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其他小说问山TXT下载问山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问山全文阅读

作者:豆豆她爹     问山txt下载     问山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四章 夺影

    “小王,留步!”

    田福生快步追上来,紧紧拉住王子衡的手。

    王子衡本已走到门边,却发现那房门自己根本打不开。原来这道书房门的设计初衷,就是想进来并不容易,想出去也不简单。

    田福生说道:“话不是你这么说的。咱们这行有自己的规矩,这地下来的东西通常会招晦气,所以转手之前自己的屁股自己擦干净,不能给下家留下麻烦。要像你说的那样转移风险,我以后在这个圈子里还怎么混?这也就是下家再三催促我却迟迟拖延不交货的缘故。”

    生意人面对行家和门外汉,自然是要区别对待的。

    只听田福生继而压低声音道:“好吧兄弟,都依你,这单生意我认栽了,亏就亏吧,牌子我一定还回去,但今天你一定帮我个忙!”

    王子衡的怒气稍微缓和了一点,问:“要我帮什么?”

    田福生依旧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时间紧迫,我就不过多解释了,我捡最紧要的说。”

    他看了看店外光景,时间已入夜,天色早暗了下来。

    “我有一个老毛病,每月月末夜幕降临的时候,我的脑袋都会疼那么三四天,比女人的大姨妈还准时。这个月是从大前天晚上开始的,今晚是最后一次,也是疼得最厉害的一次。我看时间差不多了,待会儿我会疼晕过去,不确定什么时候能醒。小王你记住,关键时刻,你就用银针刺进我脚底的涌泉穴,那样我就能立马醒过来。”

    说着,田福生脱掉自己的右脚鞋袜,向王子衡详细指明了涌泉穴的位置。然后转身从书桌的抽屉中拿出一个锦盒,交到王子衡手里。

    王子衡打开锦盒,只见黄绸上搁着一根两寸长的银针。

    “田老板,头疼可能是病,晕过去就送医院嘛,我是外行人,这一针下去,再扎出个长短可怎么办?”

    田福生伸手将锦盒合上,塞进王子衡的裤兜里,叮嘱道:“收好收好!鸡蛋粑粑,几十年的老毛病了,体质问题,医院也没辙!再说,能不能到医院都难讲。小王,我预感到今天会出事,所以这事儿我本打算让高桂云办的,但她毕竟是个女人,关键时候还真担心她掉链子。这不你今天刚好在,一会儿不管发生什么,你一定不能离开我半步,尤其到了关键时刻,这一针你一定得扎下去!”

    王子衡总觉得这是透着古怪,道:“你这儿不是还有个伙计嘛!”

    “这小子人轻浮,没你沉稳,办事儿怕不牢靠。再说,慌乱之际,他还得替我看店!行了,兄弟,帮我办成这件事儿,我一定将金令牌送回去,到时候还得重谢你!”

    “田老板,重谢就不必了!你要真把令牌送回去,我的朋友死也能瞑目,我还得感谢你。只不过你这个所谓的关键时刻,我怎么拿捏呢?”

    田福生拍拍王子衡的肩膀:“没关系,你会懂的!”

    王子衡发现,田福生的额头上已经开始冒汗。“田老板……”

    田福生摇摇头,疼得眉头都皱了起来:“别说话了,接下来,静观其变。”

    田福生用手指揉着自己的太阳穴,步履略显蹒跚的走上前打开房门,同样机关繁琐。两人出得门来,开始走下楼梯。

    高桂云看见田福生的状态,立刻奔了过来,嘴中叫道:“是不是头又开始疼了?药呢?药在哪儿?”

    那边伙计也跑了过来,和高桂云一左一右搀扶着田福生。

    伙计向高桂云解释说:“今晚应该是最恼火的一次,药没有用的!”

    田福生咬牙道:“别折腾了,去医院吧!凌娃儿,你看店;小高,麻烦你请这位王先生帮帮忙,你们俩送我去医院吧!”

    高桂云红着眼眶,抬头向王子衡乞求道:“王帅哥,麻烦您施个援手?”

    王子衡赶鸭子上架,只得奔下楼梯,与高桂云一道搀扶着田福生上了奔驰。

    王子衡想起田福生的嘱托,吩咐高桂云:“高总,您开车,我在后边儿伺候着田老板!”高桂云依言打火,奔驰车一经启动,急速向市医方向驶去。

    刚上车没多久,田福生痛嚎了几声,果真不省人事,晕了过去。开着车的高桂云“啪啪啪”掉了一串眼泪,心疼道:“龟儿子田福生,不知道你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要受这活罪!”

    王子衡的性格就是这样,稍微熟悉点的人但凡有事求他,他都很难找理由拒绝,更不会说谎找托词。

    就像此刻,他腿上枕着田福生,心里却想道:这姓田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鸟,谁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可自己就偏偏鬼使神差的上了他的贼船,完全想象不到接下来会发生些什么。他说他预感到会出事,到底会是什么事呢?自己刚从阴影里走出来,可千万别再掉进什么陷阱里。

    汽车驱驰了很久,离目的地似乎还有段距离。

    望着身下的田福生,王子衡的脑海里浮现出自己小时候的一次“夺影”经历:

    王子衡九岁那年,他的一位哑巴幺叔跌进水塘淹死了。按照习俗,凶死在外的人,其丧礼都是简单操办,只弄了个一天一夜的道场。

    翌日早上下肂,亲友跟一帮乡邻都来到井边围观。通常这种场合,大人们会特意叮嘱十四岁以下的小孩不要去瞧热闹,原因是不满十四岁的小孩身形尚未长成,阳元虚弱,很容易让邪物冲体。

    可是王子衡坐不住啊,背着父母也悄悄赶上了山,挤在人堆里张望下肂的场景,在场的大人谁也没有留意他。

    等阴阳先生对好方位时间,掌坛先生在井里撒完米,棺材就落葬了。就在棺材落地的一瞬间,王子衡的整个身体好像被电击了一样,心“咯噔”一跳,似乎有什么东西被人从身上抽走了。

    回家的路上,王子衡感觉浑身酸软无力,软绵绵的,头也有些晕眩。回到家后便倒床不醒,发着高烧,满嘴胡话,水米不进。父母先采了些退烧的草药煮给他吃,不见好;又送去卫生院打针吃药,还是没有好转的迹象。

    朦胧中的王子衡,总感觉有什么东西压在自己身上,翻不得身也喘不过来气,周围漆黑一片。

    就在一大家人焦头烂额的时候,邻居帮他们请来了十里八乡名气很大的一个先生。

    先生似乎一眼就瞧出了名堂,说,这小孩的情况是夺影了。亡人下葬时,阳光正好将生人的影子投在井里,棺材一落地,影子就会被压到下面。大人们阳气重,影子就算被压,还是能跟回来,小孩就不行。

    先生将王子衡安置在床上,头顶方向点了一盏油灯,左脚的大拇指上系了一根红绳,然后他问明哑巴幺叔下葬的方向,一个人大步走了出去。

    没过多久,先生回来了,进门就告诉王子衡的家人,赶快烧纸钱,从小孩的房间里一直烧到新亡人的坟头。家人照办,烧完了纸,先生又将王子衡脚趾上的红绳蘸上煤油点燃。待红绳烧尽,王子衡“啊”的发出一声大叫,从此好了!

    多年后,王子衡回想到这段经历时,始终认为那不过是个巧合。

    但近日的遭际,又让他矛盾起来,望着田福生,禁不住想问:你们这群先生道士,究竟是些什么人呢?

    回到现实中来的王子衡,仰头靠在背枕上。可是随着时间流逝,王子衡却发现情况有些不大对劲。

    宽阔的车道上竟然渐渐地没了一辆其他车辆,两旁的人行道也没有一个行人,路灯昏惑,倍显冷清。再仔细一瞧,车窗外的万家灯火也通通消失了,黑暗正一点点吞噬着奔驰车的前照灯光……

    “高总,您是不是走错方向了?”

    高桂云没有说话,继续专注地开着车。

    出奇的安静,让王子衡如坐针毡。奔驰车的车灯被压缩在两米不到的能见范围内,道路也彻底消失不见。

    车内的气温骤降,冷得王子衡一阵阵发抖。

    省城之所以被人叫做“爽爽”,就是因为地处高原,夏天的气候怡人,地表温度很少有超过30度的时候,故而每年吸引无数省外游客前来避暑消遣。但再爽,也绝不至于冷成现在这个样子。

    “高总,情况不对,快停车!”王子衡咆哮起来。

    “哼哼!”高桂云回以两声冷笑。

    这两声熟悉的冷笑却让王子衡毛骨悚然,那正是当初在侗区的石厅里听到过的,无比怨毒。王子衡张大着嘴巴,感觉脑子一团蒙。高桂云轻踩刹车,缓缓转过头来望向王子衡,嘴角轻挑,眼神阴鸷。

    虽然还是高桂云的皮囊,但王子衡感觉,这眼神分明已经是另外一个女人。

    “你、你是谁?”

第十五章 魂飞魄散

    高桂云反手一个耳光,扇在王子衡脸上。

    这一耳光将快、准、狠的精髓诠释得淋漓尽致,王子衡还没有反应过来,奇大的力道就已将他连同车门一起甩飞了一丈多远。身体着地的时候,王子衡整个人也已经昏迷不醒……

    意识模糊中,他发现自己躺在一片丛林里。头顶的月亮洒落下一地清辉,猫头鹰的叫声格外低沉凄厉。

    他站起身,前方的林子深处,有一个白衣女子的身影亭亭玉立。王子衡知道她是谁,但不敢相信眼前的身影是真实的。

    白衣女子似乎也在盯着他,少顷,白衣女子轻叹一声,转身缓步离开,逐渐消失在夜色中。王子衡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和心跳声。

    他发狂地跑到一棵熟悉的歪脖子松树下面,用手刨挖地上的泥土。渐渐,他的十指满是血污,浑身大汗淋漓。但他丝毫感觉不到疼痛,继续用力往下深挖。

    良久,直到手指全部烂掉,地上被刨出一个直径将近两米的深坑。王子衡仔细在坑中搜寻,好像在找什么东西,但坑中却一无所有。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王子衡跪在坑中,两眼充满惊恐。

    又是一声叹息,异常清晰地在肩头响起。

    他感觉到耳后根一阵麻痒,背后有一股深入骨髓的寒意。

    王子衡不敢回头,身体像筛糠一般发抖。

    黝黑的长发缓缓拂过王子衡的脸颊,一张冰冷的脸蛋正从身后转向身前,直到与王子衡完全四目相对。

    那是一双充满幽怨的眼睛,王子衡只看了一眼,就赶紧闭上双眼。两行热泪淌下,王子衡声音颤抖地小声说道:“对不起,对不起……”

    也不知过了多久,王子衡慢慢醒了过来,感觉整个身子就好像散架了一般,酸软无力,又还夹杂着疼痛,别提有多难受。

    身下是沥青马路,头顶的路灯放出冰冷而微弱的灯光,这一切明明都很真实,但总让人感觉好像置身梦境。

    他勉强抬起头,望向奔驰车的方向,车内开着灯,高桂云已离开驾驶座,此刻正骑在田福生的身上。

    田福生的披挂早被扒了个干净,只剩下一条黑不隆冬的裤衩子;高桂云也脱得仅剩粉红色的内衣内裤,画面极度魅惑。

    “这是要上演活春宫吗?”王子衡想道。

    田福生依旧昏迷着,高桂云无比怜爱的用双手在田福生身上上下抚摸,嘴中“叽里咕噜”说着一些听不懂的话,但充满柔情。

    王子衡很惊讶:这女人,明明就不是真正的高桂云,那状态应该就是老人们常讲的“鬼上身”,但这个“鬼”怎么也对田福生这般痴迷?那柔情蜜意的样子,一点也不像要害人!

    田福生啊田福生,你是人鬼通杀啊!

    胡乱想了一阵,王子衡脑海中忽然蹦出田福生交代他的四个字:“关键时刻!”眼下不就是关键时刻么!自己刚受重击,田福生要死不活,只剩下不人不鬼的高桂云搔首弄姿,也不知她下一步会做什么。

    一念至此,王子衡忍痛将手伸进裤兜,取出锦盒中的银针攥在手里,尽量压低声响,缓缓地向奔驰车爬过去。

    高桂云的注意力全在田福生身上,似乎没有留意到王子衡正一点点靠近。田福生横躺在后排座椅上,一双赤脚正对着飞出去的车门门口。

    王子衡看准方向,使尽全身力气,大吼一声:“田老板快醒来!”银针对着涌泉穴,差点刺了个对穿对过。

    高桂云立即惊觉,扭头对着王子衡“叽里呱啦”怒骂几声,纵身就要向他扑过来。

    那边田福生也被银针扎醒,迅捷地从一旁的西服内袋中掏出一块帕子,双手一抖,牢牢套在了高桂云头上。

    高桂云一被套住,顿时惨叫连连,惊恐地扭动着身躯,想把脑袋挣扎出来。

    田福生翻身用双腿死命钳住高桂云,一手紧紧攥住高桂云头上的帕子,另一只手又伸向自己的西服口袋,掏出一颗成人拳头大小的珠子,死死顶在高桂云眉心的位置。

    珠子一接触到高桂云的眉心,顿时冒出一阵阵青烟,王子衡一眼扫过,发现那帕子根本就没被火点着,心中暗暗称奇。

    高桂云则叫得更惨,尖叫声钻进王子衡的耳朵里,好像千万条虫子正在啃噬自己的耳膜。高桂云双手乱抓,一次次揪住田福生的头发拼命撕扯,双脚踢中的位置,塑胶粉碎,板筋变形;田福生也不知哪里生出来的猛力,竟是丝毫不让,头发被硬生生扯去一大片,鲜血直流。

    王子衡几次想爬上车帮忙,但见到这生猛场面,心中早就怯了,再加上体力难支,只得作罢。

    这幅人间惨象持续了分把钟,高桂云似乎已经感到绝望了,发出最后一声歇斯底里的尖叫,终于逐渐停止了挣扎。

    在王子衡听来,那最后一声尖叫,既包含着痛苦无助,也包含着一种难以置信。

    直到高桂云不再动弹,田福生手里的珠子始终都没离开过她的眉心。青烟终于散尽,奔驰车的车窗玻璃在一股不知名的力量震撼下,忽然全部爆裂,吓得王子衡浑身一震。

    红了眼的田福生高兴地叫了一声:“成了!”将珠子丢开,迅速取下高桂云头上的帕子,弯腰下去对着她的嘴就是一顿狂亲。

    王子衡看得一头雾水,田福生却冲他喊道:“鸡蛋粑粑!你看啥呢?还不来帮忙!”

    “哦。”王子衡费力爬上车,“怎么帮啊?”

    “心肺复苏,懂不懂?我做人工呼吸,你拍打她的胸口,快!”

    王子衡望着那一对颤巍巍的人间胸器,鼻血都快喷了出来,颤抖地伸出双手轻轻在高桂云胸口拍了几拍。

    田福生刚嘬了几口,一看王子衡的动作,气不打一处来:“尼玛呀!是让你玩儿呢?”他把王子衡推向一边,道:“仔细看好!”左手掌平压住高桂云胸口,右手握拳,不轻不重地捶打在左手的手背上。

    “就是这个样子,照做!”

    王子衡有样学样,两人忙活了一阵,听到高桂云轻轻哼了两声。王子衡条件反射地赶紧后退,一脚踩空,整个人后仰翻,重重地跌在马路上。

    田福生也停了下来,看着王子衡的狼狈样儿,笑道:“你怕个球!那鬼早让我收拾了,醒过来的是高桂云!”

    王子衡面红耳赤,气道:“田老板,你他妈少说风凉话,我哪儿知道她到底是人是鬼!”

    田福生长舒一口气,刚才的猛劲儿早没了,就像泄了气的皮球,瘫在那儿,气喘吁吁。他从车门的储物格内拿出一瓶矿泉水,掂在手里才发觉矿泉水已冻成冰,而自己头上的汗珠和血沫也结了一层薄薄的霜花。

    “鸡蛋粑粑!”田福生骂了一句,扔掉矿泉水,懒懒地拽过被扔在一边的西服裤子,从裤兜中掏出一包中华烟,取了两只,自己叼一支,向王子衡扔来一支。

    王子衡接过烟点上,见田福生还在艰难地摸索着打火机,于是爬起身,默默地帮他点上。

    “田老板,我先帮你把银针拔下来吧。”

    田福生这才发现,脚底还扎着银针。

    王子衡拔出来的时候估算了一下,银针扎进去足有半寸。

    田福生没好气地说道:“兄弟啊,你还真下得了手!”

    “我不是担心扎不醒你嘛!”

    两人安静地抽完一支烟,车道上终于多了几辆呼啸而过的车辆。王子衡环视四周,发现公路两旁竟是大山,原来奔驰车载着他们早开出了市区。

    车内的气温总算缓缓回升,高桂云还未醒来,但能听到呼吸声,问题应该不大。他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凌晨两点多。望着头上流血的田福生,王子衡道:“田老板,不打算解释解释吗?”

    田福生显然累坏了,动都不愿动。他拿眼斜睨了一下被丢在一边的帕子和珠子,问:“知道这是什么不?”

    “你尽问些废话!”

    王子衡索性坐在地上,他仔细端详了一阵帕子和珠子:那块帕子更像是布兜,普通的亚麻布材质,但亚麻布上缠了九圈铜鳞片;珠子呈灰白色,看不出是什么材质,也可能是年岁久长的缘故,暗无色泽,并显得有些脏秽。

    田福生道:“这两样东西,一个叫金刚兜,一个叫囚魂珠,都是顶厉害的宝贝啊!我跟我大师兄软磨硬泡,费了好大劲儿才借来的。哎,还是学艺不精啊,要换做大师兄,他才不会搞得自己也挂彩,鸡蛋粑粑!”

    “借来的?看来田老板是早有准备啊!今天这一幕,是你布的局吧?”

第十六章 囚魂珠

    田福生正色道:“兄弟,经过今晚这个事吧,我可以跟你交心了。你是好样的,仗义,临危不惧,跟我对路啊!咱们之间呢,经过血与火的考验,是真正的患难之交。这以后啊,你就别老是田老板田老板的称呼我了,你若看得起我,我虚长你几岁,你就叫我一声哥,我拿你当自家兄弟,如何?”

    王子衡懒得去猜他是真心实意还是虚情假意,但面子上还是要过得去:“田老板说哪里话!行,我就叫您田哥吧。”

    田福生道:“这就对了,老弟。其实也谈不上做什么局,只不过是早作打算。我看刚刚那厉鬼,应该就是你和陈同升在侗区见过的那个女鬼,是个厉害主儿啊!有个基本常识你得知道,不是所有的鬼都能随便上人的身,能上身,那就不是善茬儿。我也忽略了这一层,今天要不是你在,就光我跟小高两个,那咱俩肯定都栽了,想想还真是有些后怕啊!”

    王子衡联想到之前的景象,不解道:“但是田哥,我刚刚发现被上了身的高总,好像并没有要害你的意思,相反,她对您倒是,倒是有种说不出的爱恋。”

    “是吗?鸡蛋粑粑!看来男人太有魅力也不是件好事。老弟啊,人们骂人为什么总说你鬼话连篇、你鬼心眼儿、你鬼头鬼脑呢?可见鬼这个东西,它的行为跟它的目的并不见得一致,它越是表现得跟你亲近,说不定越想要你的命,丝毫大意不得。

    “我本身是先生出身,寻常鬼怪邪物近不了我的身,这厉鬼前几天就盯上我了,但奈何不了我。可是不管多强大的人都有弱点,就像咱们这种人,生个病或者不省人事,阳火就弱了下去,跟寻常人没什么两样,所以那些脏东西就能趁虚而入。

    “我这个头疼的老毛病啊,是医也医不好,我算定,只要我一晕过去,这娘儿们肯定不会放过这样好的机会。所以老子未雨绸缪,先跟我师兄借了家伙,就等她上钩呢!”

    王子衡道:“您这话,我信一半!想必高总也是您事先约好的。”

    田福生瞪着双眼:“什么叫信一半?老弟,你要搞清楚,咱俩可是过命的交情,我对你知无不言啊!不错,我早上就约了小高,这小**,是我最信任的人。当然,我也没告诉她实情,女人嘛,毕竟胆儿小,她要知道我叫她过来是为了抓鬼,肯定得吓尿,影响计划。

    “扎针的事儿,我原本是要交给她做的,虽然她蒙在鼓里,但我知道,性命攸关的时候,她值得托付。只是千算万算,没算到这女鬼会上了小高的身,想想还真是悬!看来吉人自有天相,这不,老天爷偏偏把老弟你送进我店中,鸡蛋粑粑,真是万幸!”

    “这银针扎涌泉穴,可有什么讲究?”

    田福生得意地笑道:“讲究可大了!涌泉穴这个位置,你让做足疗的妹子给你捏的时候,会是什么感觉?”

    “没捏过,还真不知道!”

    这倒是句大实话。虽然当今服务业如此发达,但王子衡就显得有些落伍了。什么大保健、小保健、桑拿、足疗,这些五花八门的名目听倒是听过,但一样都没去尝试过。好像思想品德与经济水平都不允许他这样做。

    “脚底板都没让人捏过?你牛逼!我告诉你什么感觉:疼得钻心!晕过去的人,你只要往涌泉穴扎这么一针,保准立马醒来;而那种疼痛又最能激发人的潜能,使出来的力道要比平时大个一倍不止。你刚刚也看见了,要没点力道,怎么降得住她?现在好了,这女鬼算是彻底魂飞魄散了!”

    王子衡恍然大悟。虽然田福生这番话漏洞挺多,王子衡也没打算深究,但也不得不对他的狡诈佩服万分。

    真相其实是这样。

    田福生自从发觉那块金令牌是块烫手山芋后,便开始盘算如何用个一箭双雕的办法,既能稳吃金牌,又能彻底摆脱女鬼的骚扰。

    生意人的脑子转了几转,马上想出一条妙计:趁着月末头疼,阳元最弱的时候,吸引女鬼上钩,然后一举消灭她,自然就万事大吉了!

    于是田福生打听到他大师兄的下落,死乞白赖地借来金刚兜和囚魂珠两样镇鬼法宝。

    他知道鬼魂除了制造点幻觉吓人外,真正能要人命的手段还是上活人的身,然后为所欲为,所以他先打电话约来了自己的姘头高桂云。

    为什么约高桂云呢?一来他吃准了高桂云,随叫随到,关键时候还只会向着自己;二来女人阴气重些,最能招来鬼魂附体。

    按照计划,田福生本来是要让店里的伙计凌娃儿负责扎针的,店面关了就是,一晚上也耽误不了多少生意。但王子衡的出现让他决定改变计划,因为他得知王子衡和陈同升都跟那女鬼有过瓜葛,那么让王子衡跟自己在一起,女鬼出现的概率要大得多,这无疑是个双重保险。

    如此一来,机关算尽的田福生终于得偿所愿。那金刚兜和囚魂珠都是经过几代祖师千锤百炼的无价法宝,一个负责困住阴魂,另一个负责吞噬魂精,威力无边,侗寨跟来的女鬼再厉害,此刻也魂飞魄散了。

    这两人一鬼轻轻松松地就进了他的圈套,合力帮他完成心愿而都不知情,田福生的得意之情自然溢于言表。

    王子衡虽然想不到这里边的诸多关节,但此时他也明白,田福生是最后赢家。当下阴沉着脸问道:“田哥,想必那令牌您也是不准备还了吧?”

    田福生道:“你是不是傻啊,老弟?陈同升也跟你讲了,金令牌最大的麻烦就是这女鬼,对不对?那么现在鬼也除了,还有把金令牌还回去的必要吗?这是个双赢的结果哪!”

    王子衡心道:赢来赢去,获利的还不是只有你一个人?想到陈同升的莫名离世,王子衡忍不住一阵感慨。

    他不由得再次看向那颗珠子。仔细端详,才发现那珠子里面有无数殷红的小点一闪一闪,外部氤氲着一圈寒流,诡谲无比。

    “囚魂珠?好像很厉害的样子啊!”王子衡想到刚刚它弄出来的青烟,就觉头皮发麻。

    田福生抓了一把头上的霜花,嗞着牙道:“要不要我跟你说说这玩意儿的来历?”

    “草!听听故事,舒缓一下神经也好。”

    “你听说过八大王屠四川吗?”田福生故作神秘的问道。

    王子衡不解:“什么屠四川?八大王是杀猪的?”

    “狗屁都不知道!你怎么考上大学的?”

    “别冷嘲热讽的,说你的囚魂珠。”

    田福生摇着脑袋道:“你没救了,历史知识还赶不上我这么个大老粗!来,先跟你补补常识……”

    “就说你的珠子来历呗,又扯历史常识干什么?”王子衡不耐地打断他。

    “鸡蛋粑粑!讲故事也要先铺垫啊,你滚床单不也得先有点前戏啊?上去就干,还有快感可言?就是根钢钎也要蹭掉一层皮啊!”

    “恶心!”

    “你装个毛啊!谁不知道现在的大学生,都是在学校学生娃的。”田福生翻着白眼。

    “你有完没完?故事还讲不讲?”

    “讲讲讲,你他妈也要有点耐心不是?”田福生开始摆开架势,讲起了故事。

    清朝康熙初年,四川巡抚张德地经夔州到泸州,沿途巡查。乘船走了好多天,张德地都没有看到几个人,为此感到好生奇怪:当地的人都到哪里去了呢?

    随从回答:都死了。

    原来,明末清初的三十多年间,四川境内战乱频发,加上灾荒、瘟疫不断,造成四川人口锐减,几乎到了十里无户百里无人的地步。张德地赶紧把这一情况报告给朝廷。康熙皇帝下旨,鼓励向四川大规模移民,清政府还为此颁布了一系列移民优惠政策。湖南、湖北、广东、河南等省的移民,浩浩荡荡往四川涌来,长达数十年的“湖广填四川”移民活动由此拉开序幕。

    其实关于当时四川人口剧减的原因中,民间还有“八大王屠四川”之说。

    “八大王”即明末农民起义领袖之一的张献忠。关于张献忠屠川的原因众说纷纭,大多数人认可的说法是:自己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也休想得到!

    当时清军入关,势如破竹,不管是三十六路响马还是七十二家烟尘,均知大势已去。张献忠也不糊涂,他才不会把一片富饶的天府之国白白送给鞑子,于是采用了“屠尽川人”这种类似于坚壁清野的做法。

    但管你正史也好野史也罢,说到关于张献忠屠四川的原因,都远远不及田福生的说法令人匪夷所思。

第十七章 八大王

    明崇祯十七年(公元1644年),张献忠第二次攻陷四川,占据成都,建立“大西王朝”,改元称帝。

    此时的张献忠并没有在称帝后享受到任何快感,相反,他却陷入了深深的忧虑当中。满清铁蹄踏入神州,打得腐朽的明王朝没有招架之力的各路诸侯,面对清军的虎狼之师,都显得不堪一击,土崩瓦解了。

    张献忠的老搭档兼竞争对手李自成,也于永昌二年(公元1645年。永昌是李自成建立“大顺”政权后所用的年号。)在湖北九宫山神秘失踪,生死不明。此时的大西王朝,看似依仗着蜀道天险稳坐川中,其实外面的清军要攻打进来只是早晚的事而已。

    张献忠郁闷的日子里,经常带着随从出游,在成都城外走一走,散散心。有一次,在成都南城外出猎时,张献忠忽听到一阵清脆婉转的歌声远远传来,那歌声唱道:

    重围欲解似登天,日夜刀戈马不前。

    汉鼓三通忽百万,楚歌四起缺八千。

    拔山气力今仍在,尝胆胸怀已惘然。

    遗戟江东众父老,无颜再见故乡田。

    张献忠听了这歌,心中更觉愤懑。于是驰马上前,找到了那唱歌之人。唱歌的是个三十岁左右的书生,白衣飘飘,长得很是英俊潇洒。

    张献忠勒马问那书生:“这位小兄弟,刚才所唱是何歌呀?”

    书生答道:“是古人所题《项羽绝命诗》。莫非这位先生也有雅兴,要与我共偕音律?”

    张献忠道:“吾辈不才,于音律所知甚少。小兄弟似乎强闻博知,可否为我解一解诗中之意?”

    那书生顿时得意非凡,殊不知已经大祸临头,兀自滔滔不绝的侃侃而谈:“诗中说道,当年霸王项羽败于垓下,皇图霸业已然无望。这项羽空有拔山力气,奈何众叛亲离,无力回天,勒马乌江,喟然长叹:‘天之亡我,我何渡为!且籍与江东子弟八千人渡江而西,今无一人还,纵江东父兄怜而王我,我何面目见之?纵彼不言,籍独不愧于心乎?’,一代枭雄,其困顿愚痴莫过于斯!想如今这大西皇帝,偏安天府,势如瓮中之鳖,岂与霸王无异乎?可笑可笑!”

    说罢,书生还真就仰天大笑。

    张献忠听完,勃然大怒,挥鞭斥道:“你可知我是谁?”

    书生见他动怒,忙惊问:“未请教阁下尊号?”

    张献忠冷笑道:“我就是闯王帐下西营八大王、大西皇帝张献忠!”

    那书生闻言,面如死灰,跪地颤声道:“小子无知,口出狂言,请皇上恕我死罪!”

    张献忠道:“我自崇祯三年起事,追随闯王(指高迎祥)东征西讨,已逾十数载。本为一腔热血,解救万千黎庶于水火。谁想如今虎落平阳,竟沦为万民口中哂笑之人,尔等刁民,死不足惜!”

    挥刀一斩,那书生立时人头落地。张献忠也没了出猎的兴致,号令随从,打道回府。

    人马经过一家农舍时,张献忠被农舍篱圈外的一幕吸引住了:

    原来有几只公鸡正在围斗一条尺来长的大青蜈蚣。那条蜈蚣昂头喷吐毒雾以御强敌,虽身处劣势,然余威犹在,丝毫不屈。

    张献忠心道:“你本名列五毒,凶悍异常,奈何落入屑小之手,为这群蠢物所欺!”顿时起了同病相怜之感,挥鞭逐走鸡群,救了那条大青蜈蚣。

    蜈蚣在张献忠马前盘旋三圈,而后隐没在长草之中。

    当天夜里,张献忠床前忽然来了个青衣道士。

    张献忠梦中大惊,拔剑欲刺。

    那道士忙挥手止住道:“将军息怒!请容贫道说一段天机与你知道,将军再作定夺不迟!”

    张献忠问:“你是何人?深夜到我府邸意欲何为?”

    道士答道:“贫道号千足散人,修行于城外天台山。只因将军于我有救命之恩,故而夤夜造访,来答谢将军。”

    张献忠道:“我平生杀人无数,救人亦无数,道爷法号,不曾听闻。”

    千足散人笑道:“将军乃人中龙凤,不须耿耿于贫道来历。贫道此来,是有一段天机相告,不知将军可愿一听?”

    张献忠道:“但说无妨。”

    千足散人斜持拂尘,手挽莲花,说:“贫道不妨直言相告,将军本是应劫而生,空有兼济天下之志,却无坐拥乾坤之命,此一世注定只能为寇,不能为王,便如秦之项羽,唐之黄巢,垂成兵未止,一死天下输。天下济济,真命天子其实另有其人,将军就算如何戮力经营,也是徒劳罢了。凡人愚钝,往往执迷于百年功利,却疏忽千秋逍遥。将军资质不凡,非俗子可比,只须贫道稍事开拨,必会明白一番道理。”

    “哼,你到底是鞑子的走狗,还是朱明的余孽?想当说客是吗?”

    “将军别误会!贫道乃方外之人,红尘争斗,跟贫道不相干。再说以将军眼下的形势,也只会招来刺客,不会吸引说客。”

    张献忠听他话里有话,沉吟半晌,道:“道爷有何玄机,尽管直说。”

    千足散人顿了顿,道:“自古以来,混沌众生三界轮回:泉下鬼魅挣扎于沉沦幽冥,魂无所依,万劫不复,最是凄惶悲苦;人世男女,只有那帝王将相如意快活,万千臣民唯唯俯首,或为徭役所苦,或为兵戎所累,天下惶惶,苦不堪言;唯有九霄云顶,玉宇楼中,众仙家弄梅戏鹤,吞丹饮露,说不尽的恣意潇洒,无忧无虑。故世间生灵,为鬼,不脱九幽地府则无乐可言;为人,不及王侯公卿则无乐可言;而一旦为仙,则宇内山河湖海皆为乐土。将军此生饱受人伦之苦,霸业已然无望,如今四面楚歌,为何还要执迷不悔?不妨干脆舍下眼前未竟之霸业,另走蹊径,往升仙界,从此脱离凡胎,逍遥于尘世之外,岂不快哉?”

    张献忠嘿然笑道:“老不死的王八我见过,就没见过这世间真有人能修道成仙、长生不老的!朱厚熜沉迷于金丹,二十年不上朝,不也才活了六十岁么?”

    “修道不得其法,当然不会长生,只会短命。将军若听我言,则贫道眼下就有一段机缘,可送予将军,助你修炼那长生不老腾云驾雾之法!”

    古人当中,像王充这样的无神论者毕竟是少数。张献忠见道人说得郑重,顿时便有些将信将疑,于是问:“道爷所说机缘,可否明示?”

    千足散人道:“当年三茅真君尚未得道成仙之时,于东海伏巨蚌得灵珠三颗,度以道门玄力,专吸噬邪魔精魂,是降妖除魔之巨宝,名曰‘囚魂珠’。唐时蜀中动乱,群魔乱舞,民不堪命。青城山苍云真人遂相邀蜀中几位同道,前往茅山请求三茅真君后人借珠降魔。灵珠西来,群魔皆伏。却不料后来三颗‘囚魂珠’在青城山为歹人所盗,从此流落天府,下落不知。将军若听我言,从此一心修仙,只需遣人寻到这三颗‘囚魂珠’,则大功成矣!”

    张献忠道:“灵珠到手,又该如何施为可助修仙?”

    千足散人拈须轻笑,缓缓说出八个字:“丧尽天良,杀人如麻!”

第十八章 我欲成仙

    原来所谓道门修真,自古来便有两条主要途径。

    正统玄门道教主张立德求仙,他们相信神仙的可学和实用,认为神仙是学道务道之人学习和信仰的人格形象,因而无数老聃门人穷一生之力立德修行,以图成仙得道,长生久视。

    这一派人以“仙道贵生,无量度人”为要旨,认为修道之人修行的要求主要是心性品德的修养和身形生命的修炼两个方面,亦即道教谓之“性命双修”,以致神形兼备。

    心性品德的修养和提高,是修炼物质生命的基础。修养心性品德的标准,是学修“道”一样的德行,清静寡欲、柔弱不争,遣除一切私心和嗜欲,淡泊名利,精神不要为外物所累,使生命得到保养。同时,还要广行善举,利物济人,积功累德。生命的修炼则是以品德修养为根基,宝养精气神,通过服食导引、存想守一、坐忘胎息、精气化炼、静功动功等修炼方法来促进生命的健康和长久。最终达到神形合同,成仙得道,从而能够乘云御龙,行游四海之外。后人将主张立德求仙的这一派人称为“仙宗”。

    而道教还有一些旁门左道,他们提出的修真之法却与正统道教大相径庭。

    道教之法,乃自然之义,物极必反,殊途同归,所以他们认为除了行大善之外,积大恶同样也可以使物质生命得到延续,精神生命得到升华,最终逍遥尘外,虎视终生。其修行的最高境界为魔尊法身,因而后人又将这一派人称为“魔宗”。

    所谓行大善者,度和气而入极乐真定之境;行大恶者,化戾气而登大悲无法之界。这仙魔二宗,自西汉以来便论战不休,互相斥责,“仙宗”更是把“魔宗”称为邪教,不将其纳入道门之列。

    但是不管孰是孰非,千百年来,两宗的门人各自按照自己的法门炼精化气,据说均有所成。

    张献忠虽然读书不多,但也是见多识广之辈,当时听千足道人说出那八个字,又经他一番解释,便已明白了其中道理。

    那千足道人又道:“实不相瞒,贫道本是妖物,拜伏天台山无极观南极仙翁坛下修行,所习乃是玄门正宗之法,不敢有亏德行,如今名列羽流,已是莫大造化,至于‘魔宗’修真之途,岂敢效尤?天地万物自然化生,有其长亦必有其短。那三颗囚魂珠虽是降妖除魔的异宝,但其所噬邪魔精魂又是助化‘魔宗’修真之人凝聚内丹的利器。将军杀孽深重,如今坐拥天府,三颗灵珠也不过是囊中之物,真可谓天时地利全都占尽了,将来修成魔尊之躯易如反掌耳,何乐而不为?此即贫道所谓天机。”

    当下又将灵珠辅助炼丹的方法详细说了,长笑三声,化作一道青烟而去。

    张献忠还欲追问详情,却见那道士已经无影无踪,只得作罢。

    正恍惚间,忽见身前一片祥光瑞云,耳边生风,被三只怪鸟将身子托起正翔游天际。张献忠这一惊非同小可,当下吓得大叫一声,从怪鸟身上跌了下来,直往地下坠去。眼见性命将休,张献忠魂飞天外,大呼救命,但听“扑通”一声,竟是从床上掉了下来。

    张献忠这才明白,原来刚才发生的一切只不过是南柯一梦。他定了定心神,擦了把额头的冷汗,只觉得头先所梦之事太过怪诞,一时倒也猜不透有何意指。

    一瞥眼,却发现床前案头上竟自多了把拂尘。张献忠大吃一惊,暗道:莫非刚才真是神物显灵?当下不敢大意,急传帐下方士五罗散人入宫,与其密商梦中之事。

    这五罗散人本是个浪迹蜀中的落拓术士,张献忠入蜀后,因见他却也有点不凡的本事,遂将他纳入帐下听候差遣。

    五罗散人入得宫来,听张献忠将梦中情由详细讲过后,摇头晃脑道:“陛下勿忧,依小老儿看来,陛下梦中见到的这位千足道人,所说天机绝对不假!”

    张献忠惊道:“那依法师之见,这千足道人真是位神灵啦?”

    五罗散人笑道:“陛下,可还记得日间所救那条大青蜈蚣么?这道人倒非神灵,却是位修行千年的地仙!”

    张献忠愣了半晌,终于明白:那道人自号千足,蜈蚣不正是千足之物么?而他一再说自己于他有救命之恩,敢情就是指日间将他从鸡嘴下救走之事了!

    张献忠恍然道:“原来如此,看来这蜈蚣倒也是个重情义的畜生!只是他所说的‘魔宗’修真之法也太过荒诞,不知可信否?”

    五罗散人道:“我道门自太上老君开宗立派,已逾千年,其流派之多,法门之繁,绝非旁教可比!至于仙魔二宗修真之事,小老儿倒也知晓不少。这‘仙宗’始于秦末,‘魔宗’始于两汉,二宗各师各法,均有成效。只不过‘魔宗’修真之法惨无人道,向来为‘仙宗’所不齿,确实有违道门去恶向善之宗旨。但天下万物,运劫相生,依小老儿看来,‘魔宗’所修法门倒也并非逆天而行,只要因缘际会,趁便修炼也并无不可。而那三颗囚魂珠,小老儿也曾听闻,确有此物。传闻当年苍云真人借来这三颗灵珠降魔之后,有意让它们流落民间。”

    张献忠不解道:“说来这三颗灵珠乃绝世奇宝,苍云真人却因何要将其遗落民间?”

    五罗散人道:“正如千足道人所言,这三颗囚魂珠有其长亦有其短,苍云真人自然也明白其中的玄机。这位天师是玄门正宗传人,但他却有位心术不正的师弟,老早就觊觎这三颗灵珠,想借助灵珠之力修成魔尊。苍云真人唯恐他这位师弟得到灵珠后大开杀戒,涂炭生灵,是以尽收蜀中之妖后,便悄悄遣人将三颗灵珠送到民间藏匿,对外却说灵珠是被歹人给偷走了!”

    张献忠听完五罗散人的话,沉吟不语。他动心了。

    的确,如今的大西王朝已是四面楚歌,城破兵败只在朝夕。面对这样一盘死棋,张献忠已感筋疲力尽。

    既然霸业无望,何不去追求那千秋逍遥?蓦然想起那千古名句:“生当为人杰,死亦为鬼雄!”张献忠热血开始沸腾啦。

    他轻轻咳嗽一声,面色凝重的对五罗散人说:“法师,依你看,敬轩有没有资格做魔尊!”

    五罗散人是何等精明之人,张献忠那凌厉的眼神已让他明白一切。当下淡淡一笑,道:“陛下欲要云顶逍遥,小老儿自当竭力相助!”

    张献忠点头道:“如此最好!眼下最重要的就是寻找三颗囚魂珠,敢问法师,该如何寻法?”

    五罗散人想了想,说:“不瞒陛下,小老儿师出青城山天师洞,先师正是张天师五十一代传人云阳真人。先师在时,只因我乖戾不法,遂被逐出门墙。当年尽降蜀中妖魔的苍云天师是小老儿祖师,因此要寻这三颗囚魂珠,只须去青城山天师洞走得一趟,必有线索!”

    张献忠大喜道:“想不到法师师出名门!既如此,法师对这三颗灵珠的下落也一定有所了解,何须去青城山走一趟?”

    五罗散人道:“陛下有所不知。先师一早就对小老儿有防范,是以师门中事我多半不知,更不用说这事关苍生命运祸福的干系了。倒是我那同门师兄、现任观主紫玉真人,深得先师喜爱,所以我想,陛下若能请得我这位师兄出山,要找这三颗囚魂珠多半不是问题!但我这位师兄宅心仁厚,心系苍生,倘让他知道陛下寻找这三颗灵珠的真正目的,恐怕他会宁死不从!”

    张献忠闻言冷笑道:“宁死不从?他不出山,我就屠尽蜀中,看看到底是谁的罪过!”

    五罗散人听了,不禁打了个冷战。

第十九章 大开杀戒

    闲话少说。且说张献忠自下了修真入魔的决心,随即便遣人前往青城山拜访紫玉真人。名为拜访,实则是以川人性命相胁,威逼紫玉真人出山寻找那三颗囚魂珠。

    紫玉真人是个仁心仁闻的高道,生怕自己不从会殃及川中苍生,只得应允了;但又想到,倘若真让张献忠得到了囚魂珠,势必也会屠杀川人以达到其积恶入魔的目的,于是向张献忠提出条件:“陛下半生已杀人无数,灵珠到手,便可趁便修炼,不能再造杀孽!”

    张献忠信誓旦旦的答应了。

    这一找,就足足找了两年。大顺三年(公元1646年),紫玉真人终于寻齐了三颗囚魂珠。在将灵珠献给张献忠之前,紫玉真人将门下三名弟子唤到跟前,交代了一番。

    这三名弟子分别是净通、净玄、净蕴。

    紫玉真人交代道:“这位八大王,心肠歹毒,野心不小。我看他拿到这三颗灵珠之后,势必会再兴杀戮,屠我川人,以至恶贯满盈,化气炼丹。为师今将这三颗灵珠分交给你们三人,从此远走高飞,埋名隐姓,将灵珠妥善收藏,不可再入歹人之手。至于八大王那里,我用三颗假珠敷衍。鸿蒙宇宙,运劫无常,魔道猖獗,也是定数,只是苦了万千生灵。我这一去,是福是祸你们都不要理,只需依我吩咐去做就是啦!”

    三名弟子领命,分别带上灵珠,星夜逃出蜀地。净通往北而行,净玄往南而行,净蕴往东而行。

    紫玉真人来到西京谒见张献忠,将三颗假灵珠交给大西王。

    张献忠大喜过望,命人厚赏紫玉真人。紫玉真人辞谢不受,只问道:“陛下灵珠到手,可会遵守当日之约?”

    张献忠狞笑道:“无良无德,无法无天,方为无量魔尊。我若不屠民,只恐戾气不足而败事有余,青城之约,恕敬轩不能遵守!”

    紫玉真人闻言,长叹一声,闭目而逝。

    张献忠得了灵珠,正自欢喜,却不料那五罗散人倒也识货,他见了那三颗灵珠后,大惊道:“陛下,这三颗珠子只不过是普通的道家定水珠,绝非囚魂珠!”

    张献忠惊怒交集,忙快马前往青城山追要,却哪里还见得到灵珠踪影?

    眼见突围不能,修真也无望,张献忠红眼了!

    十月,陆陆续续的屠杀川人运动开始了,张献忠是要借此报复“忘恩负义”的川民。据很多野史记载,当时八大王屠四川的情景异常惨烈,仅成都一地便尸积如山血流成河,老弱妇孺无一放过。

    张献忠在高举屠刀时,曾疾呼:“天生万物与人,人无一物与天,杀杀杀杀杀杀杀!”并在成都城留有“七杀碑”至今。

    大顺三年十一月,张献忠战死于与西充凤凰山,大西政权也宣告结束。

    再说紫玉真人的三名弟子携珠远逃之事,不久也就在江湖上传开。

    张献忠死后,他的很多部将游击于川陕豫鄂等地,仍继续坚持抗清,其中势力最大的一股是张献忠和李自成的部将结合而成的“夔东十三家”,以刘体纯为首领,声势浩大,清军屡剿不止。

    直至康熙三年,各路反清义军才陆续被肃清。刘体纯曾有一段时间以湖北施州卫为基地,劫掠鄂西十八土司,其目的之一也就是为了搜寻当年往东而行的净蕴所携带的那颗囚魂珠。而至于净通和净玄,在逃亡的路上也不断遭到各路义军和清兵的追击。

    单表往南而行的净玄。他一路躲避,最终在q省安顿下来,起了个张佩云的俗名,娶妻生子,从此不问世事。

    如此香火传承,到了民国年间,净玄后人开枝散叶已然是泱泱大族,而他当年携带的那颗囚魂珠一直由长门子孙看管。军阀混战时期,张家大族惨遭灭门之祸,只有一支人留活下来。

    三十多年前,田福生的师父外出办事途中,无意中遇到了一位名叫张建国的孤寡老汉。老汉已是风烛残年,无亲无故,师父在他家借宿时,老汉对他印象很是不错。

    一次酒后,张建国突然对田福生师父说:“老头子已是黄土埋到脖子上的人了,膝下也没有一子半女,想想这世间也没有什么东西值得我留恋的,走也倒是走得无牵无挂。只有一件事,却让我费脑不已!”

    师父出言安慰道:“老爷子千万不要这么说。什么黄土埋到脖子,我看您老这精神头,活个百把岁是不成问题!您不要一天东想西想,好好过日子嘛!以后我会常来看您的,想吃点什么呀,喝点什么呀,尽管开口,让我孝敬您好了!”

    张建国哈哈大笑:“皇帝老儿个个都喊自己是万岁,可是不短命的能有几个?真是孩子话。”说完,他从里屋端出来个红漆木匣,打开来,取出个拳头大小的珠子。

    师父不识货,看不出这珠子的质量成色,也搞不懂它的用途来历,就问:“老爷子,这是个什么玩意儿?”

    张建国用一只枯皮老手摩挲着那珠子,语重心长的说:“这就是让我放心不下的东西啊!祖传的宝贝,如今却不知要交给谁好。”

    于是断断续续将这珠子的来历说了出来。

    原来这珠子正是当年净玄带走的那颗囚魂珠,而这位张建国老汉,自然就是净玄的后人了。师父听完了这段古,一个劲儿的啧啧称奇。

    张建国望了田福生师父半晌,才说:“小兄弟,我看你为人正派,咱俩也比较投缘,就当帮我个忙,以后这珠子就托付给你帮助照看了,成不?”

    师父一时吃惊得说不出话来,推辞了半天,张老汉只差下跪求他了,师父架不住,最后只得应允了。

    一年后,师父又特地去了一次张建国家中,得知老汉已死了三个多月。于是那颗囚魂珠,师父就保存在了坛门中,用它来镇妖除魔。又过了很多年,师父临终之际,再将珠子传给向舜年。

    故事讲完,王子衡摸着那颗囚魂珠,咂着嘴道:“就这么颗蚌壳蛋,还有如此惊心动魄的来历呢!田哥,你吹牛逼没有?既然张老头的祖宗万不敢将这珠子示人,怕人家杀人修真,坠入魔道,那他又怎么肯轻易交给你师父呢?你师父该不会是杀人越货吧?”

    田福生哼着凉气:“你当我师父是土匪啊,杀人越货!人家张老爷子说了,第一,想走‘魔宗’的路子修真,必须知晓三颗灵珠的用法才行,几百年过去了,谁还知道具体用法?第二,现如今是新中国,法治社会,杀人修真,你还没成魔就先挨了枪子儿成鬼了!”

    “啊……”一声刺耳的尖叫划破夜空,田福生和王子衡皆是大惊失色。

    原来是悠悠醒转的高桂云发现自己浑身伤痕、衣不蔽体的躺在车上,一时惊恐才发出的叫声。

    “田福生,你个龟儿子!你对我做什么了?老娘不知道你还好这口,玩儿3p啊?我操你祖宗,车也让你祸害成这样了?你个狗日的呀……”高桂云一面哇哇大哭,一面冲到田福生身前,小粉拳拼命捶打着田福生胸口。

    田福生探出双手,紧紧搂住高桂云,柔声安慰。

    等高桂云情绪稍微稳定了一点下来,田福生向王子衡使了个眼色,编了一通车祸的谎话,说什么路上起雾开错了方向,与其他车辆发生了严重碰撞。这一撞惊天动地,撞飞了车门,干碎了玻璃,原本醒着的人撞晕了,晕着的人也撞醒了。他担心高桂云撞坏了身子,这才扒了她的衣服做检查的。

    王子衡不擅长说谎,只是等田福生胡编乱造时,自己则一个劲儿的称是。

    高桂云眨巴着眼睛,像个小女生蜷缩在田福生怀里,竟然全都相信了。

    王子衡暗自咋舌:这他妈都什么智商!

    高桂云望着田福生淌血的脑袋,心疼的问道:“老田,你头怎么了?怎么连毛也让人薅去这么多?”

    田福生继续编:“鸡蛋粑粑!撞咱们的车上下来七八个大汉,我跟小王两个人和他们理论,一言不合打了起来,咱们两个人怎么打得过七八个?结果就弄成这样,人也让他们跑了!”

    “跑了好,跑了好,要不然依你的脾气还不得跟他们死磕?到最后不光被薅掉头发,说不定蛋都着人家扯了,我才不干呢!”

    王子衡心里呸了一口:你俩才真是扯蛋呢!

    田福生搂着高桂云又是亲,又是摸,全然不顾及王子衡的感受。田福生三言两语再加上下其手,竟把高桂云哄得像没事发生过一样。

    当下大家一合计,决定趁着交警还没上班,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临行前,田福生和王子衡彼此交换了电话号码。高桂云一脸坏笑地跑过来凑热闹,也要了王子衡的电话。

    田福生眨着眼看了看高桂云,又端详端详王子衡,莫名其妙的点头道:“这个可以有!”

    王子衡一愣:“什么?”

    田福生爽朗一笑,却没有正面回答。他绕到奔驰车车身前,打开引擎盖瞧了瞧,对高桂云说道:“小高,你这车跑还是能跑,但维修费一定不低!”

    高桂云云淡风轻地说:“修个锤子!回头重新换一辆就是。”

    奔驰车只不过伤到车身,发动机毫无影响,田福生打火,先将王子衡送回了出租屋,临走时向他比了个电话联系的手势;继而载着高桂云,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

    王子衡在储存田福生电话的时候,发现二人之前居然有过一次通话记录,虽然只有短短十几秒,但也足够意外。王子衡在脑海中仔细过了几遍,实在想不起所以然来,只得作罢。

    身心俱疲的王子衡回到家,倒头便睡。

第二十章 聚会

    过了一天,平安无事。

    王子衡心想:看样子尘埃落定了,嗯,那就该找个时候将神像送回去了,向道长那边可能还等着信儿呢。

    翌日中午,王子衡在被窝中接到了一个电话,原本以为是田福生打来的,结果一看,却是大学同学赵怀来的电话。赵怀来告诉他,今日难得宿舍六个兄弟有五个都在“爽爽”,命令他速赶到民大堕落街相聚。

    “怎么想到今天聚会?是什么特别日子吗?”

    赵怀来解释道:“今天来省城培训,刚好在酒店附近碰到晶晶,你说巧不巧?我看机会难得,就挨个约了你们。怎么样?来还是不来?”

    王子衡当即表示:一定尽快赶到!

    步入社会已经一年有余了,刚刚逝去的大学生活对于王子衡来说意味着什么?是磨砺,是成长,是伤痛,是疯狂,当然也是堕落。

    回想到刚进入民大的时候,看着眼前破旧的楼宇,逼仄的道路,以及设施水平还赶不上自己高中宿舍的男生公寓,王子衡的内心几近崩溃。这他妈跟自己理想中的大学校园相差也太大了。

    可是四年后,当自己要正式离开它时,心中却又充满不舍。那里有自己的青春,还有一群兄弟。

    华科校长李培根曾说,母校,就是你骂他千万遍却不允许别人骂的地方。这话对已经跨出校门的王子衡来讲,还真是“于我心有戚戚焉”。

    民大南门外,顺着主车路的右侧拐进一条房屋高低错落的巷子,便是远近驰名的“堕落街”。麻将馆、ktv、酒吧、网吧、溜冰场应有尽有,口味各异的大小餐馆是吃货老饕们的海洋,几十家小旅馆是饥渴难耐的情侣们的乐园……

    再到堕落街,空气中依然是熟悉的喧嚣和荷尔蒙味道。

    麻将,开黑,喝烧酒,聊女人……这应该是所有三流大学男生宿舍的寝室文化吧。五个人坐在堕落街“永熹老鸭汤”二楼的包厢里,一边喝着酒,一边回味恍如隔世的大学生活,话题自然离不开这些寝室文化。

    当年505寝室六兄弟,此刻就一个张胜利缺席。大家唏嘘着时光的飞逝,也感慨着生活的不易。

    不过让大家感觉最不对劲的,还是杨.晶晶。这家伙大夏天却裹得像个粽子,白衬衣的衣袖和领子扣到尽头,衣摆还扎进黑西裤里,脚上是长筒袜,头顶是太阳帽,全身除了脸蛋跟双手,全都捂得严严实实。

    刚落座的时候,弟兄几个都嘲弄他这身打扮,因为杨.晶晶在众人中算是家庭条件比较好的那种,读书时很讲究穿着形象,想不到他今天会穿得像个土包子来赴宴。

    杨.晶晶面对大家的奚落,只是笑了笑,没做过多解释。大家这才发现,他的话也变少了。

    哥儿几个心里寻思:不会是这小子家里发生了什么变故吧?

    王子衡是离杨.晶晶坐得最近的,他总能在后者身上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异常气味,很特别,又无法形容。

    赵怀来作为寝室长,举起酒杯率先走了一圈。他红着眼说:“麒麟生绝域,鸾凤本高翔!这是咱们文学院门口的对联,都还记得吧?今儿弟兄几个再次重聚,不管是还在绝域里挣扎,或者已经长空高翔,除了远在汤山的张胜利,能来,就说明这份情谊沉甸甸的。”

    “不错!老大这话说得好。咱们一个屋檐下处了四年,虽然不是夫妻,但恩情绝对不止百日。我不骗你们啊,我经常翻咱哥儿几个的那些合照,看一次难过一次:那些时光就再也回不去了。”老二邵友林眼泪都快掉了下来。

    是啊,大学毕业一年多了,大家的身份切换得太快,似乎一时间都还不怎么适应。你一言,我一语,大家慷慨激昂,眼泪与口水齐飞,气氛搞得热烈而又悲壮!

    话题转移到各自的工作上,邵友林做了个统计:文学院汉语言文学4班共计52人,2人正奋斗在考研的前线,1人在省台,5人是中学教师,21人考了特岗教师,13人工作在各个乡镇银行的柜台,4人是为人民服务的基层公务员,4人待业,2人失联。

    “除了晶晶这种家里有关系背景的,就咱们这种大学生的出路,是不是值得深思?”邵友林感慨。末了,他还打了个比方:当今社会,文凭的作用就像内裤,除了遮羞,就剩下装逼。

    老四刘彦博揽着王子衡的肩膀,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老六啊老六,看来看去,你都是我们的骄傲!咱班这么多人,就你一个靠个人本事在省城工作,还他妈是电视台。你呀,不愧背了这么多年的才子之名,没给兄弟们丢脸!”

    余下众人都起哄,捧得王子衡轻飘飘的,在虚荣心驱使下,哪里还敢提自己已经辞职的事!

    “说到电视台,老六,我记得你们那档节目的导演叫陈同升,是吧?”赵怀来插嘴道。

    “对呀!老大也认识他?”

    赵怀来摆手道:“你可别抬举我,我怎么可能认识贵圈的这些大人物?昨天在手机上看到的新闻,说你们这位陈大导演死了,据说是自杀的,有这事儿吗?”

    王子衡点点头,不愿多讲。

    “啧啧,媒体爆料,你们这位陈大导演,名声可不怎么好……”

    赵怀来的话还没讲完,就被邵友林打断了。邵友林说道:“最近自杀的怎么这么多!你们知道吗?孙艺珍也自杀了!”

    “3班的孙艺珍?什么情况?为什么自杀?”刘彦博很是关切。

    邵友林道:“我只是听说啊,这孙艺珍也是够倒霉的,毕业后谈了两门亲事,男方听人家讲孙艺珍读书时私生活不检点,结果都退婚了。孙艺珍估计一时想不开,就喝了农药。”

    刘彦博恨恨地说道:“要我说,咱们这老五张胜利,就是个幕后凶手!当年要不是他跟人家起个‘贱男春’的绰号,还到处跟人宣扬,哪至于把人家的名声搞得这么臭?去他妈的张大嘴巴,今天幸亏他没来,来了我非得揍死他!”

    王子衡调侃道:“行了,彦博!至于这样动怒不?人家孙艺珍跟你什么关系啊?当初喜欢人家,也不见你去追,天天悄悄地给人家课桌上送早餐算怎么回事?”

    众人笑作一团。只是当刘彦博提到“张大嘴巴”的时候,王子衡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转瞬即逝的阴云。

    赵怀来捅了捅王子衡的臂膀,关心的问道:“老六,还是一直都没有宋思玲的消息?”

    王子衡略微一惊,转而平静,痛苦地摇了摇头。

    吃过饭,时间已入夜。五人又来到当年常去的ktv,边唱边喝,嗨至午夜。

    弟兄几个醉成一堆烂泥,出了ktv,相互搀扶哼唱着《高原雪松》,将民大的犄角旮旯全都走了一遍,最后在一片哭声中抱成一团。

    大家矫情的时候,杨.晶晶也是个例外,似乎特别害怕跟别人有任何肢体接触。

    赵怀来提议,为了重温一下学生时代的感觉,今晚大家就都别回去了,找个旅馆,开个三人间,大家相互挤着对付一宿,向青春致敬。

    众人都说没问题。

    杨.晶晶闻言却面露难色,说是家里不让他在外留宿。

    刘彦博嗞着嘴说:“晶晶,你要觉得弟兄几个以后不用处了,那你自便!”

    杨.晶晶推脱不了,勉强跟随大家的步伐。

    大家开了房,准备“配对”就寝时,杨.晶晶却坚持自己一个人睡在沙发上,说是不习惯与人共枕同眠。大家拗不过他,只好任由他了。

    又摆了很久的龙门阵,大家才纷纷睡去。躺在床上的王子衡,虽然醉意还在,但脑子也算清醒,一个念头飞转着:张大嘴巴呀张大嘴巴,你躲在黔西北的深山老林里,心中就会安宁些么?

    凌晨两点,王子衡被尿憋醒,下床准备上厕所,却意外发现杨.晶晶已经不知去向。他愣了愣神,准备问问其他人,可是大家睡得都跟死猪一样,鼾声此起彼伏。

    忽然,赵怀来一下从床上竖起来,盯着王子衡问:“你也发觉不大对头,是吧?”

    王子衡指了指门口的那排烂沙发:“晶晶去哪儿了?”

    赵怀来轻声道:“你下床之前的两三分钟,刚走,拎着他那个破书包阴悄悄出去的。”

    “这么晚了,他还要回家啊?”

    赵怀来利索地穿好衣裤,走到王子衡跟前,拍拍他的肩膀:“从我白天见到他,就觉得这小子有些奇怪。我提议聚会,他一开始是不乐意的,被我死拉活拽才同意来。后来在聚会时,你们都看到了,无论言谈举止,还是穿着打扮,都他妈像个另类,这不是我们之前认识的那个晶晶啊!”

    “你的意思是?”

    “他还没走远,我们跟出去看看。”

    赵怀来不由分说,揪着王子衡就出了房间。

第二十一章 活死人

    两人出了旅馆,月光下,看到街口处有一个单薄的身影,显得有些遗世独立。

    “是晶晶!”

    杨.晶晶没有动,昂着脑袋望向天空中的明月,似乎正在急促的呼吸。此时街道上空无一人,赵怀来示意王子衡不要太靠近杨.晶晶,以免惊动他。

    王子衡惊奇地问:“他在干什么?”

    “谁知道?反正这小子今天很怪。你看他穿得像个特务似的,生怕跟我们碰触,一晚上沉默寡言,跟以往太不一样了。”赵怀来轻声说。

    “他是不是生病了呀?”王子衡猜测。

    “有可能,只怕是什么皮肤病!”

    王子衡一愣:“你也闻到他身上的怪味儿了?”

    “对呀,像死老鼠的味道,又像烂水果。你说他是不是大保健做多了,惹了一身性.病?你也知道,咱们几兄弟中,他最好这口,经济上也宽裕。”

    “性.病不是只烂老二吗?”

    “哎呀,这方面我们都不是专家,没有发言权。会不会是吸毒呢?我在电视上看到,有很多吸毒过量的人,身上也会腐烂!”

    “嘘!”王子衡摆摆手,“别瞎猜了,他好像要走了。”

    杨.晶晶享受了一番月光浴之后,背着书包,抬脚开始往堕落街北面的方向走去,步履轻快,一点也不像有病的样子。

    “走走走,跟上他!”

    赵怀来撺掇着王子衡,尾随杨.晶晶而去。

    二十多分钟后,杨.晶晶径直走到了一座荒无人烟的小山坡上。赵怀来和王子衡跟到此处,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这里是民大后山,出了名的乱葬岗。

    民大的校址位于省城郊区,自古以来,这里都是少数民族的聚居地。按照国家政策,为了尊重少数民族的宗教信仰和风俗,这一带的原住民都被允许实行土葬,故而民大后山,正是当地人的一处坟场。

    此地远离闹市,极度荒凉,民大学子中,历年来都盛传乱葬岗上闹鬼,没有人不对此地充满恐惧,除了清明上坟,此地基本上常年无人光顾。

    赵怀来和王子衡躲在一块大石头后面,对视一眼,心中都想:他跑到这儿来想做什么?

    只见杨.晶晶停下脚步,在乱葬岗上观察了一圈,最终走向一座新坟。那座新坟的封土堆泥色新鲜,旁边还靠着五六个没褪色的花圈,拜塔前的香烛也似乎刚熄灭不久,料想亡人逝去的时间不长。

    杨.晶晶盯着墓碑望了半晌,自言自语道:“老大哥,得罪了!”

    继而卸下背后的书包,放在地上,动作麻利地从书包中取出一把折叠铲。

    杨.晶晶拿起折叠铲,一个箭步跳上坟头,就开始猛挖封土堆。

    王子衡见状,汗如雨下:“这家伙,啥时候开始干这挖坟掘墓的营生了?”

    赵怀来也惊愕得张大了嘴巴:“想不通啊,晶晶的家境,哪里需要干这个!”

    一阵操作猛如虎。十多分钟后,封土堆的顶部便被杨.晶晶铲干净了,露出黑漆漆的棺木。他用锋利的铲口,插进棺材的盖与邦、档之间的缝隙,来回用力撬了几下,棺材顶盖便被撬开了。

    接下来,最诡异的画面出现:杨.晶晶并不是如想象的那样升棺发材,而是将棺材中的死尸抱了出来,放在坟旁的草地上。

    死尸是新亡人,男性,壮年,没有腐烂迹象。杨.晶晶认真检查了一遍尸体后,又从背包中先后取出一把瓦斯喷枪、一只500毫升的玻璃瓶。准备妥当后,杨.晶晶脱下死尸的衣裤,喷枪点着火,开始烘烤臀部、大腿等脂肪较多的部位。

    烤肉的味道被山风送过来,渗进赵怀来和王子衡的鼻腔,那是一种让人恶心和厌恶的味道。两人面面相觑,均不知杨.晶晶是什么意图,同时惧意猛涨,只觉得眼前的一切太过骇异,心里都在发毛。

    肉被烤焦,渗出粘稠的尸油。杨.晶晶看到那些尸油,眼神里满是饥渴。他一手端着喷枪,另一只手托起玻璃瓶,收集尸油。片刻过后,500毫升的玻璃瓶已装得满满当当,而死尸也被烧得皮焦肉烂了。

    如果单是烧制尸油的景象让人震惊,那么杨.晶晶跟着的举动就只能让旁观者肝胆俱裂了。

    只见他吧唧了一下嘴,将玻璃瓶对准嘴巴,“咕咚咕咚”几口下去,尸油瞬间便被他喝下了大半,同时由衷地发出一声感慨:“真过瘾!”

    赵怀来和王子衡彼此抓住对方的胳膊,不停颤抖,任何语言和表情都显得苍白无力,呆滞的瞳孔和无法合上的颌骨,已经足以说明杨.晶晶带给二人的感官刺激。

    良久,王子衡才从嘴中艰难地挤出一个字:“走……”

    两人几乎是慌不择路的扭头便走,但是腿脚酸软,相扶着才迈出两步,同时跌倒。赵怀来的膝盖压住一截枯树枝,发出“咔咔”一声脆响。

    “是谁?”

    杨.晶晶转头大喝,向大石头这边望了过来。

    王子衡脑子一片空白,顺手拽起赵怀来,没命地往前跑。身后,杨.晶晶像条疯狗一样迅速追了过来。

    两人跑了一射之地,身旁一团黑影擦肩而过,窜到两人身前站定,急刹,转身,两眼阴鸷地盯着王子衡和赵怀来。

    六目相对。

    杨.晶晶看着二人,也有些吃惊:“你们怎么来了?”

    赵怀来结结巴巴地回答:“晶晶,我们……我们不是故意跟踪你的,晚上和子衡起来撒尿,发现你不在,担心……担心你的安危,才出来看看。”

    “你们都看到了?”

    “没有,没有,我们什么都没看到!”赵怀来极力否认。

    杨.晶晶冷笑一声:“做贼心虚!”

    王子衡知道撒谎已没有必要,收拾收拾心神,严肃地问:“晶晶,该看的不该看的,已经进了我们的眼睛,我们不想掩饰,只想问一句,你为什么这么做?”

    杨.晶晶呆了呆,杵在原地,一语不发,面无表情。

    王子衡说:“如果有什么难言之隐,做兄弟的理解,不会强逼你解释。你放心,今晚看到的一切,我跟老大绝不会向别人提半个字!”

    赵怀来点头称是。

    “我……”杨.晶晶犹豫半晌,才小声说道:“我得了一种怪病,需要这种东西,才能抑制病情。”

    赵怀来大感不解:“从来没听过有什么病,是需要用尸油当解药的!晶晶,你到底有什么问题,需要这么恶心恐怖的法子才能解决?”

    杨.晶晶叹了口气,解开自己的衣扣,露出赤.裸上身。

    王子衡和赵怀来惊奇地发现,杨.晶晶上半身的皮肉已经多半腐烂,结着厚厚的一层黑色肉痂,有些刚开始腐烂的部位,被他用纱布缠裹着,黑血凝结在纱布上,散发出阵阵恶臭。

    怪不得他会将自己牢牢裹在套子里,原来身体已经发生了如此触目惊心的变化。看他那个意思,不光上身,全身上下除了能露在外面的地方,应该都是烂肉横生了。

    杨.晶晶扣好衣服,颓丧地跟二人说道:“一年前,我就得了这个病,一开始以为是皮肤病,可是后来情况恶化,全身已经没有几块好肉了,痛痒难当。我父亲带我去北京,去上海,可是所有的专家都束手无策。后来,我们打听到一个偏方,死人身上的尸油有一定疗效,喝下去后,溃烂的速度会得到遏制。”

    赵怀来王子衡听完,只觉得匪夷所思。

    王子衡吞了口口水:“如今的医疗水平,会奈何不了这么一个皮肤病?”

    杨.晶晶摇摇头,道:“不是简单的皮肤病啊!不瞒你们说,从病情发作开始,我就感觉到自己的心跳越来越慢,身上的神经也逐渐不再敏感,你就是拿把刀捅我,我也感觉不到痛。现在我这副身体,跟活死人没什么两样。”

    两人听到这里,同情和关切已慢慢取代了恐惧。

    “那,这个尸油真管用吗?”赵怀来问。

    “不喝尸油,我早已经变成一滩肉泥了;喝了尸油,身体也会溃烂,但速度明显慢了很多。我也不知道能撑多久,但撑一天算一天吧。”

    赵怀来感慨道:“这个材料,也确实比较难搞!”

    杨.晶晶自嘲式的笑了笑:“省城能实行土葬的坟场,已经被我刨得差不多了,哎,为了保命,天天都希望有人死去,是不是缺德啊?”

    大家一时无语。

    杨.晶晶摊了摊手:“都别替我唏嘘了!刚刚吓着你们,兄弟对不住了。还请你们帮我保密,毕竟这也不是什么光彩事,盗尸还是违法的。”

    赵怀来王子衡沉重地点点头,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人家专家都解决不了的怪病,他二人又能帮上什么忙呢?但想着杨.晶晶每天都要在病痛中煎熬,还得冒险去弄尸油续命,怎么想心里都不是滋味。

    杨.晶晶拍了拍二人的肩膀:“回去吧!”

    他收好背包,领头回到了小旅馆。赵怀来和王子衡望着他落寞的背影,莫名心酸。

    王子衡再次钻进被窝,久久难以入眠。忽然信念一动,拿出手机,给田福生发了一条信息:“有急事找你,收到速回!”

第二十二章 蛊

    第二天早上,王子衡是在田福生的来电铃声中被吵醒的。此时大家依旧在酣睡,杨.晶晶好像已经提前离开。

    田福生在电话中问:“你找我有事?我才看到短信。”

    “嗯。田哥,你长期跟死人打交道,我向你咨询个事呗?事关我一个同学的生死,你一定要谨慎对待。”

    “你说。”

    王子衡详细地将杨.晶晶的病状说给田福生听,末了问他此事是否邪性。

    田福生认真追问:“再仔细回忆回忆,你这个同学是不是晚上有晒月亮的爱好?”

    王子衡回想起昨夜去乱葬岗之前,杨.晶晶的确是晒了一段时间的月光,心中一动,问对了,看来田福生还真懂这里面的门道,赶紧如实汇报。

    田福生沉吟半晌,才道:“根据你提供的信息来看,你这个同学八成是被人下蛊了!他自己说是得了怪病,但我敢打赌,他一定跟你们隐瞒了很多实情。以他目前的身体情况来看,危在旦夕,你如果想帮他,务必先让他说出真相。”

    “下蛊?那晒月亮是个什么意思?”

    “中蛊毒太深的人,身体至阴,需要足够的阴气滋养身子,而天地之间,日月便是至阳至阴的两样事物。你那个同学身子都腐烂到那种程度了,吸收月光,就像我们正常人要晒太阳一样。”

    王子衡吐了吐舌头,“还真有这种事啊?”

    “老弟,信不信是你的事,要不要保命是他的事,反正都不关我的事!”

    王子衡赶紧赔礼:“别激动,田哥,是我不对,我不该质疑你的权威。”

    “老子狗屁权威!你赶紧问他吧,问出点眉目,你再给我打电话,看看还有救没救。但是老弟,我先声明,我可以帮你的同学想想办法,可我不会亲自出面办事。”

    “为什么?”

    “第一,蛊术是邪术,不好惹。我听你描述,你这位同学得罪的蛊师很厉害,我犯不着跟人家正面冲突。第二,我很忙,这几天都在谈生意。我们这个行当,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老哥我不是活雷锋,不能为了你同学的事砸自己的买卖。我之所以答应遥控帮他,全是冲你的面子,明白吗?”

    “明白了。”

    田福生语气稍缓:“别怪做哥哥的铁石心肠啊,这事要换作是你,那我肯定赴汤蹈火帮你解决了。但人情似纸,隔了一层,那又是一层说法,希望你能理解。”

    王子衡顺着台阶下:“我能理解的,田哥。不管怎么说,我都谢谢你!”

    两人挂断电话,王子衡起身穿衣,将赵怀来从被窝里揪出来,一起走进旅馆楼下的一家粉面馆。

    “两碗肠旺面,旺子多一点,肥肠少一点!”

    赵怀来率先点了早餐,刚一落座,就问:“火急火燎地把我叫出来干什么?”

    “晶晶呢?怎么又不见了?”

    赵怀来没好气地说:“我是他奶妈呀?一天到晚没事干了,就盯着他!昨晚天都快亮了才睡,我哪有闲心还管他的去向?”

    “草!晶晶身上发生那么恐怖的事,作为好兄弟,咱能不多操点心吗?”

    “老六,你的心情我能理解,我也想帮他啊,可咱帮的了吗?人家专家都没招啊!你一晚上不睡,是不是琢磨出什么门道了?”

    王子衡用手指敲打着桌面,老神在在地说道:“还真有门道!”当下便将自己跟田福生的通话内容说了出来。

    赵怀来听罢,一阵沉默,过了一小会儿,才说:“你认识的这个先生,可能确有点道行,但晶晶不跟我们吐露实情,说不定真有苦衷,咱们这样咸吃萝卜淡操心的,会不会反而让人家反感?”

    王子衡对赵怀来的态度极为不满:“做兄弟,见死不救,说得过去吗?”

    赵怀来尴尬地笑了笑:“那你打算怎么办?”

    “找到晶晶,一定问明白,究竟什么人给他下的蛊,为什么下蛊。只有清楚了前因后果,我才好找人对症下药。那个先生可说了,晶晶的情况很危急,拖不得。”

    赵怀来无奈地叹了口气:“行,那咱们就去找他吧。找到他,大不了严刑逼供,也要把他命救了,成不?”

    “那就赶紧吃吧,吃完就去找晶晶,彦博、友林就不要惊扰了,怕他们心理素质差,听完直接吓死。”

    服务员端上来两碗肠旺面,望着满碗血旺,两个人忽然觉得很反胃,脑子里情不自禁地就冒出昨晚看到的画面:杨.晶晶身上的烂肉,死尸上烧出来的肉油……

    “尼玛,不吃了!”

    两人筷子都没提,结了账便走。

    中午,h区某单位住宿楼402房的门外,赵怀来摁响了门铃。门打开,一个中年男人出现在门口。中年男人满脸疲惫,身心憔悴,眉宇间有几分杨.晶晶的神态。

    “你们找谁?”

    王子衡说“您是杨局长吧?我们是晶晶的大学同学,专门来找他的,他在家吗?”

    杨局长慵懒地摆了摆手:“他出去了,还没回来,你们在外边找找吧。”

    “我们打他电话,他不接,不知怎么找他。”

    “哦,那就没办法了。”杨局长顺手便要关门,丝毫没有留客的意思。

    赵怀来心下来气,冷笑道:“叔叔,您儿子命都快没了,您就一点也不担心?”

    杨局长浑身一哆嗦:“你说什么?”

    王子衡接过话茬:“晶晶被人下了蛊,命悬一线,我们想帮他,能让我们进去等他吗?”

    杨局长犹豫片刻,最终将门敞开,弓身道:“你们进来吧!”

    客厅内,物件摆放凌乱,似乎很久没人收拾整理过,一派颓废气象,霉味潮味腐肉味扑鼻而来,令人烦恶。玄关墙壁的神龛上,供着一尊药师佛像,香烛燃得正旺。

    杨局长将二人引至沙发上坐下,歉声道:“自打儿子生病,我们就没心思收拾家里,乌烟瘴气的,你们别见怪。”

    看来,杨局长的冷漠憔悴,全因儿子的病情所致,赵怀来和王子衡心里,早就没有了抵触情绪。

    “阿姨不在家吗?”赵怀来问。

    “晶晶的病治不好,她也就跟着倒下了,在卧室里躺着呢。你们吃饭没有?我这里冰锅冷灶,带你们楼下去吃点吧?”

    二人忙推辞:“不用麻烦了,我们是吃了饭过来的。”

    杨局长给两人各自倒了一杯茶,这才坐下来,两眼盯着地板,问:“晶晶的事,你们知道多少?”

    王子衡轻轻咳嗽一声,才说:“我们昨天一起聚会,晚上无意中看到他……他去挖尸,才知道他生了很严重的病。嗯,后来我跟一个朋友电话联系,说起晶晶的情况,我朋友断定,晶晶是被人下蛊了,情势危急。但是看样子,晶晶有很多事情瞒着我们,不弄清楚里面的因由,我那朋友也不知道该怎么救他,所以……”

    杨局长忽然双眼一亮,抬头望向王子衡:“你那个朋友是干什么的?”

    王子衡回答:“以前是先生,现在做古玩生意。”

    “你只跟他说晶晶的病状,他就知道晶晶是被人下蛊了?”

    “没错!”

    杨局长搓着手,有些激动地说:“我们这些日子,找了不下一百个先生,论道行,都赶不上你说的这位呀!他贵姓?能请他来跟我们见一面么?”

    王子衡为难道:“这个,叔叔,我那位朋友很忙,之前就给我叮嘱过,他是抽不出时间跟你们碰面的。”

    杨局长一听这话,脑袋瞬间又耷拉了下去。

    王子衡赶忙劝慰:“没关系的,杨叔叔,只要等晶晶回来,说明白因由,我那朋友答应我,会竭尽全力帮助你们。”

    杨局长沉默了两分钟,似乎终于下定决心,不能放走最后一线生机,说:“你们不用等晶晶回来,这里面的事,我都清楚,我告诉你们吧。”

第二十三章 乱情

    跟大部分高校生的实习经历不同,杨.晶晶在大四时,父亲通过运作,让他去了郊县一个乡镇政府锻炼。名为实习,实则是为今后的仕途铺路。

    杨父是省城某局的局长,位高权重,对独子特殊照顾也是人之常情。杨.晶晶实习的地方是苗区,在他实习的过程中,会经常跟着镇里的干部下乡调研,穿梭于大小苗寨,没少跟少数民族同胞打交道。

    没多久,杨.晶晶结识了一个漂亮的当地姑娘,叫小晴。两人是在处理山林纠纷的过程中认识的,一来二去,滚到了床上。

    小晴很单纯,认为发生了肉.体关系,那她跟杨.晶晶之间的名分就算是定下来了。而杨.晶晶的想法却不同,他自小在城市生活,思想开放,并不认为上了床就一定意味着什么。他哄到小晴,生理的需求占了大半因素,却也谈不上有多大感情。

    转眼间,实习期结束,杨.晶晶马上便要回城。这时候,小晴告诉他,自己要跟他一起走,两人的事情,她已告诉了家人,这辈子就是杨.晶晶的媳妇儿了。

    杨.晶晶大吃一惊,想不到小晴这么认真,但内心深处呢,又对初中都没混毕业的小晴很看不上眼。滚床单归滚床单,但结婚是一辈子的事情,两人无论学识门第相差都太大,且不说父母同不同意,单就自己心理那一关都过不了。

    杨.晶晶委婉地向小晴表示了自己的“难处”,小晴当时就急眼儿了:不想跟我结婚你把我弄上床干什么?女孩子的贞操何等珍贵,你要吃完了就溜,我今后在寨子里怎么做人?

    杨.晶晶听完,脑袋也大了:年轻人在一起,玩的是个开心刺激,上了床就必须在一起,那他妈苍老师究竟该嫁给谁?

    小晴一脸懵逼:苍老师是哪个学校的?我们之间的事跟苍老师又有什么关系?你好歹是个大学生,怎么能做这种缺德的事呢?我不管,你必须娶我!

    末了,小晴又是哭又是闹,杨.晶晶无奈,只好开上空头支票,许诺小晴,等自己一毕业,立即来接她。

    回到学校后,杨.晶晶就把手机号码换了,决心跟小晴断个干净。过了半个月,没想到小晴找到学校来了。

    小晴并不像想象中的那样见面就撕,反而平静地问杨.晶晶:是不是真不想要我了。

    杨.晶晶耷拉着脑袋不说话。

    小晴见状,知道眼前人是挽留不住了,当下轻轻一笑:你以为我会像个泼妇似的死缠烂打吗?你想多了!我们苗人很豪爽的,好聚好散,你请我吃顿散伙饭,这事就算完了,好不好?

    杨.晶晶乐得赶紧点头:好好,我请你吃大餐,你尽管点贵的!

    小晴转身,露出鄙夷的笑容。

    两人去了学校附近的一家高档西餐厅,点了菜后,杨.晶晶吩咐服务员开瓶红酒。小晴止住他,掏出自己随身带来的米酒,说:就喝这个吧!

    杨.晶晶略显尴尬:这是西餐厅吔,把你那玩意儿收起来,好吗?

    小晴抬起楚楚可怜的小脸:吃完就散伙,你就依我最后一回不行吗?

    这顿散伙饭,在一片融洽的气氛中结束了。杨.晶晶喝得有些微醺,小晴表现得很通情达理,吃完饭就自己回了家,发誓不会再跟杨.晶晶纠缠。故事至此,总算告一段落了。

    没过多久,杨.晶晶顺利的踏上仕途,考上公务员,在父亲职权管辖下的某机关上班。也就是从上班那会儿开始,杨.晶晶的身体发生了变化。

    起先是浑身瘙痒,血管里好像有很多虫子在爬。用手挠痒,经常会把皮挠破,血流不止。用了各种药剂涂擦,均不见效。眼见情况不对,父母赶紧把他送进医院,打针吃药,病情反而越来越重,医生居然瞧不出一点眉目。

    再过一段时间,不光皮肉大规模溃烂,杨.晶晶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心跳似乎也越来越弱,身上的神经反应也变得非常迟缓,甚至整宿整宿的睡不着觉。

    这可急坏了一家人。

    杨父只好又把他往北京上海的大医院送去,专家们半猜半估,都没能给他这身怪病判断出个一二五。眼见钱花了,精力耗尽了,儿子的病情始终不见好转,杨妈妈决定病急乱投医,去找民间的先生瞧瞧。

    到这时候,杨.晶晶也开始意识到情况有些邪门,于是便将自己跟小晴的事向父母和盘托出,并猜测:我们分手时,小晴劝自己喝下的米酒,是不是有问题呢?她不会故意整我吧?

    杨父不敢大意,立马派人去苗寨找小晴,得到的回答是:小晴去了一趟民大回来后,当天夜里就上吊自杀了!

    一个念头顿时盘旋不去:肯定是小晴在酒里动手脚了!

    杨妈妈拜访了无数“大师”,终于有高人在参详了病情、背景之后,给出答案:苗人擅长下蛊,杨.晶晶的情况,就是中了蛊毒的表现。

    家人求解法,高人无奈的回答:一个蛊师下蛊之后,解法只有蛊师自己知道。给晶晶下蛊的,多半就是小晴,如今小晴已死,解法也就被带进坟墓中去了。

    听了高人的话,全家人犹如五雷轰顶,陷入深深的绝望当中。

    高人最后给出了一个药方,可以帮助杨.晶晶暂缓病情,那就是吞服尸油!

    就这样,杨.晶晶在忍受蛊毒折磨的同时,经常深更半夜的跑出去挖坟抛尸,提取尸油来续命。到现在,时间过去了一年多,杨家人都知道,晶晶能依靠尸油苟活至今,但终究是死路一条,只争朝夕罢了。

    杨局长讲完这些,叹道:“我们已经找了很多先生了,有本事的都讲除了尸油,再也没有其他办法可想。小王啊,我听你提到的那位朋友,功夫好像不错,人家都是看了我们家晶晶的情况,再听我们讲了他和小晴之间的隐情后,才得出中蛊的结论,但你那位朋友只是听你言语叙述个大概症状,就知道是怎么回事,想必手段高明。你要能请他出山,救我家晶晶一条小命,我们杨家就算倾家荡产,也要厚报他!”

    王子衡掏出手机:“我再跟他打个电话吧,看他怎么说。”

    厕所内,王子衡再次拨通了田福生的号码。

    “怎么说?”

    “被你猜中了。”

    王子衡将所有情况一五一十的都告诉了田福生。

    “难办呀!”田福生道,“蛊师已经死了,解药是不可能有了,要想活命,只怕得走点险招。喝尸油这个法子,治标不治本,只是能多拖些时日而已。”

    “这事儿真这么悬乎?”

    “草!都他妈这个局面了,你还怀疑我的判断?你是读书读傻了!”

    “我没怀疑田哥的判断,我是说,下蛊这个事,真就要弄出人命才能收场?”

    “下蛊被称为极残忍的邪术,目的就是要人命,你以为闹着玩儿呢?”

    “我听你这意思,感觉你好懂啊!田哥,你是不是也是蛊师啊?”

    田福生动怒:“扯你个鸡蛋粑粑!”

    “行了行了,不开玩笑。田哥,我同学这个情况,目前也只有你有办法解决,你看能不能来一趟……”

    “你打住!之前咱们说好了的。你这样,我在电话里帮你们支招,叫你们怎么做,就怎么做,如果那小子侥幸活下来了,让他家给我弄点咨询费,千儿八百的就行。”

    王子衡很无语:“我们都不是先生道士,这事没人懂啊!”

    “不需要懂,脑子正常,四肢健全,就能办。但你要问清楚了,整个事情中间,那小子还有什么隐瞒的没有。还不老实,必死无疑!”

    “应该没有了,杨局长将知道的都告诉给我们了。”

    “那你就按我说的回复人家吧,我再研究几分钟,好了给你回电话。”

    王子衡走出卫生间。

    杨局长冲上来问:“这位师傅怎么说?”

    “他不来,但你们也不用担心,我看他已经有了办法,等他回电话,我们依照指示办事,机会很大。”

    杨局长点头道:“也只能这样了!”

    “晶晶去了哪儿呢?怎么现在都不见回来。”赵怀来插了句嘴。

第二十四章 三尸虫

    “咣当”

    房门打开,杨.晶晶黑着脸回来了,手里提着一个编织袋,不知道里面装着什么。

    杨局长赶紧迎到门口,嗔怪道:“你到哪儿去了?一个招呼都不打,不知道我和你妈担心啊?”

    杨.晶晶没答话,拽着编织袋就往屋里走。

    “你那袋子里装的又是什么鬼东西?”

    杨.晶晶语气很不友好地冲他爹说道:“你怎么跟个老婆娘似的,叨叨个没完?我的事你少管!”

    杨局长知道儿子自从中蛊以后,性情变得很暴躁,当下也就不忍心发火。

    杨.晶晶瞥眼望见客厅里坐着王子衡和赵怀来,愣了愣:“你俩怎么来了?”

    杨局长、王子衡、赵怀来,三人你一言我一语,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杨.晶晶听完,脸色上也没多大波澜,淡淡地问了一句:“你那朋友靠谱吗?”

    王子衡道:“不试试怎么知道呢?你的情况已经很糟糕了。”

    杨.晶晶歪着脑袋想了想,才说:“谢谢兄弟们了,我尽力配合就是。”说完,拎着编织袋进了自己的卧室,再出来时,编织袋已不见。

    杨.晶晶坐到沙发上后,王子衡郑重地问他:“晶晶,事关生死,你再好好想想,除了杨叔叔跟我们说的情况,中间还有什么遗漏的关键信息没有?这很重要。”

    杨.晶晶仔细思索了一会儿,回答:“没有了,我爸已经说得很详细了。”

    “那就好!”

    田福生的电话打来了,王子衡赶紧按下免提键接听。杨局长、杨.晶晶、赵怀来都急切的围拢来,想听听田福生给出的对策。

    “怎么样,田哥?需要我们怎么做?”

    田福生道:“我认真研究了一下,那个叫小晴的姑娘,下的应该是三尸蛊。”

    “什么叫三尸蛊?”

    “普通蛊师下蛊,会事先培育蛊虫,也就是一些稀奇古怪的寄生虫,让受蛊的人吞下。蛊虫会在受蛊人的体内排卵繁衍,污染血液破坏脏器,最终要人性命。这种蛊在现代医学面前,失效的案例比较多,因为蛊虫会被医生取出来,不至于造成致命伤害。但你同学的父亲说,他儿子虽然感觉血液里有虫子爬,但医生检查之后,都没发现任何寄生虫,对吧?”

    “对对对!”杨局长不住点头。

    “呦,都在听呢!那我继续啊。既然没有实体蛊虫,那就只有一种可能,蛊师下的蛊是以怨念为媒介的,有神无形,这就叫三尸蛊。”

    “说详细点吧,咱们都有点懵。”王子衡说。

    “怎么讲呢?人的身体里住着三尸虫,这是一种意念虫,人的性情好恶都是三尸虫操控的。顶尖的蛊师不以实体虫为媒介,而是通过灵力,将三尸虫凝聚在身体的某个零件里,比如一片指甲,一根头发丝,让受蛊人神不知鬼不觉的吞进身体内,蛊效一经催动,除非是蛊师停止念力,否则无药能解。当然,要下三尸蛊,蛊师也要付出极大的代价,如果押上自己的性命,那么这股怨念就至尊至强,霸道得不能再霸道。”

    “押上性命,就为整死别人,这账好像不怎么划算啊?”赵怀来感慨道。

    田福生说:“如果一个人本就抱着必死的决心,同时又对另一个人恨之入骨,选择这么做自然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他这话说得有些含蓄,但听在杨.晶晶父子耳里,却是五味杂陈。爱到深处,能以命相托;恨到深处,也能以命相搏。杨局长眼神复杂的看了儿子一眼,后者低头,不敢与之相对。

    田福生继续说:“我刚刚也讲了,寻常蛊毒,面对现代医学时有失灵,所以小晴选择下三尸蛊,很明显就是不想让受蛊人有任何生还的可能!”

    杨.晶晶忍不住嘟囔道:“说来说去,还是没办法呗!”

    田福生一怔:“你就是中蛊的那小子吧?鸡蛋粑粑,我跟你非亲非故,冲子衡老弟的面子帮你想办法解决问题,你他妈阴阳怪气的是什么意思?你要信不过我,我立马挂电话,不受你的鸟气,草!”

    杨局长忙央求道:“别别别,田师傅,小孩子不懂事,您别跟他计较,我们都听你的,完事一定重谢。”边说着,边拍了儿子一巴掌,棱眼示意他不要再乱说话。

    杨.晶晶也不是榆木脑袋,自己的小命看得比谁都重,自知失言,赶紧收声不再说话。

    田福生哼了一声,继续说:“走到如今这步田地,只有一个阴损的法子,可保他小命。三尸蛊能发挥功效,全靠枉死之人的怨念,怨念一日不消,蛊毒便一日强过一日。所以彻底断绝怨念,这小子就能捡回一条命。”

    “怎么断绝怨念呢?”杨局长问。

    “枉死的人,三魂七魄都去了下面,阴阳相隔,要想在阳世留下怨气,必有遗物作介,才能蓄积怨念。你们既然确定小晴是上吊死的,那么就找到她上吊的具体位置,在她脚下掘地三尺,会看到一块黑晶石,那就是她凝聚怨气的玩意儿。找到它,用高温煅烧,彻底消除,蛊毒才会根除。但要有个思想准备,活人为难死人,是极损阴德的做法,动手消除黑晶石的人,可能要少几年阳寿。”

    杨局长听到儿子有救,眉展颜舒,坦然道:“晶晶年轻,还有大好的人生,要减阳寿,就减我的吧!”

    “爸……”杨.晶晶双目泛红,难过地望向杨局长。

    杨局长挥手止住他要往下说的话,斩钉截铁地说:“就这样安排,处理黑晶石,我能找到好设备,你别多嘴了。”

    屋子里的人尽皆动容。

    王子衡又问田福生:“这样做了之后,事情就彻底解决了?”

    “差不多了,请人做场法事,算是对亡灵的补偿吧。忘了告诉你们啊,你们去挖黑晶石的时候,一定不能瞎逼逼,说主意是我出的,连名字都不能提。我好心帮你们,你们不能害我。”

    杨局长赶紧打包票:“一定遵从,绝不会给田师傅添麻烦!”

    “那就这样吧,有问题再打我电话,让王子衡打,我还要谈生意,先挂了。”

    通话结束,大家长舒了一口气。

    杨.晶晶父子喜笑颜开,露出久违的笑容。

    赵怀来为老同学起死回生,由衷地感到高兴。

    王子衡喜悦之余,却也有了些别的想法:田福生这个人太深了,他从接到王子衡的求助电话,到给出解决方案,不到半天时间,而且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要知道,陈局长可是说过,这件事他们找了不下百来个先生,但没有一个人能解决问题,他田福生凭什么就能轻松做到呢?

    杨局长紧紧握住王子衡和赵怀来的手,诚恳致谢:“小王,小赵,什么都不说了,事情结束后,我结草衔环报答你们,你杨叔做人,向来恩怨分明、说一不二的。”

    王子衡道:“好了,杨叔叔,我们跟晶晶是一个宿舍的同学,说这些就见外了,事不宜迟,大家准备准备,赶紧去找黑晶石吧。”

    杨.晶晶也打算隆重感谢一番两个老同学,但忽然想起一件事,沉着脸道:“大家等等,我刚刚忘了告诉田师傅一件事……”

    王子衡闻言,也变了脸色:“你还有事情瞒着我们?田哥刚刚都说了,你不能隐瞒任何细节的啊?”

    “也不是之前发生的,昨晚和你们回到旅馆后,等你俩睡着了,我偷偷打车去了一趟苗寨,把小晴的尸骨挖了回来。我本来想的是,反正我也活不了了,就拿她尸骨出出气,找个时间拆散了,给她分别扔到茅坑、下水道里面去。”

    杨局长抽了儿子一个大嘴巴,怒斥道:“你还嫌作孽作得不够?你是要气死老子啊!”

    赵怀来和王子衡顿时想到杨.晶晶进门时带回来的那个编织袋,敢情里面装着的,就是小晴的尸骨。

    赵怀来问王子衡:“突发状况,要不要给你那个田哥再打个电话?”

    “别,别打了!”杨.晶晶赶紧劝阻,他想到田福生刚才在电话里的语气,霸气侧漏,担心一个电话打过去,又被人家一顿劈头盖脸的臭骂。

    王子衡明白他的心意,提议道:“杀手锏要留到关键时候用!这位田哥的脾气,我也吃不透,不能老是麻烦他。我看这样吧,咱们一起去苗寨,顺道把尸骨送回原处,问题应该不大。若真有什么不对劲的情况发生,再给他打电话不迟。”

    杨局长点头称是,进里屋跟老婆嘱咐几句后,出来收拾工具,嘱咐儿子带上小晴尸骨,一行人便往苗寨进发。

    小晴生前居住的苗寨,位于省城西南角,离市区不是很远,也就两三个小时车程。杨局长开着自己的途观,载着杨.晶晶、王子衡和赵怀来,急速向西南方向驶去。

    车在大道上开了十几分钟,迎面驶来十多辆消防车,警笛拉得呜啦响,往途观车相反方向驰去。

    赵怀来看着飞驰而过的消防车,漫不经心的说道:“不知又是谁家的房子着火了!”

第二十五章 泪洒苗寨

    下午四点过,一行人抵达苗寨。

    首要任务是找到小晴当初上吊的具体位置,这种事情,如果直接向村民们询问,可能会引起死者家属的警惕,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大家在车里商议了一下后,决定冒充乡镇干部以走访的形式,随机应变,向村民们套话。杨局长扮干部,王子衡和赵怀来扮随从人员,杨.晶晶因为实习期间跟这里的人有过不少接触,不宜露面,所以呆在车里做接应。

    三人下了车,杨局长迈起官步,领头向寨子里走去。杨局长本来就是当官的,气质就在那里,不用刻意伪装,人家一看就是个官老爷。倒是王子衡和赵怀来,都没混过官场,扮起小随从来也不免心里惴惴。

    杨局长提示两人:“不要太谨慎,随意点,不会露出马脚的。从现在开始,叫我杨主任。”

    进入苗寨,曲径盘旋,穿梭于大小不一、高低错落的吊脚楼之间。几个从田间地头收工回来的苗族老乡,在小路上遇见杨局长等几个外人,热情问候。

    杨局长一一打过招呼后,向乡亲们解释说:“我们是镇里扶贫办的,到你们这儿搞走访调查,听取意见,看看扶贫工作都要怎么开展。”

    乡亲们听说是扶贫干部,顿时来了兴致,七嘴八舌的谈论政策,有感激的,有抱怨的,有提建议的。省城周边的苗民,普遍接受汉化,即使七老八十的长者,汉语都说得很流利。

    按照之前的安排,王子衡拿出手机,多角度给众人拍照,赵怀来则取出笔记本和笔,一本正经地做着记录。

    杨局长耐心听取百姓们的意见,应答如流,时而诙谐幽默,时而慷慨激昂,一副亲民形象。不一会儿,小路上聚满了不下二三十人,个个都想跟镇里干部谈谈心。

    见时机成熟,杨局长适时切换话题:“乡亲们,我晓得大家有很多难处,但你们要相信,我们的扶贫工作才刚刚起步,等到全面开展的时候,绝对会做到均衡帮扶、共同发展的。我们今天来啊,是随机抽查几个贫困户作调研对象,由个性了解共性,方便我们在之后的工作中举一反三,切实解决乡亲们的问题。”

    苗民都很淳朴,没那么多心机,见干部说得真挚恳切,也就不再纠缠琐碎问题。

    赵怀来赶紧上前装腔作势的跟乡亲们说:“老乡们,我们杨主任下来之前,镇里给了我们几个贫困户名额,按照指示,我们要先去他们几家了解了解情况。”

    他顿了顿,对着笔记本念了几个名字:“张三哥、李金锁、石小妹,以上三家是我们此行的走访户,老乡们能给我们带个路吗?”这几个贫困户的名字,是杨.晶晶在实习期间就已经掌握的,而李金锁正是小晴的父亲。

    人群中,张三哥恰好也在,于是举手说:“领导,我就是张三哥,领导先到我家看看吧,我再领你们去其他两家。”

    杨局长领着王子衡赵怀来,继续装模作样的去了张三哥家。

    少数民族同胞喜欢喝酒,张三哥领着三人进了家,先发烟,紧接着就端来米酒,热情相劝。三人一看到米酒,心里莫名膈应,以工作期间不得饮酒为理由,死命推脱了。

    紧接着,张三哥家妻儿老小十几口人就都围了过来,在四面露风的房子里大倒苦水。三人一边听,一边记录,时间不知不觉就过去了一个多小时。

    杨局长装足了样子,才起身跟张家人依依不舍的告别:“时间紧迫,我们还要去下一家。张大哥,我们今天就到这里吧,情况基本上都掌握了,你放心,接下来我们的政策就要出来,绝不会让老乡们受委屈的。”

    张家人千恩万谢,将杨局长一行送出家门。

    张三哥原本是要带着他们去另外两家的,谁知道村主任听到了风声,此时赶了过来,一个劲儿向杨局长表示招待不周,剩下的两家走访,就由他带领好了。

    村主任说:“杨主任这次下来,镇里怎么提前也没打个招呼啊?”

    “呵呵,不是担心老乡们劳民伤财嘛!中央八项规定出来后,我们都不敢随意跟各村各寨先漏风的,你们太好客了。”

    村主任哈哈大笑:“规定是死的,干群关系就是鱼水关系,一家人吃个便饭,哪有什么好追究的?杨主任,我不耽误你们的工作,但可说好了,你们走访结束,必须到我家喝一口。”

    看他说得认真,三人也都了解少数民族同胞的脾性,也就不好推辞了。

    大家一边说着话,不知不觉就到了李金锁家的门外。

    这是一间面积不到六十平米的破木屋,一门两窗,立柱摇摇欲坠,大概一家人都在里面吃喝拉撒。

    两个衣衫褴褛的小女孩儿在门外洗菜,大的十一二岁,小的五六岁,面黄肌瘦。看见有外人来,两个孩子羞怯地躲进屋里去了。

    村主任在门外叫道:“金锁,在家没有?镇里的领导上你家看看。”

    门口,一个中年妇女拿着锅铲迎了出来。这妇女身着苗裙,个子瘦小,脸色蜡黄,腰里拴着背扇,身后还背着个岁把大小的婴孩。那婴孩鼓着一双大眼睛,口齿不清地冲他妈叫唤:“吃,吃。”

    “金锁在地里,还没回来呢。”妇女对村主任说,同时两眼好奇地向杨局长三人扫了一圈。

    村主任向杨局长介绍道:“这是金锁婆娘,叫银花。”

    面对银花,想到人家好好一个姑娘,就被自己儿子祸害了,杨局长内心很不是滋味。

    “各位领导,屋里坐吧,我去叫金锁回来。”银花将众人领进屋,她那两个女儿跑到母亲背后,伸出小脑袋,好奇地望向来人。

    屋里两张床,稻草垫底,上面两床破棉絮。一张床空着,另一张床上躺着个白发苍苍的老奶,不停咳嗽,床下泥地上,全是带血的浓痰。

    王子衡看着这幅景象,脑子里情不自禁地就想起了杜甫的《茅屋为秋风所破歌》。

    “二幺,去把你爸叫回来。”银花吩咐那个十多岁的小女孩儿。

    杨局长忙止住她:“不用了,银花同志,我们就是来看看你家里的情况,你也算半个当家的,说说家中困难,我们做个记录就行。”

    银花一愣,很明显不太懂杨局长说的意思。

    村主任解释:“银花啊,杨主任是镇里的扶贫干部,今天专门来你家,是帮你们解决贫困问题的。你们有什么困难,只管跟杨主任说。”

    “哦。”银花应了一声,木讷地站在一旁,很不擅长交际。

    村主任理解银花为人,也不多说,赶紧招呼杨局长三人就坐,端茶倒水伺候,搞得他好像是主人似的。

    三人打量了一下屋中环境,破门倒壁,情况要比张三哥家还恼火。银花正在生火做饭,土灶就磊在门口,大家看了看锅里的菜,土豆炖莲花白,半点荤腥都没看到,也怪不得一家人都是营养不良的样子。

    村主任对杨局长说:“金锁家的情况吧,我都熟悉,银花平时就是那种三棒打不出个闷屁的人,也说不清楚……”

    杨局长挥手打断他:“主任,你也不用说了,我们的眼睛还在呢,家里什么情况,我们都看到了。”

    杨局长说话时的语气很沉重,王子衡和赵怀来知道,他的沉重不是装出来的。

    “我回去会跟上面反映,金锁同志家的情况,要按特困标准处理。”杨局长这话就不是装样子了,王子衡和赵怀来都知道他的真实身份,此刻见他说得如此郑重,料想他回去之后一定会打招呼。至于原因嘛,难说是震颤还是愧疚。

    村主任心里也纳闷:自己接待的领导干部多了去了,像杨主任这样痛快的,还真是不多见。

    杨局长始终阴沉着脸,继续说:“档案上显示,金锁同志家,有七口人,金锁在地里,那他家最大的孩子呢?”

    尽管不想提及小晴,但为了儿子,杨局长忍着悲痛,还是旁敲侧击的问了。

    银花闻言,身体一阵颤栗,低着头不说话。村主任叹息一声,解释说:“造孽啊,他们家的大姑娘,小晴,死了有年把了,才十七岁哩!原本是家里的顶梁柱,又漂亮又勤快……”

    银花终于忍不住,“哇”一声大哭起来,掩面奔出屋去。两个女儿也跟着嚎哭,撵着母亲,追到屋外。

    杨局长将头扭向一边,双肩轻微抖动,两行泪水不自觉的流出眼眶。王子衡双手捧脸,选择不听不看。村主任则是一个劲儿的长吁短叹。

    赵怀来一看这个情况,知道大家都陷入了情感漩涡,有点主次不分了,赶紧把流程:“那个,主任,那姑娘是怎么死的啊?”

    “吊死的。”

    “吊死的?在这屋里吗?”赵怀来还故意装出一副恐惧的样子,扫视屋内。同时他也担心,如果小晴真是在这屋子里上吊的,那还怎么挖掘黑晶石?

第二十六章 代价

    “不是在屋里上吊的,是在屋后的自留林里。这孩子懂事着呢,知道一家人就这么个栖身的地方,她要在这屋里弄出意外,家人往后还怎么生活?”

    杨局长整理好心神,迅速调整状态:“主任,你领我们看看他们家的山林田地吧,精准扶贫,也不是施舍,是要从资金、产业技术等各个方面同时着力,帮助百姓脱困。咱们去山林田地走一遭,看看有多大的经济价值没有。”

    赵怀来心里明亮:果然姜是老的辣!如果再直接问小晴是在哪儿吊死的,只怕会让人产生怀疑,杨局长套路漫漫,言称去人家的山林里面看看,而村主任又说小晴是在自留林里上吊的,到时候再漫不经心的问一问,确切位置就出来了。

    村主任带路,领着三人走向屋后山林。

    林子里树木葱郁,阴森静谧。

    赵怀来故意打了个哆嗦:“主任啊,你刚不是说小晴就在林子里上吊的吗?我咋感觉有些瘆人呢!”

    村主任摇着头道:“血气方刚的,你怕什么?”指着不远处一棵粗大柏树,“喏,她就在那儿上吊的,你看有啥没有?”

    赵怀来仔细看了看那棵树,心里标记,嘴中小声道:“呀,那么粗的枝桠,吊几个都不是问题!”

    杨局长假意不去看柏树,只是留心观察山林情况,听到赵怀来言语轻佻,皱眉训道:“好好说话,尊重一下死者。”

    赵怀来吐了吐舌头。

    林子里转了一圈,杨局长正在组织语言,准备忽悠村主任的时候,手机铃声突然响了。

    杨局长掏出手机接听,刚听了几句,忽然大叫:“你说什么?”然后一屁股坐到了地上,面如死灰。

    王子衡赵怀来同时奔向杨局长身边,紧张询问:“叔,发生什么事了?”

    杨局长好半天才回过神,抬头对村主任说:“家里有突发情况,今天的走访先到这里,我必须赶回去。”

    村主任虽然一脸懵,但很懂事的应道:“杨主任,家里事情要紧,这扶贫的活儿本来就是个慢工,也不急于一时,你快回去吧!”

    杨局长站起身,一马当先奔出山林,径直跑向寨子外面停着的途观车。王子衡跟赵怀来不明所以,也只好想跟着跑回去。

    三人上了车,杨.晶晶早已等得有些不耐烦,问杨局长:“你们怎么去了这么久……”

    “啪啪啪”

    杨局长扭转身,给儿子狠狠扇了三个巴掌,扇得所有人都懵了。

    “你干嘛呀?”杨.晶晶委屈的泪花夺眶而出。

    杨局长脸部肌肉抽搐,咆哮道:“你个杂种!老子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杂种?啊?你是来跟我讨债的吗?杂种!”

    王子衡和赵怀来面面相觑。

    杨局长扬着手机:“你舅舅刚打电话来,我们出门没多久,整栋单元楼突然塌了,你妈被压成了一滩肉泥。整个单元楼,其他人都躲掉了,就压死了你妈!你自己说,是不是你造的孽?杂种!”

    车厢里一片安静,良久,才传出杨.晶晶撕心裂肺的声音:“妈……”

    途观扬起一路风尘,急速往回赶。

    车厢内,无人说话。但所有人都明白,单元楼倒塌,肯定跟杨.晶晶将小晴的尸骨挖回来有关。于是大家又想起了出发时,在路上遇到的消防车……

    “吱嘎”

    行驶到镇上,杨局长突然来了个急刹车。

    “怎么了,杨叔?”赵怀来小心翼翼的问。

    杨局长喘着粗气,冷静片刻后,才说:“他妈已经去了,晶晶这里分秒必争,回去是不行的。”

    大家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杨局长之所以能在官场上春风得意,那是因为他拥有着一般人没有的坚强意志和理性思考能力,即使再伤痛的情况发生,短暂的情感爆发后,他马上能回归冷静,判断出问题的轻重缓急。

    楼塌了,人死了,大家回去已经于事无补,而晶晶这里,黑晶石早一分钟找到,他生还的希望就多出不少。内心中就算有再多悲伤和愤怒,但为了救儿子的命,杨局长立马作出了理智决定:留在镇上,等到天黑,再回苗寨去挖掘黑晶石。

    杨.晶晶将脑袋埋进膝盖里,只是抽泣。

    王子衡拍了拍他的肩膀,也不知该说点什么好。

    杨局长在镇上随意找了一家旅馆,大家安顿下来后,就坐等夜晚来临。

    晚上十一点过,四个黑影悄悄摸进苗寨。

    大家舍弃了车辆,从镇上步行了两个多小时才到的苗寨,就为了不惊动沿途寨子里的乡民。

    杨.晶晶扛着小晴的尸骨,先找到了小晴的下葬处,将尸骨重新掩埋。完事后,四人才来到小晴上吊的柏树旁,取出事先准备好的铁锹洋铲,在树下猛挖。

    柏树树根周围两米半径范围内,不一会儿就挖出了两三尺深的大坑。

    “看到了!”

    赵怀来发出一声惊呼。

    余下的人丢下工具,都跑到了赵怀来身边。只见他身下的土坑里,有两枚黑色石块,大的像颗核桃,小的犹如花生。

    两块黑晶石上,各自凝聚着一圈寒气,大家知道这玩意儿是吊死鬼的怨气所生,都分外紧张忌惮。

    杨局长一把抓起两颗黑晶石,说:“剩下的事就交给我了,你们都别再掺和。”

    王子衡一脸疑云:“怎么会有两颗黑晶石?田……”

    赵怀来赶紧捂住他的嘴:“你忘了人家是怎么交代的?”

    王子衡吓了一跳,心想差点就把田福生给卖了。冷静冷静后,说:“不太对头,我跟他打个电话。”

    他走到很远的地方,拨通了田福生的手机。

    “大哥,东西找着了,但有个情况,黑晶石有两颗,你看是怎么个意思。”

    “两颗?吊死的不就是一个人吗?”

    “对呀!我们也纳闷呢,一大一小……”

    “一大一小?”田福生吃了一惊,“马勒戈壁的,你快问问那小子,是不是把人家肚子搞大了?”

    王子衡不敢怠慢,也没有挂断手机,跑回去问杨.晶晶:“你是不是还瞒事了?小晴的肚子是不是被你搞大了?”

    “什么?”杨局长闻言,双眼都快喷出火来。

    杨.晶晶一脸无辜:“我真不知道啊!哦,对了,回学校前几天,她确实跟我提过,说老朋友推迟了,晚了一个多星期都还没来。但大家都晓得,那玩意儿早一点晚一点都算正常,我根本没往那方面想啊!”

    赵怀来提醒:“你们每次都做了防护措施吗?”

    “大部分都做了,有时候是体外……”

    杨局长一把揪住儿子的衣领,咬牙道:“你他妈还有点责任心没有?”

    田福生的声音在手机里响起,王子衡按了免提键:“你们说的话我都听到了,就给你们提个醒啊,没出生的孩子,阴阳二界都没有名分,他要发起飙来,没人镇得住,你们看着办好了。”

    “嘟嘟嘟”

    手机里响起了忙音。

    赵怀来和王子衡都是一头冷汗,手足无措。

    杨局长长叹一声,将两块黑晶石揣进衣兜,向三个孩子说:“接触黑晶石的,只有我一个人,跟你们都没有关系。今晚之后,应该会消停了!”

    他拽起杨.晶晶,分别给王子衡和赵怀来二人各磕了三个头,后者拦都拦不住。

    杨局长说:“你们同学一场,生死关头,仗义帮忙,我们杨家人说一万句感谢都不顶用。晶晶往后侥幸活了下来,他就是做牛做马,也要报答你们!”

    大家听他这话,感觉就像遗言似的。

    “爸……”杨.晶晶跪在地上,痛哭流涕。

    杨局长把他拎起来,没有语言交流,抬手招呼大家赶紧往回撤。

    一夜奔波,凌晨三点,杨局长将王子衡和赵怀来分别送回了住所,他自己安顿好杨.晶晶后,就去了市区一家炼钢厂,借人家的设备熔烧黑晶石。

    这天之后发生的事情,王子衡就不是太清楚了。

第二十七章 阴阳先生

    2016年6月25日。中午。

    对于上午的面试,王子衡还是很自信的。他自诩:大学期间可能真正掌握的书本知识有限,但要论口舌之才、装逼功夫,可敢说难有敌手。

    国酒集团的这个文案岗位只招两人,按照规程,通过笔试环节进入最后面试的,取六人;面试过后,以三比一的比例,按面试成绩高低最终确定两位入选者。

    面试完毕,王子衡发现原本应该是六人角逐,结果却只来了四人。几个竞争者坐在一起,一面彼此打着招呼,说些场面话;一面讨论为何只有四人参加面试。

    有个久经沙场的往届生分析,应该是没到的那两个人主动放弃了,这种情况在招聘中很常见。大家瞬间觉得机会又大了很多,交流的气氛一片和谐。

    终于,结果出来了。

    蹊跷的是,六个人都有成绩,而且没到的两个人分数最高!

    王子衡大惑不解,赶紧找了个工作人员询问,没成想工作人员听了他的疑惑后,只留给他一个鄙夷的眼神,转身走了。

    王子衡气恼不已,还想追问,却被同来应聘的一个眼镜妹一把拉住了。

    眼镜妹冷笑道:“同学,你是不是傻?人家这摆明是因人设岗,早就内定好了的,招聘只不过是给外间做做样子,还有什么好问的啊?咱们都被人当猴儿耍了!”

    “你是说,没到的那两个人,其实是内定的?之所以还要搞这么个面试,不过是做做样子给外人看的?”

    “就是这么个道理!同学,我看你是参加招聘的经验还不够丰富啊,这世道,处处都是套路!”

    “无法无天了!”王子衡显得义愤填膺,“他们这么做,我们可以去劳动局告发。”

    “告发?”眼镜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还真是个书呆子呢!要真管用的话,我们岂不是早就进入法治社会啦?算了,见怪不怪,我也就是来碰碰运气的。”

    失落的王子衡走出国酒集团大门,感觉身边掠过的每一张笑脸都是对自己的嘲讽。面对社会,他还太嫩了!

    田福生的电话及时打了过来。

    “干嘛?”王子衡有气无力地问道。

    “老弟,快到中铁酒店来,我有好事找你!”田福生的语气中难掩喜悦。

    我倒要看看你能有什么好事!王子衡挂断电话,打了辆车,驶向中铁酒店。

    中铁酒店就在火车站旁。这里龙蛇杂耍,品流复杂,黑车黑店宰客的事情屡见不鲜,丐帮、黄牛、黑社会横行霸道,一直缺乏有效的管理。

    王子衡在学校时,曾跟辅导员老师侃侃而谈:火车站是一个城市的门脸,管理不好,不但伤害外来游客的身心,更体现出城市管理者水平的低下,严重损毁城市形象。省城火车站可谓臭名昭著,若不赶紧采取措施而听之任之,后果是难以预想的。

    当时辅导员对他的这番纸上谈兵大加赞赏,末了回应他一句:外省人经常骂我们穷山恶水出刁民,但我个人觉得上梁不正下梁歪要更贴切一些!

    王子衡对辅导员的大胆记忆犹新。

    几年过去,走在火车站前的广场上,黑车黑旅馆拉客的叫嚣声依旧震天价响,路面垃圾遍地,空中尘土飞扬。王子衡小心翼翼地从无数赤膊大汉身边穿插而过。

    据说这几年q省的经济增速全国靠前,大有后发赶超的趋势,可是说好的“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呢?看来古人的话也未可尽信啊!

    中铁酒店三楼的包房里,田福生、高桂云正和一个四五十岁的乡下汉子推杯换盏。

    之所以说是乡下汉子,是因为那人的装扮异常朴素:一身洗得发白的乌青翻领中山装,脚穿解放鞋,与田高二人浑身的名牌显得很不搭调。

    那汉子身材矮小瘦弱,微微有些谢顶,剩下的头发也是黑白相间。他戴了副老花眼镜,说话却中气十足,言谈中能看出,田福生对他礼敬有加。

    看见满脸阴云的王子衡进来,田福生赶忙招呼他入座,惊问道:“老弟,你这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

    田福生今天穿得比较休闲,头戴一顶太阳帽,将前几日留下的伤痕巧妙地遮盖住了。

    王子衡说了刚刚的面试经过,一连价感叹城市套路深,他想回农村。

    田福生听罢,哈哈大笑:“鸡蛋粑粑!我当什么事儿呢,你呀,就是自尊心太强,总感觉自己这也好那也好,应该被人重视,所以碰不得鼻子。”

    “我没觉得自己哪里差啊?”

    田福生将王子衡按到座椅上:“你是不差,可你也要明白,这世上将近七十亿人口,你也不是那么重要。”

    “哥哥吔,你能说得我更明白些么?”

    “跟你讲个亲身经历吧。有一次我去参加筵席,酒过三巡,去上洗手间不料被反锁在了里面,电话未带,但我心想一同吃饭的人过不多时会发现我不在定出来寻找,苦等了两个小时,清洁工人将门打开,我出去问服务员之前吃饭的一席人呢?服务员说早走了,于是我感悟到,一个人如果不是主角,那就不重要,没人会关注你。由此,我会经常想起这个故事,比如我在公共场合摔了一跤我会爬起来面不改色继续走,因为我没那么重要,没那么多观众,所以不必老想着别人会记得你。

    “老弟啊,不是哥哥我说你,一个狗屁文案工作有什么稀奇?他一个月能开你多少钱?我早就跟你讲过嘛,咱们是生死弟兄,有什么困难你直接跟我讲好了,受那鸟气干什么?来来,先喝杯酒,平复一下心情,工作的事啊,哥给你解决!”

    王子衡依言抬起酒杯,抿了一口。酒很好,是国酒,王子衡喝了更气:“田哥你这是成心看我笑话啊!喝什么酒不好偏要喝国酒?”

    田福生一拍脑袋:“是哥哥的错!咱换,喝西凤如何?”说着招呼服务员,将国酒全部撤下,重新换上西凤酒。

    王子衡想故意刁难刁难田福生,看他变脸不变脸。咂了一口西凤,立马摇头道:“草!难喝。这样吧,田哥,老弟我今天特想喝洋酒,早就久仰xo啊什么的大名,您看能不能……”

    他话还未说完,田福生立即表态:“没问题,老弟!今儿随你高兴,别说xo,就是王母娘娘的瑶池仙酒,我也跟你弄来!”当下又唤来服务员,将西凤酒撤下,换上两瓶张裕金奖白兰地。

    王子衡心中明白:你这是有事求我啊。于是不客气地大吃大喝起来。高桂云看着这一幕,微微撇了撇嘴,那意思是:你田福生什么时候对我也这么千依百顺过?

    田福生给每人的杯子里都倒上酒,举杯道:“来来,难得今天同聚一桌,是个好日子,大家走一个!”众人共饮了一杯。

    田福生伸手指向那乡下汉子,向王子衡介绍道:“老弟,快来认识认识,这位龙飞虎大哥,是省东北一带数一数二的阴阳先生,人称‘龙五爷’。”

    又向龙飞虎介绍:“王子衡,我最好的兄弟,民大毕业的高材生,之前在省台当编辑。刚刚跟您提过的《夜郎奇谭》,就是我这位子衡兄弟挑大梁的!”

    自打王子衡进门,龙飞虎就一直暗中打量着他,田福生对王子衡表现得越是热情,龙飞虎就越能断定这两人不过君子之交。经过田福生的介绍,两个人都站起身来握手。

    “龙五爷,幸会幸会!”

    “小王兄弟,客气客气!”

    龙飞虎手中用力,王子衡疼得“哎呀”大叫起来:“龙五爷,您是高人,手下留情!”

    龙飞虎松开手,只见王子衡眼泪都疼得淌了出来。

    龙飞虎板着脸摇摇头,坐下后就一言不发。田福生打圆场道:“五爷,我知道您的意思呢!不打紧的,子衡兄弟头脑机灵,遇事沉着冷静,反应能力极强,绝误不了事的!再说,人家搞了这么久的灵异节目,经验也是很丰富的。”

    “哼!”龙飞虎依旧板着脸,“福生,你说什么我都不反对,毕竟咱们也合作了这么久!但就这个雏儿,我丑话说在前头,一旦搞砸了,你别怪我到时候翻脸!”

    田福生赔笑道:“砸不了!砸不了!五爷只管放心,我田福生什么时候走眼过?”

    龙飞虎一挥手:“行了!福生,别的咱也不多说了,明晚子时,我在石板坡等着你们,东西我都备的有,你俩来的时候注意下有没有尾巴。我得养足精神,还有些准备工作,酒就喝到这里,具体情况还是福生你告诉这位小兄弟吧,我先上楼休息了。”

    说完,龙飞虎气鼓鼓地就出了包厢,田福生站起身相送:“五爷慢走!”

    虽然不知道两人说的是什么具体内容,但王子衡明白,自己被人看不起了。他血气上涌,怒拍了一下餐桌:“什么玩意儿!”

    高桂云妩媚地冲他笑了笑,道:“龙五爷说你是雏儿,你还真是啊?”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放出一种异样的光芒。

    “你……”王子衡抓狂,心道:雏儿?到了床上你才知道我的厉害。

    田福生瞪了高桂云一眼:“瞎搅和什么呀?”给王子衡发了一支烟,说:“老弟,咱们谈谈正事。”

    王子衡道:“我就等着你谈正事儿呢!你火急火燎地把我叫过来,到底为什么?”

    田福生道:“吃东西呀!咱们边吃边聊。我田福生老早就跟你说过,以后咱们就是祸福共享的自家兄弟,今天叫你过来呢,是有一桩发财的买卖想找你一起做,看看你乐意不乐意。”

第二十八章 梁王

    “什么买卖?跟这个姓龙的有关?”

    “对!”

    “他到底什么来头?卧槽,他说话挺冲呀!”

    田福生吐了两个烟圈,笑道:“他要不冲,就不是龙五爷啦!此人明里是个阴阳先生,但其实私下里是跟人搞‘配骨’的,跟我们正统坛门不是一个路数。对了,‘配骨’你懂不?”

    “能不懂吗?就是配阴婚嘛!去年我们还弄过一期节目的。”

    “配骨”是南方人的说法,北方叫“冥婚”“阴亲”,乃是中国常见的一种民间习俗。

    旧时人们认为,一个未婚的成年人死去,坟墓便是一座孤坟,会影响子孙后代的昌盛,这在风水上是很忌讳的,于是“配骨”的习俗便应运而生。

    一般的操作方式,是死者的家属托“鬼媒人”说亲,觅一同样未婚的异性尸骨,并骨合葬,仪式即告完成。这所谓的“鬼媒人”,大都是由阴阳先生充当的。

    此习俗由来已久,因为“配骨”的过程中耗费甚大,旧时也只见于富贵殷实之家。但是近年来,国人生活水平普遍有较大提高,所以这一风俗转而在广大农村地区兴盛起来。

    所谓一行兴,百行兴。有人“配骨”,就要有尸源;符合条件的尸源很紧俏,所以价格自然就水涨船高,暴利也就产生了;暴利当然能让人铤而走险,所以跟着就催生出职业的刨尸人,挖坟掘墓,专向青年男女的尸骨下手。

    如此一来,无形中竟然形成一条完整隐蔽的产业链,风行天下。所以说国人的脑子,除了跟诺贝尔奖无缘,要论小心思,可以说独步乾坤。

    司马迁说: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他这是在两千年前说的,殊不知两千年后的今天,我们为了一个“利”字,已经进化到“礼义廉耻皆可弃,天王老子一边去”的境界。

    田福生道:“不错,就是配阴婚。但‘配骨’也只是个幌子,这老狐狸啊,其实是个‘走地仙’!这么多年,他打着‘配骨’的旗号,不知道刨了人家多少坟,挖了多少宝贝,在省东北名声很大。

    “我俩是零一年冬天初次合作的,算算都有十五个年头了。咱这位五爷本事得有多大,你想都想不到。第一次合作,他让我出手的宝贝就是从乌撒金竹古国墓葬群里弄出来的,是两把卷云纹茎首铜柄铁剑。要知道,零一年,省里的考古研究所就驻在乌撒!”

    王子衡惊讶道:“这不就是盗墓贼么?田哥,他的做法可都是犯法的啊,你怎么能跟这种人也有牵扯?”

    田福生眯着眼道:“老弟,经过今天的面试,你这脑筋还不开窍吗?现如今这个世道,犯法不犯法是你我说了算的?退一步讲,就算他龙五爷犯法,跟我田福生有什么关系?我不过是个中间商,他有货,我就帮他转手,各取所需,来路一般都不问的。而且在我们这行当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不管上中下哪条线路的人出了问题,都不得供出其他人来,否则,他的亲人朋友都得跟着遭殃。怎么,还真让人家龙五爷掐准了,你就是个胆小无用的雏儿?”

    “胡说!老子还轮不到让他姓龙的瞧不起!”酒精的刺激下,王子衡的斗志似乎也上来了。

    “就是嘛!这个世道哇,想发财,一是胆大,二是要有头脑,趋吉避凶,学会打擦边球,自然无往不利!哥哥既然想带你发财,难不成还会带着你杀人放火么?”

    一番歪理,竟然能让他说得这般大义凛然,只听得高桂云在一旁又“咯咯咯”娇笑起来:“行啊,田福生,你这张逼嘴,哄人家小姑娘跟你上床还不跟玩儿似的!”

    “闭嘴吧你!我这儿谈正事儿呢!”

    “正你妈的蛋!一帮子坑蒙拐骗的玩意儿,偷鸡摸狗弄得像他妈比殉国还光荣似的。”

    “有完没完?是不是两张嘴都得给你堵上?”

    高桂云还想胡扯几句,电话铃声突然想起。她从皮包中掏出手机,看了看来电显示,眉头微皱,对田福生说道:“美国打来的,我出去接!”

    田福生点点头,高桂云扭着屁股,噌噌出了包厢。

    王子衡看着这对活宝,连连咋舌。

    田福生见王子衡跟前的酒杯已空,忙又给他倒上,继续说道:“龙五爷跟我一合作就是十多年,大家都很愉快。可是突然到了前年三月份,我帮他出手了十二根兽钮银杖后,他就跟我失去了联系。按照行规,他不联系我,我也不会打听他。

    “就这样过了两年多,直到几天前,就是你到我店里的那天下午,我忽然接到了他的一个电话,说有要事让我赶到中铁酒店相商。我俩在酒店见了面,才得知两年前,他两个徒弟栽了,一个判了十二年,一个判了八年。龙五爷见势不妙,赶紧东躲西藏,天南海北的流浪了两年多,直到确定两个徒弟并没出卖他,这又才回到q省。”

    王子衡还在为刚刚龙飞虎的傲慢生气,道:“这种人教出来的徒弟,居然还讲几分义气,真他妈活见鬼!”

    田福生道:“龙五爷可不是省油的灯!你要不讲义气试试,保准弄得你家无宁日。龙五爷说,这次来省城找我,是要跟我合作一笔买卖。原本他也不想让我掺和这事儿,但他现在孤家寡人,缺了帮衬,一个人搞不定,所以才找的我。

    “我当时就跟他说了,我不是走地仙,你们的事我帮不了。他说,这次不用下坟升棺,绝对不会坏了规矩,就是大家合作,平分宝贝。他还强调,找到这个宝库,可是花了他半生心血!”

    “究竟是个什么宝库呢?”王子衡的好奇心上来了。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田福生道:“说起来还真是缘分啊!你还记得吗?那天在我店里,我跟你讲过的蒙古梁王?”

    “怎么不记得。不是冤家不聚头啊!”

    田福生拍了一下手掌:“就是这个理。据龙五爷讲,最后一代梁王好像叫个把匝剌瓦尔密什么的,鸡蛋粑粑,就不会取个好念点的名字!

    “这位梁王统治着云南全境和咱们q省西部大部分地区,奴役众生,快活得很。朱元璋建立明朝后,眼看全国大部分领土都已经尽收囊中,就这滇q地区还不服王化,于是在洪武十四年,派遣傅友德、蓝玉、沐英几位大将率领几十万大军开抵滇q,经过白石江一战,梁王完败。

    “这个梁王可不是什么好鸟,他们家几代人在云南经营,搜罗了无数的奇珍异宝当自家财产,结果这一败,财产该咋处理呢?反正不能给对手明军,也不能还给云南百姓,于是他想出一个招儿。”

    田福生说到这里,却卖起了关子,悠哉悠哉地只顾夹菜吃饭去了。

    王子衡急道:“田哥,你摆什么谱嘛!赶紧接着说啊。”

    田福生抽出一张餐巾纸,擦了擦嘴,又抿了口酒,才说:“梁王想把这笔财产悄悄转移出去,幻想着有朝一日漠北蒙古的铁骑卷土重来,那么子孙后人可以利用这笔财产招兵买马,遥作呼应。

    “于是他制定了个策略:先唤来自己的王子们,让他们想法逃出云南,留住香火;再叫来自己的王妃,授意她在几位探马赤军统领的保护下,秘密转移财产。他也知道,大军压境,这么大一笔财产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转移出去实属难事,所以他想了个掩人耳目的办法:

    “先找人替代王妃,将之赶到滇池投湖而死,自己也烧了王袍自裁,消息传到应天,大家都认为云南梁王合家殉国了;而暗地里,三位誓死效忠梁王的赤军统领,分作三路,掩护着真王妃轻车简从,走高山峻岭,就在滇q境内找个秘密所在将财产掩埋。这个梁王也相信,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有漏洞!”王子衡突然提醒道。

    田福生一听此话,吓了一跳。他猛然想到,那天王子衡去他店里,两人谈到那块金牌时,他告诉王子衡说,自己也不知道侗区的山洞里怎会出现探马赤军首领。

    当时田福生还没想着跟王子衡有后来的交集,精明如他,自然撒了谎。可此际一没注意,竟然露馅儿了!他暗暗自责,自己也有百密一疏的时候。心里边同时又在组织语言,准备怎样跟王子衡解释得合理一些。

    谁知王子衡却说:“真王妃只有一个,你说几个赤军统领兵分三路护送,怎么个护送法?难道把王妃劈成三瓣?”

    田福生吐了口气:我的担心多余了。

    他伸着手指向王子衡点了点:“所以我说你这个人嘛,有时候感觉脑子挺活泛,但其实还是个榆木脑袋!你既然觉得这里边有漏洞,就不会分析分析?鸡蛋粑粑!”

    王子衡手支着下巴,凝神想了想,一拍大腿:“我懂了!”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20239/ 第一时间欣赏问山最新章节! 作者:豆豆她爹所写的《问山》为转载作品,问山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问山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问山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问山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问山介绍:
一段荒诞的旅程,一宗离奇的命案,背后隐藏着怎样不为人知的真相?小人物在命理因果的斗争中挣扎,仍旧只能是阴谋诡计的牺牲品?大道如山,莫敢问对!问山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问山,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问山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