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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上邪蜻蛉     神兵阁异闻录txt下载     神兵阁异闻录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一章 谋划(一)

    翌日,杨铭上书皇帝,举荐沈巍任大理寺卿一职,接手柳巷坊火灾一案。世家方面,立刻沸腾起来,这寒门之士,方才上位不久,便又提拔了一位寒士任职要位,接手的还是有关世家的刑案,如何能让他们心安。遂纷纷上书,要求皇帝驳回杨铭举荐沈巍的提议,然,皇帝御笔一挥,令徐海当堂宣布准了杨铭的提案,一扫众议!

    砰!齐宇恒握拳重锤桌面,伺候的下人们纷纷吓得跪地,身体瑟缩着,不敢抬头。白祈霜坐在他身边,看着他满面的怒气,又看着这一众下人害怕的神态,默默叹息,吩咐道:“你们暂且先退下吧。”白祈霜的话,令那些下人心中顿时松了口气,赶紧纷纷退下,此刻,谁也不敢在大皇子面前转悠,以免惹了主子不快,到时候挨板子。

    “父皇此举,是要扶持二弟啊!”穆云霄向来在寒门之中威望甚高,他若有心招揽杨铭,那他便有了和自己对抗的力量,齐宇恒心中怎能不急!更何况,这杨铭身在吏部尚书一职,把握着朝中官员调动,此次举荐了一个沈巍,下次,还不知道要举荐哪个寒士!

    “夫君,你莫要多想。君雅听闻,二皇子并未与杨大人有过交集,至于父皇,他也并没有作削弱世家力量的举动啊。”白祈霜对朝政之事并不了解,只是寻思着,如何能够让齐宇恒消些怒火。

    “君雅,你对朝局之事尚不了解,二弟虽然明面上没有任何举动,可他若有心,凭着他在寒门之中的威望,那杨铭投靠是迟早的事。”心中焦急,但对着爱妻,齐宇恒还是耐着性子,放缓了语气说话。

    “那夫君不是寻思着,让孟修孟公子替了那杨铭的位子吗。”白祈霜并不知晓孟修的事,只是前些日子听齐宇恒提过,要让孟修接了那吏部尚书一位,如此,方能令他安心。

    提到孟修,齐宇恒心中更加烦躁,那小子到现在还躲在孟府,官府那边的人已经传来消息,柳巷坊关押的那些人,死死不松口,咬定了孟修杀人行凶,怎么也不肯让步。他命人告诉孟修,只要他咬死了自己当夜并未出府,没有去过柳巷坊,他便想法子将他保下。可这些人证,如何处理,他着实头疼的很。人在官府押着,动不得,若是一个两个还好,只要神不知鬼不觉地处理了,说是在牢中得了病,医治不及时便也可搪塞过去,可足足十余人,总不能一夜之间全都病死。

    齐宇恒那边正在犯愁,花无间之中,顾逸轩倒是乐得逍遥自在。一身淡蓝衣衫,手中拿着水瓢,正往花盆中浇水。那边,梦络哼着小曲拿着一卷书册,细细研读。都是一些奇闻异事的册子,读来着实有趣。梦络的脸上神色,随着书中的情节起伏,变化不断。

    顾逸轩侧目看了看她,如此情景,倒真是悠然怡情,眼底溢出淡淡柔情。南星此时抱着半夏,从屋内走出来,对着梦络说:“梦络姑娘,秋季天凉,这披风你且披着,别受了冻。”说着,半夏便将怀中抱着的衣物哗地一下,丢到了梦络身上,不偏不倚,披风展开刚好盖住梦络的身体。

    “娘子你瞧,我厉

    害吧。”仰着肉乎乎的脸,笑着对南星讨夸奖,那模样,真是可爱至极。顾逸轩忍不住心中暗笑,想不到堂堂的草木之王,竟也会有如此可爱的一面。

    南星对他笑了笑,在半夏眉心一吻,夸赞道:“夫君好厉害。”接下来的动作,便令半夏受惊难忍了。脑袋上的嫩芽随着半夏在空中起伏,变得越来越白,如同半夏现在的脸色一般。

    “娘子,夸我用说的就好,别飞高高,不要飞高高!救命啊!”半夏在空中惊叫,眼泪汪汪的,方才的可爱神态,顿时变得有些可怜。

    这些日子的相处,顾逸轩算是了解了一件事,南星啊,虽看上去知书达理,温柔体贴,实际上,骨子里还是有些逗趣的,甚至有时候有些跳脱。当真令人捉摸不透。

    见半夏脸色已经由惨白转为铁青,顾逸轩连忙出声道:“那个,南星姑娘,逸轩有件事欲请你帮忙。”南星停下手中动作,将半夏放下。脚一沾到地,半夏便默默来到梦络身边趴下,脑袋晕晕乎乎的,小胳膊小腿呈大字形趴在地面上,头上的小芽微微摇晃着。梦络见他这样子,忍不住放下手中书册,用手指在他软糯的脸上戳了戳。

    真是软软的,糯糯的,跟糯米团子一般。一双手将半夏的脸揉揉捏捏,又是挤成一团,又是拉开,玩得也是不亦乐乎。很快,半夏白嫩嫩的脸在梦络的蹂躏之下,变得通红。

    这,顾逸轩见了,忍俊不禁,半夏大人,当真不是逸轩不帮你,实在是,呵呵,你可别怪罪逸轩啊。

    “神武君不知有何事?”南星走上前,笑问道。

    “哦,是这样。”从怀中拿出梦络的血玉,道:“南星姑娘在尘世中经历良多,不知对这块血玉是否有些许了解。逸轩查遍了古书异录,也并未有所获。”南星乃妖灵,在这凡尘中待的时间长,见识也广些,不知她是否能够知晓这血玉究竟从何而来,为何而来。

    南星一番思忖,道:“这块血玉乃是随梦络姑娘一同降生到这世间的。茫茫时光岁月之中,南星只听过两个人,含玉而生。一者,便是梦络姑娘,另一者,便是前丹阳君,殷曼。”

    顾逸轩心中一惊,他从未知晓,师父竟然也是含玉而生的人!

    “南星姑娘,你能否再说的详细一些?”事关殷曼,顾逸轩自然上心,奈何南星轻叹一声,道:“容妾身好好想想,毕竟时光荏苒,这些个往事,妾身需要时间好好理理,方能给神武君一个合理的解释。”也是,这种事,一时半会儿是无法解释清楚的。顾逸轩也不再追问,退了一步,道:“无妨,待南星姑娘整理清楚了,再与逸轩相谈也不迟。”

    此刻,一只飞鸽飞入花无间,落在院中那方石桌之上,咕咕轻叫,梦络抬眼看了看,道:“隐卫的传信,你且看看吧。”说完,又转过身,继续捏玩半夏的包子脸。

    顾逸轩小心地将鸽子擒住,取下腿上绑着的小竹条,静静将竹条内的信息读完,随后,掌心凝气,一簇火焰跳跃,将那信纸连带着竹条一同烧毁。

    “什么消息?”梦络头也不回地发问道。

    “杨大人向御上举荐了沈巍为大理寺卿,着手调查柳巷坊火灾一事。傅家小姐也已经将咱们送去的证物交给沈巍了。”说话间,顾逸轩坐在了石凳之上,顺手给自己倒了杯茶。

    “哦?那孟修可真是跑不掉了。”梦络闻言,停下了对半夏的蹂躏,任他趴在那儿一动不动,将身上的披风盖到他小小的身躯上,自己起了身,来到顾逸轩身边坐下:“听说他最近一直躲在孟府不出,声称自己当夜并未出门,从未去过柳巷坊。”

    呵呵一笑,顾逸轩将茶水送入口中,随后道:“大皇子想送他上吏部尚书的位置,这个如意算盘算是彻底废了。想必,他也知晓了沈巍接手的消息,只是不知道咱们已经给这个局定好了结局,现下定是满心焦虑,想着怎么将那些关押在府衙的人证处理掉,好保住孟修。”

    “你的意思是,他会对那些人证动手?”梦络吃惊道,府衙看押的人,若是一个两个还好,那可是十余条人命,他当真会为了一个孟修,走这招险棋?这个案子,可是皇帝御批的,他当真敢动手?

    “狗急跳墙,他若铁了心要保孟修,真要处理了那些人,也不是没有办法。大不了,上演一场火烧衙邸,事后将责任推到他人身上便是。”他不是做不出,就算皇帝心下认定是他所为,也毫无证据,且无法真硬的下心,动手杀他。

    只不过,顾逸轩将手中茶杯放下,他怎能让他如此轻易地就坏了他布的局呢。

    “那可怎么办?那些可都是活生生的人啊!”想不到齐宇恒竟然可以这样丧心病狂,罔顾人命,梦络暗地狠狠啐了他一下。

    “我自有办法。大皇子要保孟修,无非是想让他坐上吏部尚书的位子,好让吏部的人为他所用。其实,那位置上是谁,并不重要,只要听他的话,就好,不是吗。”顾逸轩缓声道。

    梦络恍然领悟了他话中的含义,试问道:“你是想...”

    他点点头:“没错,我要让杨铭稳坐吏部尚书,让齐宇恒不再有动杨铭的想法。他不是要让傅怀桑去劝说么,此次,便是良机。”顾逸轩如此道。

    “那,咱们现在要去书斋吗?找傅姐姐去?”梦络说着,便站起身,看着顾逸轩道。

    此时,半夏抬起趴着的脑袋,头上的小芽猛地一动,闷声闷气道:“小子,门口有人来了。”

    南星闻言,立刻闭眼凝气,探了探,随后道:“是大皇子殿下。”

    顾逸轩用手理了理自己的衣摆,缓缓起身,对梦络道:“走吧,去见客人了。”他早便猜到,今日得知此事,齐宇恒定会来花无间寻他,齐宇恒不是傻子,他知道孟修难保,若真为了孟修,惹得皇帝猜疑失望,当真是不值,但要是弃了他,如何跟孟家人交代。

    边走,顾逸轩脑中飞转,既然大皇子如此为难,作臣子的,定然要出一份力,为他排忧解难。

第三十二章 谋划(二)

    “齐大哥,如此急色匆匆前来,可是有要紧事?”携梦络来到门口,只见齐宇恒背着双手在门前踱来踱去,神色忧虑。见顾逸轩前来,立刻走上前去,道:“不瞒卓老弟,的确是有些烦心的事,大哥需要找你商议商议。”

    “齐大哥莫急,且先随逸轩进去,慢慢商谈。”说着,一个侧身,为齐宇恒让出了路,带着他来到正厅坐下。

    待坐定,南星端着茶将其奉上,齐宇恒连看都没看那茶水,急着向顾逸轩道:“今早杨铭向父皇上了折子,举荐沈巍为大理寺卿,着手审理柳巷坊火灾一案,此事孟修被牵连进去,着实令我伤透了脑筋,卓老弟,你说这该如何是好。”

    顾逸轩倒是不紧不慢地喝着茶,一副悠然的样子,笑着听齐宇恒将事情说了一遍,待他讲完了,方才放下手中的茶杯,缓声道:“是吗,想不到孟公子竟被牵连进了这血淋淋的案子中。皇上对此甚为关注,势必要查个水落石出。我听闻那沈巍沈大人处事公正清廉,为人刚直不阿,如若查明真与孟公子无关,想必沈大人也不会为难孟公子的,齐大哥又何必如此着急呢。”

    这一席话,倒是说的齐宇恒有口难言,他孟修是否真的与此事无关,他难道不知道吗?若真向顾逸轩说的那样,沈巍将此事打破砂锅查到底,孟修根本不会有活路。可这些腌事,他偏偏不能向顾逸轩透露半分,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内心焦灼,但面上也只能笑脸相迎道:“卓老弟说的有理。”

    顾逸轩抬眼看了看他,这话可与他现下的表情着实不符,心下一笑,又是开口道:“齐大哥,你担心孟公子,想保他无恙,无非是希望他能够坐上吏部尚书的位置,将杨大人给顶下来。”

    齐宇恒闻言,背脊立刻直了起来,他看着顾逸轩,眼中满是警戒。

    “齐大哥,这点事情,大家心知肚明,逸轩明白。你不希望杨铭在那位置上,是因为他是寒门的人,你不确定他是否能够为你办事,所以才会想扶孟修上位。”逸轩起身,朝齐宇恒微微鞠了一躬,继续道:“如若杨铭能够为你所用,你可还需要孟修?”

    齐宇恒心下一惊!难道,顾逸轩要帮他招揽杨铭?满心的狐疑,他不是没想过,也不是没试过,可那杨铭油盐不进,数次上门造访皆以公事繁忙为由,对他避而不见,吃了无数的闭门羹,齐宇恒自然不会再去碰这个硬钉子。

    “难道,卓老弟有办法让杨铭为我所用?”齐宇恒看着顾逸轩,见他自信一笑。

    “逸轩猜想,齐大哥曾经也大费周章请过杨铭,却被他拒之门外是吗?”顾逸轩一语中的,生生戳到了齐宇恒的痛处。齐宇恒皱紧了眉头,这本就是个不光彩的事情,却被顾逸轩当面揭开,着实令他心中不悦。

    顾逸轩倒是不以为意地笑了笑,继续道:“齐大哥也不必生气,读书人嘛,自然有些心高气傲。再者,要

    请人,也得用对方法,找对门道。齐大哥亲自造访,在旁人看来的确是恩泽天降,可在寒门眼中,却不尽其然。”齐宇恒也不是个由着性子做事的人,听顾逸轩似乎有心授教,也渐渐平复了自己的心情,静静听他说。

    “寒门与世家的关系早已水火不容,加之寒门之士多心性高洁,不愿与权势谋利之人合谋,齐大哥乃是世家鼎立支持的人,纵然你有心结交,也会在他们心中烙下既定刻板的形象,所以你亲自上门造访,定会被他们拒之门外。”顾逸轩说道一番,看了看齐宇恒的神色,只见他眼眸垂下,思考片刻,微微点头,遂接着道:“而且我想,齐大哥带去的人,恐怕每次都会高声喧哗,说杨铭不知好歹,大皇子亲访乃是无上恩泽,如此无礼之徒,不配在朝为官。”

    齐宇恒脸上一阵暗红,如此听顾逸轩说起,的确是有些丢脸。寒门之士心性甚高,怎能忍受如此巴结权贵,趋炎附势的人。如此想来,的确是他自己疏忽了,也怪不得人不睬他。

    “那逸轩老弟,可有什么办法?”若真能将杨铭纳入麾下,依杨铭此人的能力,定会让他安心,决计不会像这孟修一样,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捅了篓子还要他来帮他挡灾!再者,他也能吸纳一部分寒门势力,与他而言,一石二鸟。

    “那就看,齐大哥能不能选对人,去与杨铭说道说道了。上次,齐大哥不是与逸轩讨论,让傅家大小姐去杨铭那儿游说么。”齐宇恒闻言,脑中灵光一闪,当初的确定了让傅卿卿去杨府一次,但却因孟修这件事耽搁了,他还未着人去。

    “看来,齐大哥尚未作出安排。”顾逸轩笑道:“无妨,现在派她去,刚好。”

    “让她去劝杨铭来我麾下?”齐宇恒问道。

    顾逸轩点点头,继续道:“目的,是要杨铭归顺齐大哥,可这方法,却是要好好琢磨。”

    “你可是有什么好想法?”看顾逸轩胸有成竹的模样,齐宇恒心知,他一定早就有了想法,遂出言追问。

    “齐大哥真要听逸轩的想法?”顾逸轩故作惊讶,看着齐宇恒。

    “自然,逸轩老弟你有何妙招,何不讲与大哥听听。”齐宇恒心急如焚,这顾逸轩究竟卖着什么关子。

    “只要齐大哥愿意将孟修舍了,那逸轩保证,杨铭定然能够归顺。”至于归顺于你齐宇恒,还是归顺他人,那就得由他说了算了。

    齐宇恒闻言,猛地一惊,舍了孟修,他如何向孟家人交代,世家的支持是否会有影响?他陷入了沉思,迟迟不肯作答。见齐宇恒踌躇的样子,顾逸轩决定再添一把火,逼他做出决定:“齐大哥,孟修此人原就不是孟家重要的人,若为了他冒险,是否值得?如若你舍了孟修,换得一个杨铭,世家之人定会有所警觉。你是他们鼎立支持的人,为了赢得你的关注,他们定会比以往更加的卖力,如此也算是一个激励,不

    是吗?”

    齐宇恒听了顾逸轩的话,当下觉得确是有些道理,心中登时做了决定,对顾逸轩道:“逸轩老弟说的有理,为了一个孟修,要处理一帮人证,届时落下把柄,不仅令父皇失望,还有损自身威望,的确不值当。”

    嘴角一个轻微的弧度,顾逸轩笑着看向齐宇恒:“齐大哥当真是明辨局势,当机立断,逸轩佩服至极!”

    “你且说说,究竟如何让杨铭归顺。”齐宇恒既下了决定,定然是要得到他想要的结果的,遂连忙开口向顾逸轩索要方法。

    “只要让傅家大小姐去杨府走一遭,其余的,逸轩自有安排,定不会让齐大哥失望。只是,可能到时候要让肖厌生肖都统护送一下人证。”怎样让杨铭归顺,那是他的计划,自然不会透露给齐宇恒。

    “肖厌生?”齐宇恒皱了皱眉:“此事,与他何干?”他可不愿再牵扯进他手下的其他人。

    “放心,不会牵连到肖都统的。不过是护送人证,以彰显齐大哥你为伸张正义而有所表示罢了。如此,不仅能赢得民心,还能让您的声望更高一些,在皇上眼中,你毫不偏私,也是一个好印象,何乐而不为。”

    的确,孟修被牵连进去,所有人都在看他究竟会如何做,如若他向顾逸轩所说,派出亲信护送人证,谁也不能说他半句不是。方正那孟修也是个弃子,那便好好发挥弃子的作用,让他赢得更多的好处,方才是他现在的价值。如此想着,齐宇恒摒除了方才的踌躇之态,坚定地点了点头,眉宇间的愁色也淡去了不少,看向顾逸轩的眼中,也含了些笑意,道:“还是逸轩老弟想得周到,如此,便按你的意思去办。我回去便着人去傅家,让傅家大小姐亲自跑杨府一趟。”

    说着,齐宇恒便起身,拍了拍顾逸轩的肩膀,大声赞叹,随后作别,急急离开了花无间。

    梦络站在一旁,将方才一切看在眼里,待齐宇恒离开后,方才走到顾逸轩身边道:“你这招,可真够损的。”孟修对于孟家,虽然不重要,但好歹是孟府的人,那孟知秋是什么性子,齐宇恒舍弃孟修一举,在他眼中就是狠狠给了孟家一记响亮的耳光,再加上拉拢杨铭,孟家人只会觉得齐宇恒是为了制衡世家,长期下去,定会矛盾重重,届时世家是否会继续支持齐宇恒,就真的难讲了。

    “我若不这样,咱们二殿下又如何能与他大哥抗衡呢?”说起来,还不是为了让齐慕笙能够有积攒力量的时间。

    “对了,赵胖那边,可有消息了?”上次小巷之中,他托赵胖查的事情,想来应该有些眉目了。

    梦络点点头,道:“消息昨夜才拿到,再过些时候就送来了。隐卫们办事很谨慎,你放心吧。”现在,梦络身边的隐卫,倒是成了传递消息最为方便的人了。

    顾逸轩微微点头:“如此便好。”

第三十三章 谋划(三)

    正午时分,顾逸轩并未与梦络他们一同用膳,独自一人在书房中,细细读着隐卫方才传来的消息。一炷香后,放下手中信纸,脸上,一抹无法言喻的神色闪过。背着手来到窗边,微微叹出一口气,想不到,杨铭便是当年书生,真是世事无常。

    梦络端着饭菜来到书房门口,在房门上轻轻一敲,道:“卓大少爷,来吃饭了。”让她堂堂一国公主来给他送饭,这顾逸轩当真是无上荣耀了。梦络抬腿进了书房门,将饭菜放在桌案上,转身催着顾逸轩用饭。

    他放下双手,踱步来到饭桌旁,坐下静静用餐。梦络则来到书桌旁,拿起他方才放下的信纸,仔细阅着上面所书消息。

    “原来,几年前,你与杨铭还有这样的渊源。”放下信纸,梦络来到饭桌旁,挨着顾逸轩坐下。顾逸轩默默地用着餐,一句话也不说,待他用完,方起身从书桌上拿起那方信纸,仔细折好,放入怀中,随后便大步走出书房。

    “你去哪儿?”梦络急忙叫住他,这人此次少有的寡言,让她好生不适应。

    “我去一趟书斋,这件事情,必须亲自跟傅家小姐说清楚。”随即,头也不回地便走了,梦络愣了愣,又低头看了看这满桌的碗筷,嘟嘟囔囔道:“这人,吃完了就走,留下这些脏碗筷让我收拾,有没有当我是公主啊......”一面碎碎念,一面嫌弃地将那些碗筷收好,拿去厨房交与青莲,自己便躲到房间去午睡去了。

    顾逸轩出了门,便纵马赶到书斋门外,向小侍说明自己的来意后,便被引了进去,到了内院,看见傅怀桑正与一位侍从样的男子相谈,顾逸轩自知不便打扰,在一旁静静等候了片刻,未过多久,二人便聊完,相互作揖行了礼后,那人便离去。待送走了方才的侍从,傅怀桑见顾逸轩跟着小侍进了来,面色微微一惊,却很快恢复了往日的神色,将他请进了内堂。

    “方才那位是......”那人腰间,配有世家玉佩,想必是世家里的人。

    傅怀桑笑了笑,向顾逸轩解释道:“那是大皇子殿下派来的人,令我尽快去杨府,拜访杨铭大人,务必将他拉入大皇子麾下。”这等命令,傅怀桑倍感压力。杨铭是何种性子,她清清楚楚,是决计不会与世家结盟的,大皇子如此下令,岂不是将她推入了万劫之地!

    顾逸轩见她一脸忧色,心中明了。脸上浮现一抹安慰的笑容,对傅怀桑道:“怀桑姑娘莫急,逸轩此次来,便是要助你达成大皇子所托。”一番话,令傅怀桑一惊,她抬头看着顾逸轩,他真有办法?

    顾逸轩伸手从怀中将信纸掏出,交与傅怀桑。少顷,傅怀桑满眼的不可思议,她再次抬眼望向顾逸轩:“此封信上所言,可否属实?”

    “句句属实,如假包换。”那个事件,他记忆犹新,只是当时杨铭不过一位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是以他并不知晓此人,也从未对他留意过。却没想道,竟是在今日,派上用场。

    “怀桑姑娘,知晓了此事之后,你

    可知道,如何能让杨铭归顺?又归顺于谁?”顾逸轩紧盯傅怀桑双眼,含笑问道。

    虽是笑脸相迎,可傅怀桑看着顾逸轩,背后竟微微发寒。她强行压下自背脊蹿上来的寒意,将信纸置于烛台前,燃烧殆尽,随后对顾逸轩道:“神武君放心,怀桑,心中明白。”只要告诉杨铭,有人能够助他找到当年事关他妻子血案的真相,杨铭一定会归顺,而他归顺的人,一定是二皇子,齐慕笙。

    “如此,逸轩便放心了。”与聪明的人讲话,总是这么省心,有时只需一个眼神,便能了解对方的意思。傅怀桑,便是这么一个人。顾逸轩心中对她这个合作伙伴,愈加的满意了。

    “神武君此番匆匆前来,就是为了这件事?”傅怀桑踱步到顾逸轩身侧,落座道。

    “大皇子一早便来花无间寻我,我寻思着刚好趁着这件事,让你与杨铭接触,一来,可以让你帮忙探查一下杨铭此人的想法,二来,也想请你帮忙将杨铭招揽到二皇子麾下,毕竟你与杨铭的情分不同于他人,想必由你出面,办成的可能性会更高。”顾逸轩与傅怀桑双目相对,如是说道。

    听到情分不同于他人,傅怀桑双颊绯红,纵然周围没有闲杂人,但此事从一个男子口中说出,毕竟是女儿家的心思,傅怀桑当下便有些羞涩。

    见傅怀桑这般模样,顾逸轩此时也觉得这话说的,似乎有些唐突,歉意一笑,对傅怀桑拱手作揖道:“是逸轩失礼,冒犯了怀桑姑娘,还请姑娘莫要见怪。”

    傅怀桑也不是个扭捏的人,这事原本就是她自己讲与顾逸轩听的,他说一下也无妨,轻笑一声:“呵呵,无碍,神武君莫要自责。”二人相视而笑,气氛比之方才,轻松了不少。

    “那么,待会儿,怀桑便带人去杨府拜访杨铭大人。”这一次,不必再像上次一般,从小巷进去,她可以带着侍从,光明正大地从杨府大门进去。如此一想,傅怀桑心中略微欣喜。

    “那么,逸轩便告辞了。”既然傅怀桑有了安排,那他也不便再多做打扰,遂起身作揖后,便要离开。

    “怀桑还需做出行准备,就不送神武君了。”傅怀桑依旧坐在桌旁,一脸歉意地向顾逸轩道。

    顾逸轩笑着摆摆手,道着几声无妨,便大步离开了书斋。

    事情安排妥当,待踏出书斋的大门后,顾逸轩想寻个轻松,便独自优哉游哉地在街上散步。待走过了桥,便寻得一处清幽小径,看着着实幽静,便踱步走了过去。这条小径曲折蜿蜒,顾逸轩沿着它走了半晌,来到一座高楼面前,那楼上牌匾刻着四个大字,江天明月。这楼修订极为精致,选址又如此隐蔽,顾逸轩心下顿时对它充满了好奇。见楼门打开,便抬脚走了进去,想看看这楼里面,究竟何种景致。

    方一进门,他便愣住了,迎面便看到洛林轩端端正正地坐在一方桌子前,桌上,只有一壶清茶,一个茶杯。他闭目坐着,不言不语,楼中的小侍们,也丝毫不睬他,由着他在那儿干坐着

    这倒是奇怪了,顾逸轩走上前去,就近选了个离洛林轩较远的座位坐下,想看看洛林轩究竟在做什么。一个小侍见有客人,连忙迎上来,笑脸盈盈道:“这位客官,可需要些什么?”顾逸轩想了想,道:“一壶冬玉泉,一些小菜便好。”

    小侍记了记名儿,随后乐呵呵地道:“好嘞,客官您可稍等,东西随后就上来。”

    顾逸轩笑着点点头,从袖中拿出一些碎银,放在那小侍手中,向他勾了勾手指,示意他靠近一些。小侍接了银子,愣了下,却也没迟疑多久,便将银两揣入怀中,面带微笑朝顾逸轩靠近了些。

    “那位客人,你们怎么不招呼?”顾逸轩装作与洛林轩素不相识的样子,指了指他,一脸狐疑地问那小侍。看样子,这是座酒楼,他进来坐下,小侍们热情洋溢地上前招呼,可洛林轩坐在那儿半天,也没有半个人去知会一声,未免有些奇怪。

    小侍顺着顾逸轩手指的方向,看了看洛林轩,嘴角一撇,道:“客官你不知道,这位爷已经连续好几天一大清早来我们楼里坐着,啥也不要,就要一壶清茶,看样子是在等谁,可到了楼里打烊的时候,也没见他等来半个人影,直到我们要关门了,他便又一个人离开。第二天又是一大早来,如此反复,你说,这叫什么事儿啊。这不,好几天下来,大家都习惯了,一开门便让他进来,给他泡上一壶清茶,由着他在那儿坐着,打烊了,跟他说一声,他自己离开便是。”

    顾逸轩听后,点点头,道:“这样啊,当真是有些不可思议,匪夷所思了。好了,小哥,谢谢你啊。”

    “诶,没事儿,那客官您稍等,我去给您催东西去啊。”说着,小侍便一溜烟跑开了。

    顾逸轩偷偷瞄了眼洛林轩,心中好奇得紧。洛林轩在玄清宫中,是出了名的循规蹈矩,为人正直。做事向来都有个明确的理由,如今这看似反常的行为,一定什么他不知道的缘由。

    顾逸轩心中正在思忖着要不要去和洛林轩打个招呼,顺带向他问一问究竟为何在此地空等。只听楼上一阵熟悉的脚步声传来,他回头一望,惊讶地看见板野静香正从楼梯上款款走下!

    顾逸轩离得远,板野静香尚未注意到他的存在,倒是看着洛林轩,冷眼相待。洛林轩亦是听到了脚步声,遂睁眼向后望去,见到板野静香便立刻起身上前,道:“石原姑娘,洛某...”

    话未说完,便见板野静香抬手制止了他的开口,道:“我说了,我与你无话可说。这几日,我看你的伤势,好得差不多了,那咱们是时候清算清算阎魔岛的账了。”

    原来洛林轩在此处等的,竟是板野静香!?顾逸轩心下一惊,看样子两人之间,还有不少的纠葛!?他们究竟发生过什么?!这下,彻底将顾逸轩心底的好奇激发了出来,他立刻捏了个隐身咒,将自己的气息隐藏起来,默默地潜到二人身边,迫不及待地想知道,这二人之间究竟有何过往。

第三十四章 清算

    江天明月楼后面,是一方广阔的教武场,若不是跟着板野静香,定然不会知道,这里竟然藏着这样一个场所。顾逸轩手中捏着隐身咒,跟着板野静香与洛林轩两人来到此处,教武场周围都是高树环绕,他寻了个阴凉处,靠着树身,静静看着教武场中央,相对的二人。

    洛林轩看着板野静香,修满樱花的和服裹着曼妙的身躯,头发盘得整整齐齐,眉梢上挑,看着洛林轩的眼神中,神色复杂。他就这么定定地站在那儿,背上的剑迟迟不肯拔出。良久,见洛林轩还未有任何动作,板野静香皱了皱眉,她的性子已经被磨完了,这洛林轩究竟在干什么?

    不耐地开口道:“洛林轩,你到底出不出手!?”娇喝一声,她从腰间抽出自己的双刀,一条秀腿后撤半步,整个人向下压了压,摆出一副作战姿态。

    洛林轩就这么静静地站着,依旧没有任何动作。半晌,他才道:“板野姑娘,这几日,洛某苦苦等候,只为让你消气。洛某说过,东篱岛的债,我来还,你们族人的命,我来偿。如若姑娘要杀了洛某才能平怨愤,只管出招便是,洛某,绝不反抗。”

    此番话落,只见板野静香一愣,随后神色一凛,点地间便持刀冲向洛林轩!速度快如闪电,避无可避!顾逸轩在一旁看着,丝毫不担心洛林轩会有所损伤。那板野静香看洛林轩的眼神,他瞧得清清楚楚。那哪是看仇人应有的神色,故作淡漠,纠结万分,连脸上的表情都无法收放自如。纵使洛林轩不出手,不避让,板野静香也定然舍不得伤他分毫。

    果然,刀锋相向,已至喉头之际,板野静香手腕翻转,刀身一个调位,凛冽的刀气斩向一旁,顿时旁边的地面裂开一道缝,尘土飞扬。而洛林轩,仍然毫发无损地站在原地。板野静香顿时收了双刀,大步向前走近洛林轩,伸手便要扇向他那俊朗的脸庞。高举的手,迟迟不肯落下,就这么微微颤抖着。板野静香看着他,眼中渐渐涌上热泪,几次决心要落掌,手却像不受控制一般,无法随心而动。

    僵持了半晌,板野静香认命似的叹了口气,将手放下,垂在身侧。

    “板野姑娘....”洛林轩见她已冷静下来,遂开口,却被她抬手打断:“你闭嘴,我现在不想听到你的声音。”转过身,低垂着头,神色让人无法看清。她心中矛盾不已,他是带头清剿东篱岛的仇人,她本应该杀了他,为族人报仇的!可是,可是....她的心根本不受她的控制,看着他的脸,当年甜蜜的回忆便会涌上心头。板野静香,事到如今,你难道还认为,你跟他之间还有可能吗?纵然你能放下族人,愿与他相守,他又可能舍了他的师门,与你这正道眼中的魔女在一起?心口骤然疼痛,精致的和服被她的纤手抓得起了褶皱,脑中,尽是美好的回忆。当初有多甜蜜,现下想起,便有多痛苦。当真是疼得她,无法呼吸。忍不住瑟缩了身子,攥紧了手指。

    顾逸轩见如此情景,见洛林轩还愣怔地站着,未有丝毫动作表示,心下暗自叹道:“洛师兄虽然道行高深,修行了得,到底是入世未深,木讷至极。板野静香对他的心意,早已昭然天下,旁人一眼便明白了,就他一个还懵着。看来,得他亲自出马,助洛师兄一臂之力了。”如此想着,手中的隐身咒骤然撤下,缓缓立起身,从树荫中踱步而出。

    “洛师兄,让一个姑娘如此痛心难过,便是你的不对了。”双手交叉在胸前,顾逸轩悠闲地走至二人跟前,面带微笑。

    板野静香抬头,惊讶顾逸轩的存在,随后又看向洛林轩,他怎么会在这儿!?莫不是洛林轩他有意带人过来!?

    顾逸轩一眼便知晓板野静香内心的想法,未避免板野静香对洛林轩产生误会,遂开口道:“今日无事,便四处闲逛,无意间发现了这江天明月楼,遂进来歇歇脚,没成想遇见了熟人,心下好奇就跟了过来。板野姑娘莫要见怪,逸轩并无搅扰之意。”

    板野静香撤回在洛林轩身上的视线,转而看向顾逸轩:“是吗?若你真无搅扰之意,为何现在出现在此?”他当她傻吗,他与洛林轩是师兄弟,就算他真是无意间寻得此处,方才的一幕他应该也是看到了,现在出现,难道不是为了帮洛林轩制止她么。神兵阁中,与顾逸轩的交手她记得清清楚楚,此人虽然功体有所损伤,但心思敏捷,才智过人,加上此时有洛林轩在场,若真要动手,她定处于劣势,沾不得半分好处!

    “逸轩方才对洛师兄和板野姑娘之间的事情略有耳闻。”说到此,板野静香面上冷然一笑,瞥了他一眼,再无言语,顾逸轩笑笑,继续道:“逸轩以为,东篱岛一事,的确是洛师兄有错在先,板野姑娘要为族人讨一个公道,逸轩认为,并无错处。”

    提到东篱岛,洛林轩眼底神色一黯,面上浮现愧疚之色:“卓师弟说的不错,板野姑娘,洛林轩任凭姑娘处置!”

    “你说得好听!你是算准了我对你下不去狠手,才会说出如此话语!”板野静香闻言,立刻转身驳斥,恼怒不已,为洛林轩也为自己。他如此轻易就担下了所有罪责,可曾想过,她应该如何是好!而自己,明知道眼前的人该杀,却迟迟无法下狠手!

    顾逸轩看看洛林轩,又看看板野静香,脑中,一个计划渐渐浮现。

    “板野姑娘且消消气,听逸轩一言如何?”板野静香收敛了些怒气,沉默不语,算是默许了顾逸轩开口。

    顾逸轩见状,笑了笑,道:“板野姑娘想要为族人讨回公道,却有无法对洛师兄狠下杀手,不如另请他人代劳,既可以保全姑娘对族人的一片心,又可不必沾上心爱之人的血,如此,两全其美。”

    板野静香听闻,当下便要出口否定,却还未等她把话说出口,便见顾逸轩势如闪电一般靠近洛林轩!

    唰!衣衫

    撕裂的声音穿入耳中,冰冷的刀刃刺入洛林轩肋下之时,附耳对其轻言一声:“师兄,得罪。”随后,便是一阵钝痛从肋下传来。洛林轩闷哼一声,青色的衣衫上,血花绽放,一点一点晕染开来。

    顾逸轩慢慢退后,与洛林轩拉开了距离。待他完全撤开后,板野静香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洛林轩肋下插了一把锋利的刀刃,那是神兵阁所铸的利器,刀柄上,刻有神兵阁特有的家徽。刀身完全刺入洛林轩体内,只见他的脸色登时变得惨白,双眼大睁看向顾逸轩,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方才顾逸轩靠近之时,他眼前便闪过一道冷光,随有些惊异,却直至刀体入身之时也未想到,这个师弟会捅他一刀!

    板野静香顿了片刻,随后陡然冲至洛林轩身边,伸手揽过他,稳住他的身形,一手压住他的伤口,满脸担忧。哪还有方才那股子杀气十足的模样。她扶着他慢慢坐下,快手封住他身上各处要穴,为他渡气止血。待稳住他的心脉,确定无鲜血再外流之后,方才起身,一脸怒气地出手向顾逸轩攻去!

    服用了乙木精粹的顾逸轩,此时的功力比之上次更加精进,加上板野静香怒气冲冲,出招毫无章法,满是破绽,要躲过轻而易举。偏头躲过袭面而来的一击,顾逸轩一把抓住板野静香的手腕,道:“板野姑娘莫要冲动!”

    “你竟然敢动我的男人!”皓腕被擒,板野静香顿时怒气更甚!出口喝道:“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无论何种手段,我定踏平了你神兵阁!”

    顾逸轩不以为意地笑笑,接着道:“洛师兄不会有事,我不过是刺中了他肋下三寸之地,只是皮外伤,将养些时日便可痊愈,姑娘无需担心洛师兄会有性命之危。”

    听闻洛林轩不会有性命之忧,板野静香方才略微放了心,美目瞪了顾逸轩一眼,用力抽回自己的手腕,怒道:“想不到洛林轩竟然会有你这种心狠手辣的师弟,当真是师门不幸!”她对顾逸轩本就没什么好感,现在更是觉得此人阴险狡诈,对他的评价更低了些。

    洛师兄,师弟为了你,可是连威严都折损了呀,你醒来可得好好犒劳犒劳我。顾逸轩心下念叨着,面上还是那抹微笑,对着板野静香道:“板野姑娘不是要找师兄为族人讨个公道,却又不忍下手伤了师兄么。逸轩此举,不但让师兄吃了苦头,给姑娘你出了气,还保全了你不愿亲自动手的希望,如此,岂不两全其美?”

    心中的气消了些,细想想顾逸轩的话,似乎有那么一些道理,这样,她既对族人有了交代,自己也不用太过纠结。但....看着洛林轩鲜血淋淋地倒在地上,她还是对顾逸轩充满了怨念。俯下身,小心翼翼地将洛林轩扶起来,恶狠狠地对顾逸轩道:“待子峰好起来,我再与你好好算账!”

    看着板野静香待洛林轩离开的背影,顾逸轩无奈一笑,摇着头背过手,独自离开了此地

第三十五章 故人

    回到百艳争,府中静悄悄一片,顾逸轩四处闲逛一圈,在一团花圃之中找到了南星和半夏,二人躺在花丛之中,半夏被南星抱在怀中,睡得香甜。轻手轻脚地退了出来,缓步踱到梦络房前。这小丫头,不会也睡着了吧。立在门前,顾逸轩心下犯难。毕竟是姑娘的房间,若直接进去也太过唐突,正当他踌躇之时,怀中红光微微闪烁,这熟悉的光芒,正是上次那抹赤色!顾逸轩一惊,低头一看,那光芒的源头,正是那块血玉的位置!遂连忙从怀中掏出血玉,晶莹通透的玉身,闪烁的赤色光芒尤为亮眼。看了血玉片刻,顾逸轩试着将血玉向梦络房门的方向送了送,只见赤色光芒更加强烈了!

    看来,这血玉定是与梦络有关了!眼底神色坚定,也顾不得唐突不唐突了,伸手便要推开房门。手才刚刚抬起,便听见吱呀一声,门竟自动从里面打开了来。顾逸轩心中警戒顿起,手中死死攥着血玉,抬腿进了屋。人方进屋,身后的门便自己合上了,眼睛向右边扫去,只见梦络正躺在床上,睡得很沉,丝毫没有注意到顾逸轩的到来。身边,点点赤红的光芒飘散,与顾逸轩手中的血玉向呼应似的。他轻步来到梦络身边,赤色光芒随着距离的靠近愈加强烈!

    突然,梦络双眼一睁,直直做了起来。三千青丝垂下,倾城的容貌半掩,看不清她此刻的神情。他待在原地,静静观察梦络此后的反应。只见她转过身,下了床榻,直直向顾逸轩走来。

    转过脸,顾逸轩方才清晰看到,梦络此时双目红光闪耀,眼底无神,似是失了神识,一步一踏地向他走来,身形缥缈,脚步微浮。待走近身侧,她抬头,伸手轻轻抚上顾逸轩的脸,嘴角带着一抹淡淡的微笑,眉眼微弯,水眸盈盈。这神情,顾逸轩顿感一丝熟悉之气,脑海中,一抹倾城绝世的丽影浮现,与现在的梦络重合。

    “你长大了。”妩媚的声线,绝非梦络以往的声色,短短四个字,却勾起了顾逸轩心中最柔软的那根弦!这声音!顾逸轩脑中一道灵光闪现,一向冷静的他,此刻也无法抑制住内心陡然翻涌的波浪,胸口犹如浪涛击打,起伏不断。他强压下想要将梦络揽入怀中的冲动,依旧静静等待着,看她接下来会做如何反应。

    雪白的柔夷从他的下巴,至面颊,最后停留在他的眉骨上,顺着他的眉形,细细画着,轻笑不断,这姿态,委实令人心醉沉迷。

    “玉成,你如今,长得可真是潇洒倜傥,令人沉醉。”素手从他眉间撤下,软软地搭在他胸膛上,一偏头,将脑袋枕在他怀中。顾逸轩背着手,由着她凭自己喜好所为。鼻间,少女的清香窜入,这不是她的味道,可这气息,他确定,的的确确是他师父,凤霖的气息。

    “玉成。”梦络,不,现在应该是凤霖,轻启朱唇,似是还

    有话欲说,奈何此时,血玉红光逐渐消散,凤霖周身闪烁的赤色光芒也逐渐褪去,方才叫出顾逸轩的名字,眼皮便沉沉搭下,再次陷入沉睡。

    眼见着怀中的人,身体逐渐失去了支撑,连忙伸手接住她落下的身体,一手揽在她的腰间,一手自她双膝下抄起,将她整个打横包入怀中。手中的血玉早已恢复原样,他低头看着梦络沉睡的容颜,紧闭的双目,凝脂般的肌肤,绝美的容颜。就这么看了半晌,待心中归于平静后,他长叹一口气:“师父...”

    究竟是怎么回事,他心中也是迷惑重重。将梦络重新放回床上,顾逸轩也坐在床边,一手拿着梦络那块血玉,一手又从怀中掏出凤凰令。他仔细地比对了手中两块宝物,又将两物靠近了,又分开来,却未见有何异状发生。

    凤凰令中,是他亲手敛下的,凤霖的魂魄。按理说,凤霖已仙逝,魂魄又养在他手中,怎会...偏过头看向梦络,怎会如方才那般,出现在他面前?梦络,究竟是什么人?凤霖,又为何能够在她身上出现?方才她身上散发出的气息,他不会认错,的的确确是凤霖,可若真是如此,那么他凤凰令中敛的,又是谁?

    顾逸轩第一次觉得脑中有些乱,这一切,若要理清,恐怕只能等梦络醒来,才能慢慢了解详情。如此想着,将血玉与凤凰令再次揣入怀中,又深深看了梦络一眼,遂起身离开了房间。

    而那怀中的凤凰令,其中魂魄正在加速游走,却无人知晓。

    江天明月楼中,板野静香小心翼翼地将洛林轩放平,躺在床上。肋下的利刃尚未取出,她唤了个小侍进来,给了他一袋碎银,吩咐道:“快,去找个大夫来!”那小侍拿了碎银,瞄了瞄床上负伤的洛林轩,身上的血色顿时令他面露惊色,急急忙忙跑下楼去请大夫。

    板野静香手脚麻利地命人打了水,拿了干净的布条和擦脸巾:“好了,你们下去吧。”待一切都准备完全,一声令下,遣退了众人。

    大夫很快便被请了来,看上去有些年岁,肩上,挂了个陈旧的药箱,被小侍一路拉着来到这里,气喘吁吁。进了门便被板野静香拉着来到床边,为洛林轩诊治。号完脉,板野静香心中焦急地问道:“怎么样?他可有大碍?”

    那大夫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洛林轩,心中暗自叹道,小伙子好在身体强健,否则有如此剽悍的媳妇,谁能受得住啊。兀自摇了摇头,对洛林轩抱着些微同情之意。板野静香哪知道他心中如何想,只看到他摇头,心中便愈加担忧,急急问道:“难道他?”

    那大夫看她的神色,眼中的泪都快要急出来了,哎,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这姑娘,心中既然想着丈夫好,又何必下这么重的手呢。摆摆手道:“他无碍,这刀刃并未刺中

    他的要害,只是皮外伤,不碍事,不碍事。”说着,从自己随身的药箱之中,翻找出一些药瓶,看着房中架子上搭着准备好的白布,便对板野静香说:“姑娘,帮我把白布拿过来吧,我得帮你相公把身上的刀刃拔出来。”

    听到相公二字,板野静香愣了愣,看了看大夫,又瞅了瞅躺着的洛林轩,脸上腾地通红!却又不好说什么,只得低着头,将那些白布拿过来,站在大夫身边。

    那大夫的手法老练,一会儿便将洛林轩的伤口处理得妥妥当当,待伤口清理干净后,大夫转身对板野静香道:“姑娘,你帮忙将他身上的衣物除去,我得为他包扎上药。”说完便将床边的位置挪给了板野静香,他拿着白布,去药箱兑药去了。

    这,她一个女子,要帮男子宽衣解带....手抖动着,不知该如何是好。那大夫见了,以为她是被方才的血给吓住了,出言道:“放心吧,他身上的血已经清理干净了,不用害怕。快将他身上衣物除去,否则怎么上药啊。”

    大夫在后面催着,板野静香心下一横,罢了,救人要紧,反正也是她的人,她早晚要看的!硬着头皮伸手将洛林轩衣衫一件件除掉,随后让出位置,由着大夫给洛林轩上药包扎。

    “好了,这些日子,伤口莫要沾水,好生静养,莫要再让他有大幅度动作了。”大夫嘱咐着,见板野静香仍旧一脸担忧地看着洛林轩,不禁出声道:“你们这些年轻人啊,不是老头子多管闲事,既然心中对他牵挂,念着他好,就别下这么狠的手了。夫妻之间哪有不磕磕绊绊的,这舌头和牙齿那么好,还会打架呢。姑娘,你也甭担心了,以后啊,吵架别再对你相公出手了。”念念叨叨地出了门,留下板野静香在屋中陪着洛林轩。

    老大夫的话,板野静香自然是没有放在心上,待他走后,她便做到床头,静静地看着床上沉睡的人,眼中,满是深情。她伸手,牵过他的大手,将柔夷放在他的掌心,手指顺着他的掌纹细细描着。

    洛林轩,你要快点好起来。她心中默念道。你是我东篱岛的仇人,是我要折磨的人,我已经想到了折磨你的方法。你不是要偿还对东篱岛的债么,那么,你就得娶了我,让我做你的妻子,我这一生一世都跟着你,折磨你,这便是我对你的惩罚。你说了任我处置,这就是我对你的处置,你知道吗。

    描绘了半晌,她缓缓将头低下,在他的掌心落下一枚轻吻。她知道,这辈子,是被他吃定了。纵然族人们对她不满,她也是断然不会拿他的性命来做交换的。当年,她毫无选择地被送给足以当她父亲的男人,而今,她好不容易恢复了自由之身,今后的一切,她的终生幸福,掌握在她自己手里,谁也不能逼迫,谁,也别想强迫!

第三十六章 凤霖

    深秋下午的风,吹在人身上,微微的凉意。顾逸轩坐在院中,将凤凰令和血玉置于石桌之上并排着。两种物件相距极近,丝毫异常也没有。看来,血玉的异动与凤凰令并无关联,想起方才他将血玉靠近梦络时,那骤然闪耀的红光,沉思不断,血玉每靠近梦络一分,那红光便闪耀一分。

    南星此时带着半夏来到顾逸轩身边,低眼看了看石桌上的两种珍宝,略微沉吟后,对顾逸轩道:“妾身有一事想问。”抬头,对上南星的盈盈笑眼眸,顾逸轩轻声道:“南星姑娘有何疑惑,不妨与逸轩说道说道。”

    纤纤素手从石桌上拿起凤凰令,端详其中游走的魂魄,闭眼将它置于额前细细感知那其中的气息。凤霖的魂魄,虽然不过一魄在内,魂气微弱,但足以令她辨认了。睁开眼眸,将凤凰令放回原位,道:“这凤凰令中的魂魄,乃是凤霖。”一句话陈述事实,顾逸轩知晓她并非疑问,却也微微点点头。

    “凤霖当初,如何而亡?”凤霖的力量,在当初是何等强大,她本就是天纵奇才,3岁便结内丹,5岁便修赤炎法术,年仅10岁便随大军征战,开拓疆土,随后回到虚尘宫成为了当时最年轻的一脉掌教。南星对她的大名,如雷贯耳,一直想要见见这位传说中的奇女子,奈何无缘,直至她仙逝,也未曾一睹佳人风采。

    回忆起当年的情景,一股酸楚从顾逸轩心底翻而上,他闭上眼,手中真气运转,周围的环境如同镜花水月一般,瞬时变化,南星、半夏一抬头,便见他们三人已置身赤炎殿内!

    “此乃元灵幻象,南星姑娘想知道的故事,言语是无法表达的,就让逸轩带领二位回到过去,亲自看看吧。”元灵幻象乃是顾逸轩这几年苦修的术法,法术启动,便可回到过往,见见那心中最为思念的人。幻象中的人,任何行为都无法影响过去的一切,只能静静地做个看客。

    南星点点头:“有劳神武君了。”她的目光向一旁看去,一位绝世丽影站在赤炎殿主位之前,背对着三人。周身的流动着赤色的真气,那气息,着实令人惊叹!玄色赤纹的道袍加身,墨色长发垂下,虽未看到脸,但南星心中确信,她定然容貌倾城!

    “小子,这就是你师父?”半夏小步走上前,肉乎乎的小脸看了看殿上的女子,又转过头望着顾逸轩。小孩子的身躯就是吃亏,他脖子都快断了,才能勉强看到顾逸轩的表情。

    “半夏前辈说的没错。”顾逸轩低头看着半夏,双目弯弯,笑着回道。半夏朝他伸出双手,示意他抱起自己,顾逸轩愣了愣,随即俯身将半夏抱在怀中坐好。

    坐在顾逸轩腿上,半夏方才觉得视线高了些,满意地哼了哼,在他怀中钻来蹭去,好容易找到了个舒服的姿势,便窝在顾逸轩臂弯之中,享受地坐定了。

    “逸轩,为师的时日不多了。”熟悉的

    声音将顾逸轩的注意力拉了过去,他看向殿上的凤霖,眼中有些暖意。殿门外,他见当年的自己缓步踏入殿内,对凤霖单膝跪下,恭敬地行了个礼。

    那时的顾逸轩,白衣黑发,一副俊朗潇洒的少年模样,当真是青葱啊。看着自己以前的装束与面庞,顾逸轩暗自感叹时光荏苒,他当年那股子青葱劲儿,早已在时间的淬炼之中磨没了。

    “小子,我觉得你以前好看些。”半夏毫不犹豫地吐槽,那时候的顾逸轩多好啊,白白净净,看上去单纯的很,哪儿像现在,抬头瞄了眼抱着自己的人,瞥了瞥嘴,一看就是满肚子鬼主意的。

    “半夏前辈见笑了,当年逸轩年级尚小,自然比现在是要耐看些的。”顾逸轩不禁失笑,半夏这话,倒是也说出了他自己的心声。南星听了半夏的揶揄,也捂嘴笑了笑,接着将视线投到了凤霖的背影上。

    “师父,逸轩已寻来了凤凰令,绝对不会让你......”话至一半,生生被凤霖抬手制止了,她转过身来,墨玉般的水眸,高挺精致的鼻梁,红唇轻点,好一个国色天香的美人!

    “我的身体,我自己很清楚,莫要白费力气。”凤霖嘴角微微上扬,明明是在笑,却为何令人感觉不到丝毫愉悦,反而更添几分悲凉。少年逸轩见了她的模样,眼中略带痛苦之色,低下头,咬着嘴唇,迟迟不再说一句话。

    顾逸轩看着当时的自己出了神,熟悉的景象再次出现在眼前,他的心绪极度复杂,当时他在想什么呢?哦,是了,他看到凤霖的笑,心中是有些不安的,他怕她下一秒便魂飞魄散了。

    “凤霖此话,难道是得了什么病症?”南星是个聪明人,从二人这只言片语之中,微微猜出了几分。看样子,凤霖和顾逸轩当时都知道,凤霖的身体已经不行了,顾逸轩想方设法想保住她,却奈何,世事不如人意,终归还是保不住。

    “师父因大战之中,元气受损,前期并未见有所异常,直至数年之后,这内元便每况愈下,身体一天不如一天。我想尽了办法,却仍然无用。”心口骤然一痛,他对凤霖,有着无法向世人诉说的感情。心爱的人,在眼前日渐虚弱,而自己却无能为力,这样的绝望,他一生都无法忘却。

    “原来如此。”南星点点头,看她周身的赤色真气,的确有些异常,旁人的真气皆是以丹田为聚,成气团的方式发出,而凤霖,却是四处散开,并未有真气凝结之态。想来,这真气并非她自愿发出,而是自行消散开来的。

    少年逸轩站起身,急急走近凤霖,从怀中掏出自己寻来的凤凰令,向凤霖展示道:“师父,凤凰令的力量,你连试都没试过,怎会知晓有用还是无用,不如你让徒儿试一试.....”突然靠近的倾城容颜,让少年逸轩登时无法言语。

    贴合在一起的唇瓣如此的柔软,少年逸轩愣怔

    了。半晌,凤霖睁开双眼,将唇移开,就这么近距离地望进他的双眼。她这个徒弟,对她是什么心思,她很清楚。之前,她顾着赤炎殿的颜面,顾着虚尘宫的颜面,对顾逸轩的好意视而不见,甚至为了躲避他,将他送往北国之境历练,奈何,还是没能将他的思念斩断。更令她无奈的是,她发现,自己竟然也对这个徒弟动了凡心,有了情愫。明知道他们的关系,容不得这种感情,她身体的状况,也无时无刻残酷地提醒着她,他们之间,绝无可能,可她今日,还是忍不住这么做了。毕竟时日无多,她想在自己还存在于世上的时候,任性一次。

    半夏在顾逸轩身上偷笑,一脸揶揄之色调侃着他:“啧啧啧,小子,你不错嘛。”凤霖是何等高傲的人,能被她看上,顾逸轩当真是占了大便宜了。

    南星微微俯身,伸手弹了弹半夏头顶的嫩芽,笑骂道:“夫君莫要顽皮,仔细神武君发怒将你丢下去。”

    半夏鼓了鼓腮帮子,原本就圆乎乎的脸,更加圆了,着实可爱:“娘子你可太小瞧我了,我也是有分寸的。再说了,我堂堂百草之王,坐在他身上是他的福气,他才不敢把我丢下去呢。”

    顾逸轩闻言,微微一笑,道:“逸轩怎敢对半夏前辈如此无礼。”半夏一听,立刻仰头看向南星,一脸得胜一般的笑容,似乎在说:“看,我就说吧。”南星也只是笑笑,不再言语,转头继续看着眼前的情景。

    只见凤霖靠在少年逸轩的肩头,双手自他的背后抚上:“逸轩,凤凰令的效果,我想你很清楚。它并无传说中那般有强力的治疗之效,我的内元早已损毁,无法再凝聚真气,这是谁也无法逆转的事实。”

    少年逸轩闭上眼,双臂环上凤霖,逐渐收紧,那力道就像要把凤霖揉进自己体内一般。他想,若是将她与自己合为一体,那二人便再也不会分离。

    “师父,纵然逆天改命,我也一定会保住你!”少年逸轩的一席话,令顾逸轩心中一阵酸楚,可是,终究还是没能保住,默默在内心吐露残酷的事实,看着当时的自己,着实有些可笑。

    凤霖只是笑笑,不再劝说,她知道,说什么都是无用的,不如让她静静与他相拥,偷得这短暂的宁静。此时,凤霖身上的真气散的越来越快,少顷,她的身体竟变得透明!少年逸轩满眼的惶恐不安,他愈发大力地拥住凤霖,却未能阻止她逐渐透明的身体,终于,她在他的怀中完全消散了,临别之际,他隐约见着凤霖笑着开了口,对他说了一句话,随后便真的消失在了他眼前,只留下星星点点的红光,映着他俊朗的面庞。

    他就这么愣愣的站了很久,反复回想她临终之前对他说的话,一滴泪,再也忍不住,从左眼滑落。

    我爱你。这是她在这世上,留给他最后的话语。

第三十七章 涟漪

    “这么多年,各界对凤霖的死因百般猜测,却没想到,她竟是这样去世的。”南星将一切看在眼中,心中颇有感概。芳名远扬的前赤炎君凤霖,世人皆知道行高深,法力深厚,当初她的仙逝引得众人议论纷纷,如此天资奇才,究竟因何而逝,难道真是天妒英才,红颜薄命?就连寿命远长于凡人的妖界之人,也从未有人知晓缘由,没成想,今日在百艳争内得知,这样的奇女子,竟是因内元受损,散尽真气而逝。可叹,可泣。

    这段记忆,顾逸轩早已反复过多次,每每到此,凤霖逝去的那一幕,还有她对他说出最后一句话时的神态,总会触碰到他内心最为柔软的那一处。心中蓦然一疼,若非南星、半夏二人在场,恐怕他又会同以往一样,落泪感叹。但今次,他忍住了翻涌而上的酸楚,撤了手中的真气,元灵幻象顿时消散,再一看,他们又回到了百艳争的院子中。

    “师父随军征战之时,年仅10岁,纵然天赋异禀,终归是孩童身躯,无法承载巨大的力量,是以内元耗损过重,无法恢复如初。”再加上之后操持赤炎殿,又劳心劳力,更是无法静养,修复元气。以前,他只道师父身形娇小乃天生,后来,当他逐步了解师父之后方才知晓,原来,是内元有损。为此他查阅过无数的医典药学,尝试过无数的方法,都无法帮助师父修复内元。师父也任由他折腾,直到他折腾不动了,她才落得个清净。

    他还记得,当初他拿着血乌草,熬成汤药送去给师父的时候,她看了眼碗中的药,道:“好好的血乌草,竟被你这样糟蹋了。”,最后还是笑着将那碗药喝了下去。事后,师父便几日闭门不出,他还以为是草药起了功效,暗自欣喜不已,直到白衣雪告诉他,师父那几日,受了血乌草强劲的药力,痛苦难忍,为了不让他担心,方才闭门不出。

    “血乌草虽是疗伤圣品,可它的药效却是针对冰霜之毒,且药力又急又猛,非常人所能承受,凤霖原本就内元有损,又受此强力冲击,雪上加霜。小子,我瞧着你挺机灵,怎么还会犯这等错误。”半夏神位百草之王,深谙各种草药药理,见不得珍稀药材被糟蹋,也看不惯这种不明药理就胡乱用药的行为,是以语气格外的不悦。

    “逸轩当时急于为师父寻得恢复内元之法,听闻血乌草有疗伤之效,便心中雀跃,想着师父终于能有一丝希望,便未有更深的追究,是逸轩少不更事。”顾逸轩恭敬认错的态度,令半夏的态度缓和了不少。的确,关心则乱的道理,世人皆知。对在乎的人,无人能时时刻刻保持冷静,尤其,还是性命攸关的时候。

    “神武君,我方才探息之时,发现这凤凰令中,仅有凤霖一魄,这又是何原因。”南星不解,她方才明明看到,凤霖的身体已化作尘烟,应是魂飞魄散了才对。

    顾逸轩

    从南星手中拿过凤凰令,伸手轻轻抚摸着:“师父身形消散后没多久,我便用凝元之法,收集散落的残魂,耗费了不少力气,总算找回了一魄封于凤凰令中将养。”凝元之法,耗费自身真元过半,是以之后的楼兰一战,他趋于劣势,被迫废了近八成的修为,正因如此,他才只得利用药灵内丹放才能找回自身大半修为。想到此处,他心中对半夏泛起几分歉意。

    “原来如此。”南星了解事情原委,方才了然点头。

    “你将凤霖的魂魄将养于此令之中,可是有何打算?”半夏从顾逸轩怀中坐起,身子向前探了探,瞅着顾逸轩手中的凤凰令。他与南星并不知晓凤凰令凤霖魂魄一事,今日既然见到了,自然是要问明白的。

    顾逸轩看了看两人,垂眸沉思,心下细细想着,是否要与眼前这二人说出他的目的。正在此刻,梦络便来到了院内,面色红润,神情愉悦。总算是睡了个好觉,她深深呼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心下欢喜,来到院中,见到熟悉的三道人影,随踏着碎步走了过来。

    “你们在干嘛呢?”出声问道,刚好将顾逸轩从思考中拉出来,南星、半夏二人的注意力也从顾逸轩身上转移开来,纷纷将眼光集中在梦络身上。

    “丫头,你可算是醒了,睡得可真香啊,恐怕天打雷劈也惊不醒你吧。”半夏开口揶揄她,这小姑娘可好玩了,每次她一来,他就想要逗她。

    “本公主好不容易睡上个美美的午觉,心情正好着呢,不跟你这垂髫小儿计较了。”大度的挥了挥手,梦络扭过头,见着石桌上的血玉,又看向顾逸轩。早在梦络出声之时,顾逸轩便将凤凰令收入怀中,凤凰令一事,梦络现下还不需要知道,他要先确定一件事,梦络与师父之间,究竟存在着何种联系,为何方才,师父会借用梦络的身子,与他交谈。

    “顾大少爷,我这血玉,你有研究出什么吗?上次那道红光,究竟与它有何关系?”这血玉,自小到大她都只当是个物件装饰,从未想过,它竟然会发出那样诡谲的红光,她想要弄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看她的样子,似乎并不知晓方才在房中,她曾以另一种姿态与他有过交谈,顾逸轩听闻她的话,摇摇头道:“红光与这血玉具体有何关系,逸轩尚未研究透彻,暂且再等等吧,待到下一次红光出现之时,自会有线索。”他观察着梦络听到此番话后的每一个反应,并未有异常。

    只见她点了点头,轻轻“哦”了一声,权当是对顾逸轩的回复了。收回自己的视线,顾逸轩心下想了想,随后从石桌上将血玉拿起,放入梦络手中,道:“既然逸轩未能研究出什么,那这块血玉便交还给你,若它再有异动,你直接来找我便是。”

    他将血玉塞到梦络手中,就是想要看看,是否只要接近梦

    络,那块血玉便会发出红光,奈何,从梦络接过血玉,直至挂于腰间,也为见它有半分异常,更别说之前那抹强烈的红光了。

    看来,并不是必然会触发的,顾逸轩心想。那么,究竟是在何种条件之下,这块血玉才会发出那样的红光呢。顾逸轩当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梦络戴好了血玉,朝着顾逸轩甜甜一笑,道:“好,那以后若这块玉有什么异状,我一定会来找你。”

    “嗯。”顾逸轩笑着点点头,眼中带着些宠溺。一旁的半夏看着两人,兀然从顾逸轩身上跳下,蹦蹦跳跳来到南星身边,伸手让南星抱起,他抱着南星的脖子,悄声在她耳边说道:“这小子对梦络这丫头一定有意思,你看那双眼睛里,含情脉脉,温柔似水,啧啧啧。”妖界待久了,看到这等凡人之间的情愫,半夏心中无比雀跃,总算有些好戏可以看了。

    南星轻笑一声,用手轻轻拨弄着半夏肉乎乎的小脸,道:“夫君莫要如此,若被梦络姑娘听了去,怕是饶不了你了。”半夏常常开梦络的玩笑,也常常惹得梦络对他追赶不断,二人倒真是为这百艳争,添了不少活力。

    与此同时,傅怀桑这边带着大皇子的重托来到杨铭府上,大大方方地从杨府大门走了进去,杨铭将她引到书房,二人摒弃了所有小侍,单独在书房内细细谈论了半晌。

    “大皇子殿下已经决定,全力支持并配合大理寺卿审查,会派肖厌生肖都统亲自领人护送人证到大理寺。”傅怀桑对杨铭道。

    “如此,甚好。”他正在愁,若是大皇子倾力相保孟修,究竟应该采取何种对策,既然傅怀桑已经如此说,那他便省了这心思。看着傅怀桑说完后定定地看着他,杨铭疑惑道:“还有何事?”他直觉,傅怀桑应该还有些事,要将与他听,遂开口问道。

    “你是否,到现在还在追查当年那桩血案的真相,欲还你妻子一个清白?”这一问,杨铭心中一惊,他没想到,傅怀桑会问他这件事。对于这件事,傅怀桑会知道他并不感到奇怪,毕竟他的动作不小,也未曾刻意隐瞒过,要查,是很容易查得到的。

    “的确。”短短两个字,回答了傅怀桑的提问。

    “你有没有想过,归顺于谁?”杨铭皱眉,怎突然又跳到这来了?随觉得傅怀桑前后两个问题过于跳跃,但他清楚,傅怀桑是个聪明人,做事向来滴水不漏,定是有自己的考量,绝不是无意将这两个问题接连丢给他。

    “从未想过。”杨铭如实回答道,他看着傅怀桑,想知道接下来,她会如何说。

    “如果,我告诉你,二皇子齐慕笙有心帮你调查当年那桩血案的真相,你是否会因此,愿意为二皇子效力。”傅怀桑一席话,说得平静,却在杨铭的心中,激起了一层不小的涟漪。

第三十八章 同意

    傅怀桑的话,似一道霹雳,划过杨铭内心。当年那桩血案,他费尽心思地搜索调查,奈何凭借他单薄的力量,获得的线索实在寥寥无几,且不说时隔久远,许多事情无法查证,就算他查到了蛛丝马迹,却很快也就断掉了。如今,面前这个女子告诉他,有一人愿意帮他,对方又确实有此能力,要说他不心动,那是不可能的。

    杨铭背对过傅怀桑,低头思忖良久,随后方才抬起头,对上她的眼睛道:“傅小姐,你说的,杨某自会考量。可杨某对此有些疑惑,尚需傅小姐能够解答。”

    傅小姐......傅怀桑暗自哂笑,这个疏离的称呼,真是令她心中酸楚,不禁暗叹一声,哎,罢了,不过一个称呼而已。与杨铭四目相对,轻声道:“你有何疑问,但说无妨,怀桑必定知无不言。”

    “多谢。”微微弯腰行了个微礼,遂站直道:“傅小姐乃世家中人,方才却告诉我二皇子有意相助。杨某虽不参政斗,但对朝中局势还是了解一二的,世家乃大皇子的后盾,与二皇子当是敌对之势,傅小姐乃受大皇子之托来杨某府中,却又帮二皇子传话,此举究竟意欲何为?”他虽然认为傅怀桑不会对他有害,可终还是得小心。

    原来如此,傅怀桑微微一笑,开口对其解释道:“杨铭,世家之中,有很多事,是你无法想象的。孟家与我傅家,虽表面上依旧和睦,可早已结下了仇怨,孟家对我们步步紧逼,害死我娘不说,还欲将我的终生幸福葬送,你叫我如何忍受?”终生幸福,她的终生幸福,是眼前这个人,纵然知晓他曾有过发妻,可她已经不在了,她可以等,等到他看到她的好,等到他愿意接纳她。

    杨铭闻言,看着傅怀桑心中有些泛疼,没想到,世家背后,她承受了不少伤害。这个女子,看上去柔弱,性子却是有些刚硬的,寻常女子若遇到此事,定然是以泪洗面,然后逆来顺受的。可她却不同,她要反抗,要追求自己想要的。这在世家那些大家长眼中,是反骨,是离经叛道!

    “傅...”杨铭想开口安慰,却发现自己说不出什么,才说了一个傅字,便生生住了口。

    “怀桑一介女子,想要摆脱这些腌束缚,仅凭自己是不够的,所以,我通过神武君与二皇子结了盟,神武君也承诺过会助我摆脱世家控制。今日,我受大皇子之命前来,一是为了传达大皇子不会插手柳巷坊审判的意思,二则是为了征求你的意思,是否愿意协助二皇子。”如此,才能掩人耳目。

    杨铭明了了傅怀桑的意思,为她的周全考虑颇为赞同。他点点头,道:“如此做法,的确是周密谨慎。”她是承了大皇子之命前来,无论她对他说了什么,旁人都会认为与大皇子相关,就连世家也不会有所猜疑,不得不说,这的确是一招好棋。

    齐慕笙此人,在寒门之中威望甚高,且为人公正,待人真诚,若他真能助他查明当年血案真相,的确不失为一个好的选择;而他大哥齐宇恒,虽也能帮他,但此人比之他二弟,少了些正气,行事做派亦不是他所喜的,再者他身后是世家之力,若今后他与世家有所冲突,难保他会做出什么决断。杨铭心下细细评估一番,做了决定:“若是二皇子诚心相邀,杨某自然乐意之至。”

    见杨铭同意了,傅怀桑心中微微有些轻松,脸上也有了明媚的笑容:“你真的同意了?”如此一来,她与他的接触将比以往更多,小女儿家的心思泛起,她忍不住的开心。

    杨铭点头,看她笑颜如花,嘴角也忍不住上扬些许。少顷,他心中想到些什么,随即开口:“纵然我愿意相助二皇子,可也无法明面上相助,只能暗地相通。”毕竟傅怀桑身负大皇子之托,若此番走后,他便表明归附二皇子,于她,无异于灾难,指不定世家之内,她会受何惩罚。

    心中一暖,他还是为她着想的。傅怀桑笑着对他道:“你说的不错,二皇子那边,我会派人交代清楚。明面上,你还是立场中立的吏部尚书,该如何做事,便如何做事。此番他命我前来,也是为了给你示好,想必今后也不会再为难于你,对你也不会同往常那般设防。如此一来,咱们便可知道更多世家的情报,于二皇子而言,定是先手之机。”

    杨铭闻言,微微点头赞同傅怀桑的话。心中细细想了想,又对傅怀桑道:“此番回去,你便着人告诉大皇子,大皇子的好意,杨某心领了。”这句话,给足了齐宇恒面子。傅怀桑颌首示意,表示自己知晓。

    “对了,傅小姐方才说的神武君,杨某倒是想见上一见。”柳巷坊重要证物的提供者,连接他们与二皇子的中间人,刚进京没多久便被皇帝亲封的神兵阁少主,年纪轻轻的玄清宫丹阳君,这些种种,都加注在一人身上,杨铭对他着实好奇的紧。

    “神武君么?我倒是可以给他去书一封,问问他的意思。”傅怀桑收了笑容,手指在下巴上轻轻点着。

    “如此,杨某便在此,谢过傅小姐了。”又是一个鞠躬行礼,傅怀桑在他弯腰之时,不着痕迹地撇了撇嘴。

    这边,大皇子府内,线人向齐宇恒汇报完了傅怀桑前去杨府后的所有细节,便自行退下。齐宇恒与孟知秋、傅求安三人端坐堂上,两两相望后,只听齐宇恒脸上一片明朗笑意。

    “傅老,你女儿可真是不简单啊。短短几个时辰,便令那油盐不进的杨铭有了如此回复。”虽然这句话,人人都会说,可从杨铭这个倔脾气的寒士口中说出,令齐宇恒面上倍添光彩。他心道,这倔驴之士,总算是肯对他低头了。

    傅求安连忙拱手行礼,脸上挂了些笑意,道:“大皇子过

    誉了,想来还是大皇子礼贤下士的诚意,打动了杨大人,遂才软了态度,小女不过是沾了大皇子的光罢了。”齐宇恒的性子,傅求安多多少少能够摸到几分,他可不愿把女儿推到风口浪尖,此等事情,能避则避吧。

    齐宇恒听此赞词,心中甚为舒爽,笑着看向另一边的孟知秋:“孟老,你这准儿媳,可着实是个宝啊。”此言一出,傅求安心中顿时一沉,这婚约,本就是孟家一家之言,他作为傅家家长,考虑到自家势力,未敢当众拒绝,可,也从未当众应允过。他本想就这么拖着,只要他不做明确应允回复,这婚约便做不得数,谁知今日,大皇子一言垂音,竟是要落实了怀桑孟家儿媳的身份?!

    孟知秋半眯着眼,瞥了眼对面的傅求安,心中冷笑一声,你以为,你不开口应允便可推了这婚事么?当他孟知秋这么好糊弄?昨夜他便与大皇子提及过此事,反正不过一介女流,终归要嫁人的,他能让傅怀桑作他孟家的儿媳,是他们傅家的福气!

    “大皇子说得极是,孟某也觉得,怀桑的确是我孟府的宝啊。”笑眯眯地顺着齐宇恒地话接了下去,言辞中,傅怀桑已然是孟家之人,与傅家再无半分关联。

    “哈哈,孟老,你看何时为秋安和怀桑举办婚礼啊,君雅也催问我很多次了,她呀,就喜欢怀桑那丫头,正烦恼着何时给怀桑置办嫁妆呢。”齐宇恒扫了眼傅求安,见他默不作声,兀自喝着手中的茶。遂直接向孟知秋发问道。

    “呵呵,孟某倒是希望这两个孩子能够尽快完婚,早日成家。孟某的夫人啊,已经开始念着要抱孙子了,这一天天的,也是催着孟某赶紧选日子呢。”孟知秋呵呵笑着,见傅求安将茶杯放下后,便立刻把话头转向他:“求安啊,你看,孩子们都已经到了岁数了,咱们做长辈的也得合计合计,挑个好日子,赶紧给孩子们把亲事办了吧。”

    傅求安心中不满,可面上还是一副恭敬的样子,眼下傅家之内,除了怀桑,一概不是他能信任的人,想到傅家曾经经历的遭遇,想到自己的夫人究竟如何含恨九泉,对孟家的恨,逐渐漫上心头。无论如何,他不会将女儿嫁给孟家!本想着只要自己不松口,便能一直替怀桑挡下这桩婚事,奈何今日,眼前这二人,不断地逼迫,心急如焚,他究竟应该如何作答。

    “傅老,你是怀桑的生父,这婚事,也定是要问过你的意思的,良辰吉日就由你来选吧,毕竟是女儿出嫁,你这做爹的,定然不会选差了去。选定之后,着人告诉本殿一声,本殿与君雅,一定会为怀桑备好嫁妆,让她风风光光地出嫁!”齐宇恒不等傅求安开口,便自行将事情敲定了下来。心,越来越沉,傅求安将手藏在袖中,狠狠攥紧。

    他得想个办法,孟家,去不得!

第三十九章 邀请

    柳巷坊一案,在沈巍的办理下进行得很顺利,大理寺一早便开堂审理,一开始,孟修还当堂狡辩,矢口否认自己曾经到过柳巷坊,不曾见过什么莺歌,欲将火灾和莺歌之死撇的一干二净,直至沈巍当庭拿出孟府贴身玉佩,方才堵住了孟修那张嘴,孟家之人也再无他话。大皇子亲自派肖都统护送人证到大理寺,又亲派了身边侍卫将孟修带来,摆明了这孟修就是个弃子,谁还敢再开口相助。

    孟修左右环顾,见原先帮着自己的那帮人,此刻皆低头垂首,默不作声,心中慌乱非常,脸色再无法平静,冲到一个年迈老者面前,扑通跪下,哀声嚎道:“表叔!表叔救我!我可是您的侄子啊!您不能就这么让我去送死啊!”那老者低头看了看他,满脸愁色,却又无可奈何,背过手,将头转向一边。

    公堂之上,一个大男人又哭又嚎,成何体统。沈巍向身边衙役递了个眼色,惊堂木一拍桌面,堂下顿时鸦雀无声,连那孟修也被惊得连忙噤了声,扫了眼堂下跪着的众人,正色道:“柳巷坊一案,水落石出!孟家孟修蓄意纵火行凶,草菅人命,后又推脱罪责,拒不受审,罪加一等!如今人证物证俱在!诸位可还有何疑虑?”看向一旁候着的孟家人,沈巍双眼微眯,见他们迟迟未有言语,便再次开口:“看来,众人对此毫无异议了,那孟修,你便签字画押,俯首认罪吧!”

    身边衙役在沈巍话语方落之时,端着罪状与朱红便走下堂,来到孟修身边,将木盘放在地上,要他画押。孟修看了看那罪状,又抬头望了眼他的表叔,老者依旧面朝他方,对孟修殷切的眼神,丝毫不理。颓首瘫坐在地上,孟修知晓,自己已经被抛弃了。杀人放火,欲盖弥彰,他这条命,今日是保不住了。衙役等了半晌,见孟修未有动作,便抬头看了看沈巍,只见沈巍微微颔首,他方才蹲下身,抓着孟修的手,抹上朱红,按在了罪状之上。孟修一脸木色,任由他去,再不反抗。

    又是一堂惊木之响,柳巷坊一案,彻底告终。

    百艳争内,顾逸轩手握书信,信中细细描述了关于柳巷坊审理的一切细枝末节。沈巍此人,做事果断,干净利落,的确是把好手!杨铭看人的眼光不错,此人确是适合刑部公职。

    “柳巷坊结案后,孟修被处以死刑,不日便执行。这次的审判,沈巍大人可是深得老百姓的推崇啊,大家都说,沈大人公正无私,是个清明为民的好官呢。”南星为顾逸轩换上一壶清茶,飘然落坐在顾逸轩身旁。

    “沈巍行事果决,廉明公正,深得民心理所当然。”转身,对南星微微一笑,提起茶壶,给自己和南星各添上一杯茶。四处张望一番,未见熟悉的少女与白衣小童,便开口问道:“我说今日怎如此清净,原来是少了梦络与半夏大人。”

    想起二人,南星轻笑,随后回道:“今早,夫君正在修炼,

    梦络姑娘路过,见着修炼的术法甚为新奇,便兴致勃勃地要拜夫君为师,让夫君教她术法。”素日里,梦络与半夏本就亲近,再加上修炼一事的确较为枯燥,有梦络陪伴着,也更有一丝乐趣,遂半夏便答应了,让梦络同他一道修习。

    这丫头,顾逸轩轻笑一声,古灵精怪,哪有师父当年的沉稳端庄。想到凤霖,他心中又是一沉,师父与梦络之间的联系,尚未理清,究竟梦络与师父......罢了罢了,世事本就无常,现下未有思绪,慢慢探索便是,不急于一时。

    “对了,南星姑娘,上回你提到,世间含玉出生之人,我师父也是其中一位,可我自小在丹阳殿长大,从未见过师父身上有何玉佩。”记忆之中,他的确不记得凤霖有过贴身配饰。

    “含玉出生之人,那随身的玉佩,与其灵识内元息息相关,想必凤霖在当年大战之中,是因玉佩受损,才导致内元涣散的。”南星思忖片刻后道,按凤霖当年的实力,若非灵玉有损,旁人鲜有能近身的,更别说是重创她内元了,是以,必定是因灵玉受损,方才至内元溃散,香消玉殒。

    原来如此,怪不得,他从未见过,顾逸轩恍然,如此一来,便解了他心头的疑惑。摸着胸口凤凰令的位置,顾逸轩心道,师父,徒儿一定会想办法将你带回,届时,便由徒儿守护你,再不让你受伤。

    门口,一道敲门声响起,南星见顾逸轩未有反应,便起身,独自前往大门。只见门外规规矩矩站着一小侍,看那身着打扮,斯文有礼,手上拿着一封信,见她出来,愣了愣,脸上染了一丝红。想不到,神武君府上,除了梦络姑娘,还有这么一个美貌的女子。

    见那小侍愣怔在那儿,定定地看着她,迟迟未有动作,南星捂嘴轻笑一声道:“不知这位小公子,来百艳争是为何事?”吐气如兰,娴雅温柔,一席轻语令小侍登时回神。

    不好意思地冲南星笑了笑,随即弯腰鞠了一躬,双手将书信递至南星面前,道:“我乃书斋的小侍,特地前来百艳争,是为帮我家小姐给神武君送信的。”

    南星也伸出双手,结果小侍递来的书信:“书信我收下了,我会立刻转交给神武君的,请问你家小姐如何称呼?”南星未去过书斋,自然认不得这小侍,也不知书斋的主人是谁。

    “哦,我家小姐姓傅,与神武君乃是知交。”小侍立刻作答。

    原来是神武君的好友,南星心下领会:“我知晓了,有劳小公子跑一趟了。”

    “既然信已送到,那我便告辞了,小姐还等着我回去回话呢。”语毕,又作了个揖,随后转身离去。

    拿着信,南星回到院中,将其递给顾逸轩:“书斋傅小姐托小侍送来了一封书信。”伸手从南星手中将信接过,顾逸轩道了声谢,轻轻拆开信封,将信上所书内容细细读过。

    “那傅小姐,可说了什么?”见顾逸轩看着书信,眼中渐渐有了笑意,南星当下有些好奇,究竟那位小姐说了什么趣事,逗得顾逸轩如此开心。

    顾逸轩将那封信递于南星,示意她看看,将信中所书大致扫过一遍,原来是替那位杨铭杨大人,邀请顾逸轩见上一面。不过一封稀疏平常的邀请信,怎的就引得顾逸轩如此开心?南星当真琢磨不透,抬眼看向顾逸轩。

    见南星一脸不解,顾逸轩手点着那信纸,轻轻摇头笑道:“这傅家小姐,在咱们面前冰雪聪明,机灵的很,可牵扯到这杨铭,却也是如同寻常女儿一般。杨铭要与我见面,她大可让他自己与我上拜帖相邀,作何如此麻烦,让她在中间传话。还不是想要多与那杨大人有些接触。”小女儿的心性,顾逸轩怎会看不透。

    南星当下方才反应过来,了然一笑。这女子,可当真是费尽了心思呢,想来对那位杨大人喜欢的紧吧。

    “那么,神武君打算如何安排?”南星将手中信纸放下,撑着头笑问顾逸轩。

    “安排?”这么一问,倒真是应该好好想想了,应如何安排呢。杨铭是大皇子亲派了人上门拜访的,而今他作为二皇子一派的人,相邀见面,被有心人知晓,难免传到大皇子耳中,说穆二哥有心与他争人。齐慕笙当前羽翼未丰,尚不能如此高调,得想个办法。摩挲着下巴,细细琢磨着,眼睛扫向那信封,定在那书信的字上。

    心中浮现一计,转头进了书房,不一会儿便拿着一封封装好的信,交给南星道:“南星,有劳你派人,将这封书信送到书斋之中。”南星道了声好,接过书信,安排人送信去了。

    若是单邀杨铭,定然会掀起一些波浪,但如若,他见的是傅怀桑,从而偶遇杨铭,那么便是大大的不同了。大皇子一派纵然知晓他与杨铭见了面,但有傅怀桑作为挡箭牌,届时世家如若问起他与杨铭有了什么交谈,想必以傅怀桑的机灵,定能为他瞒过去。

    那么,人定了,去哪儿呢?既然是会佳人,又是满腹经纶的才女,自然不能是一般的的俗地,琴韵阁,再适合不过。秦怀素乃齐沐风亲封的琴之国手,也是一位颇有诗书才气的奇女子,想必傅怀桑一定对她很感兴趣。加之琴韵阁多是雅士贤才,杨铭定然也会愿意前往。

    看来,得向林枫那小子借一借他的宝贝心上人了,他能够想象,届时向他开口之时,林枫会是何种难看的脸色。如此一想,心中似乎有种莫名的兴奋。嘴角轻扬,显示着顾逸轩当前的好心情,背着手,悠然踏出府门。

    “神武君要出门吗?”南星刚才着人送信去书斋,正要进门回府,却见顾逸轩满面春风地走出,遂开口问道。

    顾逸轩向她摆摆手道:“我去一趟林府,傍晚便归。”说着,便大步离开了百艳争。

第四十章 安排

    林家大宅内,顾逸轩被林家的侍从引进正厅等候,不过一会儿便见林枫大步前来,一脸乐呵呵的。这小子日子过得倒是舒坦,想起自己这些日子,又是与大皇子过招,又是与傅怀桑出主意,再加上师父与梦络之间的谜团,对比之下,当真是好生羡慕林家小子如此悠闲的模样。

    “老弟!”林枫进门见着顾逸轩便笑着叫他,大手举起便要拍上他的肩膀,顾逸轩挪了挪脚步,向旁一躲,一不注意,他便拍了一个空,身形趔趄了一下,一声闷笑自背后传来,只见方才引顾逸轩入府的侍从紧紧闭着嘴,憋着一口气,不敢笑得太过分,但肩膀的起伏却是隐瞒不住。

    反正被顾逸轩这么不给面子也不是头一次,林枫的脸皮也是够厚,早不在意这些了,立身站好,脸上神色自得得很,仿佛方才那尴尬的场景从未发生过,转过身,对那侍从摆摆手道:“阿武,要笑便笑,别这么憋着,少爷我不计较。”那名叫阿武的少年闻言,一口憋着的气,总算是出来了,自家这位少爷,倒是从未在他们这些下人面前摆过架子,向来将他们都看做自己的兄弟,是以从未有过拘束。既然少爷都开口了,他也便不用再约束着,放声大笑。

    “哈哈哈,少爷,凭你的身手,难得遇到如此对手。神武君,你可真是少爷的克星,哈哈哈哈。”见阿武笑得如此开怀,顾逸轩、林枫二人似乎也受到了感染一般,心情格外舒畅。但毕竟顾逸轩是客,在客人面前总归还是不好太过放肆的,阿武笑了一阵便也收敛了,对顾逸轩拱手行了礼道:“方才是阿武失态,神武君可千万别见怪啊。”

    顾逸轩正要开口回他,却被林枫抢了话头道:“嗨,都是自家兄弟,他哪儿会计较这些!”大手一挥,冲着顾逸轩肩上再次拍去,这次,顾逸轩没躲开,让他拍个正着。林枫咧嘴一笑:“是吧,顾老弟!”

    臭小子,顾逸轩心下笑骂他一声,还是附和着他的话,冲阿武道:“林枫说的不错,大家都是自己人,阿武能坦诚相对,逸轩若是过于拘泥于这些小事,岂不伤了和气。”

    见顾逸轩如此风度不凡,雅正有礼,阿武心下对他的钦佩更深几分。

    “好了,阿武,你今日不是还要练武么,赶紧去吧,我与顾老弟好好唠唠嗑去。”林枫并不认为顾逸轩今日来,是闲来无事找他打发时间的,遂寻了个理由,遣了阿武,自己与他好单独聊说。

    “诶!我这就去,少爷,您要有空啊,找个时间给我指教指教!”阿武最喜欢的便是与林枫比武,每一次都会有新的领悟。

    “行行行,等少爷我有时间,绝对跟你好好比划比划。”得了林枫的保证,阿武欣喜不已,笑着退下,朝教武场跑去了。

    见阿武已走远,林枫撤下搭在顾逸轩肩膀上的手,正对他道:“怎么,顾老弟?来找林大哥我,是为了什么事啊?”只见顾逸轩看了看他,微微一笑,转身坐下,道:“没事,我就不能来找你了?

    哟,这小子向来无事不登三宝殿,今天是怎么了?没事他也能来找他?林枫脸上尽是怀疑,他向后退了几步,看了看顾逸轩,又往前走近了些,凑在他面前瞅了半晌。这人脸上的笑容诡异,他才不信他是闲着没事找他玩儿呢,定是有什么阴谋。

    搬了个坐凳在顾逸轩面前坐下,满眼狐疑问道:“你....当真是闲来无事找我唠嗑?”这小子的肠子弯弯绕绕,不知道有多少个弯儿,真能啥事儿都没有?

    抬眼瞄了瞄林枫,轻笑一声:“呵,你这小子对我这么警戒的么?我能吃了你不成?”他这个样子,好像他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妖怪,随时能把他给坑了。

    “不不不。”林枫伸出一只食指,在顾逸轩面前摇晃着:“你不会吃了我,可你会整死我。我可是一个纯洁而又天真的武学少年郎,若是没有些警戒心,保不齐被你这心思多的小狐狸给算计了去。”说着,双手抱紧自己,一副被恶霸欺凌的模样。

    这要是个女子,如此姿态倒是娇弱妩媚惹人怜,可林枫这堂堂七尺男儿,一个浴血冲锋的武将如此作态,当真令顾逸轩背后恶寒。伸手一掌拍在林枫脑门儿,力道不轻不重,刚好把他从坐凳上拍下去,然后毫不在意地将手收回:“得了吧你,让我起了一身疙瘩。”

    “嘿嘿。”林枫跌坐在地上,丝毫不起气,能让顾逸轩受不了,他这次也算是赚了,心情舒爽的很。起身再次坐好,正儿八经地问道:“说吧,究竟是何事?”玩笑归玩笑,可正事还是不能耽误的。

    顾逸轩也敛了笑容,对他正色道:“杨铭想见我一面。”

    杨铭?他想见顾逸轩?林枫心中瞬间疑惑万千:“他想见你?为何?难道他想要相助二皇子了?”一连串的问题脱口而出,眼睛直直地盯着顾逸轩,等着他给出了答复。

    “你莫急,我慢慢与你说。”顾逸轩将事情的经过全部与林枫仔仔细细交代了清楚。

    “所以,他是已经决定要与咱们站在一边了?”之前他还与怀素道,这人道不同不相为谋,想不到没过多久,顾逸轩就让杨铭做出了抉择。顾逸轩点点头,算是回答了林枫的问题。

    “顾老弟,好样的啊!就知道你有本事,连这等倔脾气的书生都能被你收买!”林枫哈哈一笑,连连拍着大腿对顾逸轩称赞道。

    收买...顾逸轩伸手扶额,这臭小子,没文化能不能好好读读书,劝服,游说,哪个不比这个词来的好。看着林枫那乐呵的样,真是忍不住想出手揍他。他这么想了,也确实这么做了,手上随意捏了一道咒法,只见林枫身下的坐凳啪地一下,七零八落,他自然也狠狠跌落在地。

    “哎哟!”正笑得开心呢,便一屁股摔在了地上,林枫一声叫唤,顾逸轩这一下当真是猝不及防。

    “笑够了?笑够了就起来,还有正事没交代完。”嫌弃地瞥了眼二次跌下的林枫,抬手示意他到

    一旁坐好。

    好小子,他什么都没说啊,干嘛又捉弄他。揉了揉屁股,林枫哼了一声,乖乖地按着顾逸轩的意思坐好,这次,他找了个离他稍微远一点的位置,免得他到时候又整他。

    “杨铭是肯定要见的,但不能明目张胆地单独约见,这次,我打算借邀约傅怀桑为由,带她去琴韵阁,届时,再与杨铭来个偶遇。如此一来,大皇子那边不会起疑,穆二哥便暂时不会被针对。”看林晓坐好,顾逸轩便开口将自己的计划缓缓道来。

    “我有些问题。”顾逸轩话语方落,林枫便开口:“不能明着见杨铭,你们暗自约好,一前一后去一处地方便是,为何非得是琴韵阁?”林枫心中并不希望将怀素卷入这场斗争之中。

    “琴韵阁乃文人雅士聚集之地,除了书斋,便是这里最聚寒门之士。因书斋是傅怀桑之所,属于世家之地,杨铭定然是不愿去的,是以,他素日里常去的便是琴韵阁,在那里与他相遇,合情又合理。”他自然知道林枫心中作何想法,他不想将秦怀素卷入夺嫡之争,可他又是否想过,从他踏足这个圈子开始,秦怀素也一同被拖了进来。

    似乎,是有些道理,林枫顺着顾逸轩的话仔细想了想,摸着下巴点点头,可怀素......他心中还是有些担忧。

    “我知你心中牵挂秦姑娘,可是林枫,有件事,即便你不愿意承认,它终究是现实,秦姑娘与你的关系,早就将她把你绑在了一起,纵然现下知晓的人不多,可也足够牵制你和她了。从你做出选择的那一刻开始,秦姑娘便不能置身事外。”字字句句,皆是事实。

    林枫沉默了半晌,随后才叹息道:“哎,你说的,的确没错。”尽管他不希望怀素卷入漩涡,可事实上,她早已入了局,成了局中一人了。无奈地笑了笑,随后道:“好吧,琴韵阁那边,我会去跟怀素说,让她着人安排。”

    “多谢。”顾逸轩见林枫已然认清,便不再多言。

    “我还有一问。”林枫又道。

    “你讲。”琴韵阁的事,他已经想清楚了,那么还能有什么疑惑。这次,换顾逸轩有些不解了。

    “你是见那杨铭,何故带着傅怀桑?”他怎么也看不出,带这个傅怀桑,能有什么用处。

    呵,原来是这个,顾逸轩轻笑:“是了,你应该还不知晓。”

    “知晓什么啊?”又是这笑容,林枫看着顾逸轩暗自腹诽道,每次看他这么笑,就觉得有什么事。

    “傅家大小姐,心有所属,那心上人便是咱们这位新任吏部尚书,杨铭大人。我这次带她去,无非也是给她多创造一些与杨铭共处的时间。”可怜他堂堂神武君,除了给人出谋划策,还得做回牵线红娘。

    “呵,呵,哈哈哈哈哈”林枫闻言,看了顾逸轩片刻,随后放声大笑。这,这可乐死他了,顾逸轩,给人当红娘,哈哈哈哈哈。

第四十一章 会面

    顾逸轩走出林府,背着手,气宇轩昂,面带一丝笑意。通知秦怀素安排琴韵阁一事,便交给林枫了,背后跟着阿武,将顾逸轩恭恭敬敬地送出了门。随后赶紧去药铺,给林枫取药去。少爷也真是的,跟神武君比武也太不小心了,脸上肿了一大片,眼圈也黑了,不知他们究竟是怎么比的,这看上去,活脱脱就是被人胖揍了一顿。

    顾逸轩回到花无间,想着此时已是傍晚,梦络她应当帮着南星在准备晚膳了吧,想起梦络,顾逸轩心中有些温暖,又有些担忧。这丫头跟随他这些时日,着实给他添了不少乐趣,对她,他自是喜欢的。可,想到她与殷曼之间存在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神秘关系,若不厘清,他心中终是放心不下的。低头走进院内,刚踏入院中,便听得一阵轻笑。看样子,这丫头玩得挺尽兴,嘴角弯起一道弧度,寻着声音走了过去。

    “丫头,放我下来!不然有你好看!”花圃之中,只见半夏头上的小芽随着主人的动作而在空中摇摆,包子一样的小圆脸大惊失色,惨白的脸色彰显着他内心的恐惧。原来,梦络陪着半夏修炼了一下午,闲来无聊,便趁着半夏休憩之时,将他抱起,在半空中扔着玩儿。

    堂堂百草之王,如今被一个小丫头如此戏耍,半夏心中憋屈,大声叫嚷威胁,却丝毫未影响梦络的动作。他本就恐高,小脸上尽是惶恐之色,见顾逸轩走了进来,连忙出声叫道:“小子!小子你可回来了!让这丫头停手!我要吐了!”

    顾逸轩笑着摇头,迈步走向梦络,伸手先梦络一步将半夏于空中接住,抱在怀中道:“梦络无礼,还望半夏大人莫要见怪。”半夏趴在顾逸轩臂弯之中,大口喘着气,片刻后方才从刚刚的惊慌中缓过神来:“这丫头,别再让她靠近我了。”

    “小团子,这可不行,没了你,本公主会无聊死的。”梦络见他那可怜巴巴的样子,不觉有些好笑,方才修炼之时还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对着她多番指教,明明一副垂髫小儿的面孔,说话做事却是老道,这般反差,着实戳得她想要好好戏弄他一番。好不容易逮着个如此有趣的人,梦络怎会轻易放过。

    “没大没小,谁是小团子!叫我半夏大人!”反正顾小子身量够,他窝在顾逸轩怀中,握着小小白白的拳头,向梦络比着。

    “夫君。”此时,南星从梦络身后不远处出现,缓缓走近三人,手上端着餐盘,一股饭食的香气扑鼻而来。毕竟已经日落西山,经过一天,众人的肚腹都有些饥饿了。

    “娘子!”待南星将餐盘放上餐桌,半夏小嘴一瘪,煞是委屈地冲南星伸出双臂。南星淡淡一笑,心中知晓自己这夫君啊,又是在撒娇讨亲近了,自从变为小儿之后,他便再无以往那般霸道冷峻之风,变得如此软萌粘人,时时刻刻见她都在讨抱抱,要亲亲。伸手从顾逸轩手中

    接过半夏,将他抱在自己怀中,在他背上轻轻拍着。其实,回想起她与半夏这么多年来的相处,如今这般,既新鲜,又着实安逸,倒也不错。

    “怎么了?妾身看夫君与梦络姑娘相处分外融洽,怎会如此表情。”方才她便注意到半夏脸色苍白,头上的小芽也不如以往精神,微微耷拉着。他握着拳瞪着梦络的样子,丝毫未有威慑力,倒更添几分可爱。

    “这丫头!”胖乎乎的小肉手指着梦络,委屈巴巴地向南星诉苦,将方才梦络戏弄他的情景,一番添油加醋地说了出来,顾逸轩与梦络相视一眼,默契地将笑意收敛,静静地站在一旁听半夏说完。

    这小团子,编故事挺有一套的,这番描述,简直将她形容成了无恶不作,专欺孩童的女恶霸了。南星知晓,半夏不过是一番吐槽,难免夸张了些,想来也是有些无聊了,遂加了些有趣的臆想,权当给大家讲了个故事。

    顾逸轩扶了扶额,内心暗道:“这半夏大人,当真是个活宝。方才那一景,被他这么一夸大,倒是精彩了许多。”

    不多久,待半夏闭了口,南星看他的样子,似乎也有些乏了,便道:“夫君所说的,南星都知晓了。时间晚了,想必大家都饿了,妾身做了一桌菜,大家赶紧动筷吧,否则深秋意凉,再不吃,饭菜该冷了。”在半夏脸颊上亲吻一下,以示安慰,随后抱着他坐下。

    顾逸轩与梦络也先后落座,拿起了面前的碗筷。累了一天,肚腹空空,着实饿了。执筷夹起那美味的菜肴,送入口中,细细咀嚼起来。

    饭桌上,一片安静,秉承着食不言的规矩,四人静静地将晚饭解决了。

    这一边,林枫揉着脸,来到琴韵阁。嘶,倒抽一口气,力道稍稍重了些,按得伤处有些疼。这臭小子下手可真狠。他不过是笑他为人牵线做媒,还未等他反过神来,背上便来了一道强力,将他狠狠甩出了正厅,直直砸在门外的柱子上。好在他机灵,将脸偏了偏,否则真受伤的,就不是脸颊了,而是自己高挺的鼻梁。

    想着,反射性地摸了摸自己的鼻梁,想象着鼻梁断裂的疼痛,不禁背后一寒,打了个哆嗦。未过多久,他便来到了琴韵阁,红悦正支使着小丫头们擦拭门窗呢,见林枫进来,连忙迎了上去。

    半蹲侧身行了个女子之礼,笑看着林枫,问道:“林公子你来了啊。秦姐姐正在沐浴更衣,我先带您去会客厅,待秦姐姐准备好了,再带你过去吧。”林枫前来,除了来见秦怀素,便不会再有其他可能了。这么些年,林枫与秦怀素的感情,红悦这个旁观者看得清楚,想得透彻。这两人啊,就是生生世世的比翼鸟,谁啊,也离不开谁。

    红悦见林枫脸上有淤青,心中有些疑惑:“林公子,你这...”纤手在自己脸上指了指与林枫受伤地方相同的位置,

    林枫见后,摆手笑道:“无妨,这不过是我练武不小心,撞上了柱子。习武的人嘛,呵呵,难免有些磕磕撞撞。红悦你莫要担心。”林枫摸了摸自己脸上的伤,苦笑道。这个还是好的呢,只是有些淤青,如若顾逸轩那小子不给他考虑脸面,说不定,他连走路都困难。

    “原来如此,红悦这就令人取些治跌打损伤的药来,希望能对神武君有所帮助。”说着一面将林枫请进琴韵阁,一面叫了个小侍女过来,在她耳边仔细吩咐,待小侍女爽快应承并消失在他们眼前后,方侧身,为林枫开了他以往常来的门。

    “林公子稍作等待,红悦现在就去告诉秦姐姐。”说完,转身便离去。林枫在屋内坐着,左看看,右看看,此时,走廊上来了两位雅士,交谈甚欢,房门未关严,那二位雅士讨论的声音便传了进来。

    “诶,梁兄,听说这孟家公子马上就要迎娶傅家大小姐了,此事是真是假?”傅家大小姐?傅怀桑?!听到熟悉的名字,林枫登时坐直了,竖起耳朵,欲听得更加仔细。

    “据梁某所知,此事八成是真的。你看那孟家家长,四处托人采办物件,就是为了给傅家大小姐准备聘礼呢。”那位梁姓文士如此道:“毕竟是两大世家的婚事,其他世家之间少不了帮衬,就连方家当家方钱,还花了大价钱,去寻了一株血玉珊瑚作为贺礼呢。”方家的商会势力庞大,稍有些动静,便能弄得人尽皆知,再加上此次寻的宝物,还是那珍稀的血玉珊瑚,无论是找寻,还是护送,都是下了血本的。

    “唉,傅家小姐乃是世家中,少有亲近寒门的人,满腹诗书,才情绝伦不说,更是知书达理,明辨是非。再看那孟家,多是些趋炎附势之徒,鲜少有礼仪通达的有志之士。若傅家小姐真嫁去了孟家,那可真是可惜了。”

    “李兄你有所不知,这傅家小姐,从未当众承认过与孟家这门亲事,就连那傅家当家的傅大人也不曾当众应允过。据梁某猜想,定是那孟家单方面希望与傅家结亲,否则你看那傅家,怎么会一点动静都没有?”林枫在屋内,讲这些消息,铭记在心中,此事,他定要告诉顾逸轩才行。

    那两位文士还要说什么,却听见走廊之上传来一阵轻盈的脚步声,遂住了口,朝前方望去,只见秦怀素正笑脸盈盈地走来,见到那两位,愣怔了一瞬,随后便行了礼,那二位也拱手回了秦怀素一礼:“秦姑娘好。”

    “二位公子好。”秦怀素轻言道,走近了林枫所在屋前:“怀素尚有客人在此,便不招呼二位了,两位公子勿要见怪。”

    两位文士心中明了,皆对秦怀素报以礼仪一笑,微微鞠躬,道:“那我们便先告辞了。怀素姑娘,再会。”

    “再会。”略微点头,待那两人走后,秦怀素才开门进了屋。

第四十二章 焚礼

    “等久了吧。”秦怀素进了屋,见林枫端正地坐在那儿,有些惊奇,往日林枫在等待的时候,都是挑自己舒服的姿态,今日倒是少见地规矩,半捂红唇笑了笑,揶揄道:“今日你是怎么了,坐得这么端正。”在他身边坐下,将头靠在林枫肩上,他身上特有的气息窜进她的鼻间。

    “方才那两位雅士的言论,倒是有些意思。”林枫放松了身体,为了听清门外的谈话,他不知不觉就坐得端正了些,现下稍微放松,倒觉得腰背有些酸了。一手揽过怀素的肩膀,将她半抱入怀。

    那两人的话,她来时也听到了些许,想不到,孟家如此心急,才失去一个孟修,便要与傅家结姻亲。秦怀素在林枫怀中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纤手与林枫十指交握道:“柳巷坊一案刚刚尘埃落定,孟修被判处死刑,虽然他为人不正,但总归是孟家的一根线,原本指望着能将他扶上高位,一来是为了帮衬大皇子,二来也是为了孟家势力,如今这根线断了,大皇子为了自己的势力,想要招揽杨铭,孟知秋作为世家第一大家长,怎么能够坐得住。”轻言细语地分析着当前的情势,秦怀素看得分外清明。

    林枫仔细听着秦怀素的一字一句,颇为赞同地点点头:“的确,傅怀桑满腹诗书,又才华绝伦,时局又看得通透,再加上她广交志士,在寒门之中也小有名气,若非她女儿之身,恐怕早就能在朝廷之上身居要职了。”一个傅怀桑,可抵过十个孟修,娶了她,孟家等于多了一个军师,不但如此,还能兼并了傅家,这算盘,打得可真够精的。

    “没错,傅家小姐女子之身,着实让她身处被动,着实有些可惜。”这个世间,纵然女子才华出众,也无法真正与男子获得一样的主动权,秦怀素心中是佩服傅怀桑的,可现下,也是格外地同情傅怀桑。

    这件事,不知道顾逸轩那小子知不知道,他得托人给他捎个话去。毕竟傅怀桑现在是他们这边的人,有什么风吹草动,必须得提前做好准备。如此作想,林枫默默决定,待会儿回去便叫阿武去花无间跑一趟。

    “对了,你还未说,今次来,是为了何事?”现在正是傍晚用膳时分,林枫在这个时候前来,定然是有什么要事,秦怀素从他怀中直起身子,看着他,却发现他脸上竟有些淤青?!方才她未注意,现下看着,心下有些心疼,伸手在他脸上轻抚,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以前林枫身上也不少有些淤青,那是练武时候经常会留下的,可这些年来,随着他武艺精进,身上已许久没有过如此伤痕了。

    见秦怀素面色担忧,林枫将她的手握住,拇指在她的手背上摩挲着,笑嘻嘻地安慰道:“不碍事,不过今日顾逸轩那臭小子来我的府邸,我看他功体似乎有些恢复,一时技痒,想和他切磋切磋,怎的我俩就切磋得忘了形,这不,失了力道。不过皮外伤,过几天便好了,你莫要担心。”心上人的担忧,虽然令林枫心中有些开心,但看怀素这满脸忧色,尤为不忍。

    听完林枫的解释,秦怀素轻呼出一口气,原来如此,不是危险之事便好。再次将头枕进林枫怀中,双手圈住林枫的脖颈,轻言道:“无事便好,你们呀,比武也得注意点分寸,这皮外伤看得令我心惊。”

    佳人在怀,林枫圈紧了环在秦怀素

    柳腰上的双臂,贴着她的耳朵吐气:“莫要担心,只要想到你啊,我是断然不会让自己出事的。”

    耳朵痒痒的,秦怀素笑着躲了躲,娇嗔道:“就你会说话。”

    耳鬓厮磨好一会儿,二人才分开,接着方才的正题继续道:“你还未讲,究竟此番前来所谓何事?”真是的,每次跟他在一起,实在太过舒服,让她差点误了正事。

    林枫这才将顾逸轩交代的事情,一五一十地与秦怀素说道清楚。事情经过了解透彻之后,秦怀素心中有了安排,冲着林枫轻轻点头道:“琴韵阁的安排交给我便是。那杨铭杨大人素日最喜下午时分来琴韵阁听曲,与众文人聊聊诗词,神武君不妨选在这个时辰来,最为合适。”既然是偶遇,当然要安排的自然得体,如此才能天衣无缝。

    林枫笑道:“好,我一定告诉卓老弟,就按我们怀素说的办。”他认准的媳妇,就是靠谱。

    “好了,别贫嘴了。”秦怀素见他笑得开心,自己心里也欢喜,随后便着人将西边最为雅致的厢房空出来,明日她亲自接待顾逸轩。

    这边,傅家大院中,傅求安独自在书房中走来走去,神色不安。今日孟府的媒人带着丰厚的聘礼踏入了他家大门,那些个侍从,全是孟府的人,放下聘礼聘书便在傅家留下不走了,非得要傅求安当场给个答复。现下傅怀桑还在书斋打理,尚未回府,他连忙寻了个人,去书斋告诉傅怀桑,暂时莫要回傅家,可依着怀桑的聪颖和性子,怎会不起疑,又如何会依他所言。

    咚咚咚,几声规律的敲门声响起,门外,陌生妇人的声音传入:“傅大人,咱们从午时等到了现在,请问您选好成亲的良辰吉日了吗?小的们还得回去禀告孟老爷。”这妇人说话语气强硬,一番话讲出,竟让傅求安丝毫无法反驳。

    “是呀,老爷,您赶紧定了吧,孟老爷那边还等着呢,届时怪罪下来,小的们可当真承担不了啊。”傅家的小厮们也都纷纷催促,要傅求安赶紧定个日子。

    傅求安此刻顿时停下焦急的脚步,无奈地看着紧闭的书房门。这傅家,现在除了怀桑和他,全是孟知秋的人,这群小厮们,根本不将他放在眼中,他们虽然明面上叫着他老爷,服侍着他,可一旦孟知秋发了话,他们谁还会帮他半分!

    这日子,倘若他定了,便是当众承认了与孟家的婚事,想想孟家曾对他夫人做过的龌龊事,想想当年孟家为了遮丑,如何对付他们傅家的,再想想几年的忍气吞声,受人摆布,如今却还是逃不过为人鱼俎的下场。傅求安深深叹了口气,心中的酸楚翻涌而上。他这一生,已然过得如此艰辛不堪,不能再葬送了亲生女儿的终生幸福!

    打定了主意,傅求安再不踌躇,他抬起头,决然的神色浮现面上。这是他几十年来,第一次如此果断地下了决定,伸手打开书房门,看着外面一众小厮,面色严肃。

    头一次看着这傅家老爷有如此神色,下人们皆是一愣,随后便又缓过神来,心下暗讽,不过是为人鱼俎的人,垂死挣扎罢了,这亲,成也得成,不成也得成!孟家大老爷已经下了死令了,他傅求安若是今天不给个日子,那便由孟家大老爷亲自操持!

    “傅老爷,您这是定好了?”媒人也是察言

    观色的人,见着傅求安脸色有些不对,遂软了态度,微躬着身体上前轻声询问,面上看似恭顺有礼,心下却止不住道,赶紧定了,赶紧回去交差,在这儿已经耗了小半天了,若不是孟家大老爷有死令,她才不在这穷酸文人面前浪费这些时间。

    “定?定什么?”傅求安冷哼一声,一挥袖道:“将这些聘礼都带回去!傅家还没有打算嫁女儿!”众人一听,傻眼了,连带着这媒人也不可思议地看着傅求安,这傅家老爷莫不是着了魔了?以前他的性子可不是这样,只要孟老爷说一句话,他哪次不是唯唯诺诺应承了,本想着这次也一样,却未想到会是这么一出!

    媒人当时脸色一凛,抬头便对傅求安道:“傅老爷!孟大老爷说了,这亲,是大皇子亲眼见证,亲自应允的!今日让我来下聘,就是要您赶紧给定个日子!您还是莫要为难小的们,速速定了,让小的回去交差,否则孟大老爷便会亲自选办日子,着人操持。”言语间,顿时没了方才那股恭敬的意思。

    傅求安登时沉了脸色,掷袖怒道:“反了你们!”伸手指着那媒人,又指向各个小厮,见这些下人直直看着他,眼中,毫无平日的恭敬神色,有的,更是带着嘲讽,仿佛看戏一般。他气得全身发抖,举起的手臂也颤抖不已。看着这群人,他只觉心中怒火中烧,嘴唇轻颤,竟是吐不出半个字来。

    “大胆!”一声清亮的嗓音从大门处传来,傅求安看向门口,媒人与众多小厮也纷纷回头,只见,傅怀桑带着平安、吉祥回到了傅家,面色平静,看不出丝毫情绪。倒是平安、吉祥二人面露怒色。

    “哎呀,傅大小姐回来啦。”毕竟是孟知秋指定的儿媳妇,媒人心中清楚,这傅求安得罪了还有孟大老爷撑腰,可这傅家小姐,是她万万得罪不起的。赶紧换了笑脸迎上去:“哎哟,傅大小姐,您赶紧劝劝傅老爷吧,我们不过是做事的下人,今日...”

    话还没说完,傅怀桑便抬手打断了她的话,这女人当真聒噪,这声音听得她头疼,手指在太阳穴处轻轻按了按,闭着眼道:“我记得,咱们大睿成亲之前,应是要验生辰八字的吧。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莫不是嬷嬷你忘了?”

    “这...”一句话便将媒人堵死,她没想到,傅怀桑竟会搬出演算天命这么一说。

    “啧啧啧,嬷嬷,咱们世家之人,就算不是皇亲贵胄,但身份也不低了,还未演算天命,验证生辰八字,便急着下聘礼聘书,还催着我们定日子,莫不是有些乱了规矩章法?”这傅怀桑果然厉害,伶牙俐齿,媒人心知不是对手,便不再催促,只是换了个脸孔道:“这不是小的催,而是大皇子那儿和孟老爷那儿,小的,小的得交代不是。”

    傅怀桑微微一笑,道:“交代?好,我就让你给个交代!平安!”一声娇喝,只见平安不知从哪儿寻了个火把,将那些聘礼全数点着!

    “诶?!这...傅小姐!”媒人和众小厮惊讶无比,登时心急如焚!这可是聘礼啊!就这么烧了,孟老爷那儿,如何是好啊!赶紧手忙脚乱让人接水灭火!

    傅怀桑也不管他们,任由他们瞎忙活去,带了平安、吉祥来到傅求安身边,四人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出好戏。

第四十三章 逆转

    火势很快被众人扑灭,傅怀桑看着眼前这群忙碌的下人们,心下既不屑又有些好笑。孟家,呵!孟知秋!当年她母亲受尽屈辱,含恨而终之时,他的态度与作为,她此生都不会忘!一句轻描淡写地小儿无知,尚不明理,便将傅家所受的委屈,一笔带过,紧接着便是清理傅家内部,在她家中遍布自己的家仆,监视她和父亲数年之久!如此仇怨,他竟视若无睹!就像什么都不曾发生一般。今日,更是厚颜无耻地派人强行下聘逼婚!傅怀桑纤细的身体,微微颤抖着。

    “哎呀,这可如何是好啊!”那媒人看着那些烧焦的聘礼,这可都是价值连城的宝贝,白花花的银子啊!就这么毁了,她怎么跟孟大老爷交代!?心中预想着孟知秋可能会有的反应,她心中一阵寒颤。

    “大小姐!您这......”一众下人灰头土脸地望着台阶上的傅怀桑,心中皆是担忧无比,这聘礼被毁,他们做下人的难免因看管不利受罚,孟大老爷的惩罚手段,在孟府当过差的都知道,那是出了名的狠绝。如此想着,看向傅怀桑的眼中皆是怨怒,若不是她,不顾一切烧了聘礼,他们都不用如此担忧!手指逐渐捏紧,两两相视,反正,就算活着回去复命,也得不了善果,不如...就此将她解决,至少还能出一口怨气!

    “你们想动手?”傅怀桑怎会看不出这些人的想法,站在高处,有一个好处,便是能将底下人的一切动作尽收眼底,看得可是清清楚楚。她不傻,在下令平安烧掉那些聘礼之时,便想到了会有如此境况,遂早早做好了应对的准备。

    “你们想杀了我泄愤?”众人听傅怀桑将自己内心的想法被傅怀桑如此轻易地揭穿,又惊又怒,不知是哪个,心下一横,凶声怒喝道:“没错!如若不是你纵火烧了聘礼,断了我们的生路,我们又如何会被逼得走投无路!傅老爷要是乖乖给上个时辰,咱们也不用这么提心吊胆!如今,大家都是没有退路的人,就算是死!也要拉一个垫背的!”

    傅怀桑兀然嗤笑一声:“蠢材!你如何认为,我一定会断了你们的生路?!”此话一出,方才还凶神恶煞的人,愣怔了,这,她说什么?!

    只见傅怀桑缓步走下台阶,来到这群人面前,傅子文看着女儿的行动,担心不已,立马抬眼示意身边的平安、吉祥赶紧跟过去。

    “你,什么意思?”面前,一个下人看着傅怀桑,愣愣的问道。这傅家小姐,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我什么意思?听不明白么?”傅怀桑横了那下人一眼,带着平安、吉祥踱步来到那些烧焦的聘礼前,看了看她的杰作,随后转身面向这些下人们道:“聘礼被焚毁一事,只有今日身处傅家的人知晓,若是众人皆守口如瓶,又有谁能听得一丝半语?”

    众人闻言,手中的拳头,纷纷松散了些,这么说,这位傅家小姐,是打算和他们一起,将这件事当作什么都不知道

    一样处理?如若真是这样,那倒是谁也不会有半分损害。

    “不过,我这么做,是有条件的。”听到条件二字,下人们的警戒又纷纷提了起来,目光聚集在傅怀桑身上。

    看看这些人,无胆无识,头脑也并不灵光,不知道孟知秋是如何教导下人的,怎得这般蠢笨!暗自冷嘲,面上,却还是那副冷淡得模样。

    “什么条件?”媒人在一旁,双眉皱起,这位大小姐,城府深沉,她的条件,想必并不简单。

    “很容易,我要你们,不再帮着孟知秋监视我和我爹的一举一动。”既然答应了帮助齐慕笙,为了今后行动的方便,她必定要保证她的行动,绝对自由!否则,家中一堆孟知秋的眼线,难保不会被人查到蛛丝马迹。

    下人们面面相觑,这,就是要他们叛主啊!这位傅家小姐,果然不是省油的灯!

    傅怀桑微眯了双眼,扫了这群人一眼,见他们踌躇万分,便又添了把火道:“看你们如此犹豫不决,怎么?难道真想和我鱼死网破,大家闹到孟家大门前,等着孟大老爷下决断?孟家大老爷的手段,我想你们应该比我更清楚!我既是他孟家认准的儿媳,这件事,就算捅到孟老爷面前,顶多不过责骂两句,而其余的怒火,自然是要发泄到你们身上的。”话说到此,傅怀桑刻意顿了顿,见众人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脖子,又再度开口:“我曾听孟家的小侍们讲起过,孟大老爷折磨人的手段,又狠又毒,经受过一次的人,大多不是死了,就是疯癫了,就算硬生生挺过来了,也只剩下半条命和残缺不堪的身体。你们,当真愿意试一试吗?”

    一席话,将方才还犹豫不决的众人瞬间点醒!纷纷抬头看向她,此时,众人的眼神皆是满目期盼,他们纷纷开口向傅怀桑道:“小的们今后,全听大小姐吩咐!”就连那媒人,也跟着如此附和道,生怕傅怀桑变了主意。

    嘴角,一丝得意的弧度:“如此甚好,现在,我要你们找些干净的红绸布,将这些聘礼都罩住,放到库房中去。放心,只要你们不再做孟家的眼线,我自然是不会向孟家透露半个字。”

    得了傅怀桑的保证,下人们赶紧手脚麻利地按照新主的吩咐,把那些聘礼收拾妥当了。随后媒人苦着脸,向傅怀桑询问:“大小姐,孟大老爷那边,还等着我去复命呢,你看这......”求助的眼神看向傅子文,丝毫没了方才那股子盛气凌人之态。

    “我...”傅子文刚想开口说什么,却被傅怀桑出言打断:“爹,今日发生这么多事,看您的脸色不大好,想来也有些乏了,不如早早休息,有什么事情,等您休息好了再说。”笑盈盈地看向傅子文,背着媒人冲傅子文眨了眨眼。

    看女儿的样子,傅子文心领神会,伸手按了按太阳穴,配合着女儿的话说道:“也罢,今日确是太多事,爹的头有些隐隐作痛,先去歇息了。”边说,边朝

    自己房间走去。

    见傅子文走远,媒人心中焦急,这,这人走了,谁来给她需要的答复啊?抬脚便想去追,却被平安、吉祥双双挡在跟前。无奈,又将眼光投向了傅怀桑:“大小姐,您可得帮帮小的啊。”

    傅怀桑微微一笑,对她道:“你回去便禀告孟家老爷,说我爹今日身体不适,不适合定选成亲时日,不如让他多等些时日,待我爹爹身体舒爽了,再说此事也不迟。”她就是要将这个球,踢回给他孟家,良辰吉日?笑话!她永远不会与孟家定什么劳什子良辰吉日!

    “可这...”这话若真是回给了孟家大老爷,恐怕得怒火三丈,她可实在是担待不起啊。还想再向傅怀桑说道说道,就算是敷衍一下,随意指个日子也就是了。

    谁料傅怀桑也转身就走:“平安、吉祥,我乏了,先去房里歇息了,你们帮忙看着,待他们将府里收拾妥当了,便送媒人出去吧。”她可懒得与这些不相干的人掰扯,现在,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她去做,例如,好好想想与顾逸轩去琴韵阁偶遇杨铭的时候穿什么。

    好不容易事情告一段落,傅家渐渐恢复了以往的平静,此时,傅家屋顶之上,几道黑影闪瞬而过,来去无踪。

    “傅怀桑这丫头,哈哈哈。”百艳争这头,顾逸轩将从隐卫处得到的消息看了个仔细,对傅家今夜的事情了解了透彻,对傅怀桑的行径笑出了声。这丫头,着实聪明,也的确是狡黠了些。

    梦络从他手中将隐卫传来的字条拿过,也细细看了看:“傅家姐姐当真是智勇双全啊。”竟然令人直接烧了孟家送来的聘礼!

    “这位傅小姐,勇气和才智,青莲着实佩服得紧。”利用逆境创造处有利于自己的顺境,如此才智,的确是令人钦佩。

    顾逸轩逐渐收了笑意,傅怀桑这么做,不失为一种上乘之策,既抵挡了来自孟家的逼迫,又将无比被动的处境瞬间逆转,这女子,他当着没有选错!

    “林枫已经派人来传过消息了,他说杨铭素来最喜在下午时分去琴韵阁听曲,要你最好挑这一时段前去,见面的地方,他已着人安排妥当了。”梦络向顾逸轩道,这林枫平日里虽看似不正经了些,做起事来,还是很周到的。

    顾逸轩闻言,点点头,表示了解,随后梦络又张了张口,却未说出半个字便闭了嘴。

    转头看向她,顾逸轩开口道:“怎么?看你有话要说的样子。”这么吞吞吐吐的,可是有什么顾虑么?眼中略带疑惑。

    梦络微微摇摇头,道:“没什么,只是林枫还让人告诉你,说孟家有意与傅家结亲,不过这消息,你方才已通过隐卫知晓了,我便觉着似乎不用告诉你了。”

    原来是这样,顾逸轩忍不住轻笑,林枫那小子难得思考的周全了一回,虽然时间上晚了一些,不过,也值得赞赏了。

第四十四章 独断

    翌日,顾逸轩早早地便乘车来到书斋,静静等候傅怀桑。下了车,小侍急忙忙迎上来,说傅怀桑昨夜回了傅家,到现在还未回书斋,便请了顾逸轩进了门,端上热茶,让他在书斋内堂等候。顾逸轩见天色尚早,想着昨夜傅家发生的事,微微笑了笑,也罢,好在书斋人少清净,他等一等便是。

    “神武君稍候,小的这便去傅府告知大小姐。”小侍低着头,有礼言道。

    “劳烦你了。”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润润喉,眼中带笑看着这小侍退下,书斋里的人,各个斯文懂礼,交谈起来也格外舒畅,他很是喜欢。见这四下也没什么人,顾逸轩遂闭了眼,徒自养神起来。

    傅家这边,傅怀桑一大清早便起来了,在侍女们的伺候下,梳妆打扮好后,方才款款走出闺房门。一众下人们见她出来,皆是低眉垂首,恭恭敬敬地道了声:“大小姐。”经过昨夜一事,这些人的态度与以往相比,判若云泥之别。以前见着她,不过抬头一声傅小姐,今日,便是恭敬有礼地唤她大小姐。呵!当真是墙头草!傅怀桑心中对这些人充满了鄙夷,但脸上仍旧挂着笑意。

    “今日我有事要出门,你们且把府内好好看管着,知道吗?莫要擅离职守。”她可记得,以往出门,身后总会跟上一两个碍事的,每每都得花上一番心思将他们甩掉。今日,她把话撂在这儿,量他们也不敢再做这种事。

    “小的们知晓了。”一众人,俯首应道,这位大小姐的厉害,昨夜有目共睹。现在她手上握着他们所有人的把柄,自然是不敢违逆她的命令。

    “平安。”侧头吩咐身边的小侍,虽然这些人现在因情势,不得不听她的,可她还是得有所防备,以免被人钻了漏洞。

    “大小姐。”平安走上前几步,出声回应。

    “你就在府中帮忙看着,如若他们有任何举动,记得着人告诉我。”偏头在平安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吩咐道。

    “知道了,大小姐。”平安点点头,大小姐的嘱托,他定当倾尽全力。

    安排妥当后,傅怀桑便带着吉祥走出了傅家大门,准备上吉祥早已准备好的马车。方才出府,便见书斋的小侍急急跑来,见了傅怀桑便道:“大小姐,神武君已经到书斋候着了。”

    这么早便来了,傅怀桑点点头,道:“知晓了。”抬腿踏上马车,对着外面的吉祥和那小侍吩咐:“走吧,去书斋。”

    吉祥与那小侍分坐在车外两边,手上缰绳一挥,驾着马车便朝书斋奔去。

    一炷香后,三人便来到了书斋,进了内堂见顾逸轩正闭目养神,傅怀桑向吉祥二人轻轻挥了挥手,示意他们退下,自己缓步上前,不出半点声响地坐到顾逸轩对面的位置上,静静等着顾逸轩。

    其实,在傅怀桑进门之际,顾逸轩已然知晓,他不做声色,

    是因体内真气正在运行,待停了内里运功,方才睁眼,带着微笑向傅怀桑道:“怀桑姑娘,早啊。”

    “早,神武君。”傅怀桑也回以微笑:“想不到,神武君竟然这么早便来书斋了,让贵客久等,是怀桑失礼了。”

    “无妨,是玉成今早叨扰了。”起身,走近傅怀桑:“玉成听闻,昨夜傅家,似乎发生了些事。”他本以为,因昨夜之事,傅怀桑恐怕今日之约会有拖延,未想到,她竟然这么快便过了来。着实有些惊讶。

    “神武君的消息果然灵通,昨夜之事,本不被外人所知,想不到,神武君竟然知晓了。”傅怀桑眼中闪过一丝防备,眼前这男人,势力和消息都超乎她的想象,如此隐密之事,他竟然这么快便知道了!

    傅怀桑警戒的状态,顾逸轩看在眼里,他不以为然地笑了笑,冲傅怀桑道:“怀桑姑娘莫担心,玉成与你是友非敌,此事就算知晓了,对你有益无害。”

    “有益无害?”傅怀桑将这四个字反复揣摩:“怀桑不解,神武君所说的有益无害,益处为何?”他纵然是盟友,可是这件事对他而言,并未有什么利用价值,他也没有什么可以帮助她的,她实在不解,这件事,究竟对她有何益处?

    顾逸轩神秘一笑,不作回答,只是侧身,手臂抬起,指向门外道:“这点,以后怀桑姑娘自然会知晓。现在,可否与玉成一同去一个地方。”看这时候尚早,顾逸轩便想着先带傅怀桑出去游玩一番,放松放松心情。

    也罢,深究无益,傅怀桑起身,跟着顾逸轩一同出了门:“不知,神武君要带怀桑去往何处?”这个男子,向来让她捉摸不透,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样,每每和他相处,都会有不一样的感觉。

    “嘘。”食指放在唇上,顾逸轩故作神秘道:“怀桑姑娘跟玉成来便是,想必你一定很感兴趣。”那处地方,他托赵胖打探了很久,方才找到,毕竟时隔久远,让他狠费了一番心思。

    “是吗,怀桑当真是越来越好奇了。”二人上了顾逸轩的马车,马夫驾着马儿,朝着一个方向跑去。

    与此同时,相对于顾逸轩与傅怀桑二人的悠然闲适,孟家可是一早便人心惶惶,原因就在于孟大老爷,一早接到一个消息后,勃然大怒!引得孟府上上下下不安惶恐,生怕做错了什么,被孟知秋家法惩治。

    “你说什么!?”话语落处,茶杯,桌椅凌乱翻躺在地,碎瓷遍落,一片狼藉。那媒人跪坐在一堆乱物之中,瑟瑟发抖。

    “这傅求安,竟如此搪塞拖延!什么身体不适,当时和他在大皇子府的时候,我看他可是舒爽的很!”这门亲事,他一早便定下了!傅怀桑只能是他孟家的媳妇!

    “老爷,别气坏了身子。”看着自家夫君怒火中烧的模样,孟夫人也是心惊胆战的。自己这位夫君,她是了解的,他要的东西,必

    定要得到,无论手段如何,方法如何。再加上素来有好面子,傅求安这么做,无疑是当众打了他的脸,如何能不动怒。

    “夫人,此事你别管!”抬手止住孟夫人接下来的话,他抬眼,冲孟夫人身边的下人递了个眼神,道:“去,备好马车,我亲自去傅家!”他倒要看看,这傅求安身体不舒爽到什么程度!

    “爹!”孟秋安此刻走上前来,站在孟知秋面前:“爹,莫要冲动。”

    见儿子开了口,孟知秋稍微压制了些火气,慢慢静下心示意儿子继续。

    “秋安,你有何想法,说出来听听。”说来,也是儿子的终身大事,况且偌大的孟家之中,也只有这个儿子,能让他稍微冷静一下。

    孟秋安微微低头,作了个揖,随后道:“爹,这傅家摆明了是要拖时间,你看傅家老爷,从未当众应允过咱们与他女儿的婚事。此次,若不是大皇子出言,恐怕他还会继续如此默不作声下去。爹这次着人去找他定良辰吉日,无疑是要他亲口承认我这个准女婿。”话及至此,孟秋安顿了顿,略微观察一番孟知秋的神色,见他点了点头,表示赞同,方才继续开口道:“傅求安此人,虽胆小怕事,但总还是有些文人的风骨和自己的坚持,爹今日若亲自上门,他恐怕还是会以身体不舒爽为由,再次推脱,届时,爹您的脸面,可如何摆放?”

    儿子说的不无道理,他是世家的大家长,如若真被当场拒见,可谓是颜面扫地,威严无存!心中,对傅求安,愈加的不满,这傅家,若不是他们孟家给他撑腰,他还真以为他傅求安能够安安稳稳坐在他现在的位子上吗?!不自量力!

    心中对傅求安冷哼一声,随后抬头看向儿子,继续道:“那秋安,你说,应怎么办?”他们孟家可是公开宣布了,傅怀桑是他孟家的儿媳,如若这样被傅求安拖着,只会更让人看了笑话!

    “爹,你忘了,咱们孟家是世家之中,权势,地位最强的一家。咱们若真自行定下所有事情,再加上大皇子的推波助澜,纵然他傅求安万般不愿,也不得不接受,大皇子的好意不是么?”更何况,她傅怀桑在世家眼中,早便是孟家的人,届时她若是不嫁他,恐怕也没有人感要她!这般想着,孟秋安心下快意无限。

    孟知秋闻言,细细思忖一番孟秋安方才的话,脸上的怒色逐渐消退。没错!他孟家,家大势大,背后,又有大皇子撑腰,孟家决定下来的事,岂是他傅求安一介文弱书生能够动摇的!

    “好!”孟知秋一拍腿,大笑一声道:“秋安,说得好!哈哈哈!为父现在就去找大皇子商议,把良辰吉时给定了!那傅求安不是身体不舒爽,连个日子也无法定了吗,那就让我亲自操持,我儿子的喜事,定不能马虎耽搁了去!”傅求安,如此,我看你还怎么推脱!

    大步出门,上了马车,朝大皇子府方向驶去。

第四十五章 旧事

    顾逸轩的马车行驶了很长一段时间,最终,停到了一处幽静的院子前。这间院子已经相当破旧,砖墙上,已有了无数缺损,木门腐朽,半拉门扉垂落地上,另一半,也摇摇欲坠。走进去,脏乱的地面,杂草丛生,还四处飞窜着不少飞虫,一旁的大水缸,缸体已经破了个大洞,缸口也结了硕大的蜘蛛网。面前,是一座极小的砖石砌成的房子,墙面上的石料,乃是最次等的,一看便知,这里的主人,并不富裕。

    一股子霉味,从木质房门中随风传来,傅怀桑皱了皱眉,她自小锦衣玉食,从未见过如此破败的院落,如今亲身站在这院子前,心下是有些不适的。她看向顾逸轩,不知他为何带她来这种地方。

    “怀桑姑娘想必十分疑惑,为何逸轩会带你来到此处。”顾逸轩如何不知晓傅怀桑眼神中蕴含的意思。他笑了笑,随后一手推开房门。

    吱呀一声,腐朽的木质房门,发出轻响,门被打开,傅怀桑眼睛瞬间睁大,正对门口的位置,一滩深色的印记映入眼帘。她心中涌上一阵不安,这看上去,不似寻常污渍,蹲下身,仔细观察一番,发现那污块之上,细细裂痕清晰可见。

    “神武君,这是…”轻微地嗅了嗅,并未闻到其他味道,这究竟是…虽然未有充分的证据,可她心底早已浮现出了一个答案。

    “逸轩想,凭着怀桑姑娘过人的才智,早已知晓这是何物,不是吗。”傅怀桑是个聪明人,听了顾逸轩的话后,缓缓起身,看着他,吐出两个字:“人血。”

    寻常女子若是遇到这种情况,恐怕早就惊吓出声,乱了心绪了,可傅怀桑不同,冷静非常,有条不紊地观察,思考,得出结论。这令顾逸轩着实钦佩。

    “怀桑姑娘可知,这是何人的血?”顾逸轩眼中带着些微的赞赏,看着傅怀桑。

    “这,怀桑不知。但想必神武君定是知晓内情,也是愿意告诉怀桑的,否则不会无端带怀桑来到此处,不是吗?”她相信,顾逸轩这么做定然有他的道理,是以,她静静地等待着,等他告诉自己他的意图。

    顾逸轩抬头,环顾屋内一圈后,方才对傅怀桑轻言道:“怀桑姑娘确是聪慧过人,今日逸轩带你来的这个地方,乃是杨铭当年高中之前,曾住的院落。”

    傅怀桑心下一惊,立刻对这院落的接受度提高了些,这便是所谓的爱屋及乌吧。只要是与杨铭有关的一切,她都愿意去接受,即便,这个地方一开始,让她极度不适应。

    既然是心上人曾住过的地方,那么眼前这摊干涸的血迹,便成了傅怀桑心中担忧:“那么,这血迹,莫非是….”

    知道她的猜想,顾逸轩登时摇摇头:“这并非杨铭的血,怀桑姑娘大可放心。”

    若非杨铭的血,难道……杨铭之前是有过一任发妻的,之前与顾逸轩在鸿运楼之时也知晓,他的发妻因卷入当年血案,自尽身亡,难不成,这竟是那发妻的血

    顾逸轩在一旁看着傅怀桑的表情变化,心中明了,她已经猜到了这血迹的主人,遂开口道:“怀桑姑娘,想来以你的聪慧,已经知晓了这血迹究竟源于何人。那么,逸轩今日带你来的目的,你应当也是清楚的了。”带她来,就是要通过她的口,向杨铭示好,让他知道,二皇子许诺帮助他调查血案真相,并非空口之诺。杨铭是个明辨是非的人,也是个极重承诺的人,如此诚意,定能将他的心向齐二哥拉近许多。

    此人当真是好城府,傅怀桑看向顾逸轩,心下赞许不已,她果然没看错人。这位神武君心思机敏,才识过人,当真是个顶好的盟友。

    这件事由她告诉杨铭,不仅拉近了杨铭对二皇子的心,也拉近了她与杨铭之间的距离。之后她与杨铭的接触,只会更多,如此想来,也是成全了她的女儿心思。

    顾逸轩倒是未曾注意到这一层,只想着,有了杨铭这个人的帮助,齐二哥可算在朝中稍稍有了些根基。

    看了看天色,顾逸轩暗自计算了下时辰,此时从这里去琴韵阁,时间刚好:“怀桑姑娘,这件事,便交给你了。”

    “神武君放心,怀桑定不会辜负二皇子与神武君的寄托。”届时,她也要陪着杨铭一同调查此事。

    “现下从这里出发,两个时辰左右便可到达琴韵阁,莫让杨大人久等,咱们即刻出发吧。”说着,侧身给傅怀桑让出路,跟在她后面踏出了这个破旧小院,踏上马车,向着琴韵阁的方向驶去。

    这边,大皇子府内,孟知秋坐在正堂客座之上,正向齐宇恒请示,选定孟、傅两家的成亲吉日。

    齐宇恒在上座喝着茶,身旁,白祈霜也一同作陪。

    孟知秋拱手行了个微礼,得了齐宇恒的示意,方才开口道:“大皇子殿下,昨夜我备好了聘礼,派人送去傅家,为犬子秋安向求安兄提亲,想着,两个孩子不小了,赶紧定个良辰吉日,将这个亲早早结了,安定下来,才好安心。谁知,这去得不是时候,求安兄竟身体有恙,卧病在床,连日子也定不了了。”

    “哦?傅老病了?可严重?”齐宇恒放下茶杯,一脸担忧地向孟知秋询问道。

    “这,下官也不清楚,只是那媒人回来禀报之时,说求安身体不舒爽,无法定日子。”眼中满是担心,内心却在不断嗤笑,傅求安,装病这个蠢方法亏你也用得出来!

    “夫君,傅老为朝廷也是尽心竭力多年,为夫君也是劳心劳力,今日病了,咱们是否要上门去看看?”白祈霜自小在国子监受过傅求安的教导,心中对这位老师格外的尊敬,今日听闻傅求安病倒,心中不免牵挂,便向齐宇恒提议。

    “祈霜莫急,待本殿仔细问过情况之后,再去不迟。”娇妻心有焦虑,齐宇恒连忙安抚,随后对着孟知秋继续询问道:“可有大夫去看过?”

    只见孟知秋微微摇头:“下官不知,那媒人回来只

    说求安有恙,却并未提及是否请过大夫。殿下,不如咱们一同去傅家看看吧,求安身体向来康健,如今患病卧床,下官着实担心得紧啊。”孟知秋铁了心要将大皇子一同带去傅家,他倒要看看,有大皇子在,他傅求安还如何躲得掉!

    见孟知秋也开了口,回头又见着白祈霜满目忧色,心中柔软之地,蓦地一颤。伸手牵过白祈霜的纤纤素手,放在手心中,略微捏了捏,示意她宽心:“看你,如此担心,惹得本殿也有些焦虑了。那咱们便去傅家一趟,看看傅老去。”

    得了齐宇恒的应允,白祈霜眼中带着些许感激之色,微微一笑:“多谢夫君。”

    美人一展笑颜,齐宇恒的心,也逐渐舒缓,转头叫道:“来人!”话语刚落,静候在门口的下人便立刻进了来:“大皇子殿下有何吩咐?”

    “去备马车,本殿与王妃要去一趟傅家。”牵着白祈霜的手一直未放开。

    “小的明白。”下人接到命令,便弓着腰,缓缓退了下去。

    “哦,对了。”又是一声,唤住了方才欲退下的下人,只见那下人再次回了来:“大皇子殿下还有何吩咐?”

    向孟知秋报以歉意一笑,道:“马车内,还需要增加一个座,孟老跟我们一同乘车过去。”孟知秋闻言,立刻抱拳行礼:“大皇子殿下,这不可,不合规矩。下官骑马跟着便是。”

    齐宇恒摆了摆手,恭敬道:“孟老这是说哪般话,你是世家家长,地位尊崇,又为本殿鞠躬尽瘁,出谋划策,如此礼遇,您当得起!”见孟知秋又是一礼,接着道:“再加上孟老您年岁已高,骑马是个体力活,恐怕您的身体吃不消,您要是有个什么不舒爽,本殿可更加担心了。”

    既然齐宇恒都这么说了,孟知秋心知无需再拒绝,遂不再坚持,拱手作揖道:“多谢大皇子殿下厚爱与关心,那,下官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与大皇子与王妃同乘一撵,何等的荣幸!孟知秋心中暗自欣喜。

    来回近四个时辰的马车颠簸后,傅怀桑与顾逸轩终于来到了琴韵阁门前,下了车,便见红悦迎了上来。顾逸轩见了这姑娘,脑中飞快地搜寻了一阵,有了些大体的印象。在赵胖给来的信息之中,这姑娘乃是秦怀素身边贴身伺候的丫头,性子活泼,天真可爱。

    而对于红悦,虽与顾逸轩素未谋面,可却一眼便觉得此人气度不凡,来的时间也与秦怀素交代的相符,遂大胆迎上去:“请问这位,可是神武君?”

    呵,这姑娘倒是大胆,开口便直接询问他的身份,不怕认错了人么。轻笑而道:“我若不是,你这么问,就不怕惹上麻烦吗?”

    红悦捂嘴一笑:“我不会认错的。秦姐姐吩咐了,这个时段,会有个气度不凡的男子与一名书香之气的才女会来,我看你的样子,错不了。”

    小姑娘倒是有趣得紧,顾逸轩暗自一笑,摇了摇头,便领着傅怀桑随着红悦进去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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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之初,烽火连天,平民颠沛流离,苦不堪言,为拨乱反正,虚尘宫初任掌教玄一子结识世间有志之士,发兵起义,助新朝建立,天下太平。其后,玄一子辞别新帝,携虚尘弟子归隐山中,潜心修道,直至数年后,方羽化归去。 奈何太平无几时,皇权之争再引骚乱,二皇子齐慕笙遭暗袭,引得虚尘宫主脉赤炎君,神兵阁少君---顾逸轩亲自下山,一为皇子助阵夺权,二为心中所系那人。 漫漫艰辛之路,所行之人何去何从,是否能如愿助新帝登位,又是否能随心拥得佳人回归......神兵阁异闻录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神兵阁异闻录,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神兵阁异闻录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