q省人的骄傲。
王子衡听闻他的死讯,不免感慨了一阵。转而想道:“这么一位赫赫有名的大商人,跟田福生和高桂云又会是什么关系?”
田福生似乎并不想过多解释,他对王子衡说:“先散了吧,记住明晚的约定,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养精蓄锐!”
王子衡虽然满腹疑惑,也只能依言离席,与田福生告了别,自行回去了。
田福生将高桂云搀扶着坐上了她新买的迈巴赫,也驾车驶去。
一路上,往事涌上心头。
三年前的端午节夜晚,罗静斋突然造访田福生位于中景豪庭的住宅。
田福生自离开q东老家,就已在省城定居,极少再回去。这十多年来他生意做得很大,在省城数一数二的高档商品楼买套豪宅,也算是做门面功夫,为的是不能在同行面前跌了身份,更何况他也有那个实力。
当时田福生已躺下,听到罗静斋在门外报了名号,他赶紧下床迎接。这尊大佛,他可是无论如何也得罪不起的。
罗静斋的发家其实要比坊间传言的更加神奇,具体情形田福生不得而知,但他知道的是:自己是转卖古玩的二道贩子,而罗静斋则是玩弄文物的国际倒爷!
这个人很神秘,他这“倒爷”的名声在圈子内可谓人尽皆知,但却又屹立不倒。
田福生的古艺轩能生存,全靠罗静斋给他在海外提供的销路。而在世人眼里,大家都只知道他是个商人,房地产、生物制药、影视、物流,他均有涉足,而且做得都很成功。
罗静斋在省城的情妇高桂云告诉过田福生,其实“实瑞”“黔灵”这些公司都只不过是些空壳,业务也在做,但大都是亏损状态。罗静斋需要这些空壳做掩护,掩护他那些躲在阴暗处的文物交易。
高桂云说,哪天罗静斋要是折进去了,得有一大批大人物跟着遭殃。
和罗静斋相比,田福生实在太渺小了。全国各地,不知道有多少古玩商跟罗静斋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而田福生只是其中籍籍无名的一个。
罗静斋站在田福生面前,六十多岁的年纪,精神头看上去依然很足。但此刻,他的脸上写满惊慌。
“福生老弟,我这次来找你,算得上是托付后事的!”
田福生惊疑不定:“罗老,您胡说些什么呢?您可是要长命百岁的人啊,干嘛说这种吓人的话?”
他内心更大的疑问是:罗静斋每次回国来省城,都会提前跟他打个招呼,此次他怎会突然就回来了?而且连高桂云都不知道!暗自庆幸:幸亏今晚高桂云不在我这里。
罗静斋道:“你也知道,一般的生意我都是在海外操控,但这次不一样,东西太紧要,我不亲自回来看看,实在放心不下。来得匆忙,也就没知会你们。”他似乎看出了田福生心中的疑问。
田福生赶忙倒茶,拥着罗静斋坐在沙发上:“罗老,您坐下说!”
罗静斋坐下后,端着茶杯,问:“福生,以后什么打算?”
田福生一愣,笑道:“能有什么打算?继续干呗。您了解我,除了倒腾古玩,别的我都不会啊。”
罗静斋道:“别谦虚,你会的东西多着呢!依我看啊,国家虽然允许民间文物市场存在,但你也知道,咱们这行并不是都能见光的。而且我有种预感,最多不出三年,会出大事!”
“会出什么事?您是指哪方面?”
“当然是指咱们这行!见好就收吧,这些年,也捞够本儿了!”
田福生不敢相信地看着眼前的罗静斋:“罗老,这不像您的风格啊!”
罗静斋爽朗地笑道:“人嘛,贪得无厌时是一种风格,了悟参透时又是一种风格,你就别耿耿于怀了。前不久,我到北京去看望一位老朋友,这家伙年轻时比我风光啊,现如今黄土埋到脖子,全身瘫痪,妻离子散。他见到我的时候,拉着我的手老泪纵横,嘴里一直重复着一句话:‘报应!报应!’”
田福生观察着罗静斋说话时的表情,很认真,很安详。重点是,他说话的内涵与往日截然不同。这老东西究竟是受了什么打击?
“福生。”罗静斋扭头对视着田福生,“你是先生,我问你,你究竟信不信因果?”
“呃……”田福生被问住了,“罗老,您今晚这状态不太对啊!是不是想太多了?”
罗静斋摇摇头,脑袋连同后颈都靠在沙发上,自言自语道:“还是信的好,早信早解脱,我就有些后悔了!”听得田福生一头雾水。
田福生猜想,罗静斋此行可能是奔着一个极宝贵的东西来的。至于淘宝的过程中经历了些什么,旁人无从知晓,但不难想象,过程一定比以往惊险离奇百倍千倍,要不然罗静斋不会弄得像现在这样神经兮兮的。
罗静斋直起身,又道:“不管怎么说吧,我还是劝你早些收手,不管是从哪一方面来讲,都是为你好。我已经收到风,上面将有大动作整顿文玩市场,我早被盯上了。除了这些,我觉得你还是相信点天道这个东西为好。”
田福生不置可否,他认为罗静斋毕竟老了,难免会有点英雄迟暮。
“您的意思,这次回来是专程金盆洗手的喽?”
“洗手恐怕都来不及了。”罗静斋显得有些懊恼。
“不瞒你说,我刚从地底下上来不久,当时没考虑周全,把一样重要物件先托人带回了美国,想制造个大新闻出来。现在领会到一点天意,正准备赶回去阻止,顺道过来跟你们道个别。”
田福生道:“罗老,没必要自己吓唬自己,什么问题都是能解决的。”
罗静斋解开衬衣衣扣,露出胸部,对田福生道:“福生老弟,我不是要吓唬你,你见多识广,仔细看看,这是什么?”
田福生定神细看,只见在罗静斋胸口,有个隐约可见的黑手印。
第三十一章 挑衅
田福生看着那黑色手印,只觉诡异无比。他也算见过些世面的人,但对面前这个手印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枚黑手印不过儿童手掌大小,正压在胸口偏左的心脏位置。印迹既不像墨,也不像漆。田福生在征得罗静斋允许的情况下,伸手摸了摸,发现手印并不是从外部描绘上去的,而是像被人拍打过后留下的瘀痕。
田福生说:“您仔细回忆回忆,是不是之前有人拍过您的胸口?”
罗静斋道:“确定过了,不是人为的。从地底下上来,就感觉胸口有些痒,过了两天洗澡,才发现冒出这么个手印,洗不去也擦不掉,就是感觉有些麻痒。”
田福生手摸着下巴,一时也想不出什么答案了。
罗静斋再次背靠着沙发,仰头道:“我小时候听爷爷讲,说人死之前,阴间就会派小鬼来阳间勾魂。但有些人罪孽深重,死之前要受尽折磨,于是小鬼就得给这些人身上留下记号,比如在胸口拍个手印啊什么的。我爷爷不是大师,当时也就开个玩笑,这些东西他也是道听途说的,他说这话的意思,无非是想讲给我听,人哪,得做好事,不能作恶。一转眼几十年过去了,他老人家说过的很多话我都抛到了九霄云外,可是今天遇到这么个情况,你说是不是报应?”
田福生宽慰道:“罗老您别胡思乱想,说不定就是个巧合,可能是瘀血啊什么的,只是形状有些吓人罢了。您要实在不放心,我找找我大师兄,他可是位高人,什么都能化解的!”
罗静斋笑了笑,说:“算了,别费神啦,是福是祸我心里有数。福生老弟啊,你还是认真听听我接下来要讲的话。”
“您说,我听着呢!”
“其实你和桂云的关系,我早就知道。”
田福生闻言大骇,全身不自觉的颤抖起来:“罗老,您听我解释……”
“福生,你紧张什么?”罗静斋拉拉田福生的手,“听我把话讲完。我吧,垂垂老矣,人又经常在海外,从来没给过人家体贴和关爱,女人不就是需要这些么?想来都觉得惭愧啊!我不生你气,真的,福生!你把她照顾得挺好,没让她受委屈,我很感激。我知道自己时日无多,所以福生啊,桂云的后半辈子我也托付给你了!”
“我……”豆大的汗珠从田福生的额头冒了出来。
罗静斋紧紧握着田福生的手,动容道:“你可千万别推辞!我名下诸多产业,大多有名无实,是些空架子,但在省城交给桂云打理的物流公司还是盈利的。我冷落她这么些年,说句难听点的话,就是占着茅坑不拉屎,白白让她在我这儿耗尽了青春。所以临了,我得给她点实在东西。她头脑简单,不是做生意的料,往后你得多帮衬着她。”
田福生道:“罗老您别说泄气话,您身体好着呢……”
“福生老弟啊!”罗静斋再次打断他,“你就给我一个准话:到底答不答应吧?”
田福生望着罗静斋恳切的眼神,一时猜不透他到底是不是试探,只得点头道:“您放心,罗老,您说什么我都依!”
罗静斋又道:“我知道你有家室,也挺为难的,所以我不指望你能给她什么名分,就一句话,多想着她点。你的生意还要做的话,除了你自己的路子,咱们之间的合作关系照旧,中间还是继续让桂云给你搭桥。放心吧,就算我真不在了,桂云手里还是掌握着一些资源的,没人敢不认!好了,我今晚的飞机,现在还得赶去机场,有机会去美国看看我吧!”
田福生摆出一副挽留的架势:“好不容易回国一趟,要走也不急于一时嘛!罗老,您让我好生招待几天再走,可好?”
罗静斋摆摆手,不再多说什么,起身推门出去,楼下司机正等着他。
关于罗静斋回美国之后的情况,田福生都是从高桂云那儿听来的。
没多久,罗静斋就病倒了,检查之后,一众老外名医都觉得匪夷所思:在某种力量的压迫下,罗静斋的胸腔正一点点挤缩,严重威胁到心肺等器官的正常运转,而这种力量无迹可寻,也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经过会诊,专家们最后采取了一个史无前例的方案来维持罗静斋的生命,那就是将他的心脏和肺取出来,在胸前用一种特殊装置保养着,过程异常凶险复杂。
就这样捱了三年,期间罗静斋与活死人无异。
高桂云去看过几回,每去一次,都会发现罗静斋的身躯瘦小一圈,直至变成干尸一般的样子。医生介绍说,昏睡中的罗静斋还得忍受一种常人无法想象的痛苦,就算他想彻底晕去都不可能,大脑一直是清醒的,只是身体不能动弹而已。
高桂云对这个男人谈不上爱情,但却有着极强的依赖感和亲切感,眼看着他活受罪的样子,每每心如刀绞。
田福生想象不到罗静斋突然回国到底遇到了些什么,但他猜测,罗静斋的病状多半跟那个黑手印有关。
饶是他先生出身,见过许多大风大浪,但像这种怪异情况,他生平还是头一回见,而且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其中因由。
就在罗静斋去美国的一个多月后,《纽约时报》上刊登的一则消息震惊世界:沉睡千年的“金竹王印”重现天日,美国藏家以数亿美金最终拍得此物。
难道罗静斋那日说要赶回美国阻止一个大新闻,指的就是这件事?如果是的话,那么他最终也未能如愿。
车上,心情逐渐平复下来的高桂云告诉田福生:一天前,罗静斋突然回光返照般的睁开双眼,用尽力气向律师恳求安乐死,律师、医生遵从他的嘱咐,罗静斋就在两个多小时前离开了人世。
“汤臣律师打电话给我,让我明天起身赴美国,依照老罗生前立下的遗嘱,处理后事。老罗,他是个好人,至少我这么觉得。”高桂云在尽量抑制自己的情绪。
田福生点头道:“是啊,他是个好人!罗老身边的亲人不多,老婆早就过世了,又没有子嗣,桂云,你此次去美国,还得多操点心!”
迈巴赫行驶至古艺轩门口,高桂云望着车前窗,冷冷地说道:“呦,您的冤家来了!”
田福生刚熄了火,看见自己的老婆覃玉梅正带着俩娃站在古艺轩门前,凌娃儿在一旁候着。田福生的脸顿时变得难看起来。
“老板,嫂子刚到,我正准备给您打电话来着。”田福生一下车,凌娃儿就迎了过来。
田福生道:“忙你的去吧!”
凌娃儿挠了挠脑袋,本想提醒高桂云别下车,哪知他话还没说出口,高桂云已紧跟着田福生的节奏跨下车门,紧紧挽着田福生的胳膊,神情亲密地向覃玉梅走了过去。
这是*裸的挑衅。
凌娃儿无奈,他也不想看接下来的场面会是个什么样子,女人之间的战争对他来说,并没有多大的期待值,所以干脆一转身就进了店内。
“怎么不进去坐?”田福生冷淡地问道。
覃玉梅一边胳膊上挽着十七岁的大女儿,另一边胳膊挽着十五岁的小女儿。母女三人对眼前这幅景象视如无物,眼神中甚至捕捉不到丝毫惊讶与愤怒。
这样一来,原本趾高气扬的高桂云反而觉得有些受伤了。女人之间嘛,不害怕剑拔弩张,怕的恰恰是这种无视和不屑。
“又不是一家人,进你那门干什么?”覃玉梅干脆地回答道。
覃玉梅也不过四十出头的年纪,模样还算俊俏,但不像高桂云那般会打扮,穿着比较朴素。两个人各有各的气质,不得不说,田福生的女人品相都还不错。
田福生眼睛望向一边,道:“说吧,来做什么?”
覃玉梅的声音很柔软,但自有一种坚毅在:“田福生,好歹你也算个男人,一拖这么多年,是聚是散,麻烦你给句痛快话!”
“我老早不就说过嘛,等我回思州,会跟你痛快了断的。”田福生的语气已经开始不耐烦起来。
覃玉梅轻声笑了一笑:“你还好意思回思州吗?你做的那些荒唐事,哪一件让你有勇气回思州?行了,我跟你耗不起了,十多年了,请你不要再折磨我这个乡下女人!离婚协议书我带着的,麻烦您高抬贵手,签个字吧!”
她边说的时候,从口袋中掏出几页纸和一支笔,向田福生递了过来。
覅三十二章 往事
田福生抢过笔和纸,恼怒地砸在覃玉梅脸上,咆哮道:“覃玉梅你个疯婆娘,闹够了没有?赶紧滚蛋,别在这儿跟老子丢人现眼!”
连高桂云都被田福生的样子吓着了。
覃玉梅还是那副不慌不忙的样子,她的头发被扇得凌乱,两个女儿紧紧扶着她,脸上都没有一丝表情,那样子,好像她们正在冷静地欣赏自己的父亲表演。
高桂云冷笑道:“还真是犯贱呢!田福生都让你滚了,你像泡鼻涕一样黏在这儿干嘛?”
母女三人看都没看高桂云一眼,这让高桂云感觉好像喉咙里吞了只苍蝇。
小女儿弯腰捡起地上的纸和笔,递还给她母亲,轻声劝道:“妈,这地方恶心,我们走好吧?”
覃玉梅点点头,她理了理凌乱的头发,母女三人转身走向街道。
覃玉梅走了两步,又回头对田福生说道:“田福生,我知道你怨着我呢!但麻烦你搞清楚,当初弄丢儿子,责任可不在我一个人身上!”
“滚……”田福生用脚踹着店门前的垃圾桶,发出歇斯底里的吼叫。
覃玉梅再补充道:“你干耗着也没用,我问过律师,像我们这种情况,不是非得你签字才能离婚的。我来找你,也不过是想替你多少挽回点颜面。”
母女三人打了一辆车,安静地离开了。
田福生蹲下去,坐在门口的台阶上,双手抓着头发,鼻孔中“呼呼”喷着粗气。高桂云等他稍有缓和,才将他拉起来,一路搀扶着上了二楼的书房。
“为什么不愿离婚?”高桂云吐着烟,屁股靠在书桌上,淡然地问田福生。
田福生笔直地躺在木椅上,整个人摆的像个大字,悠悠地说道:“能离我他妈还不知道早点离?我田福生在思州老家,名声算是臭了大街啦,但两个老人死活不愿跟我来省城。咱们田家、覃家,是当地的大户,我要跟覃玉梅离了,二老在当地也就算彻底完了……”
“我没爹没妈,理解不了!”高桂云翻着白眼:“你那儿子又是怎么回事?从没听你提过啊!”
田福生眼圈泛红:“一二十年前的事了。我跟覃玉梅结婚后,生的第一胎,是个儿子,刚起了个小名,叫‘球球’,大名都还没来得及取,就让人抱走了……”
他的思绪又回到了二十年前那个风雪交加的寒夜,在族弟的家里,他正跟相好杨三妹在温暖的被窝里翻云覆雨的时候,覃玉梅踹开了房门,一屁股瘫坐在地上,满脸血污,指着田福生边哭边骂:“田福生你这个畜生!儿子丢了你还在这里快活,天杀的啊!”
田福生光着身子跳出被窝,抓着覃玉梅双肩追问详情。
原来刚刚生产的覃玉梅在家哄娃睡觉,发现儿子高烧,爷爷奶奶试了很多土方子,都不见好转。覃玉梅无奈,只好抱着娃连夜出门找田福生,希望一起将娃娃送到镇上的医院。
好心的村民提醒她,田福生刚刚进了杨三妹的家里。覃玉梅一听,只差气吐血:
杨三妹是田福生族弟田福强的老婆,田福强是个泥瓦匠,一年里大都在外做活路,常把老婆杨三妹一个人留在家。这大半夜的,田福生去找独守空房的杨三妹,还有什么好事?
覃玉梅也管不了这许多了,眼下儿子重要。
她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在山路上,眼看再下个坡就要到杨三妹家了,忽然从背后冲出一个人影。那人影一脚踹倒覃玉梅,伸手就抢她怀里的孩子。
覃玉梅一边呼救,一边用尽全力与人影厮打,可根本不是人家的对手。那人影往覃玉梅脸上狠狠地踢上几脚后,终于将孩子抢到手,几个箭步就消失在了雪夜中。
“田福生,你狗日的就是西门庆投胎转世,老婆坐月子你都不忘出去整两发!你们寨子里就没人么?让个人贩子横来直去?”高桂云调侃道。
“农村的环境你知道吗?山高路远,人户住得又不是特别集中,再加上大雪封山,路上哪有什么人?当晚我就邀约了族里一帮人,漫山遍野地去追,那人贩子早他妈不知去向了。后来也陆陆续续地寻找过,时间越长,希望也越渺茫,再加上一些原因,过了几年我不得不离开思州,找孩子的事儿最终也只得放弃了。
“我们农村人,都有个重男轻女的毛病,这膝下要没个儿子吧,总感觉在人前都抬不起头来!后来连着跟覃玉梅又造了两胎,你都看到了,全是姑娘!老子越想越气,要不是她覃玉梅大晚上抱儿子出来,儿子会丢吗?丢了就算了,可你他娘的肚子也太不争气了,怎么就再也生不出个儿子?”
“行了行了!人家覃玉梅说得也没错,弄丢儿子你可是也有责任的!”
“鸡蛋粑粑!你懂个锤子……”
“好好好,锤子你整天都挂着的,老娘不懂,行了吧?那也就是说,你这个丢掉的儿子,是一点线索也没有了?”
“倒也有点线索。覃玉梅当晚出门的时候,手里拄着根削尖了头的竹竿,与人贩子厮打的时候,她用尖竹竿捅穿了那人的右腿小腿肚,按理说,人贩子的小腿应该会留下伤痕的。可是人海茫茫,老子总不至于把十四亿人的裤脚都掀起来看一遍吧?草,败家娘儿们!别再提这烦心事了!”
田福生越说越生气,眼里都快冒出火来。
高桂云扭身坐在田福生腿上,双手勾住他脖子,自责道:“老田,都是我不好,不能生育,要不然一定给你生下一打儿子!”
田福生亲了亲高桂云的嘴,说:“别说傻话,我是命里不得儿子。你也知道,我田福生可不止你一个女人,但说来也怪呀,只要我播过种,到医院照b超一检查,全是姑娘!草,只好通通打掉。我吧,可能跟罗老一样,是在遭报应呢!”
高桂云伸出手指抵住田福生的嘴,娇声道:“可不许乱嚼!”
田福生吮吸着她的手指,连声说:“不乱嚼了,不乱嚼了!”忽然想起什么,一拍大腿,道:“小高,我差点忘了!你明天动身去美国,我就不送你了。去机场时,你帮我带张卡给王子衡,正好顺路。”
“什么卡?你干嘛不自己送给他?”
田福生起身摸出自己的皮夹包,取出一张银行卡,递给高桂云道:“这卡里有十万,你先拿给他。这傻小子,愣头青一个,我要先给他点甜头尝尝,以后才好利用。你就跟他说,这是我预支给他的工资,以后就跟我打工得了,我看他那样子,也不像有钱的!”
高桂云不解道:“我看那小子吧,人有点呆,一股书生气,他那本性,干得了你这行?”
田福生道:“宝贝儿,我来给你上上课吧。人没有本性一说,决定一个人思考方式和做事方法的,是圈子。一个人从小生活在某一个圈子里,养成的习性我们就管它叫本性;一旦再换个圈子,习性也会跟着转变,懂吗?”
“你牛逼!那你进了我的圈子,也没见你有多大转变。”
田福生将手伸进高桂云的大腿间,道:“你这圈子太窄,影响力还不够大!”
末了,又在高桂云耳边坏笑道:“再说了,我为什么让你去把银行卡送给他,你心里还不清楚吗,小馋猫?我看你早就想让他也进进你的圈子啦!”
高桂云娇羞地挣开田福生,轻轻捶了他一拳:“死相!”
第三十三章 送神
2016年6月26日。早上。
王子衡今天起得特别早,因为想着晚上将有大动作,所以决定早点将白象观请来的神像送回去。
神像自被请回来,王子衡对它还算虔诚,晨昏一叩首,早晚三炷香。只是临了要送回去了,王子衡还没见过这康志大将军的庐山真面貌,心中多少有些不甘。出发前,他决定掀开红布一看究竟。
神明都很大度的,不至于为这么一点小冒犯而怪罪于我吧?王子衡自我安慰。
刚准备掀开神像的红盖头,手机铃声又响了,电话居然是高桂云打来的。
“在你楼下呢,下来接接我呗!”高桂云很直接。
王子衡心中疑惑:她跑我这儿来干什么?可又不知怎么,心里却很期待,脚步早就不听使唤地往楼下跑去了。
出租屋楼下,只见高桂云妖娆地站在楼梯口,好像正在等他下来。
她穿着一套浅蓝色的衬衫式连衣裙,肩上挎着黑色皮包,说不出的妩媚动人。在她身旁的地面上,还立着一个红色手提箱。
王子衡四处张望了一下,问:“高总,您是打车来的?”
“对呀!我要去机场,路过你这儿,田福生有东西要我交给你。”高桂云温柔地说道。
“哦?田哥要给我什么东西呢?”
“王帅哥,你就打算让我一直在这儿站着,不请我上去坐坐么?”
“这个……”王子衡尴尬地笑了笑,“我怕我那脏地方,唐突了佳人!”
“哈哈哈……”高桂云笑得花枝乱颤:“什么狗屁唐突啊?你们这些读书人,尽他娘的不学好,拽什么词儿?啧啧,在王帅哥眼里,老娘也算佳人吗?哈哈哈!”
王子衡表示无法接招了,只好摆出个请的姿势。
高桂云倒是很大方,挽着他的胳膊,一扭一扭地就上楼了。异香扑鼻,王子衡红着脸,却也不想推脱,另外空出一只手来帮她拎着手提箱,只想时间就这样永远停留着。
进了出租屋,高桂云双腿交叉坐在王子衡的床上,两手反撑着床单,歪着脑袋扫视出租屋内的景象。
王子衡给她泡了一杯茶,局促地问道:“田哥让您拿什么给我?”
高桂云似乎有意掉他胃口,看着王子衡匆忙中放在床头地板上的神像,问:“这是什么?”
“没……没什么,一点私人物品。”
“哦,我还以为是充气娃娃!”神像依旧用红布盖着,高桂云没瞧出究竟。
王子衡挠了挠头,不知该怎么接话。
高桂云脉脉含情地盯着王子衡,没有说话,从皮包中取出一张银行卡递了过来。
王子衡面红耳赤地接过银行卡,高桂云缩手时,指尖轻轻从王子衡手上划过,王子衡感觉身上好像有千万只蚂蚁在爬。
“这银行卡……是……是什么……意思?”王子衡心想:难道这是嫖资?那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老田说了,以后你就给他打工,这是他预付给你的工资!哎呀……”高桂云说话的当儿,悄悄将几滴茶水洒在了裙摆上。
“这可怎么办?王帅哥,我裙子都脏了!你看看你这儿有没有什么地方给我换换衣服?”
王子衡的心嘭嘭直跳,明知一切都是套路,但嘴里还是假装老实地回答:“就这么个单间,高总,没……没别的地方了!”
高桂云假意嘟了一下嘴,娇嗔道:“你坏死了!那我就在这儿换吧。”
……
高桂云满足地离开了。
收拾好疲惫的身心,王子衡想到送神的事可不能再耽搁了。
穿好衣裤爬下床,回想起刚刚高桂云宽衣解带时,依稀将小内内丢在了神像头上,这可是大不敬啊。
王子衡忙捧起神像,一边揩拭,一边嘴里念道:“得罪!得罪!”
红布揭开,王子衡将神像一把丢在了地上,吓得面无血色。
那哪儿是什么神像?分明是一颗血淋淋的人头!
王子衡大概用了两三分钟才让自己平静下来,他将目光再次投向地上的神像,奇了,那还真就是一尊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泥神像!神像左手握着一面令旗,右手侧举,呈伏魔姿势。
被王子衡一摔,神像的下半身脱落,碎成了好几块。
“怎么办?向道长一再叮嘱过,千万不能让神像有什么闪失,现在该怎么跟人家交代?”
王子衡在出租屋里来回踱着步,心乱如麻。
实在想不出什么好的办法了。
王子衡当即决定,用胶水把碎块粘合起来,反正到时候是要用红布盖住的,极有可能蒙混过关。其他的一切后果都无暇考虑了,眼下最要紧的是哄过向道长。
王子衡去楼下超市买来几管强力胶,细心地将神像粘合好。效果还算可以,用红布盖住后,基本上没人瞧得出端倪。
他惴惴不安地端着神像,打车驶向灵山公园,一路上好几次回想到那颗血淋淋的人头,到底预示着什么呢?忽然,他想起一件旧事,顿时头皮都炸了起来。
“不可能!绝不可能!”
坐在他身旁的是一位富态中年妇女,手里抱着一条白毛小狗。自打他上车,那小狗就一直冲着他手中的神像狂吠。
已而,出租车司机和中年妇女都相继用手捂住鼻子,时不时拿眼斜睨他手中的神像。王子衡这才发觉,手中的神像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散发出腥臭的血腥味儿。偏偏神像被红布盖着,旁人看不出是啥东西,均是一脸警惕的神色。
终于,中年妇女憋不住了,叫司机停下来,她要下车。
司机驻了车,先是安慰中年妇女稍安勿躁,继而向王子衡说道:“兄弟,你手里拿着什么东西?打开来看看好不好?”
王子衡道:“一尊泥菩萨而已,别搞得这么紧张好不好?”
司机执意要王子衡掀开红布,否则报警。王子衡无奈,只好揭开神像的红盖头,确实是一尊泥菩萨,并无异样。但那股刺鼻的血腥味儿却更浓了。
司机板着脸道:“兄弟请你下车,费用我都不要了,赶紧!”
“凭什么呀?这儿离灵山公园还有两三里地呢,你凭什么把我撂这儿?”
司机不由分说,跑到后排,硬将王子衡从车厢里拽了出来。王子衡一个文弱书生,挣扎得几下,发现自己根本不是司机的对手。
出租车载着傲娇的中年妇女扬长而去。
王子衡骂了几声娘,只好选择步行。他也想过再打车,可是手中的神像确实太过离奇,为了不再产生误会,还是甩火腿算了。
行至白象岭半山腰的回龙潭,迎面正碰着一支施工队伍扛着铁锹钢锤等工具走下来。时已正午,工人们多半是下山吃午饭。
王子衡见石径逼仄,于是微微侧身,立足于潭水岸边,给工人们让出道路来。
谁料一个工人甩臂的动作幅度过大,从王子衡身边经过时,铁锹柄刚好碰着王子衡的肩膀。王子衡一个站立不住,“扑通”一声跌进了回龙潭里。
等人上了岸,那康志大将军的神像却早化在了回龙潭的潭水里……
白象观的院墙到底还是给拆了,想必刚才下山的工人们就是专门来拆庙的,看这进度,要不了几天,白象观的正殿便该变成残垣断壁了。
白象观内,向舜年道长正无精打采地打扫着庭院,现代化的大潮里,没人关心他心中的神灵该住在哪儿。
湿漉漉的王子衡站在向舜年面前,牙齿打战,全身发抖。
“向道长,我……”
向舜年慵懒地看了他一眼,挥手道:“行了,我都知道了!早就跟你说过,请神容易送神难。”
王子衡战战兢兢地问道:“敢问道长,还有什么可以弥补的措施吗?”
向舜年摇摇头,道:“苍苍不是巧安排,自受皆由自作来。善恶理明难替代,影形业在怎分开?突当后报惊无妄,细想前因信正该。此事从来毫不爽,不须疑惑不须猜!小兄弟,此事已结束,你回去吧!”
王子衡惊疑不定,怔怔地望向向舜年。
向舜年轻轻叹口气:“小兄弟啊,话都说明了,你看我这道观都守不住了,找谁弥补?又怎么弥补?哎,你只管回去吧!”
王子衡只好打道回府,一路上心事重重:这向道长是看出什么来了?他说的那些话有什么深意?总之,他与第一次上山时见到的向舜年又大不一样了。
与此同时,中铁酒店某房间内,龙飞虎已收拾好两大包工具,坐在床上,准备出发。但在出发之前,他还要等一个电话。
“嘀铃铃……”
手机铃声响起,龙飞虎赶忙按下接听键。
“老游,结果出来了吗?”
“五爷,为你这点破事,你知道我动用了多大的资源吗?”电话那头的人说道。
龙飞虎显得有些急切:“加钱就是了!快说结果吧。”
“我发了张彩信给你,看完赶紧删掉。”对方很谨慎,匆匆就挂了电话。
几秒钟后,龙飞虎的手机上收到一张彩信,图片上,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捧着手机,正在与人通话。男人所处的位置,是一个极偏僻的巷子,可是恐怕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样偏僻的地方,也有一台监控正对着他的面庞。
龙飞虎望着那张熟悉的脸孔,双目喷火:“果然是你!”
第三十四章 三合潭
2016年6月26日。午夜。
田福生开着自己的路虎,载着王子衡驶向石板坡。
石板坡是筑山东麓的一座小山丘,地处市西郊,本来是个极荒凉偏僻的所在,但因紧邻景区三合潭,故而白天游人甚众,至晚复归宁静。
这里原本是布依人的聚居区。当地布依人盖房,爱用石板当瓦,房子称作石板房;又因住在山坡上,汉人们干脆就把这山坡叫做石板坡了。
三合潭景区开发之后,政府对石板坡的布依人进行了异地安置,将石板坡改造成卫星景点。
田福生将车开到沥青路的尽头,被一座观景亭挡了下来。明月在天,银华铺地,除了风声水声,鸟鸣虫叫,听不到一点人的动静。
龙飞虎早已在亭中等候,此刻他正斜靠栏杆,悠然地抽着烟。他的身前,放了两个鼓鼓的帆布工具包。
王子衡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晚上十二点二十三分。
田福生下了车,扫视了一下四周,惊问:“五爷,您没开车来?”
龙飞虎道:“老子纵横江湖几十年,别的本事不敢吹,就这脚力敢说天下无双。你们从市区开车来要个把小时,我扛着两个包走山路过来,也只需要两个钟头,你们这娇贵身子可比不了!”
田福生道:“那是当然!五爷常年走地穴,练得一身好筋骨,功夫了得,我们哪儿比的了。但是这么大的景区在下边儿,咱们的动静不会惊着护园人么?”
龙飞虎向田福生招招手:“少说废话了,福生!快过来,我跟你讲讲形势。看门的那两个老鬼早被我下了药,不到明天中午起不来的。”
田福生与王子衡一起走进观景亭。
王子衡在月光下张望了一回,亭下五十多米处就是三合潭,三道溪流从大山中不同方向奔来,一齐注入百丈见方的深潭。
这口深潭地处山盆,几道水流汇入后,却再也不见去处,俨然就是一湖死水。
三合潭正东方向的岸边,矗立着一座崖面光秃秃的小山,呈棱柱形,四崖陡峭,山顶却树木葱郁,整座小山与周围连绵起伏的大山完全切断,显得孤零零的,其名曰鹤壁峰。
三合潭与鹤壁峰北面高大绵延的长龙,就是筑山,东西走向,山峦起伏,形势非常险峻。筑山脚下,有一条大河穿梭在支脉峡涧,很巧妙地避开了三合潭和它的三处来源,这条河就是省城的母亲河——明江。
三合潭景区被开发之后,人类痕迹就多了起来,山崖栈道、飞峡缆桥、长空索道比比皆是,王子衡大学期间也来玩过,游人们大都沉浸在现代文明所带来的刺激里,没有几人真正去欣赏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惊回首,离天三尺三啊!五爷,您说的那藏宝地,就在对面这大山中?感觉无从下手啊!”田福生感慨道。
龙飞虎道:“无从下手我把你叫来干嘛?好歹你也是当过先生的,你来看看,我们眼前这地方风水如何?”
龙飞虎是阴阳先生,身份虽然是打掩护的,但挖坟掘墓,看风水的手段是必备技能。这种人走到一处,两只眼睛首先观看的就是龙脉风水。
“您是说,藏宝的地方得根据阴阳五行来?”
龙飞虎道:“不错!但这回我们要反着来。”
“怎么个意思?”
王子衡插话道:“我明白五爷的意思。田哥,你想想,埋宝藏的人是想让人知道地点呢还是不想让人知道?”
田福生笑道:“什么话,当然不想让人知道!”
王子衡继续说道:“就是这个道理。中国人的丧葬文化里,最看重的就是风水,无论帝王将相还是平民百姓,祖人的坟墓一定要埋在风水宝地,这样才能福泽子孙。但随之而来的问题是什么呢?盗墓!主持下葬的人会看风水,盗墓的人也会看,所以千百年来,不管掩埋得多隐蔽的陵墓总会被人盗,是成也萧何败萧何。但这个问题可能永远都得不到解决,因为没有人愿意埋葬先人时不去遵从风水原则……”
王子衡太想在龙飞虎面前证明一下自己了,所以尽情卖弄。谁知田福生一挥手打断了他:“鸡蛋粑粑!这些东西还用你教?拣重点说!”
王子衡被他抢白,略显尴尬,接着说:“好吧!五爷的意思呢,是说埋宝藏不同于埋人,思路要反过来,得找个风水极差的地方掩埋,这样才能不引人注意。要不然的话,别人误以为是座坟,一刨开来却发现是宝藏,那不就亏大了吗!”
“哦,原来如此!五爷,你看我找这人不差吧?”田福生喜笑颜开。
龙五爷冷哼一声,不置可否。王子衡看他那副嘴脸,真想冲过去甩他两耳刮子。
田福生道:“道理可能都对,但也不过是推测。五爷,您不会就凭这点理论,准备开山破壁吧?怎么着也得有点干货啊!”
龙飞虎道:“你以为我这么多年来就在屋子里瞎琢磨了?早都探好路了!没有十足的把握,我敢轻易动手?筑山脉向自西而东,西方发脉必是庚辛龙。按天干五合的原理,乙庚合化金,丙辛合化水。你仔细观察,这筑山一路从西而来,除了南向几个弯拐,几乎笔挺对直,山上壁石嶙峋,山下大川奔流,随便哪一处的风水都不差。可到了三合潭、鹤壁峰这个位置,怎么样?”
田福生认真观察了一番,结合肚中那点少得可怜的风水知识,分析道:“三合潭以暗流行于地底,属沟源绝境;鹤壁峰孤独山头,前后穿风。这山与水合在一起,是个山飞水走、四顾不应的局势,正所谓山管人丁水管财,谁要把祖坟葬在这里,只怕子孙要倒血霉!”
龙飞虎补充道:“对呀!再加上潭据幽谷,峰顶龙门,气不流,水不动,明眼人一看就是个风水死局,咱们这些走地仙会傻到来这里堪舆寻穴?可以说,整个筑山范围内,没有哪里的风水比这儿还差了,把宝藏埋于此处,最是安全!这些年,我苦思冥想,多次实地考察,只觉得藏宝地非此地莫属。后来又常来摸索,终于被我瞧出门道,确定了宝库入口。”
田福生道:“那咱们还等什么?赶紧进去啊!”
“说的是!走!”龙飞虎丢掉烟头,就开始分配任务。
龙飞虎手握十八剁、肩扛着稍微轻便一点的工具包打头,王子衡扛着重些的工具包居中,田福生一手持手电一手拿*断后。
那*经龙飞虎改造过,威力大增,一二十米范围*杀豺狼不是问题。
看着一切都安排得井井有条,田福生打心眼儿里佩服龙飞虎:不愧是土耗子!
才走了没几步,殿后的田福生突然停了下来:“五爷,你有没有发觉,自打上了观景亭,好像有什么人一直跟着我们。”
龙飞虎转过身,用手电四下里照了一圈,道:“福生,别自己吓自己,我敢断定,咱们没有尾巴!”
三人下了石板坡,走到一处缆车驱动机旁,龙飞虎招呼两人都上了缆车,让田福生顶着门,呈打开姿势,他进操控室拉下开关,然后冲出来一个飞跃跳进已经滑动的缆车里,一行人缓缓向鹤壁峰峰顶滑去。
看龙飞虎那轻车熟路的样子,想必踩点工作做得很详备。
几分钟后,缆车已至鹤壁峰峰顶。
三人下了车,依旧保持刚才的队形,行进在小树林中。片刻,三人来到了崖边。
龙飞虎打开两人肩上的工具包,从里面取出三双带钉登山鞋,一人一双穿好;取出三捆长绳,一头牢牢系在峰顶的三颗松树上;又取出三把工兵铲,人手一把。还有诸如照明弹、罗盘、急救箱等一应工具,全由龙飞虎一一分配妥当。
转眼功夫,三人的腰间和手臂、大腿、后背处,全都挂满了家伙什,走起路来乒乓作响,两个工具包也空了。大家收拾停当,龙飞虎发出号令:“下!”
三人手握长绳,沿着鹤壁峰的陡壁开始下滑。
头一次有这种体验,王子衡的心情既紧张又兴奋。王子衡本来有些恐高,双脚刚刚离开峰顶的时候,忍不住浑身颤抖,但好在时间是黑夜,再加上两眼始终只望向上方,状态竟也慢慢地开始好了起来。
王子衡一边下滑,一边观察鹤壁峰,与旁边的筑山比起来它确实毫不起眼,但吊在半空打量,却发现它还是挺高峻的。
约莫下了二三十米,只听龙飞虎叫道:“到了!”
第三十五章 鹤壁峰
三人停住的位置,只见一株丈把高的苍松从崖壁上横斜生出,显得非常突兀。松树的根系牢牢扎进崖壁里面,树干与山崖结合处,是一圈长满苔藓的泥土。
王子衡在照片上见过黄山松的造型,长于山石,立于悬崖,生命力极强,长久以来都是文人雅士吟哦图绘的对象。看着眼前这棵松树,王子衡感觉它并不比黄山松逊色。
龙飞虎用手电照着松树根部旁边的崖壁,提示田福生:“你来看,这是什么!”
田福生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原来是有人在石壁上雕刻了脸盆大两个奇怪文字。
“咦,好像是八思巴文字,就是不知道啥意思,咱们几个估计都看不懂。”
龙飞虎道:“早找专家问过了!当初我在这鹤壁峰搞调研,曾经猫了三天三夜。发现这文字后,我就用纸拓了下来,专门跑了一趟北京,人家专家告诉我,这两个字翻译成汉语,就是‘长生天’的意思。 当年梁王妃将宝藏埋到这里,刻下两个字留作记号,也是提醒后人的意思。”
自古以来的大盗小盗,凡是在行业内成绩卓著者,身上都有一样闪光的品质,那就是恒心和耐力。梁上君子为得一单,往往提前数月踩点蹲守,酷暑严寒在所不惜;盗墓者为掘一坟,准备工作动辄就得几个年头,其间各种隐忍琢磨,非外人所能知。
世人谈及“盗”时,常常不屑一顾,但就其那份职业精神而言,却是值得我们学习的。
田福生道:“怪不得刻字的这块石壁,看上去这般干净光滑,原来是五爷一早就动过手脚的,还真是功夫不负有心人哪!”
王子衡也凑了过来,一脸疑惑:“就算人家有提示,那您怎么判断宝库的入口呢?这光秃秃的石崖上,可连一个洞窟隆都没有啊!”
龙飞虎用工兵铲拍了拍松树:“谁说没洞?洞就在树根这儿!”
“不会吧?”王子衡吃惊道,“就算这下面是个洞,可大家也看到了,松树根挤得满满的,人怎么进去?”
田福生笑道:“又不开窍了!你说是先有洞呢,还是先有树?”
王子衡略加思索,了然道:“哦,梁王妃他们来的时候,这洞口还没长松树,对,一定是这样!”
龙飞虎听不下去了:“傻小子,会有这么巧的事?人家刚把宝藏送进洞里去,那洞口就乖乖长松树了?”
王子衡无言以对。
田福生解释道:“其实很简单,你不要老是想着树一定是天然生长的,它极有可能是这样一个情况:这个位置,本身就有个洞,王妃那一伙人将宝藏和人手转移进来后,为了隐蔽,用泥土封住洞口,然后呢,这个泥土里面再插上松树苗,过了几百年,就变成今天我们看到的这幅模样了。这个设计很巧妙啊,旁人一看,只会感叹造化钟神秀,却想不到人有马良笔!”
这种鬼点子,想出来的人固然聪明,能看明白的也不简单。王子衡不由得暗暗心折。
“都少罗嗦了,抓紧时间刨树!”龙飞虎下令。
三人挥动工兵铲,对准松树根的位置一阵猛挖。
足足挖了二十多分钟,松树根部总算被刨出了个大坑,看样子,那确实是个洞穴。但泥土似乎被塞得过多,松树的根系也很发达,不仅扯着泥土,还扎进岩缝,眼下这个情况,想进洞似乎不太可能。
龙飞虎将工兵铲别回腰带上,抽出绑在大腿上的十八剁,一阵手起刀落,松树根全被斩断,整棵松树留恋不舍地坠下山崖,而后听见“哗啦啦”的水响声,松树已落入三合潭。
这种十八剁砍刀,据说是美军最早在越战中使用的丛林神器,披荆斩棘、放血劈骨无所不能,有着极强的野外实用性。此次龙飞虎只带来一把,作用却无需赘述。
撂倒了松树,洞穴口尚只足以钻进去半截身子。龙飞虎又从背包中取出一根雷.管、半米长的导.火.索和一小包炸.药,弯腰进洞就开始捣鼓。
什么叫机关算尽?龙飞虎就是活样板。
但田福生却有些担心:“五爷,这动静会不会太大?您老人家要把整座山都崩了可怎么办?”
龙飞虎手里一边忙活,一边回应:“放心,我有分寸!这点量,也就足够轰一轰硬泥块。”
龙飞虎布置完毕,探出身来,招呼道:“大家荡开点!”
二人依言荡开,距离洞口足有十来米远。王子衡紧紧贴着崖壁,大气都不敢出。
龙飞虎点了火,足尖一点,也迅速荡开。片刻过后,但闻一声闷响,泥块与石屑喷出洞口。大家等了一小会儿,确定不会有什么动静了,才又一起荡回洞口。
火.药味很呛鼻,爆破的效果还不错,洞内的泥土被炸散,洞壁只是稍有破损,并没有大面积的崩塌。
王子衡忍不住出言奉承道:“五爷,您要不盗墓,光这手爆破的手艺也不愁讨不到饭吃!”
只听田福生轻轻咳嗽了一声,月光下,龙飞虎的脸色显得异常难看。大抵一个人就算混蛋到极致,起码的面子观念还是有的。
王子衡自知说错了话,赶紧闭嘴,心中却想道:既要当*又要立牌坊,说的就是你这种人吧!
三个人先后解开绳索进洞,继续挥动工兵铲,一边往洞外刨挖泥土,一边摸索着前行。
泥土足足被塞了有三四米长的距离,打通之后,已经是完完整整的一个天然洞穴。三个人前后脚跟着走,不需弯腰,伸伸拳踢踢腿也可以,空间还算宽敞。
龙飞虎兴奋地说道:“大家打起精神来,财富之门已经为我们敞开!”
三个人整理好队形,依旧是龙飞虎打头,王子衡居中,田福生断后,开始往洞内进发。洞壁比较潮湿,头顶的渗水滴滴答答的,脚下时而会遇到水洼与暗沟,这一路并不好走。
途中,龙飞虎交代大家许多注意事项,譬如三个人的手电尽量只打开一个,足够照明就行了,剩下的电源切忌浪费,因为在洞中会遇到很多突发状况,耽误时间是常有的事;再比如进入洞穴之后切莫单独行动,以防进入支洞迷路,如果在大洞穴中迷路往往是致命的;随时提高警惕,不要大声喧哗,注意脚下的路况和身边环境,洞内的水不要随便喝,不明物体不要随意碰触等等。
田福生问道:“需不需要注意氧气的问题?我听说进入封闭空间长了,就会缺氧,到时候我们该怎么办?”
龙飞虎道:“那也得分情况,洞穴和墓穴就不一样。洞穴一般都与外界相通,随便一个小漏小缝都能保障洞里边的氧气充足,再加上大多数洞穴都有阴沟暗河,水源不断,所以基本上不存在缺氧的问题。墓穴则不同,它多半都是密闭空间,骤然与外界相通,氧气的供给不一定跟得上消耗,因此下墓的人,都要格外注意缺氧的情况。”
王子衡听在耳里,只觉得知识大涨。
他高中时读过一本网络小说,,内容就是讲盗墓的。该书场景恢宏,气势庞大,尤其是书中写到下墓时的各种离奇遭遇和神秘生物,让班上一众男生看过之后,都大呼过瘾。
因为对盗墓细节描绘得太过真实,听说就曾有人真认为作者就是个盗墓的,后来作者出来回应,全是凭空杜撰。
王子衡看过此书后,好几次在梦里亲身实践,每每进得盗洞半途,梦就醒了,让他懊恼不已。今天终于如愿以偿,虽不是盗墓,但探险求宝的性质与盗墓也相差不大,心中自是激动难言。
他是个爽快人,一路上免不了跟田福生和龙飞虎叨叨个没完,内容基本上都是小说里的情节。
田福生有一搭没一搭的跟他回应着,龙飞虎听得几句,直接讥讽道:“黄口小儿,自恃读过几天书,就想把我们这一行整清楚,那不是天方夜谭吗?看花容易绣花难,别的不说,你把写书的那小子找来,我来问问他,二十四山是什么?理论又如何运用于实践?他能跟我讲出个子丑寅卯来,我拜他为师!”
王子衡气不打一处来:你拽个球!懂什么叫娱乐吗?什么叫艺术吗?就你这一身土气,赚再多钱还不是活得跟条牲口差不多?
心里虽然诸多不满,但嘴里还是不敢顶撞。当下收声不再言语,瞬间冷场。
田福生看穿他的心事,为缓解气氛,竟开口唱起山歌来:
天上乌云摞乌云,
地下灰尘摞灰尘。
白天洗碗碗摞碗,
晚上睡觉人摞人。
……
田福生粗犷的嗓音在狭窄的山洞里回荡,显得格外滑稽;再加上歌词荤味儿十足,走在前面的龙飞虎和王子衡都不禁笑出声来。
三人不知不觉走了一段距离。这个洞穴没有岔路,但是弯道较多,七拐八拐的,人早已失去了方向感。
忽然,龙飞虎停了下来:“尼玛!怎么会没路了?”
第三十六章 鬼顶门
只见在龙飞虎身前,是一面坑坑洼洼的石墙。石墙与两边的洞壁严丝合缝,浑然一体,不像人工闸门。
“草!”龙飞虎气恼地挥了一铲子,石墙崩去一块碎屑。
“一定是我们刚刚没留意,走错了道,这洞明明是大有乾坤的,不可能是个死胡同!”田福生道。
龙飞虎点点头:“你说得没错!咱们往回走,仔细留意石壁两边,这回千万别漏掉任何窟窿。”
三人后队变前队,由田福生打头,开始往回走。
这一路返回,大家格外留神,仔细观察两旁的洞壁上是否还有其他支洞。
又陆陆续续转了几个弯,还是华山一条道,并无岔路。走着走着,田福生又惊叫起来:“见鬼!这边也没路了!”
王子衡和龙飞虎闻言大惊,听田福生的意思,就是说来路也被堵死了。
这怎么可能呢?三个人明明合力打通的洞口,怎么会被堵?
龙飞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扒开王子衡,跑到田福生跟前,只见眼前也是一面石墙,跟两旁洞壁严丝合缝,根本不像人为的。
“一定是咱们有遗漏!”王子衡心下着急起来。
龙飞虎皱眉道:“洞中比不得外面世界,情况复杂,不能等闲视之!这样吧,福生,我们再往回走一遭,这次我对着罗盘走。”
罗盘乃风水法宝,直接由老祖宗的四大发明之一指南针演化而来。阴阳先生拿它来进行风水探测,普通人也可用它判断方位。
“慢着!”田福生有所发现,他指着石墙上的一个缺口:“五爷,我记得这是您刚刚用铲子砸出来的吧?看来我们转来转去还是回到老地方了!”
龙飞虎沉着脸道:“福生,先别理会这个,按我说的,跟着罗盘走!”
龙飞虎上前开道,手中托着罗盘。三个人再次原路返回,比之前更加细心观察两旁环境,结果还是一样,始终找不到第二条岔道。
等龙飞虎停下脚步,眼前的一切并无变化,还是一堵石墙死死封住了去路。
“罗盘天池里的指针一直就没变过位置,尽管我们转了那么多弯,但始终都是由西往东走的直线,你敢相信吗?”龙飞虎对田福生说。
“鬼顶门!”田福生从牙缝里蹦出三个字。
啥叫鬼顶门?字面上就很好理解了。有些大墓里的墓主很厉害,为不让外面的盗墓贼接近墓室内的棺椁,会自己将墓门顶住,任你有千钧之力也别想打开。
最有名的鬼顶门事件,当数1928年和1975年两次乾隆裕陵地宫鬼顶门。“东陵大盗”孙殿英率军挖掘裕陵,在顺利打开三道石门后,士兵却无论如何也打不开第四道石门了。
孙殿英的部队是破坏性极强的盗匪,常规方法弄不开,最后就用*炸开了石门。门被炸开后才发现,抵住石门的,竟然是乾隆的棺椁。
孙殿英洗劫了裕陵地宫之后,又重新封闭了石门。
转眼到了1975年,文物保管部门打算对裕陵地宫进行清理,到最后一道石门时,又打不开了。工作人员利用现代科技手段撬开石门,才发现石门又被乾隆的棺椁顶住了。
这鬼顶门现象究竟是何原理,至今无解。
田福生见石洞进出口都被石墙顶住,脑海里一下子想到的就是鬼顶门。
龙飞虎却说:“不要一惊一乍的,福生!能有什么鬼?这里又不是墓。”
“那还能是啥?”
龙飞虎眼珠子转了几转,一拍大腿:“妈的,是老子大意了!”
田福生问:“怎么个意思?”
龙飞虎道:“我刚刚只想着这是个寻常洞穴,所以难免有些掉以轻心,但仔细想想,道理就通了。把宝藏藏进来的那帮人,担心有一天外人进了洞,将他们的努力化为乌有,所以不光在掩人耳目上用尽心机,就在这藏宝洞内也下了功夫。这帮人中肯定有懂法的,布下这个类似于鬼顶门的局,想将进来之人活活困死,可谓层层设防。老子只料这是个普通山洞,根本没把它往下墓身上想,现在看来,这藏宝和开山造陵,是异曲同工啊!”
田福生道:“五爷,要论这些功夫我可差得远了,那这个局要怎么破,您有招吗?”
王子衡插话道:“五爷包里不是还有炸.药吗?直接轰就是了!”
田福生挥手在他后脑上拍了一下:“你他妈找死啊!这洞里又不像外面,岩体构造一点都不清楚,你一炮轰过瘾了,塌方了怎么办?”
龙飞虎白了王子衡一眼,道:“要破这个局,倒也不难!”
听到这话,王子衡和田福生提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都是些障眼法,不明就里的人往往掉进设局人的陷阱,到死都看不穿。福生啊,这回,咱们三个人都把眼睛闭上,什么都不要看,工兵铲抵住洞壁,根据声音提醒自己始终走在洞中,还是我打头,你们紧跟着我走!”
三人依此法继续往回走,一路上只听见工兵铲刮在石壁上的声音,异常刺耳。走了不到一支烟的功夫,龙飞虎的工兵铲使劲一拍,回声比之前大了很多。
“都睁开眼吧!”龙飞虎说道。
田福生和王子衡睁开眼,只见龙飞虎的跟前出现了一座石室。
“神了,五爷!”田福生竖起大拇指。
龙飞虎道:“你们回头再看看。”
两人转过头,用手电照了照,方才合力刨开的洞口正在背后,一路过来根本就没有什么弯道。
王子衡惊喜莫名:“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龙飞虎跺了跺脚,道:“机关就在这里!”
王子衡往他脚下方向看去,只见一块篮球大小的鹅卵石挡在石室门口,石头上面被人用利刃刻下了一道符咒,还有一条新鲜铲印。
龙飞虎双手捧起鹅卵石,仔细端详了一阵,递给田福生道:“看这符咒,不像汉人的手笔啊!”
田福生点点头:“梁王那一大家子,都是蒙古人,手下的探马赤军也是混杂着蒙古人和色目人,他们的手法跟咱们不一样也正常。”
田福生将鹅卵石在地上砸了个四分五裂,三人抬脚进了石室。
这间石室大概有个十几平米,一丈多高,空间不算宽阔,看造型,好像是天然溶洞。龙飞虎举着手电,光束落在石室中间,王子衡吓了一跳:“卧槽,怎么这么巧?”
龙飞虎回头望着他,不乐道:“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不就一具尸骨嘛!刚刚我跟你怎么说来着?洞穴内切忌高声喧哗。”
不错,石室正中间,一具尸骨被九根铜链条紧紧捆在石板上,尸骨的头顶*了一根铜钉。眼前的这一幕,与那天在侗寨山洞里所见的情形如此相似,怪不得王子衡会吓得失态。
王子衡简单地介绍了一遍自己当日所遇情景,龙飞虎和田福生听完,心中都有了个底:敢情眼前的这具尸骨,应该就是当年护送梁王妃和宝藏的中路赤军统领了!
但让人疑惑不解的是:此人遭遇了什么?为何会被残害至此?对他下手的又究竟是何人?
按王子衡的说法,侗寨与鹤壁峰的两个赤军统领死于同一种手法,那么凶手也极有可能是同一个人!
侗寨到鹤壁峰,相距好几百公里,什么人能同时掌握两个赤军统领的行踪,并不计辛劳跨越千山万水而将两人杀害?龙飞虎和田福生对望一眼,表达了相同的疑惑。
田福生猜测道:“会不会是他们自己人内讧所致?不管两路三路,这帮人出自同一阵营,杀人手法一致不足为怪,所以也未必见得是同一人所为。”
“内讧?怎么看都不像!石室里边除了这一具尸骨,可谓干干净净。而根据小王兄弟的描述,侗寨山洞里的情况也一样。要知道,赤军统领可都是能以一当百的骁将,就算手下人突然发难叛他,也总不至于连一个小卒都撂不倒吧?更何况,数百里之外的两个地方发生同样的事情,难道事先约好了?图的又是什么呢?”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提出了好几种假设,但最终都无法自圆其说,看来这只能是个谜。
王子衡提示道:“两个地方的情形也不尽相同。当初在侗寨的那个山洞里,我还看到在尸骨四周,有五个石人雕像围成一圈,样子很恐怖,但这间石室里并没有!”
三人此时已步入石室中央,围着那具无名尸骨讨论着。田福生是有心人,他知道赤军统领都有一块金令牌傍身,所以说话的当儿,他打开自己的手电搁在石板上,弯腰检查尸骨周身。
果然,在尸骨的后腰位置,赫然有块黄金令牌!
田福生如获至宝,一把抄起金令牌,正要起身离开,却猛然发现自己正前方,有个巨人正双眼圆瞪地望着他。
田福生浑身一哆嗦,跳起来大喝道:“什么人?”
第三十七章 五丁伏蛇阵
龙飞虎和王子衡听到田福生的这一声断喝,也是吓了一跳。
三束电光一齐射向田福生对面的石壁,只见石壁被人凿出了一个高一丈、宽五尺的巨大凹槽,凹槽里面,一尊凶神恶煞的石像正怒视着三人。
“草!福生,差点被你吓个半死,一尊烂石像有什么好怕的?”龙飞虎揶揄道。
“不止一尊,大家快看!”王子衡的手电扫过整间石室,大家发现,躲在凹槽中的石像总共有五尊。
原来刚刚众人进来时,只有龙飞虎一个人的手电打开,照明范围有限,又比较匆忙,故而没能发现这石壁上的玄机。
田福生去摸金令牌的时候,将打开的手电放置在尸骨身下的石板上,电光正好对着一尊石像,所以才会将毫无准备的田福生吓坏。
“鸡蛋粑粑,这就对上了。”田福生擦了擦额头上冒出的冷汗,道:“刚刚子衡老弟讲,侗寨的石洞里有石像,而这里没有。看来呀,是因为这里的空间不够,而石像又似乎一定要造得高大威猛才行,所以设计者才在这石室的墙上动脑筋。你们看,这五个凹槽,除了门洞,其余的几面石墙刚刚好够它铺排。”
说话间,他已将金令牌揣进了自己的背包。
龙飞虎并不在意田福生私自藏宝,只是一味盯着那五尊石像发呆。
“会不会是石像生?”田福生走到龙飞虎的身边问道。
古代帝王讲究威仪阵仗,举行大型活动时,除了文武百官及军事仪仗排列两侧,往往还要将人工驯养的狮子、大象等动物排在御道两旁,以壮皇威。
皇帝死后,墓前也需要同样的排场,所以就在陵前设置石人石兽,象征皇权仪卫。这些大型石人石兽,便统称为石像生。
龙飞虎摇头道:“不可能是石像生。还是我刚刚讲的,这里不存在有墓,更别说帝王墓。我看这些东西,好像并不陌生。”
“怎么,五爷,难道您认识这五位兄弟?”
龙飞虎道:“岂止我认识,福生你就不认识吗?难不成这些年,你将学问全都还给你师父了?”
田福生摸了摸下巴:“您还别说,我也觉得看着眼熟呢!”沉吟片刻,忽道:“我想起来了,这他妈不就是传说中的五丁伏蛇阵吗?”
“正是!”龙飞虎道,“这东西只是听师执们说起过,但从未目睹,想不到今天在这里见到了!”
王子衡诚恳的向两位前辈讨教:“什么是五丁伏蛇阵?干嘛用的?”
龙飞虎并没搭理他,自顾自的思索。
倒是田福生为打破尴尬,解释道:“这跟一个传说有关。话说当年在咱们的邻居四川地盘上,有个古蜀国,统治天府之地数百载,富得流油,它北边的邻居秦国就不乐意了!秦国是个地痞无赖呀,打架厉害得很,没事老抢人东西。他眼看隔壁家的小子顿顿吃肉,自己只能啃玉米馍馍,于是天天想着要把隔壁那一亩三分地抢过来。问题是蜀道难于上青天啊!所以要想去攻打蜀国,就得先趟出一条道儿来……”
“哦!‘五丁开山’,我知道了,咱们高中课文《蜀道难》里边讲到过的。”王子衡顿时醒悟。
田福生失去了兴致,挥手道:“当我没说!”
秦王为了打通蜀道,利用蜀王好色的弱点,使上了美人计。他言称秦国有五位绝世美女,想要献给蜀王,但得蜀王自己派人去接。
蜀王当然乐意啊,于是就派遣了五位大力士出使秦国去迎接美女,人们管这五位大力士叫“五丁”。
五丁接回美女,半路遇到一条大蛇挡道,弟兄五个发起狠来,就要揪大蛇。那大蛇看来人也不好对付,就躲进山洞,五丁抓住大蛇的尾巴死拉活拽,结果山塌了,大蛇、五丁还有那五个秦国美女全都死了,而山一塌,蜀道也就打通了。
这自然是些荒诞不经的神话传说,不可采信,但王子衡搞不明白,“五丁开山”的传说与眼前这些石人有何关系?他只好再次询问田福生。
田福生横了他一眼,道:“年轻人,什么叫满罐子不响半罐子响叮当?你不是知道得挺多吗,干嘛还要问呢?要问,那自然还是知识储备不够,对不对?以后大人们说话,你个小嫩娃尽量少插嘴,明白不?”
王子衡唯唯诺诺。
“五丁的故事在咱们西南一带广为流传,自然而然地就融入了我们的宗教文化里。西南地区的巫傩道,融合了释道儒等各家教义,神话传说也在其列,经过甄别取舍,形成了一套自己的宇宙体系。
“老祖宗们认为,五丁的义勇可嘉,死了也可以为三界做点贡献,所以根据他们生前的故事编排出一套‘五丁伏蛇阵’的阵法。这套阵法呀,说到底是对付那些十恶不赦的亡魂的,叫他们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永世不得超生!”
“好狠呀!”王子衡刚发出感叹,赶紧把嘴捂上。
田福生继续道:“狠就对了!中国人世代相传的地狱里,全是狠招!”
龙飞虎插话道:“福生,你这话说到点子上了,五丁伏蛇阵既然是地狱里的东西,出现在这儿,是不是有些邪门?”
田福生被问住了。
他跟龙飞虎两个人都是先生,虽然法门不同,但都源自西南地区的巫傩道。两人从师门中学得不少本领,本应成为代天宣化的大师,但为生计故,却偏偏又做出许多薄恩寡德之事,故而神神道道的事情在他们二人眼里看来,自然又与常人不同。
世人一般分两种:彻头彻尾的无神论者,或恭顺虔诚的宗教信徒。夹在中间的,我们叫他“信仰的投机者”。
田福生和龙飞虎无疑就属于“信仰的投机者”,道门里学来的技艺变成了敛财的手段,藐视天威;倘若真遇到神灵的启示,又难免心里打怵。
王子衡自然瞧不破二人的复杂心理,他只管继续观察那五尊石像,有田龙二人在身边,他的胆子大了许多。
他发现,第一和最后一尊石像的右手上,分别握着一个蛇头、一条蛇尾,而中间的三尊石像右手上,则各自握着半截蛇身。想必,田福生他们就是根据这些细节而判断出五丁伏蛇阵的。
田福生咳嗽了两声,提醒龙飞虎道:“五爷,转来转去就这么一间石室,说好的宝藏呢?”
龙飞虎四下里打望,一时也看不出门道,只好说道:“你着哪门子急?再仔细找找看嘛!赤军统领都在这儿了,那宝藏还能飞了不成?”
这话似乎又提醒了田福生:“五爷,对呀!这石室里只有赤军统领一个人,跟他一块儿进来的梁王妃和一帮跟班随从都去了哪儿呢?我看,只要找到他们的踪迹,就应该能找到宝藏。”
话虽这样说,但大家心里都觉得蹊跷:石洞插进这间石室,就似乎已到尽头,无论墙壁还是地面,大家经过仔细搜索,都没有找到任何机关出口。可以确定的是,当年的护宝赤军的确来过这里,可是眼下除了一具赤军统领的尸骨,其他人员以及宝藏全都不知所踪,他们能去哪儿呢?
龙飞虎忽然问道:“福生,我听说你们坛门先生有手绝活,叫做什么‘三官问路’。据说只要遇到打墙闷路的困境,还有千里寻人时,都可以用此法解决。坊间都说你道行了得,不知道有没有学会这手功夫?”
田福生心中冷笑:你这土耗子黔驴技穷了,就开始激将起我来!还好老子也有两把刷子,是时候让你看看我的手段。
“学过些皮毛。您还别说,此情此景,‘三官问路’正好能派上用场。但是条件不行啊,香啊,纸啊,啥都没有,少了这些东西,怕是问不出个名堂。”
龙飞虎拍着手道:“巧了!我们常年下墓的,常跟阴物打交道,随时都备有香纸。我这人做事,向来未雨绸缪,这不,此次寻宝,我的工具包里也准备了香纸。”
当下龙飞虎打开腰间挎包,果真拎出一捆草香,几沓冥纸。
田福生走到洞门口,在刚刚摔碎的鹅卵石石块中,挑出三块大小差不多的碎石,垒成一个金字塔形状。然后在石前燃香三炷,化纸九两。
末了,田福生跪于石前,借龙飞虎的十八剁划破左手食指,滴血在三块碎石上,口中念道:“弟子田福生敬告十方鬼神,搭桥开路,功德无量!”
这个小小仪式,就是“三官问路”。那三块碎石分别代表三官:上为天官,左下为地官,右下为水官。至于问什么,怎么问,其中诀窍也就只有田福生知道了。
田福生闭着眼睛喃喃自语了一阵,龙飞虎和王子衡也没听明白他究竟说了些什么。少顷,洞内灌进一股阴风,直冷得王子衡和龙飞虎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那阴风忽而卷成一条长龙,直往三人脚底的石板钻了下去。
待阴风散尽,田福生长身而起,对二人说道:“路在脚下!”
“锤子!你是蒋大为啊?还路在脚下!脚下有路我们还会在这儿一筹莫展?”龙飞虎明显对田福生的答案不满。
田福生摊摊手:“那没办法,祖师爷就是这么说的。”
正说着,三人忽然听到一阵细微响动,吱嘎吱嘎的,有点像石头与石头之间的摩擦声。
伴随着响声,整间石室出现了震动,每个人的脚底都被震得麻麻的,并能感受到明显的下坠感。
第三十八章 山里的升降机
田福生大惊道:“五爷,是不是您刚刚点的那一炮,这会儿才后劲发作?”
龙飞虎道:“瞎说,这点爆破能量我都控制不好,不早死几百回了?你他妈的先别慌,沉住气,全世界每天都有大大小小五百多万次地震,些微一点抖动你怕个球?”
“我可没您这胆量!”
田福生说完,捅了一下两股战战的王子衡,抬脚就往石室门口跑回去。王子衡知道田福生这是要逃命了,也赶紧跟上。
两人跑到洞门的位置却傻眼了:除了一圈整齐的凹槽,哪还有门?整间石室就像个密不透风的铁桶,兀自颤抖着。
“田哥,你仔细看!”王子衡手指着凹槽,两眼充满惊恐。
只见凹槽后面的石壁,正迅速上移。
田福生跺着脚道:“真是见鬼了,这间石室在下滑!”
龙飞虎也来到洞门处,总算看出个究竟:石室就好比电梯的轿厢,此刻不知什么缘故,正载着三个人笔直向下滑动。
这现象简直匪夷所思:人迹罕至的山体内,怎会出现现代文明里才有的先进设备?
“这一定是某种机关!”龙飞虎强作镇定。
田福生哭丧着脸道:“狗屁机关啊!您也不想想,一帮不敢见光的散兵游勇,能把宝藏拖进来就烧高香了,哪有时间跟精力设置这么巧妙的机关?五爷,多半咱们今天是撞邪了!我想梁王妃他们当年估计也跟我们一样,不知道要被弄到哪儿去呢?”
王子衡也无比担忧,但脑子却也在飞速运转着:侗寨的洞厅里,除了赤军统领,他带去的兵勇也是不知去向,而大款首和村长钻出来的那口寒潭,似乎又连通着另外一个地方。
这样对比下来,这间石室是不是也是某个通道?它将带着我们通向哪里?躲在背后操纵的又是什么人呢?这中间的关联实在太复杂了。
石室下坠的时间持续了约有两三分钟,当它停下来的时候,三人面前的凹槽又变成了门洞,漆黑深邃,不知道通向哪里。
龙飞虎将手电往前照射,洞门外的石穴远比三人进来时的要长,手电光射到一定距离便被黑暗吞噬,无法照到尽头。
龙飞虎道:“据我的估计,咱们下降了应该有三四百米!”
“三四百米?我目测整个鹤壁峰的高度也就百把米的样子,这样说来,咱们岂不是打入地底两三百米了?鸡蛋粑粑啊!”田福生难以置信。
龙飞虎此刻倒显得有些从容了:“我觉得啊,不管是福是祸,这或许是某种安排。大家听好了,眼下,继续窝在这石室里,根本别指望出现什么转机!唯一的出路,就是从门口这石穴里走出去,搞不好,宝藏就埋到这儿来了。”
“五爷,您真是心宽啊!都他妈这个局面了,您还惦记着宝贝呢?我不赞同您的说法,我就呆在石室里,这玩意儿既然能下,一会儿准能上。子衡,别瞎求闹,这一趟咱们就当交学费了,听哥的,保命要紧。”
田福生做惯了地面上的稳当生意,头一回下地就遇到这种怪事,自然而然地打起了退堂鼓。
“福生,你刚才三官问路,祖师爷不是告诉你路就在脚下吗?你看看,神灵的启示还是蛮准的。不用说,这条石穴就是出路。”
王子衡这回却有了自己的主意:当他发觉侗寨山洞和此处有了某种联系后,他反而释然了,不管前路如何,他都要一探究竟。
“田哥,我支持五爷的说法,咱们还是得出去看看!”
“什么?”田福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龙飞虎笑道:“福生,你瞧你那怂样,连个黄毛小子都比不过!我龙老五这辈子不知下过多少墓,比这凶险一百倍的情况都遇到过,现在还不照样活着?早知道你就这点胆量,我他妈真不该叫上你。”
看着王子衡坚定的眼神,田福生无奈道:“行,要死卵朝天,老子陪你们作!”
龙飞虎和声说:“我也不是死脑筋,出去之后,如果发现情况不对,我们再回来也不迟。到时候就像你说的,等着它再上,如何?”
“你说得轻巧,这山洞里面根本不按常理出牌,你要发觉苗头不对再回来,升降机可能又没影儿了。”
“让我说你什么好呢?升降机再牛逼,它是不是真实存在的客观事物?之前的幻象都能被咱们识破,你还怕这么个实实在在的升降机会凭空消失?”
龙飞虎为了充分取得田福生的信任,点燃一根香烟,让田福生观察烟头青烟的流动方向。
“仔细看,风从哪儿来?”
田福生定睛瞧了瞧,发现石穴对面那头的确有细风吹过来。
龙飞虎故意问:“这说明什么?”
田福生勉强地点点头:“你的分析有道理,对面空气流通,不是死胡同,我跟你们走,行了吧?”
龙飞虎依旧打头阵,王子衡跟在他后面,田福生断后。
就在大家起身准备出发时,龙飞虎手里的电光射向石穴洞口,猛然发现有个矮小的身影在洞口一闪而过。
那身影依稀是个人的模样。他之前两手抓着门沿,上半身连着脑袋探出来,似乎在观察石室内的三人;下半身隐在门外,鬼祟至极。
龙飞虎的电光射到时,身影的动作相当快,龙飞虎并没瞧清他的长相和身材,他就已经逃遁开去,甚至连点响动都没有。
这个小插曲转瞬即逝,龙飞虎知道身后的王子衡和田福生都没发觉,为了不影响士气,他决定干脆隐瞒下来。或许,是自己眼花了呢!
饶是他强装镇定,但身体反应却是下意识的。身影闪过时,龙飞虎不自禁地浑身一抖,虽然他赶紧压制,但这个动作细节还是被田福生捕捉到了。
“怎么了,五爷?是不是又有哪样状况?”
“没事,年纪大了,扛不住冷,打了个摆子而已。”
三人鱼贯钻进石穴,朝着未知的远方进发。
这段石穴更加阴暗潮湿,走起来难度大了很多。
龙飞虎手里端着罗盘,发现罗盘上的指针根据弯道的变化而正常摆动着,也就放心了许多。而之前的那个神秘身影,也没有再出现。
走了差不多半个小时,龙飞虎停下脚步,弯腰去看地面上的东西,王子衡和田福生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找对了!”龙飞虎兴奋地叫道。
他站起身转过来,手里多了一柄十多公分长的带鞘匕首。匕首的外鞘和手柄看上去是纯银打制,鞘口还镶了一圈红宝石,整把匕首呈弯月状。
田福生很识货,一眼就认出:“这是蒙古人的马头弯刀啊!”
龙飞虎将匕首从刀鞘中拔出来,光照下闪着冰冷的银辉。
田福生看罢暗暗心惊:这把弯刀可以肯定是当年进洞赤军所佩戴的,但历经几百年,并在洞穴这种潮湿的环境下,它镔铁打造的刀身竟然一点锈迹都没有,其工艺之精湛怎不叫人折服?
龙飞虎信心满怀地说道:“这就可以断定,除了上边那位倒霉统领,剩下的人都走了这条道,前方就是目的地。福生,怎么样,柳暗花明又一村,是不是觉得人生又充满希望?”说话间,他已将马头弯刀收入自己囊中。
田福生尴尬地笑道:“您怎么说都是,我算是没脾气了!”
此时田福生和龙飞虎基本上认定,鹤壁峰内的这个古怪石室,应该不是梁王妃和探马赤军们设计出来的。他们要是有这能耐,当年也不至于在明军面前大败亏输。
六百多年前,这伙人按照梁王指示,将宝藏秘密转运至鹤壁峰。进入山体后,见到的情形估计也跟今天三个人一样。但诧异归诧异,任务还是要完成,所以也只能摸着石头过河,走一步看一步,跟随石室一路下来。
至于这群人的最终结果如何,今人就无从得知了。那么大一笔宝藏几百年来始终没能现世,那也就只能说明它依然还藏在这座山里,这在无形中给了三人莫大安慰。
更重要的一点是,这条寻宝之路充满未知变数,无论凶险与否,好歹有人之前趟过道,安全系数似乎上升了许多。
三人心情大好,继续往前走,这一路过来,再也没发现什么东西。
石穴仿佛越钻越长,眼看一个多小时又过去了,还没有出头的意思,三个人的心里难免又打起鼓来。人的情绪波动一旦过于频繁,是很容易催老的。
田福生道:“五爷,这路怎么好像没个尽头啊?鸡蛋粑粑的,等会儿别他妈进退两难,那就拐球啦!”
龙飞虎“呸”了一口,恼道:“你这个人还真是,怎么老说些泄气话?你自己想想,要真是前后不通,当年那些赤军崽子还不早在这儿尸横遍野了?要我说,你这心里就是太阴暗,不能阳光一点儿么?”
田福生叹口气,干脆保持沉默了。
渐渐地,前面开始出现一点淡蓝色亮光。
等逐步走近,亮光也就越发亮堂了。
王子衡喜道:“终于要见天了,看来我们找到了出口!”
第三十九章 聚宝盆
龙飞虎站定身子,轻声说道:“这绝不可能是天光,也不可能有什么出口!”
“为什么?”王子衡好像被人泼了一瓢冷水。
田福生道:“兄弟,我真替你的智商感到着急!这可是地下两三百米,刚刚出了石室,咱们一直都是走的水平路线,你告诉我,天在哪儿?再说,现在的时间只不过凌晨一两点,又何来的天光?”
在这两个人面前,自己的自尊心处处受挫,弄得王子衡都开始怀疑人生了。
龙飞虎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小声道:“大家别吵,这光来历不明,我们要小心点!”
三个人放慢速度,悄悄靠近光亮处,终于,一幅奇异景象呈现在大家眼前:石穴尽头,是一个巨大的竖井型地底天坑。三人驻足的石穴口距离坑底不过七八米,但天坑的上端却望不到头。
坑底紧贴石壁的是一圈宽度并不规则的临渊石道,有的地方两三米宽,有的地方却刚好能容一人通过,石道上面生长着许多高低不一的石笋;坑底正中位置,是一座六七十平米的多边形平面石台。石台四周与石道之间相距一两丈,被深不见底的一潭黑水隔开,彼此孤立,无法相通。
整个坑底的状貌,便如同一个不规整的“回”字。
天坑的石壁上,有无数淡蓝色光团闪耀,将坑中照耀得如同白昼。光团沿着石壁一路往上延伸,逐渐微弱,直至被黑暗吞没。
三个人被这恢宏的气势震惊之余,眼光落在坑底的石台上,只觉得耳鸣目眩、激动难言。
石台正中,放置着一个巨大石盆,石盆里面装着数不清的金银珠宝,堆积成一座小山,熠熠生辉,分外夺目。
“真……真找着了!”田福生的口水都快流了下来。
龙飞虎坐在洞口,双脚悬于石壁上,两眼放光道:“福生,你让老子缓一缓,我先抽根烟!”
王子衡只觉得恍若置身梦境,他暗中用手掐了掐自己的大腿,直至疼出眼泪来,才敢确定眼前的一切都是真的。
“这光,好神奇!”王子衡的脑袋嗡嗡作响,想发表感慨,但一时又想不出恰当的话题,只好随口瞎聊。
龙飞虎给每人递上了一支烟,解释道:“走近了才看明白,这是磷火。”
这磷火又俗称“鬼火”,人或动物的尸体腐烂时,能分解出一种叫磷化氢的东西,在跟空气中的水或碱相互作用后,产生自燃现象。
古时的人们不懂这种化学现象,往往在夜间野外,尤其是死人坟头,见到这种淡蓝色磷火忽隐忽现,便认为是死者的阴魂不散,在那里徘徊,于是将其称作“鬼火”。
三人就地燃了一支香烟,开始盘算如何下天坑。绳索还挂在鹤壁峰峰顶的松树上,是留着回去时用的,此刻要爬下七八米高的石壁,得另找工具。
田福生和王子衡都向龙飞虎投来询问的目光,龙飞虎心领神会,笑道:“老子又疏忽了!原本,这一泡尿高的石壁,我轻轻松松就下去了,可偏偏忘了你们俩,文也不行,武也不行。”
田福生道:“别打趣了,五爷,你早又不是不知道我们的斤两,既然带我们来了,计划准备得却不周全,说来说去还是您的问题!”
龙飞虎吐了两个烟圈:“是啊,我的问题,我想办法解决。不过,福生啊,我有个建议,你可得听进去:出去之后,你们二位弄个组合行走江湖,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五百’!”
王子衡听得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田福生倒觉得无所谓。
龙飞虎伸手指了指洞门口左下方贴近石壁的位置,那里有一根从石道上生出来的石笋,饭甑粗细,约有二十多米高,其顶端距离洞口还差个十几公分。
“好个奇妙的大自然啊!”田福生感慨道:“五爷,像这么高的石笋,应该不多见吧?”
龙飞虎冷哼道:“多见是不多见,但我现在不是让你欣赏这玩意儿的!你们俩,必须从我们现在坐着的地方跳到石笋上,然后顺着石笋滑下去。”
“卧槽!”王子衡叫了起来:“就没别的招了吗?我恐高啊,这要跳下去,没摔死也得先吓死!”
从洞口至石笋,水平间距不到半米,高差也只有十几公分上下,但对于恐高的人来说,要命的是整个石壁的高度看起来太吓人,跳过去需要莫大的勇气克服畏惧感。
却听龙飞虎冷讽道:“实在不敢跳,那干脆这样好了:我跟福生老弟下去取宝,你就在这儿看着,回头帮忙做点搬运工作,出去之后开你千儿八百的辛苦费,如何?你要知道,市场上的背篼,也不到这个价!”
王子衡终于忍无可忍了,“噌”的站起来,指着龙飞虎的鼻子怒斥道:“你他娘的够了吧!这一路上就听你对我冷嘲热讽的,你到底算个什么东西?拽得像个幺鸡!我一直不跟你计较,是念在你是个长者,别他妈为老不尊,给脸不要脸!”
龙飞虎鼻孔里喷出一口冷气,眼神阴鸷地望向王子衡:“你再指我一个试试?”
“我指你怎么了……”
田福生知道龙飞虎的厉害,见势不妙,赶紧抱住王子衡拖向一边,连声劝道:“快闭嘴!快闭嘴!我的弟弟吔,好歹装了一肚子墨水,怎么连个玩笑都开不起?”
转头又向龙飞虎赔笑道:“五爷,和气生财,别跟后生一般见识。”
王子衡兀自不依不饶:“玩笑是这么开的吗?他以为这世上就他一个人牛逼……”
但凡世人吵架都是这样,只要有人劝架,弱势的一方越是骂咧得厉害。要真是狠角色,管你拉架不拉架,早干上了。
“嘘!”田福生赶忙捂住王子衡的嘴巴,示意大家安静下来。
龙飞虎也意识到情况有变,无暇理会王子衡,竖起两只耳朵仔细听着动静。
身后的石穴里,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脚步声由远及近,越来越响,在静谧的氛围中显得格外清晰。
三个人的皮肤上都冒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龙飞虎立马想到之前石室门口看到的神秘人,看来还真不是眼花!
“来者不善,快走!”龙飞虎一旋身,整个人贴着石壁,就像只壁虎一般顺着石壁滑了下去。
好身手!田福生心里暗暗喝了一声彩,纵身一跃,人已抱紧石笋,瞬间滑至坑底。
王子衡感觉背后的汗毛全都倒竖了起来,脚步声已近至耳根,身后似乎有双手正要抓向自己……来不及犹豫了,他认准方位,闭上双眼,飞身扑向石笋。
“嘶……”众人听得真切,那是王子衡的裤脚被人撕破的声音。
落至坑底石道的三个人惊魂未定,大家纷纷抬头望向石穴洞口,盯了半天,始终不见半个人影。
“五爷,您怎么看?”田福生喘着粗气问。
龙飞虎道:“听声音,应该是一个人!但会是谁呢?咱们从鹤壁峰打通通道,直到坐着那个石室升降机一路下来,根本没发现有尾随者啊?”
“或许人家从来就没有尾随过我们,原本就住在这山体内呢?又或者,发现这个秘密的,可能根本就不止我们三人……”
三人只觉得刚刚这一幕太过诡异,却又猜不出根由。
无奈,龙飞虎只好将石室门口看见的一幕告诉给田福生。
田福生跳着脚道:“五爷啊五爷,这么重要的事情你都瞒着兄弟我,你真是老奸巨猾啊!”
龙飞虎讪笑道:“当时那个情况,你斯儿畏首畏尾的,我要跟你说门口有人张望,还会跟我进石穴来么?好了好了,就算我卑鄙一回了!你分析分析,这东西会是个啥?”
田福生拍着胸口消了消气,回忆起石室中的情形,道:“应该不是脏东西!我们在石室停留的时候,没感觉到有任何邪气煞气。”
王子衡蹲下身子,看了看自己刚被扯破的裤脚,是那么真实,不由得又是一阵毛骨悚然。
龙飞虎也知道田福生的道门功力非浅,他所判断的多半没错,当下沉吟道:“这么说,那就是活人喽?”
田福生安慰大家:“现在有个词儿怎么说来着?叫‘细思恐极’。好多东西,你越想越觉得人生无望;你若不想了,嘿,又会发觉处处都是生机!五爷,小王兄弟,下都下来了,就别他妈的胡思乱想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是不是?都不许怂!刚刚可是你们俩坚持要来的,眼下财富唾手可得,都打起精神来,一切朝‘钱’看!”
龙飞虎定了定神,点头道:“福生言之有理!”
大家勉强抛开心事,开始认真打量所处的天坑,磷光耀眼,根本不需要手电照明。
“你们说,这天坑的上面究竟通向哪儿呢?”田福生问。
龙飞虎道:“通向哪里我不知道,但根据方位和距离估计,咱们头顶应该就是三合潭!”
“呃……”田福生长大了嘴巴,说不出话来。
第四十章 欢喜佛
龙飞虎道:“福生啊,就像你说的,好多东西经不住琢磨,越琢磨越觉得匪夷所思!什么都不要想了,你看,石台上的那个盆子,不就是个聚宝盆么?咱们赶紧想办法过去,拿宝走人!”
石台与石道之间被潭水阻绝,隔着一两丈远,哪怕再厉害的人也别想跳过去。也不知是不是光线的问题,潭里的水看起来总像是黑色的。
“你们俩别望着我!这种情况之前也没遇到过,我带的工具包里根本没装应付这种状况的家伙。”龙飞虎很干脆地打断了田王二人的念头。
三人仔细察看了一圈,发现石道与石台之间一开始是有座天生桥相连的,但现在两端只剩下断口,应该是被人为砸断的。
“这过河拆桥的事儿,想必是当年的探马赤军们干的。”田福生推测。
“你不觉得奇怪吗?整个天坑底部,没发现一具尸骨,他们去了哪儿?”龙飞虎望着石道下面黑幽幽的潭水,疑惑不解。
田福生道:“都说想不通的东西就别想了,五爷您干嘛老提呢?赶紧想招去石台。依我看,唯一的办法,就是跳下深潭游到对面,一点点把宝贝弄过来!这潭水的水面距离石台石道都不过七八十公分,爬上爬下的难度都不大,怎样,咱们三个人谁的水性最好?”
龙飞虎道:“没这么简单吧?先看看潭水的情况再说!”
“五爷,您也太小心了吧!哪儿的潭水不是一个球样?”
龙飞虎没搭理田福生,从手臂上取出一块帕子,里面包了一层湿纸巾,蒙住口鼻。
“我去!好歹也是个经验丰富的土耗子,居然连个像样的防毒面具也买不起!”田福生揶揄道。
只见龙飞虎抽出腰间的工兵铲,整个人趴在岸舷上,将工兵铲伸进潭水中开始搅和。搅得一小会儿,他又回过头来提醒田福生和王子衡:“你们俩站远点!”
才过得分把钟,潭水中一阵骚动,似乎有无数条鱼围了过来,龙飞虎手中的工兵铲险些捉拿不住,只差将龙飞虎连人带铲一起拖进潭中。田福生和王子衡赶忙一齐伸手拉住龙飞虎的身子,这才将他稳住。
龙飞虎将工兵铲抽出来,大家一看之下都倒吸了一口凉气:那铲子的铲头竟然被不明生物咬得千疮百孔!
“还是万事小心的好啊!福生,不是我先做个实验,这会儿你就该喂鱼了。”龙飞虎拿掉脸上的帕子,暗自庆幸。
田福生一脸诧异:“这他妈是什么鱼?居然能咬烂铁铲,而且那力道,草,老子算开眼了!”
龙飞虎道:“地底世界,不能小觑。我之所以要先试一试,一来是看看这潭水有没有什么问题,很多地下水含有严重超标的矿物质,有着极强的腐蚀性和毒性,所以下水之前一定要先弄清楚;二来呢,是看看水中有没有什么奇怪生物,譬如食人鱼啊这类攻击性特别强的物种。防患于未然,小心驶得万年船,我龙老五这么些年就是靠这些道理活下来的!”
田福生道:“如此说来,这潭水应该没毒气,你看咱们三人都下来好一会儿了,却压根儿没感觉到呼吸不适啊什么的;腐蚀性也谈不上,工兵铲除了被啃噬得花屁大股,却没有侵蚀的迹象。唯一麻烦的,就是不知道这水中到底养活着什么怪东西,撕巴劲儿太大,贸然下水无疑是死路一条。”
水路走不通了,大家只得想其它出路。
王子衡望着石道上一根根高低错落的石笋,忽然眼前一亮:“五爷,田哥,咱们把这些石笋放倒,它不就是一座座石桥么?”
“好主意!”龙飞虎终于肯定了王子衡一回。
石道上的石笋,除去那些二三十公分的小精品,高的有十几米甚至二十米,如果从底部将其放倒,控制好倒下去的方向,刚好能横跨黑潭,形成石桥。
龙飞虎立马从背包中取出斧头凿子,三人分工合作,三下五除二就撂倒了一根**米长的石笋。石笋倒下,上端猛然撞在聚宝盆上,眼见胜利在望,谁知石笋却从中间断裂,一根变作两三根,咕噜噜全都滚进了潭水里。
田福生揩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摇头道:“不行不行!石笋倒下去的冲击力太大,石笋本身又很脆,自然是会断的。”
王子衡摊了摊手:“如果有绳索就好了,石笋倒下去时,我们两个人用绳子拴在它的高处拽住它,慢慢往下放,那样就不会断裂了。”
龙飞虎想了想,说:“只能这么办,尽量找粗一些、高一些的石笋,一根一根试,看运气怎么样。”
三人又是一阵忙活,前前后后弄倒了六七根石笋,终于成功。大家击掌相庆,发出一声声悦耳的清脆。
龙飞虎交代:石笋化桥,虽然勉强可以通行,但依然不好走,为安全起见,三个人分别站在石笋的上中下三个点上,一段一段地接应珠宝,将之慢慢转移至石道上。
三人的站位分别是:田福生居首,于聚宝盆中负责收集珠宝;龙飞虎居中,作二级接应;王子衡守在石道,作最后一级接应。这个站位安排是田福生与龙飞虎都能接受的结果。
聚宝盆里约有两三吨重的金银珠宝逐渐被搬空。
这是一个耗时耗体力的过程,眼看三个小时过去,大家无不筋疲力尽,但看着身前耀眼的金银珠宝,又没人觉得辛苦了。
宝贝搬运的过程中,有一套玉器引起了田福生的注意。
这套玉器由九个拳头大小的人像玉雕组成,每个玉雕的颜色均鲜艳繁杂,质地细腻,晶莹剔透。田福生是行家,他微微品鉴一番,便判断出这是上等的独山玉。
而玉雕的内容,说来就有些让人不好意思了:每个玉雕上都是男女二人纠缠在一起,呈爱爱姿态。男子发髻高挽,双耳垂肩,宽大的袈裟半系半解,或和颜悦色,或狞眉怒目;女子则赤.身.裸.体,姿态各异地贴在男子身上。
粗看其形象,田福生认出这是密宗中的欢喜佛。欢喜佛又称双身佛,藏传佛教的寺庙中才有供奉,乃藏传密宗的本尊神,其爱爱造型来源于“男女双修”之教义。
密宗认为阴阳两性的结合是宇宙万物产生的原因,也是宗教的最后解脱,故而修行者可以利用“空乐双运”产生了悟空性,达到“以欲制欲”的目的,最终功德圆满,证成佛果。
那男子形象唤作“明王”,女子形象唤作“明妃”。
据说密宗的这套双修理论为汉地儒教伦理所不容,因此今天在内地,是很不容易见到欢喜佛的。但跟传统的欢喜佛造型相比,这九个玉雕又显得有些不同。
一般而言,欢喜佛造型比较单一:不管是柔和相的明王还是忿怒相的明王,要么站立,要么结跏趺坐;明妃则通通面向明王,双腿张开,四臂相拥,身体紧紧相贴而作交合之状。
可是眼前这九尊欢喜佛,却各有各的不同姿势,内涵丰富了很多。也亏得田福生在这方面功力深厚,略加思索,便已弄懂其中因由。
原来制造这套玉器的人,是“男女双修”之术的狂热信徒,他不仅极力推崇密宗中所谓的“和合大定”,还借鉴了汉地道教中的“房中九势”来辅助修行,以期取得事半功倍的效果。
双修这个东西,不光佛教中有,道教中也十分盛行。
道教自古以来修真,就有外丹和内丹之别,而修炼内丹的一条主要途径就是房中术。有道是“阴阳两齐,化生不已。”于是好些老聃门人在闺纬之中刻苦钻研,将房中术发扬光大,琢磨出“采补抽添九势”。
哪九势?曰:龙飞、虎行、象叠、猿搏、蝉附、龟腾、凤翔、兔吮、鱼游。说通俗点,就是九种爱爱体位。详细情况,请参考岛国爱情动作大片。
想通这些,田福生对玉器的主人更是倾慕不已:要早生几百年,一定得跟他好好切磋切磋才行!
最后一包宝贝运到石道,三个人累瘫在地上,都不愿再动弹。
过了好半晌,田福生才幽幽地说道:“眼看天都快要破晓了吧?不赶紧将宝藏弄出去,天一亮可就麻烦了。”
龙飞虎道:“福生,我的意思,如果时间来得及,咱们就一次性搞定,把宝藏全弄出去;如果时间来不及,那就每人先少带点回去,把痕迹处理掉别给人发现,下回再找个时间回来取。你们想想看,峰顶松树上那三根绳子被人看见了,后果会怎样?”
田福生和王子衡都表示赞同龙飞虎的说法。
当下三人决定,每人背着一背包宝贝原路返回。田福生与王子衡还是爬石笋上去,龙飞虎继续做“壁虎”。
田福生单肩扛起一大包宝贝,准备起行。龙飞虎从背后伸过手来:“福生,把*拿给我。”
“干嘛?”
龙飞虎将嘴唇往上努了努:“之前的脚步声不知走远没有,我先放一枪,吓唬吓唬他。你肩上扛着东西,不方便!”
田福生依言掏出*,递给龙飞虎。
龙飞虎端着枪朝上方的洞口瞄了瞄,冷不丁调转枪口,瞄准了还瘫在地上的王子衡的脑袋。田福生始终小心防范着,见状大骇,丢下肩上宝贝,迅速伸手拽住王子衡的小腿,顺势一掀。
“嘭”
钢珠从枪*出,擦过王子衡的左肩。
王子衡被剧痛刺激,瞬间跳起,一时还不明所以,惊问道:“什么情况?”
田福生拉着王子衡的胳膊,叫道:“快跑!”
两人在狭窄的石道上狂奔,背后又接连响起两枪,但因参差的石笋阻挡,均未打中。
此时田王二人顺着石道已跑开两丈多远,王子衡面色苍白,边跑边叫:“五爷,不就拌几句嘴吗,您犯得着下杀手?”
第四声枪响,田福生应声倒地。
第四十一章 思州田氏
王子衡不能只顾自己逃命,弯下身来察看田福生的情况。田福生左边的大腿上中了一枪,鲜血直流,无法行走。
龙飞虎已追至两人跟前,表情冷酷。
田福生怯生生地问道:“五爷,兄弟我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对吗?您老人家要生气,珠宝你全带走,就当我给您陪个不是,至于咱哥儿俩这条贱命,还请五爷高抬贵手呗!”
龙飞虎蹲下身子,钢.珠.枪顶着田福生的脑门,冷笑道:“田福生,还跟老子装疯卖傻!我龙老五为什么这么做,你还不明白么?你这是侮辱老子的智商啊!”
田福生脸色苍白,有气无力地说:“五爷的话,兄弟着实听不明白,我看你就是想一个人独吞财宝。”
龙飞虎又冷笑两声,向王子衡道:“小子,你把田福生扶正了。刚刚一枪没打死你,想是你命不该绝,也罢,就容我好好跟你们摆道摆道,死了也不至于做个糊涂鬼!”
王子衡哪敢不从,只好用力搬正了田福生的身子,细听龙飞虎说出因由。
“田福生,二零一四年三月十六号,我在你店里出手了十二根兽钮银杖,你卖给谁了?”
“五爷,道上的规矩您不是不懂,这下家我能随便说么?”
龙飞虎用枪管敲了敲田福生的脑袋:“还他娘的装逼!那好,你不说买家,那你总能告诉我卖到哪儿去了吧?省内还是省外?南方还是北方?”
“海……海外!”
“罗老爷子吗?别以为你那些销路我一点都不清楚。你就说,是不是卖给罗老爷子了?”
“五爷,既然您都猜到了,还非得要我一份口供才行?我这不好做人啊……”
“你马勒戈壁的,田福生,你怎么这么能装呢?我要不是提前下点功夫,想从你嘴里套话,比他妈老虎嘴里抢点肉还难呀!”
“我怎么越听越懵呢?”
龙飞虎也不废话,举起枪把子就往田福生脑袋上“咣咣”来了两下。声音那个清脆,就连一旁的王子衡都觉得嗷嗷疼。
“现在是不是清醒点了?”龙飞虎问。
田福生铁了心死扛,两眼瞪得溜圆:“鸡蛋粑粑的,龙老五,你能不能痛快点?你跟我演电视剧啊?有什么话明明白白说行不行?”
“草,你是真牛逼啊!也怪我呵,一时大意,得罪了你们田家这样的大户,活该让你摆了一道!”
田福生仍旧装傻:“您的话我可是越听越糊涂了!”
“好好好!”龙飞虎不怒反笑,“那咱们就把这层窗户纸彻底捅破好了。两年前,我在你的老家思州盗了一座墓,这墓算不上豪华,里面值钱的东西也不多,唯一能入我法眼的,就只十二根陪葬的兽钮银杖。
“我跟两个徒弟取出这十二根银杖后,想都没想,就交给你这位老主顾处理了。谁知道一个多月后,我那两个徒弟竟先后被抓。老子见情况不对,赶紧远走他乡,足足在外面躲了两年,确定没被殃及才敢回来。
“回来后,我几经周折,走访了多位官家密友,终于把我两个徒弟栽进去的原因调查清楚了!原来是有人背后搞鬼,偷偷向公安局告密,揭发了我的两个徒弟。”
说到这里,龙飞虎向田福生投来不容置疑的目光:“告密的人,就是你田福生!”
田福生冷汗直流,摇头道:“您这话叫人怎么信服?我为什么告密?得罪您我有什么好处?”
龙飞虎道:“不是你得罪我,是我龙飞虎招子不够亮,先得罪了你田福生啊!既然在你们思州盗墓,首先要确保不招惹麻烦,尤其是你们这些大户的祖坟,尽量不碰;碰了,也得做到滴水不漏。谁都知道,‘思播田杨’,土司时代,你们思州的田氏和播州的杨氏,那可是一方霸主,势力深厚得很哪。所以在思州下墓之后,我都得先确定一下墓主人的姓氏,想着尽量不招惹你们田家人,何况我跟你田福生还有生意上的往来。谁知人算不如天算,尽管我一直赔着小心,谁知最终还是惹到你们田家头上了!”
田福生听到这里,有些心虚了,但还在勉强辩驳:“你不是跟我说过嘛,你在思州盗的那个墓,墓主人姓刘,跟我们田家又有什么关系?”
“是啊,那十二根银杖的主人,的确姓刘。但是后来我才弄明白,明朝永乐年间,你们思州田氏发生严重内斗,最终导致灭族,田氏后人为避祸,很多人都改了姓氏,其中一支,就改成了刘姓!”
田福生发出一声冷哼,终于不再说话。
龙飞虎继续说道:“改朝换代之后,官非也就购销了,所以很多改了姓的田氏后人又再认祖归宗,姓回田氏。你田福生家祖上是不是这个情况,我不得而知,但这段历史掌故你却是清楚的,再加上祖宗的东西在族书上都有些文字记载,所以当我把那十二根银杖屁颠屁颠地送到你手上时,你便什么都明白了!银杖嘛,多半都是些身份地位的象征,你们田家曾经深沐皇恩,朝廷自然会奖励这些东西。
“你田福生恼我刨了你家祖坟,自然想要报复我,不过你这报复的路数,也太绝了些。你知道我没子嗣,我那两个徒弟,一个叫龙文,一个叫龙武,是我花了半生心血培养的,当做亲儿子来养,目的就是给我继承香火。你狗日的倒好,一个电话,让他们一个蹲十年,一个蹲八年,出来之后不也废了么?这比直接整我还阴狠哪,田福生!
“你小子做事考虑得很周全,举报电话不在省城打,却悄悄溜回思州换了张不需要实名注册的手机卡打,之前,我局里的兄弟费了好大劲也查不到你身上;至于举报的内容嘛,都是他们跟你接触之前的故事,尽量不给自己身上揽屎。你这也算下了一步险棋,我那两个徒弟本身讲义气的很,再加上道上的规矩,所以你估计多半不会惹火烧身。”
王子衡听到这里,感觉像刚刚看完了一部小说,情节真可谓曲折离奇,波澜起伏。
而田福生的脑子里,情不自禁地跳出了那两个精干青年的模样。
龙文龙武兄弟二人跟田福生接触的机会不算多,虽然只有匆匆数面,但他很看得上这两兄弟,为人处世精明老练,尤其是那老二龙武,十**岁的样子,说话做事却跟自己非常对路,几次都忍不住想跟龙飞虎开口将之要过来做儿徒。
龙飞虎咬着牙,还在说:“我调查完这些情况,心中想,告密的人九成就是你田福生了!但为了谨慎,我又下了一回那座墓,故地重游,才让我最终确信是你干的,因为那十二根银杖又回到了墓里!”
田福生的脸上阴晴不定,过得片刻,他才凄然笑道:“五爷,您分析得好像都有道理,但您想想看,您五爷在江湖上也是条磊落汉子,从不干冤枉人的事,对吧?就你刚才这通话,一家之言,听起来滴水不漏,但证据呢?你说银杖又回到了思州,那好,您就带我回一趟思州,我亲眼看见了银杖,那我田福生就认了!”
“我还不知道你小子想什么吗?给老子戴高帽,说不定我一磊落起来,还真把你领回思州去,一路上你还不想着法子开溜啊!”
“那没办法了!反正现在小命就在你手里,你要给我扣什么屎盆子都可以,弄死我也就分分钟的事情,但我告诉你,五爷,我田福生不服!明白吗?我不服!我他妈是冤死的,做鬼也要跟你讨个说法!”
说到激动处,田福生忍不住指天画地,壮怀激烈。
龙飞虎像看小丑表演似的,等田福生闹够了,才默默从口袋中掏出手机,调出一张图片,递到田福生面前。
望着手机画面,田福生终于吃瘪了。
“你咋不喊冤了呢?很好奇是吧,我怎么会弄到这样硬邦邦的铁证?要没点关系背景,我能活到今天?仔细看,老子冤枉你没有!2014年4月28日下午4点33分,思州市郊花鼓巷,你正给公安局打匿名电话,只是运气有点差,鸽笼子旁的监控刚好给你来了个大特写,心服口服了没有?”
田福生咽了咽口水,知道话说到这个份上,再辩驳也没有用了,干脆把骨头硬起来,一边与龙飞虎口舌周旋,一边伺机反扑。
“还真是我告的密啊?鸡蛋粑粑,那这么一干,我也算对得起祖宗了……”
“我呸!”龙飞虎没好气地骂道:“田福生啊田福生,就你这球德行,好意思提祖宗?”
“咱俩半斤八两,大哥不说二哥!”
“哈哈哈!田福生,老子不像你,虽然咱们干的都是下流勾当,可你要比我缺德千倍万倍,我龙老五今天宰了你,一来是报了仇,二来也是积了阴德,就算以后下了地狱,论起来也是有立功表现的,不管上刀山下油锅,起码也得判个缓期执行!”
第四十二章 黑水莲台
龙飞虎将脸转向王子衡,道:“你知道吗?我在调查整件事情的时候,田福生这畜生的底细我可是摸得一清二楚啊!”
王子衡嘴里不说话,心中想道:你只管说你的吧,这个境地,你多说一秒,我多活一秒。
“九四年,和邻居争山界,他暗中给人全家下蛊;九六年,为了长期霸占堂弟的老婆,不知使了什么法儿,竟害得堂弟上吊死;九七年,他在家里偷偷养小鬼,祸害亲友乡邻,完了再假装施法消灾,赚黑心钱;九八年,跟妻舅吵架,他串通歹人烧了妻舅的房子……桩桩件件他都设计得天衣无缝,愣是让人抓不到把柄和证据,让他逍遥法外,可名声早就臭了,终于在老家呆不下去,这才跑到省城来的!你说,我今天结果了他,是不是替天行道?”
王子衡瞠目结舌:怪不得田福生对下蛊一事这么熟悉,原来他本就是行家啊!
好半天才缓过神来,王子衡弱弱地问道:“可这一切跟我有什么关系?五爷刚刚为何要对我下杀手?就因为我骂过您了?”
龙飞虎道:“老子还没到那么狭隘的地步!怪只怪你交友不慎,偏要跑来淌这趟浑水。我的打算,一开始就向他下手并不容易,别看这龟儿子表面上大大咧咧的,可从进洞以来始终都揣着小心,我要一击不中,你再过来帮忙,那就胜负难料了,所以我决定先把你干掉,再跟他一对一单干,胜算要大很多。想不到他也太机警了点,让你死里逃生!不过眼下这个局面也差不多,老子现在要弄死你俩,还不跟玩儿似的?”
田福生骂道:“龙老五,别磨磨唧唧像个娘儿们似的,鸡蛋粑粑,你赶紧开枪吧!”
龙飞虎怒眼圆睁:“都死到临头了,你狗日的还拽!”
端枪的右手骤然伸直,眼看就要抠下扳机,不料田福生单手一挥,两团人影竟然跃到龙飞虎面前,唬得龙飞虎倒退两步。
王子衡惊讶地发现,石道上不知何时竟多出两个人。这两人一男一女,穿着古装,满脸堆笑,一动不动地挡在龙飞虎和田福生之间。
“嘭”
枪声响起,钢珠不知射向了哪里。
王子衡只感觉眼前一花,那一男一女早没了去向,只剩下两片三寸长的纸人在空中飘荡。
原来在紧急关头,田福生使用幻术变化出两个人来,暂时缓了一缓紧张局势。但障眼法始终是障眼法,只要外界刺激一下,受幻术影响的人就能立马清醒过来。
“好手段!”龙飞虎喝了一声彩,再次将枪对准了田福生。
田福生趁着龙飞虎尚未瞄准自己的当儿,用力推了王子衡一把,叫道:“快撞他!”
生死攸关,王子衡无暇细想,用尽吃奶的力气顺势撞向龙飞虎。
只听“扑通”一声,龙飞虎在狭窄的石道上站立不住,一头跌进了深潭。
龙飞虎跌入深潭之前,挥手一巴掌扇在王子衡脑袋上,直扇得王子衡眼冒金星,晕头转向,也差点跟着滚进潭里去。
龙飞虎见识过这潭水中不明生物的厉害,赶紧向岸上游。谁知才挣扎了一小会儿,水中一阵异动,龙飞虎的身体立即就被拖住了。
伴随几声凄厉的惨叫,眼见龙飞虎在几十秒内就被啃得只剩一具白骨,整潭水都被染成了红色,俨然变成了一汪血池。
岸上的田福生和王子衡这回看清楚了,潭中的不明生物是一种身长半米、通体似乎披着一层铁甲的怪鱼。
田福生和王子衡对望了一眼,都觉触目惊心。骚动过后,深潭继而又恢复了宁静。
“我……我杀了五爷!”王子衡惊恐地自言自语道。
田福生吃力地站起身,拍了拍王子衡的肩膀,安慰道:“别瞎说,咱们这叫正当防卫!再说,谁也不知道他落下水后会是这么个结局啊?”
田福生想想都有些后怕:要不是事起仓促,要不是龙飞虎毫无防备,要不是王子衡奋力一撞,占尽天时地利人和,就凭他们两个人,哪里会是龙飞虎的对手?
真是虎口脱险、劫后余生啊!
两人对着深潭出了会神,田福生靠在王子衡手臂上,催促道:“别发呆了,赶紧回去吧!”
王子衡抹了抹脸,转身搀扶着田福生,开始往回走。
才走了几步,听见聚宝盆的位置传来一阵“滴滴答答”的水滴声。两人惊奇地调头去看,只见天坑上方一条水线垂下来,直砸中聚宝盆正中位置。
“天坑顶部好像漏水了!”王子衡抬起头,怔怔地说道。
田福生皱着眉:“刚才龙老五说,顶上应该是三合潭,难不成这条水线就是三合潭里的水?”
若真是这样,那可就麻烦了。一湖水得有多大重量?管你多厚的底板,一旦裂口,万顷湖水马上就会一泻而下,势不可挡,这是起码的物理常识。
正担心着,水线瞬间变粗,已然是飞流直下的水柱。
水柱冲击着石盆的盆底,水花四散溅出,整个聚宝盆看起来就像一朵水莲花。与此同时,石道下的潭水也开始哗哗作响,水位竟也迅速升高。
田福生望着眼前这幅景象,忽然叫道:“拐球!黑水莲台,这是传说中地藏王菩萨丢弃不用的法座。大事不妙,兄弟,快走!”
王子衡不明白什么是“黑水莲台”,但看田福生惊慌的神情,肯定事情不简单,于是搀着田福生,赶紧往大石笋的方向撤离。
两人走至堆积的珠宝旁,潭水已经漫上了石道,几条铁甲鱼跃出水面,落在了石道上,疯狂地打着挺;坑顶泻下来的水柱越来越粗,石盆被完全浸没,水莲花似乎在咆哮。
两人望了一眼金光闪闪的珠宝,心中都明白,如果带上它们,怕是谁也出不去了。
“忍痛割爱吧,保命要紧!”田福生无奈地冲王子衡笑道。
王子衡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吞了口口水,不再看地上的金银珠宝。
两人迅速卸下身上的所有装备,立刻开始攀爬石笋。
田福生腿上受伤,爬得相当吃力。王子衡在他下方,不时用肩膀去顶田福生。生死一线间,据说人的潜能会被激发。
两人使尽浑身解数,总算顺利爬到了石穴口。
王子衡回头一瞧:好家伙,整个天坑底部已是一片汪洋,水位距离石穴口不到两三米了。两人的神经还容不得松弛,继续铆着劲儿往来路狂奔。
跑了二十多分钟,田福生感觉自己已经快虚脱了,双膝一弯,跪倒在地。一直搀着他的王子衡,被力道一带,也顺势趴在了地上。
“这样不行的,田哥,这条石穴迟早会被大水灌满,再不走,咱们可就都出不去了!”
田福生上气不接下气:“管不了了,死就死吧,我走不动了!”
王子衡不敢懈怠,他一把扛起田福生,半拖半拽,继续往前小跑。
跑了一两百米,肩头的田福生悠悠说道:“你不觉得奇怪吗?按照刚刚水位上涨的速度,大水早就应该灌进来了,但咱们身后却一点动静也没有啊!”
一语惊醒梦中人。
王子衡停下脚步,刚才逃命时,所有的家伙什包括手电都丢了,此刻他只好从裤兜中掏出手机照明,往回察看情势。
光线的尽头,是令人窒息的宁静与黑暗。
“不对啊,田哥,这好像不是我们之前走过的那条石穴。”王子衡惊呼。
田福生定了定神,在手机光照下打量了一遍身处的环境。
这是一条四四方方的石穴,无论头顶、脚下还是两边的石壁均异常光滑平整,简直就像被人做过抛光处理一样,找不到一点瑕疵。
而每一面石壁之间的夹角都是非常标准的九十度,石穴的宽度和高度也一样,都在五六米左右。
“这是人工痕迹!田哥,咱们这回应该有救了!”王子衡兴奋地叫道。
“我看未必!”田福生道,“不一会儿的功夫,连通道都莫名变化了,怎么说都邪性得很!我总感觉,这地方瘆的慌!”
王子衡分析道:“你看啊,刚刚的天坑里边没见到一具探马赤军的尸骨,那是不是说明他们已找到出口出去了呢?出口在哪儿?好像也只能是这里了。这条通道,极有可能是在走不通的情况下,他们自己凿出来的,毕竟他们人多嘛。”
田福生继续泼着冷水:“我就提三个疑问,你解释通了,我就信你。
“一,我们跳下天坑,再爬上天坑,位置没变是吧?那为什么同一条路前后会有这么大的区别?
“二,就算像你说的,当年的赤军们是走的这儿,那我又问你:你在逃命的时候,有精力花光心思刨出这么一条精致的洞子吗?
“三,不管是不是同一条路,但我们能确定它都是连着天坑的,为什么明明天坑里的水都要满出来了,还不见淌过来?”
王子衡愣在当地,别说三个疑问,就算一个都回答不上来。他只好学着龙飞虎的语气:“田哥,你心里阳光一点嘛!”
田福生忽然皱着眉头,手指前方说道:“老弟,你看看前面,那儿是不是有个人?”
第四十三章 山外山
王子衡望向石穴前方,电光尽头,的确站着一个模糊的身影。
身影不高,像是个老头儿,穿着款式和样貌难以辨认。他与田福生和王子衡相向而立,似乎正在彼此对视,一动不动。
王子衡头皮发麻,鼓足勇气向那人问道:“你是什么人?”
那人听见王子衡开口询问,迟疑了几秒,猛地一个转身,迈腿就往前方疾走,瞬间消失在黑暗中。空旷的石穴里,只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我去!”
“草!”
田福生和王子衡几乎同时发出感慨:这阵脚步声,跟之前下天坑时听到的脚步声何其相似!
“这,到底是人是鬼?”王子衡的嗓音都在发抖。
“绝对不是鬼!”田福生笃定地说道,“不是吹牛,我别的本事可能不济,但这人鬼妖魔只要出现在我两丈见方的范围内,马上就能闻得出来。那家伙跟之前下天坑时听到的肯定是同一个东西,身上一点死人气息都没有,绝不可能是鬼!”
他这一说,让王子衡马上联想到龙飞虎之前说过的话:是啊,田福生可是专门养过小鬼的人,他的判断哪会有假?
田福生继续说:“但也不像是人!人的肩头有两把阳火,你们一般人看不到,但我能看到。可刚才那东西,并没有丁点阳火。”
田福生见王子衡瞪着一双大眼望着自己,皱眉道:“兄弟,你看着我干什么?”
“田哥,我想起刚才那姓龙的说的话,都是真的吗?”王子衡嗫嚅地问道。
“什么?”
“就是……就是说你之前在思州做过的那些事!”
田福生一口啐在地上,大叫道:“我说老弟,你是不是脑子进水啦?鸡蛋粑粑,龙飞虎那个老混球,摆明了要让我难堪,什么难听说什么,他说的话你也能信?”
“哦!”
王子衡表面上装出一副释然的神情,心里却在说:不是真的你激动个什么玩意儿?这不就是做贼心虚嘛!我要不是看在你救过我命的份儿上,早就当面戳穿你啦!
田福生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疼,他捅了捅王子衡的胳膊,说:“别愣着呀!赶紧跟那个东西走,他既然是个活物,多半熟悉这条石穴的出口。”
王子衡匆匆瞥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此时已经是凌晨五点四十三分。
他依旧搀着田福生,两人跟随消失的身影艰难前行。
田福生刚动身没多久,突然“啊”了一声,表情似乎很痛苦。但不过几秒,脸色又恢复如初。
“怎么了?是腿疼得厉害么?”王子衡停下来,担心地问。
田福生伸手揉着自己的太阳穴,道:“不是腿疼,是他妈头疼的老毛病。但也奇怪,跟之前的头疼相比,来得快,去得也快,我都没怎么回过味儿,疼痛感就不见了。”
王子衡想起那次在古艺轩,见到田福生头疼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还说每个月一次,而一次要疼个好几天,便说:“这岂不是好事?说明你的老毛病可能有好转了。”
两人继续前行。这一路,田福生那种转瞬即逝的头疼来了很多回,每次间隔几分钟,规律得很。
渐渐地,石穴中开始起雾。越往前走,雾越大,能见度也越来越低。
整条石穴给人的感觉,有些冰冷森然,静得可怕,让王子衡和田福生仿佛置身在异度空间中一样。
终于,石穴走完了,两人的脚下是松软的泥土,身旁是隐约可见的花草树木,耳中听到的,也是鸟鸣虫叫。只是大雾依旧很浓,两人目力所及,天地仍是一片混沌。
“总算走出来了!”
两人长出一口气,心情顿时轻松了许多。但一转念,一股怅然若失的挫败感立即又涌上二人心头。
“金山银山,终究无缘啊!”田福生看着两手空空、狼狈不堪的自己,本应为逃出生天感到高兴,但心里却反而有种说不出的难受。
王子衡也倍感失落,眼见得便要一夜暴富,谁料到最终是这么个窘迫潦倒的结局呢?
他见田福生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心中不忍,于是出言相劝道:“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算了,田哥,能活着出来就算万幸,别再惦记了!有什么比生命更可贵呢?”
田福生整理整理心情,道:“老弟说得是!走吧,回家。”
两人身处的环境,看样子应该是一片大丛林,地势起伏,高低不平,再加上人迹罕至的缘故,根本就没条像样的路。
田福生是确实走不动了,他的整条左腿已失去知觉。王子衡无奈,只好背起田福生穿越丛林。
如此走走停停,又艰难跋涉了两个多小时,浓雾终于散去,一缕晨光投在二人脸上,让王子衡顿时生出恍如隔世的感觉。
抬头仰望,阳光正透过树叶间的林荫照射下来,像繁星在空中闪烁,有些刺眼,却十分晶莹美丽,透着不可捉摸的静谧。
晨露未干,整个林子里散发着松脂浓郁的清香,隐约还流露出森林特有的气味,那是一种淡淡的、令人神清气爽的自然之味。
任何一个被俗世困扰的人走进这里,都会停下来,拼命地吮吸两口空气,然后仰面躺下,不再起来……
身前,是一条弯弯曲曲的乱石沟,过了石沟,又继续是绵延起伏的大山小山。视野范围内,看不见一户人家。
田福生趴在王子衡肩上,懒洋洋地回头张望:身后是一片白茫茫的云海,云海正中,耸立着一座孤独山头。没猜错的话,两人刚刚就是从那座孤峰中走出来的。
他越看越觉得不对劲:“老弟,有问题啊!你看咱们背后的那座山,怎么都不像鹤壁峰啊!”
王子衡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不耐道:“是不是鹤壁峰有什么关系?重点是咱们走出来了,能平安回家,就没问题!”
田福生道:“你可别大意,咱们明明就在鹤壁峰山体里折腾了一整宿,此时却从另外一座山里钻出来,你就不觉得蹊跷?”
王子衡听他说得郑重,于是将田福生从肩上放下来,索性好好休息一下,顺便观察观察环境。
不错,云海中的那座山的确不是鹤壁峰,周围的山脉也全然不似筑山的样子。
筑山山脉因为地处省城的缘故,生态环境保护上难免有很多人为痕迹,譬如成片的人工林,无论树木大小还是种植间距,几乎都跟几何图形一样规整。
但此处却不同,云海外冒出的另外几个山头,有些因为过度砍伐,早已是光秃秃的一片,如同被撕烂的大地肌肤,裸.露在苍穹之下。
王子衡还注意到,两人身边有很多高大的陌生树木,有点儿像梧桐,还未完全凋谢的白色花瓣仿佛一只只白鸽,这种树木在“爽爽”是绝对没见到过的。
两个人到底跑到什么地方来了呢?不过根据路程估计,应该也就在三合潭周边一带,没有走出省城的郊区。
一晚上的经历实在太过离奇,以王子衡的阅历,这中间的许多关节他根本想不明白也无法理解。
“田哥,我记得咱们从天坑跑出来时,你说那个聚宝盆是什么来着?黑水莲台?”
“是啊,黑水莲台!我们大西南地区的巫傩道,佛教跟道教的东西都融合的有,思州坛门经典《水陆图注》中有这样一段记载:当年地藏王菩萨游历五方,普度众生。他在为万千苦主讲经度厄时,留下了五座莲台,分别是黑水、白金、赤火、青木和黄土。
“地藏王菩萨入灭后,五座莲台也就跟着消失不见了,但他留下遗言,人间一旦重现五莲台中的任意一座,那个地方就必定是恶业果报、生生轮回的无边苦海。”
王子衡心头莫名一紧,问:“这么说,黑水莲台的出现应该是一种预示吧?”
“不清楚啊,如果传说是真的,那么龙老五的死或许跟你我的关系就不那么大了……”田福生陷入一种异样的沉默,他似乎很恐惧,又有些不甘示弱。
过了片刻,田福生虚弱地问道:“什么时候了?”
王子衡取出手机看了看:“八点十七分了。”
“哦,情况不妙啊,咱们留在鹤壁峰上的绳索,怕是已经被人发现了,还有我停在观景台旁的路虎车……啧啧啧,看样子麻烦大了!”
“咦?”王子衡刚将手机送回裤兜,忽然又想起什么,赶忙又将手机取了出来,瞪着大眼仔细端详屏幕。
“田哥,你看奇不奇怪,怎么我的手机上显示的日期是2017年6月27日呢?今天应该是2016年6月27日才对啊!”
田福生瞄了王子衡的手机一眼,淡淡地说道:“怕是你的手机之前没设置好吧。”
王子衡忙摇头:“不不不,我是个细节控,不会这么大意的。这一天来匪夷所思的事儿实在太多了,这样,田哥,让我也看看你的手机。”
田福生摸出自己的手机,果然,屏幕上显示的日期也是2017年6月27日,比正常时间提前了整整一年。
“磁场?或是别的什么东西影响?”
王子衡吞了口口水,不敢继续往下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