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兜兜转转
“姓名？”
“陈新。”
“真实姓名！”
司徒静和林淼淼在里面审问刚抓到的犯人，孙维这时候还在家里蒙头大睡。张鼓元伏案整理工作报告，李然、谢斌和高狸这铁三角又齐聚在审讯室外面围观。
本来李然和高狸都听话地回去休息，但是怕组里一时有突发情况，回家睡容易误事。尤其李然这样好久没有正经休息过的人，沾上床以后就会睡死过去，自然是不敢太放纵自己的。只能趴在办公桌上休息了一会。
不得不说要案组的人真是优秀，没过多久，张鼓元就带着犯罪嫌疑人回来了。听张鼓元报告，犯罪嫌疑人还在溪桥区，离陈立元家不远的地方打工，老远看见警车过来以后，就有些慌手慌脚的。因为最近溪桥区出了事，他也能看到几次警车，也就有些麻木，觉得和自己没有关系。万一有什么风吹草动的，再跑也不迟。
可是张鼓元也留了个心眼，没直接去警察局调这个人的档案，他如果能拿到死亡证明，想必警察局也没有他的资料了，那样还容易打草惊蛇。张鼓元把他的照片发给其他几个警员，让他们帮忙去社区里打听，人多眼杂，肯定不好藏躲。
果然，在陈立元他家所在的小区里，有人见到了他，还指认了他平常工作的地点。等张鼓元找上门的时候，他想跑也跑不掉了。司徒静批下来的搜查令没有丝毫的作用。
“你说他能说实话吗？”李然摇摇头，对谢斌说道：“咱们现在没有办法指认他是凶手，只能说他伪造死亡证明这些事。但我觉得，陈立元的死和他脱不了关系，还是要逼一逼才能说实话，宋军那么胆怯的一个人，不还是留了一手吗？要是没有高狸，咱们怎么查啊。”
谢斌也确实赞同李然的这番话，高狸没说什么的，其实心里还是为了自己的所作所为而骄傲的。三个人在外面，带着耳机，监听屋子里的对话，透过镀膜的单向玻璃清楚地看到里面的动向。里面的男人还算配合，问什么答什么，但是答来答去都是他们知道的答案，或者证实过虚假的答案。
“别耍花枪，这个地方你进来了是那么好出去的吗？就算你爸是局长，你今天也不可能回去了，如果老老实实交代，还有一些希望。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道理不懂吗？”司徒静就是个暴脾气，知道犯罪嫌疑人在和她绕圈子的时候，脸立马垮了下来。
听见其他的就还好，但是听见司徒静提到局长，外面的两位男士，不由自主地把目光投到高狸的身上。“谁会知道我们这里真有一个局长家的千金啊。”他们俩不禁腹诽道，司徒静这个人最大的特点就是嘴灵，说什么中什么。
“改天我让这个丫头说注彩票的号，看看能不能中奖中到我也去搞个死亡证明。”李然听到这句话，第一时间去观察高狸的动向，她只是笑了笑，什么都没说。
“里面的人实在没什么进展。”林淼淼还能好些，有的时候会套到一些无关紧要的线索，面对司徒静的时候，里面那人的态度都可以算得上调戏了。“要不咱俩去看看？”谢斌还是喜欢什么事都拉上李然。
耳机里突然传来一声巨响。“我再问你一遍，姓名！”李然摘下了耳机，看见司徒静起身，两手撑在桌面上，恶狠狠地盯着对面的陈新。林淼淼的脸上也满是怒气，偏白的皮肤气得泛红。“真好看。”李然还有时间调笑一下。
“你说谁？司徒静？”高狸挑了一下眉。“不是。”李然摇了摇头。“那……林淼淼？李然你……”谢斌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像是受到了严重的打击。“你脑子有病吧？我说的是这出戏！”李然瞥了谢斌一眼，走向审讯室。谢斌挠挠头，本来也想跟上，却被高狸挡住。
李然和高狸一前一后地进了审讯室，看见后面跟上的人不是谢斌，李然也丝毫不惊讶，将司徒静和林淼淼劝走，然后在座位上坐好。
“陈立元死了，你知道了吧？”李然首先发问。陈新点了点头，“刚才那两位警官说的。”高狸在一旁做记录，看着他们两个聊天。“那帮他们假造死亡证明，认不认？”对面的陈新不答，李然就自顾自地说下去。
“不认也没关系，我们现在有足够的证据指认你假造死亡证明，这已经违法了，只是不至于死刑而已，放心。”这句放心说的真是入情入理，高狸在旁边听着都要笑了出来，这哪像审讯？分明就是谈心。
陈新点了点头，还是一句话也不说，司徒静刚才就是被陈新这样的态度气到想骂人。“尸体拉到火葬场以后，被火化了，连个骨灰盒都不给人家买？还是亲戚？太过分了吧？”李然对着手里的一张单子说道，看都不看陈新一眼。
但是高狸明显感觉到了陈新的表情有了细微变化。
“刘宝良的还好做，陈立元一家的是怎么做的？毫无干系的人死后挫骨扬灰，就为了那点钱，晚上睡觉的时候不做噩梦吗？”陈新的反应越来越大。“现在人家一家团圆了，就等你下去呢，这笔账记不到别人头上，他们只知道你一个，你觉得他们会怎么想？”
作为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高狸是信仰马克思主义，拒绝一切牛鬼蛇神的。但是听到李然用冷清的声线说出这样的事情，就好像那些事真的发生在身边一样。“你还记得陈立元死之前和你说了什么吗？”
“人不是我杀的。”陈新马上回了一句，“我没说人是你杀的，他死之前和你说的最后一句话也可以是通过手机啊。”李然笑了，“画蛇添足，越描越黑。”
陈新也觉得言多必失，李然起身，走到陈新的身后，高狸也不知道他要干什么，陈新看李然开始活动，心里也有些紧张。“你觉得名字重要吗？我一定要知道你叫什么吗？名字只是一个代号，你爱叫什么叫什么，但不影响我认识你，或者我知道你。”
李然从他的肩头拂了一下。“再过十分钟，我就能知道你是谁了。”
第四十八章 阴兵出没
“名字可以更改，dna 呢？指纹呢？你都到了这里，我们还能拿你没办法，那你也太狂妄点了吧。”李然满不在意地笑了一下，“你这样的态度他们见多了，怎么可能面对着你真的束手无策呢？”
“你现在不敢说，不过是因为有人监视着你，他手眼通天，真敢让你无处遁形。你对陈立元下手也不是自己的真实想法吧，上面的指令？”陈新还是不回答，但是额头上的汗珠已经越来越多。
“你孤家寡人，如果真的杀了人，到警局自首，往监狱里一蹲，应该也没人能威胁到你，怎么就这么傻，还在外面晃悠。明明自首才是最安全的方式，除非你有把柄在上面？家人？”李然的手突然落到陈新的肩膀上，比刚才司徒静拍桌子的声音笑了许多，但是把陈新吓了一跳。
高狸看着陈新和李然，嘴角的笑越来越大。
“我杀了陈立元，陈立元杀死刘家三口的时候我也在旁边。”
李然快速走回了座位，谢斌捂住了耳机，司徒静和林淼淼死死地盯着审讯室里面的三个人，要案组所有的警员都围了过来。这几天的不眠不休终于有了一个结果。
“我20出头的时候认识了陈立元，他是个大学生，凭自己能力考上的大学，家庭条件还不错，我是个混混，没有父母，一次吃饭的机会认识的陈立元还有他家里人。和他们这样的大学生做朋友不能太差，我就买了个文凭。”
司徒静审讯的时候真是把自己知道的消息用了一干二净，连这些细枝末节都拿来对照。李然笑了一下，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后来我们两个混得不好，实在是没什么钱。后来他父母去世，他家只剩了他一个人，我们看死亡补助能有不少钱，就没把老两口安葬，死都死了还讲究什么。”
说到这里的时候，陈新有些微微颤抖。“能给我根烟吗？”
“为什么？”
高狸知道李然不喜欢烟味，如果陈新能这样凑活的话，他们就继续审讯。但是李然不想和陈新就这个事情磨磨唧唧的。
他出门拿了一根烟，给陈新点上。点烟的动作很是熟练，让高狸微微眯起了眼。陈新吸了两口，继续交代。
“我又认识一些社会上的人，能帮他买到便宜的骨灰盒，这样葬礼的钱也省了不少。骨灰一开始放在他家寄存。后来我们两个都染上了点不好的习惯，然后……”
“别避重就轻啊，烟都给你点上了，这根烟抽完之前把所有事情交代清楚。”高狸严厉的时候也让人心生敬畏，真不愧是高局的千金，即便她不喜欢自己的父亲，但是严肃起来的样子和气势学了十成十。
”我们沾了赌，钱很快就花没了。后来我们就想到了假造死亡证明这条路，但是没有尸体，也没什么办法。这个时候我通过陈立元认识了刘家三口人。“
“之前陈立元聊天的时候提到过，刘家那三个人住的地方不太一样，他们村子有个风俗，凡是横死的人，不埋、不烧扔到林子里。”
李然一下子就明白了，一些尸体就是从那里拉过来的。“脸对不上啊，谁帮你们弄得？”
“我一个朋友是做这个的，换脸比较厉害。”高狸听着越来越悬。“说的那么厉害，什么来头？”
“可能是整容的。”
谢斌在外面听到这个解释哭笑不得，“叫什么名字？这么厉害。”李然也问了同样的问题。
“我不知道，我们都叫他医生。”
“你们？”高狸觉得有点不对，“是一个组织？”
陈新闭口不言，也不往下交代，抓紧抽了两口烟，等着烟圈吐出去的时候，他才缓缓点头。
“不知道叫组织，还是帮派，或者就是那群人在作怪。里面有小兵、医生，有鹰眼，有领导。”
“你详细地说一下分工。”
“领导就是发任务的，小兵负责完成，医生从中协助，鹰眼负责收尾。该找谁，做什么都是领导安排好的，给我们一张单子，看过以后把纸烧了，做好了告诉鹰眼，剩下的就不用管了，该怎么过怎么过。”
“妈的，这案子太他妈乱了。”
张鼓元最不耐烦梳理这样的人物关系。
“你讲讲你们这两起案件的始末。”看来这件事情还有的可查，但也说明他们之前的猜测方向没错，的确是一个专业的团队在协调配合。
“刘家那三口也是因为家里死了人，实在没钱下葬，他们还不愿意将就，一直把骨灰存在殡仪馆里。等着骨灰寄存的价涨上来了，他们也没办法了，这才向我们求助。因为之前给陈立元做假的死亡证明，拉尸体的时候见过老刘家的大哥，所以他们也知道我们这件事。
先是刘宝良求我们帮忙，但是这个地方有个规矩，帮忙可以，帮了一次忙，就得在这个组织里听命，让做什么都得做，不能违背。我们亲眼见过一个不做事的人被断手断脚扔到林子里等死，那个样子太可怕了。“
“所以你们帮了刘宝良，他也就成了你们之间的一份子？”
陈新点了点头。
“照这样说，小兵的家里或者本人，基本上都是‘死人’？”除非他们还做些别的买卖，要不然帮了忙的一般都是这种手段。如果能通过放贷解决问题，何苦还用这么复杂的方式？这个组织的目的不是谋财，而是实现自己的愿望。
“对，是这样，所以我们做的事你们查不到。”
谁能想到死人还会做事呢？这才真是一群“阴兵”。
“刘宝良不该把这件事告诉给刘宝义他们，就是因为这个被外人知道了，上面才让我们弄死他仨，他们死了以后，我们和鹰眼联系了一下，他来给我们收尾。具体这个鹰眼是谁，我们也不清楚，电话号码是虚拟的，声音也是假的，每次都装了变声器。。”
李然点点头，鹰眼算是这个组织里较为重要的一环，肯定不能暴露给这些小兵。至于刘家三人的死也可以解释得通，人算是他们两个招进来的，如果有了问题，一定也是他们两个来承担。浮尸案到此才真正地有了一个结果。
“那为什么要杀死陈立元呢？还有宋军是怎么回事？”
第四十九章 真相大白
“宋军是陈立元的朋友，他们从锻造厂出来以后没了工作，陈立元早已经是组织的人了，离开那个地方也是早就安排好的，但是宋军被带出来这件事就怪陈立元一时冲动，差点暴露了组织，我们和组织说了一下这件事，领导就帮宋军在殡仪馆安排了一个职位，但是没让他知道我们内部的事，不过后来在殡仪馆交接的事都是经过宋军的手。”
陈新提到他的时候，满脸愤恨。他应该也知道自己就是被这个人供出来的。
“陈立元本来不用死的，但是他怕了，他和刘家的三个人关系不错，因为自己杀了他们，天天睡不好，总到湖边溜达，就怕自己被抓到，这样的小事也要鹰眼来善后，久而久之人家也觉得烦了，就下令让我杀了他。”
“刘家三个人是用刘宝良的名义调出来的，他们来的时候带了一堆蜡烛，就是我们借着刘宝良的名义要的。因为实在没钱，以后接到任务还要烧毁，就管他们要蜡烛用。我们的一举一动组织都知道，所以就让我在陈立元喝多以后，用蜡烛闷死了他。”
杀人手法再清楚不过了，陈立元天天到外面喝酒，晚上回来基本上人事不省。陈新就趁这个好机会，将刘宝义和刘辉带来的蜡烛点燃，而后把门钥匙给了鹰眼，等着鹰眼来收拾后续。
这个组织到底是做什么的？城市里还有多少这样的“阴兵”？架在树上的监控到底是谁的手笔……还有许多为止的事情等待要案组来攻克，但是到目前为止，浮尸案和陈立元案已经到此结束了。
“李然，怎么回去？”因为陈新的坦白交代，要案组今天在中午下班，每个人都收获了一个悠闲的下午。出门的时候，高狸叫住了李然。“要不要一起出去吃个饭？”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李然当然不敢在高狸面前说出这句话，但是脑子里已经被这句话塞得满满的了。
“我不会把你是高局女儿的事说出去的，放心。”李然用手拍了拍高狸的肩膀，表示自己是个很靠谱的人，瞬间受过了一个“高公主”的白眼。
“我还怕你这个？就算你不说，其他人也未必不知道。”这话李然就听不明白了，“我和谢斌都不知道，怎么其他人还能比我们更了解你?”
高狸撇了撇嘴。“天下人分两种，一种有心，一种无心。有心人对什么都上心，事不关己也要明白个三两分。无心人就算事情找上门来也能稳如泰山，自然不会管别人的家长里短，你觉得你和谢斌算哪种?”
李然没心情和她说这些，只想早点回寝室睡觉，老远却听见孙维叫住高狸。“美女，赏脸，一起去吃个饭啊？呦，李**医也在。”
孙维这个人还挺好，就是性子太活跃，李然还就不喜欢这样跳脱的人，对他的印象也就一般。“都没吃饭呢，要不一起去吧？帅哥，走啊~”越看越不像正经人，李然在心里默默地给孙维贴了个标签。
“好啊，一起去吧。”本来他还不想答应高狸的邀约，现在听到孙维这话，生怕他对高狸有什么不规矩的举动。为了同事的人身安全，君子就要挺身而出。真是一件很值得李然骄傲的事情。
他仨还没走成，司徒静又凑了上来，“我也饿了，老远就听到你们约饭，能不能带上我啊?”司徒静的话是冲着孙维说的，人赖在高狸身上，眼睛却是看着李然的。谢斌和张鼓元最后离开的，看见这边集齐了要案组的人，也都凑上前去。
“破案了，组长不请客吗？”
“还有一堆事没弄明白，算什么破案?”剩下的麻烦才是*烦，他们要这些“阴兵”没放贷，没涉毒，处理掉的人还都是内部成员，到底是要做什么？这个组织能有多庞大，很多问题对于要案组来说还是个未知数。对于合化的未来更是一个威胁。
想到这里，每个人的内心都翻腾起正义感与使命感。“走吧，你们定地方，我付钱。”谢斌看见场面冷了下去，也有些不适应。原来在队里他是最闹腾的一个，分到要案组里却成了老大哥的角色，要照顾每个人的情绪。
“你怎么了？想什么呢？”其他人听到谢斌的话，都开心地往外走，七嘴八舌地讨论这件事。只有李然还是一脸沉重，走在队伍最后面。
“你真的不一样了，我第一次看你的时候，觉得你就是一个技术过硬的法医而已，也许后面是因为你的推理能力有些敬佩，但对于你的脾气，我一直有些偏见，是我的错。”
谢斌的手搭在李然肩上，小声对李然解释道:“但是现在我觉得，你不逊色于任何一个专业的警察，甚至比他们还要好，除了你的能力以外，最重要的就是一颗心，你是一个有心人。”
李然突然想到了高狸刚才的论调。“什么才叫有心人？当警察的心该是什么样的?”李然作为一个医学生，对心脏的结构了如指掌，却不懂人心。就像现在，他看见前面一堆人笑着，闹着，看见谢斌在他旁边对着他絮絮叨叨，却没有办法明白他们的内心真的在想什么。
“为什么你能理解刘默？这不就足够说明你是个有心人吗？这次的案子也是，你对陈新说的那番话刚好捏住了他的死穴，这也是对人心的一种理解啊。只是你在办案的时候脑筋很够用，到了生活里就不够灵光了。”
谢斌没再说话，一直冲着李然笑得灿烂，让李有些毛骨悚然的感觉。“晚上吃什么？”谢斌咂了一下嘴，“你怎么还不明白，吃什么不重要，和谁吃才重要。不能因为工作就忘了其他事情。”
谢斌望向远处的那一群狼崽子，应该是已经想好要怎么狠宰他一通了。蹦蹦哒哒跑的老远，伸手就要拦车。“你们吃什么啊？附件将就一下不行吗？”
“组长，农家乐了解一下吧，反正今天还有半天的假呢，请吃饭能不能大气一点?”
谢斌没有办法，转眼看见孙维和张鼓元已经拦好了两辆出租，只能推着李然的肩膀，抓紧走过去。有心和无心都一样，只要对得起自己，其他就让人说去吧。
第五十章 卧虎藏龙
合化市以轻工业为主，煤炭资源很少，锻造厂也在前两年城市规划的时候搬到了郊区，所以市内的环境很好，空气也很清新，算是个宜居的城市，但总是人口流出的一个城市，因为经济发展水平不高。
很少有人想要留在合化市工作，只要能考出去，谁都不想窝在家里。但是要案组的人偏偏不是这个想法。“我当年是考进了一个东北的警校，那个警校还不错，而且东北那边你们也应该知道，人高马大的，身体素质好的人一抓一大把，体能训练的时候真的跟不上。”
张鼓元喝了点酒，就把自己的家底撂了个干净。“而且我爸妈不想我走太远，他们老了以后自己在家也不方便，我还是要回来。所以警校毕业以后我就回来工作了，先在区里的警局待了两年，然后被周队提拔上来的。”
谢斌和张鼓元在刑警大队的时候就认识，只不过感情没有那么好而已。“组长原来在刑警大队的时候傲的不行，我们可都不太看得上他。”多喝了些酒，张鼓元就忘乎所以，在饭桌上毫不留情地揭露谢斌。
“但是他的履历也真让人佩服，西南警校毕业的，肯定比我们这样的好太多了。我们俩一个西南一个东北，差的挺远，但是现在都在一起工作，也是缘分啊。”其他人都看着张鼓元笑，不参与他们之间唠家常的活动。
李然一会看看谢斌，一会看看张鼓元，饶是他没什么情商，也能看得出来谢斌的尴尬。“自己喝多了撂底不算，还揭我老底，死不死啊你。”谢斌拿手一拍张鼓元，他就要往下倒，这人实在是喝太多了。
“谢队讲讲你在警校时候的事呗。”司徒静很好奇其他人的人生履历，自己反正没什么特别的，就是高考成绩不好，但是不近视，身体素质还好，警校和军校都想试试。家里在警察局里有点门道，司徒静也熟悉这些，后来就进了警校，刚毕业就被分到市局。
没想到要案组里有背景的人不少，但大家从来不会对她们有偏见，这两个姑娘在平时破案的时候有多拼命，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努力不是被人理解的理由，但是努力换取了成绩就是令人敬佩的了。
不管是高局的千金，还是小有门道的司徒静，两个人都可以算有天赋而且够努力的人。她们好的不只是命，高狸这个技术流已经是行业里的翘楚了，司徒静把枪玩的六成一匹，近身格斗也不差。
“六神和斌哥不是同学吗？讲讲你们大学的事？”李然也接着司徒静的话头凑趣，他是真的好奇谢斌的大学生活。
“喵喵，为什么你叫六神啊？”司徒静没事就喜欢调戏林淼淼，总要把林淼淼逗得面红耳赤才算作罢。起外号就算是她逗弄林淼淼的一个方法，她总说林淼淼像猫一样精致，平时羞答答的还像个软萌的小姑娘，叫喵喵刚合适。
“我不告诉你！”林淼淼被逗狠了，也会没什么力度地“生气”，只是装个样子出来给自己壮胆，司徒静这样的女流氓才不怕他呢。
“他不是叫林淼淼吗？六个水，我们觉得他本名太女气了，叫着都难受，就给他起外号。一开始叫他六水，后来大一下学期进了夏天，他总喜欢用六神花露水，每天身上都是香香的，在一个男生寝室，这是多不容易的事啊，我们就把他的外号改成了六神。”
谢斌笑着开始给其他人解密，只要不涉及到自己，怎么都行。林淼淼一脸哀怨地看着他，他也毫无反应。“但是淼淼是真的神，我一直觉得他在痕检科干到现在是屈才了，到我们要案组真的是来对了，我挖到宝了。”
他这样抬举林淼淼，自然让大家都开始对林淼淼的过去产生了兴趣，“谢哥，说说喵喵呗？”
“叫什么喵喵，叫淼哥，我们淼哥可帅了！”谢斌一脸的得意，就像是看着自家孩子考上大学的老父亲一样。众人都有些好奇谢斌的后话。
“我们警校大三以后就要跟着当地的警察局出警了，有一次淼哥凭着一己之力破案，搜证搜的那叫一个行云流水，事无巨细。”且不说谢斌的描述恰当与否，表述有没有夸张的成分，总之林淼淼之前的英雄事迹瞬间引起了所有人的好奇。
“淼哥是怎么破案的？”“得了，得了，就是个小案子，搜证到位了基本就解决了。”其实破案大抵如此，只要证据链足够充分，指控谁都是有底气的。
“好了，不说这个了，出来休息就是要好好休息，还说什么案子？”林淼淼把这个话题揭过去，“说说你们的情况吧，你们都是本地人吗？”
林淼淼是土生土长的合化人，大学时期他和谢斌投缘，也有这样一份老乡情谊在，所以谢斌要回到合化工作的时候，林淼淼也算是义无反顾地跟着他回来。“我不是，我是北方人。”孙维大学是在合化上的，所以毕业以后就留到了合化。
“能留下来的也都是有能力的人。”司徒静感叹了一句，合化警校在全国范围内不算是个很优秀的学校，而合化市局还是个比较好的去处，即便有一些地域保护政策，但是市局里面的人都是外地更好的学校里毕业的警校生，可以说是天之骄子，自然也就傲气一些。
“我也是因为运气好，跟了一个案子，被周队发现了，他就把我留下来了。”
三句话不离本行，警察这个行业就是这样，天生对案件敏感，说是餐桌上不提公事，还是忍不住要说道案件，这回林淼淼也来了兴趣。“什么案子？”
“那案子还真挺玄的，密室杀人，死者是被吊死在风扇上面的，颈骨勒断了。房间里的门窗都关的好好的，没有一点被撬动的痕迹，地板上也没有脚印，房间里一点打斗的痕迹都没有。现场被处理地非常干净，而且什么都不缺。”
孙维描绘地绘声绘色，像是现在就处在凶案现场一样。众人都被他的描述吸引住了。“除了验尸能说明是他杀，剩下根本看不出是凶案现场，就像是自杀一样。”
第五十一章 悬案四起
“那后来是怎么解决的？”司徒静抱着高狸的一只胳膊问道，高狸若有所思的样子。“后来就从身边的人开始排查，先排查和他有矛盾的人，锁定了几个没有不在场证明的犯罪嫌疑人，后来又慢慢调查，最后锁定了一个叫范成新的人。”
孙维喝了一口酒，继续给他们讲故事。“那个人和死者是上下级关系，范成新是个乡下来打工的人，总被死者瞧不起，而且死者也是个不怎么受人待见的人，结怨挺多的，死之前还因为一些小事打过范成新。
这样杀人动机成立了，还有时间作案，最后调查的结果发现死者是被皮带勒死的，刚好和范成新的一条皮带一模一样的，然后范成新也就认罪了。再没多说什么，这个案子也就结案了。”
“那周队是怎么发现你的呢？”听了一大通，发现这事和孙维没什么关系，他一个画画的能起什么作用。“我当时把作案工具画出来了。”孙维挠挠头，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其他人听见以后，赞叹和笑声并存。
高狸的眉头却越皱越紧，李然发现了她的不对。“怎么了？”他还以为是高狸有什么不舒服的。“这个案子我听过类似的。”
众人的视线又从孙维的身上转移到高狸。“这个案子应该是几年前了，还是我上高中的时候听说的，大概五六年，我爸经手的案子。”
谢斌点了点头，高局长在走上这个位置之前也是一个极其优秀的刑警，立过二等功，而且不止一次，多少次出入枪林弹雨和死亡擦肩。要案组筹备的时候，谢斌有幸在周建的引荐下见过高局一面，刑警的风范还没落下，眼神凌厉，让谢斌很有压力。
“我是事后看到官方通报，才知道这件事，回去查案宗应该也都查得出来。也是在自己家里被人谋杀，凶手用刀子捅进了死者的心脏，刀子就在死者旁边，连凶器都不用验证了。发现死者的时候，死者就在自己的浴缸里，被水泡得尸体有点肿大，法医不太能辨认出来具体的死亡时间，所以犯罪嫌疑人的排查范围很大。
这个死者也是个小老板，有点积蓄，还对公司里面的一些姑娘不太礼貌，平时做事也挺苛刻的，底下人没有对他没意见的。最后排查出来的一个结果是他的女员工，受过他的性侵害，所以怀恨在心。“
“一个男人能反抗不过女人？现场还是没什么斗争的痕迹吗？”高狸摇摇头，“一点没有，反正后来那个女人交代是给先下了*，然后下的手，反正她自己都认罪了，最后也就结案了。”
李然的眉头皱了起来，听高狸的意思，这个案子还有隐情。刚想继续问下去，谢斌也开口了。“这样的案子不少，虽然不能分成一类，但是相似点都很多。首先、现场都没有任何挣扎的迹象，看上去是熟人作案。
其次、受害者都是一些社会上的毒瘤，为富不仁的人，杀了他们还有些替天行道的感觉。最后，凶手的收尾工作做得非常干净利落，但也绝对不是毫无漏洞，世界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作案手法，就像这次……“
李然马上反应过来，“鹰眼”。众人被带回了上一个案子里，如果不是李然提到这件事，其他人根本没想到这个可能。“这些案子需不需要再翻查一遍？”张鼓元即使喝多了，面对工作的时候还是表现出了一个该有的专业样子。
“翻查这些东西没有一个固定的时间开头，你说我们是从十年前开查，还是二十年前，还是前几个月？总不能追溯到最早的一个吧。”
“而且只有这两件，说不定压根就是我们想多了？”
众人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怎么也没个结果。前一个案子的影响和隐患还在，要案组的每个人都笼罩在事情没有完全结束的阴影之下，这时候想到什么都是可能的。
“今天就好好地休息一下，等明天上班再捋个思路出来，休息时间不谈工作。”谢斌的一句话，让众人又回到了轻松的氛围里。只有李然还在想“鹰眼”的事情，表情凝重。
“李然，李然！”孙维的几声叫喊把李然拉到了现实生活中来。“说说你吧，聊聊你的大学生活？”
“我没什么好说的，不过就是正常上课，平常和大家一起工作，剩下没有什么特别的啊。”
谢斌咂了咂舌，“你说说你的朋友吧。”
朋友，这个词很少出现在李然的生活里。他从小就是个孤僻的孩子，喜欢独来独往，别人都在一起玩的时候，他更喜欢自己在角落里安安静静地看书。久而久之，其他人也就不会再去叫他一起玩。
“我的朋友……”李然迅速地在脑海里搜索，却没有发现合适的人。场面一下子就冷了起来，“算了，说说你的室友吧。住寝室这么久了，一定会有室友的。”高狸替李然解围道，看样子就知道李然是个冷情的人，说到朋友的话题总会有些伤害。
“我室友也没什么好说的，平常在寝室只有睡觉的时候才能见到一面，通常我一回去，他们就已经睡着了，灯都没开，谁是谁都分不出来，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李然有些不耐烦的样子，很想跳过这个话题，越是这样，其他人对他八卦的心思就越盛。“你们不一起上课吗？你们有没有什么变态的体能训练？大学生活都过去那么久了，怎么还能有说不出来的呢？”
张鼓元最不喜欢这样吞吞吐吐的说话风格，就像挤牙膏一样。他是个没什么耐心的人，平常对待周围的人也是如此，很少有足够的耐心等他们适应环境，所以林淼淼这样腼腆的人和张鼓元并不熟识。
“正常上课而已，没什么可说的。室友都是本地人，警校里很少有外地人的身影，平常学校管的严。除了我以外，他们都是乖孩子不往外跑，毕竟跑出去一次代价挺大的，不光是被处分，还有一些惩罚措施，不过我也没太了解这件事。”李然想到这里就笑了一下，“毕竟老师对我挺好的，学校那边有他打点。”
第五十二章 学校风波
“要不我给你们讲个军训的时候发生的命案？”李然也知道自己有些扫兴，感觉对不起他们，但是聊来聊去只有命案这种事情才能引起他的注意，学校里面琐碎的东西都没有办法让他提起兴趣。
谢斌叹了一口气，让这个孩子和他们交心实在是太困难了。“说吧，说吧，刚好是我们本行。”
李然长舒一口气，如释重负的样子反倒逗笑了要案组的人。“我们学校军训的时候到野外拉练，有一项是负重五公里，绕着山头跑一圈。也不算是山，不过是一个地势高点的树林，一堆人排成一溜跑。”
他用自己冷清的声音娓娓道来，外面的天已经有些黑了，要案组已经在这间店里待了两个多小时，桌子上的菜早就没了热气，但是因为在夏天，没人会觉得难受，而是聚精会神地听李然讲故事。昏黄的灯光配着他们聊天的内容，感觉气氛刚刚好。
“我们就一趟跑着，结果最后点名的时候少了一个人，我也忘了他叫什么名字，教官和老师都上山找，几个班的负责人跟在老师后面。我们其他人因为这件事倒得了一个休息的下午。
晚上，从宿舍的窗外看去，还能看到远处星星点点的火光，都是在找这个人的。第二天一早，我们就听说他死在了林间的一条河里，但是法医鉴定的结果有些超出我们的接受范围。”
李然停了下来，因为他发现司徒静抱着高狸的手慢慢缩紧，好像是一副害怕的样子，张鼓元也穿上了外套，其他人都不自觉地凑到了一起，林淼淼贴着谢斌，越来越近。
他轻笑了一下，继续说道：“法医的鉴定结果是，这个人已经死亡48小时以上了，但是明明早上点名的时候他还在。”高狸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冷战，脸上的表情也有些痛苦，看来是司徒静的手缩得太紧，勒疼了她。
“你们知道后面的情况吗？”其他人配合地点了点头，都将目光死死地凝在李然身上。“那你们现在看看身后。”
“啊！”司徒静大叫出声，伴着李然的狂笑，和众人的被吓到发出来的声音。“骗你们的啊，如果学校真的出现了这种状况，那消息还能封锁住？你们可能不知道这种事吗？”李然摇了摇头。
“好小子，现在都敢这样对付我们了？”谢斌趁着位置方便，按住了李然的肩头。“有怨报怨，有仇报仇，兄弟们，揍！”要案组这个愉快的下午就在李然的“悲惨生活”中落下了帷幕。
因为调休，高狸还有个半天的假期，刚好安排在了第二天上午。所以别人开工的时候，高狸还能美美地睡上一觉，然后在下午两点赶到了要案组，迎接她的是空无一人的办公室。高狸感觉情况不对，立刻掏出手机打给李然，却发现他的手机就在桌子上。
如果这事是张鼓元干出来的，她还相信，但是李然这样仔细的人怎么会做出这样不靠谱的事。
“你在找什么？”
高狸吓了一跳，转头一看，自己要找的人就站在自己身后。“你干什么？人吓人吓死人，不知道吗？”李然有些抱歉，脸上露出了尴尬的神色。高狸也不是存心埋怨他，只是被吓了一跳，有些反应不过来而已。“对不起。”两个声音重叠在一起，李然的脸上露出了诧异的神色，而高狸则换上了尴尬的表情。
“对了，他们人呢？”
“在育英中学，那边出事了。”
一大早，谢斌就接到了出警的任务，说是有一个学生下午还在班里上课，晚上没回家，第二天一早在北化的一片树林里找到了她的尸体。这本来不该归他们管，但是现场的情况比较复杂，区警察局看了一眼就觉得自己没法搞定，只能将案件移交到要案组。
本来还以为是区警察局偷懒不作为，才让他们管这件事，谢斌也就带着几个人到了现场，没想到现场的情况异常复杂，他们马上将尸体运到了警局，让李然进行验尸，果真验出了一些情况。
“根据尸检结果显示，死者的死亡时间在24小时以上，尸斑能全部压退，羊皮纸样板形成，角膜高度浑浊、巩膜黑斑出现、口腔粘膜及眼结合膜自溶。死亡原因是窒息死亡，死者肺部有伤口，是被这把刀扎的。尸体的指尖和鞋底都有很多泥土，说明死前痛苦挣扎了十几分钟。”
初步的鉴定结果就是这样，但这已经超出了要案组其他成员的接受范围。“怎么可能？她明明下午的时候还在班里上学，不过就是一晚上的事，怎么就能……”张鼓元突然想到了昨天李然讲的故事。
“你……你昨天讲的？”
所有人都想到了这件事，马上将目光投到李然身上。李然舔了舔嘴唇，“我昨天讲的确有其事，是我从一个人口中听来的，而且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听说的时候真的只当鬼故事听，谁知道真的会发生这样的巧合啊？”
除了巧合，没有一个人能用一个完美的理由来解释这件事情。“有没有什么科学的方法能解释她的死亡时间和‘应该’的死亡时间对不上的这件事？”
谢斌更在意眼下的这个案子，如果真的让他来相信是超自然的力量做了一切工作，他这个警察也不用当了。
“夏季出现这种情况的确会加快，但是死亡时间也不会低于二十小时。我的尸检结果应该是真实可信的。”李然面对着谢斌，坚定地说道，如果是以前，他可能理都不理，没人会怀疑他的专业水准，但是现在他思考的东西越来越多，为人处世也变得柔和起来。
“既然尸体上面已经没有办法下功夫了，接下来的调查，我们不如从监控下手，看看下午众目睽睽之中的人，到底是不是死者。”李然给出了新的思路，也是众人心里想的一个方向。
尸体不会说谎，但是活人会伪造。这也是李默教给李然的一句话，现在更被他奉为金科玉律。“如果是死人和活人，你们会更相信谁？”众人沉默了，他们也没有一个合理的说法解读这件事，现在只是简单搜查的现场，然后走访了育英中学。
第五十三章 报应不爽
尸体不会骗人，但是能说出来的话也挺少的。现在要案组的人根据李然提供的尸检报告能知道死者死亡的时间和原因，剩下的一些细节只能到现场去勘察。李然本就不是正式的警员，而且自己还是个学生，自然不能把生活的中心都放在警局里。
征得谢斌的同意后，结束了尸检工作，李然就回到学校上课去了。已经连着几天，李然都是在警局休息的，只有昨天晚上回到了学校一趟，还发现自己的室友都不在寝室，直到入睡也只有自己一个人。
没想到第二天，验尸结束回到学校的时候还是这样。尽管李然不是一个多事的人，但是也忍不住去想寝室空无一人的原因，甚至忘记了刚刚接触的案子。
思绪飞驰的时候，李然想起谢斌提到的关于朋友的话题，自己对身边的人太过冷漠，甚至于室友都不知所踪，他也没有一个渠道能打听到他们的情况。
正在李然东想西想的时候，三个室友结伴回来，第一个进门的郑新雨眼眶还泛着红，他们进来的时候显然没有料到李然会在寝室，进来的时候都是一愣。郑新雨平常是最要面子的一个人，看见李然的第一刻，他就转头把眼角的泪水擦掉，然后摆出了一个勉强的微笑。
李然有些不知所措，向他点了点头。室友们都是很好相处的人，没有谁的脾气是特别不容人的，即便李然这么冷淡，不合群，他们还都是抱着理解的态度，所以寝室的关系并不尴尬。剩下的两个人看到李然，也是一副欲说还休的样子，简单打了招呼就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了。
李然抿了抿嘴，想到林淼淼和谢斌的关系，他何尝不期待有那样一个好朋友呢？但是现在看来，一切问题都出在自己身上，如果想要收获那样的友情，只能自己先做出改变。李然拿出寝室里囤的一次性纸杯，从饮水机接了一杯水，递到郑新雨手上。
“你怎么了？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因为他这一句话，寝室里的气氛都不一样了。三双眼睛睁大了盯着他，像是听到什么奇闻一样。郑新雨也愣住了，有些不知所措，忘记去接李然手里的水。
场面有些尴尬，李然不自觉地咳了一声，像是给郑新雨咳回了神。“谢谢。”郑新雨慌忙接过李然手里的杯子。除了一句道谢，郑新雨也没说别的话，李然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有些尴尬地站在郑新雨的椅子旁边。
“李然，你是不是在市局工作？知道要案组吗？”听到陆华的发问，李然点了点头。李鑫走了过来，戳了一下郑新雨。“他在市局，肯定知道一些消息。”听到这里，李然大概明白了，三个室友一定有些需要帮忙的地方。
“没关系，有事的话就说出来，说不定我真的可以帮到你们。”郑新雨还是把头低着，一言不发。陆华是个急性子，最看不了这样拖拖拉拉的。“新雨的妹妹死了，是被人用刀在肺上开了个洞，听说现在这个案子移交给市局的要案组了，不知道你有没有什么消息？”
北化密林，这是高狸第一次到案发现场。
合化的四个方位有明显的不同，西郊的锻造厂是为数不多的重工业基地，东边是一大片果林和风景区，南边的农业区分布比较广，北边有些林地，地势也比较高。现在算是初秋，气温开始下降，就算是白天到了这里，也觉得有些阴冷。
合化的西北部有一个火葬场，和殡仪馆是一体的，离这个密林也不算远，由此可以想见，这个密林也是个人迹罕至的地方，市区内没有公交车通到这里，就连电子地图到这里都没了导航，不少人走进了林子就没走出去了。
一个十六七岁的姑娘，如果想要到密林这边，一定是打车才可以的。就在要案组查案的同时，各大新闻媒体已经铺天盖地报道了这一恶**件，警方也发出悬赏令，如果有能提供线索的人，警局会给予相应的奖励。
可是这么长时间，根本没人来提供任何线索，警方了解到的一点东西都是从家属和同学嘴里说出来的。
死者名叫郑新羽，在育英中学读高三，年仅十七岁。平时在学校里沉默寡言，不太喜欢说话，和班上同学相处得也不太好，而且成绩排在中游，长相也不出挑，应该就是一个很普通的女孩。
但她并不是一个籍籍无名的人，与之相反，她在学校里是出了名的可怕。虽然郑新羽和校内的人来往较少，但是校外的人她认识的可不少，很小就在社会上混的一些人都认识这个姑娘，平常的人际交往十分复杂。
而且她在校内的风评并不普通。十六七岁正是防“早恋”最为严重的时候，尤其是到了高中，学生都有些懵懂的想法，她自然也是一样。如果她看上了哪个男生，要是被她知道了这个人身边有其他的异性朋友，一定会被约谈，先是出言警告，屡教不改的就有麻烦了。
这样的事情老师根本管不了，校外的那帮人都很滑头，民警也抓不着他们，而且很多时候只要没闹出事，在大人眼里不过就是小孩子的争风吃醋，却没想到最后的情况愈演愈烈。诸如此类的事情不少，总之，郑新羽死了以后，校内有不少人都长出一口气。
在家长眼里，自己的孩子当然不是别人口中的那样。郑新羽的父母都是高知，而且在大学任教，平常对待孩子也挺有耐心的。她还有个哥哥，在合化市的一所警校念书，两人关系也不错，只是随着年龄增长，郑新羽越来越有自己的主见，和家人之间的沟通也少了许多。
女儿在学校的一举一动，父母并不是毫无所知，老师因为郑新羽的一些举动也和郑新羽的父母沟通过许多次，但是因为郑氏夫妻坚持说教的方式引导孩子，对于这种恶**件也从来没有管控太多，久而久之老师也明白了，找家长并不能解决问题。
而且还会给自己带来不必要的麻烦，郑氏夫妻后来又很少从老师口中听到郑新羽的消息，自然也以为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却没想到自己的女儿会遭受这样的事情。
第五十四章 校园毒瘤
随着对郑新羽的了解逐渐加深，高狸身为警察，对死者的同情早就灰飞烟灭。她也是从这个年纪过来的，而且因为家世背景的问题，被孤立的情况时常发生，受到的校园霸凌也不算少，听起来可笑，警察的女儿也会在学校里被欺负得那么惨。
郑新羽的事件着实让高狸有些不好的联想和回忆，但是一码归一码。身为警察，找出事情真相，还死者一个公道还是必要的。高狸随着谢斌踏入了密林。
这片树林挺大的，连着合化还有北边的一个城市。北方的树木大多高耸粗壮，遮天蔽日，让人进来以后分不清方向，有些树还挂上了蓝牌，说明年头甚久。这片密林一共有两个守林人看着，合化这边有一半的地盘，守林人的小屋接近树林的入口。
郑新羽的尸体也是他发现的。“我早上五点上班，要骑自行车绕着林子走一圈，等骑到北边的时候，天都大亮了，就看见一个人躺在地上，原来还以为喝多了酒走不出去的，等我骑到她身边才发现是个尸体。
地上全是血，脸倒扣着，埋在地上，我也不敢翻动她，就赶快骑了出去打电话报警，然后到这里守着现场。应该只有我一个人来过，所以这边是没人破坏的。”守林的大爷是个退休职工，原来是锻造厂的，身体一直不错，退休以后也想找点事做，刚好这里需要守林人。
老头今年七十了，耳不聋眼不花，头脑清晰，身体也好。以前遇到过一些喝多了走不出去，最后冻死在林子里，或者不经事的孩子到林子里探险，然后迷失在林中，最后死亡的。所以大爷保护现场的意识还很清晰，描述场景也干净利落，丝毫没有惊惧的神色。
高狸点了点头，谢过大爷，然后向谢斌身边走去。尸体被发现的时候是趴在地上的，林中的一些土被染上了血红色，过了一天已经干涸了。按理说凶案发生在林中，路上一定会留下一些脚印，但是留下的脚印只有一个人的，而且对照了以后发现是郑新羽留下来的。
高狸抬头望了望高处，树上也没有什么可疑的痕迹，凶手总不能是个武林高手，还会飞檐走壁吧。地上还有一圈自行车轮胎的轨迹，不用想就知道是守林人留下来的，他们查案的时候都会穿上鞋套，留下的痕迹并不明显，所以自行车留下的车辙印就是最接近死者的痕迹。
”这是我们第一次出警拍回来的照片，你看看吧。”谢斌从文件夹里拿出一叠照片递给高狸，高狸一张一张地翻看着。第一张是现场的情况，尸体背部朝上，隐隐能看到胸口接触的地面上有些血迹，尸体旁边的一串脚印正是死者本人的。
第二张是尸体翻过来的样子，刀已经没了，只留下一个血口，死者眼睛大张，指甲里还有些土。剩下的几张图片不过是放大了死者的细节，没有什么有用的价值。“老大，这个案子有点类似于我们昨天提到的那两个啊，而且和李然讲的那个故事也有相似之处。”
不止她一个人有这种想法，林淼淼也是这样想的，他和孙维正在学校了解情况。李然下午做尸检报告的时候提到了，如果死亡时间对不上，还是去查查监控才可靠。林淼淼和孙维联系了育英中学的领导，得到了高三二班的监控录像。
这一段视频是教室后门的监控，根据画面显示，下午两点，学生们开始上课的时候，有个穿着校服的女生姗姗来迟，还带着口罩，一句话也不说，直接从后门进了班级。老师们和同学见怪不怪，很少有人在意她闹出来的声音。
“这就是郑新羽。”旁边的老师提示了一下，林淼淼和孙维就紧盯着电脑屏幕，那个女生把口罩摘了下来，然后马上趴到课桌上补觉，这一节课基本上没有什么动静。等到下课铃响，郑新羽才把头抬起来，但是下半张脸还是埋在臂弯里。晚上放学的时候，视频里的女生站了起来，戴上口罩然后离开了。
“有没有教室正面的监控？”孙维极力地想看清那个女生的正脸，他越来越相信李然的说法，监控里的女生可能不是死者。学校领导点了点头，然后调出了另一段视频。另一段视频拍摄的距离较远，可能辨别不出人脸来，但是对孙维来说还不成问题。
他直接将视频快进到那个女生站起来，露出整张脸的一瞬间。“返回……”他仔细地盯着视频里的人脸，手还不停地在桌面上划动，像是要把人脸描摹出来一样。林淼淼帮他一遍一遍地返回，再播放，旁边的老师都有些不耐烦了，林淼淼还是耐性满满。
”这不对啊，有问题啊。”重复了十几遍，孙维还是有些疑惑。“我们要拷贝一份这段监控，麻烦你们了。”校领导的脸色已经不太好了，自己还有事要做，没时间陪着两个警员在这里一遍一遍地翻看不到两秒的视频。
如果出事的是别人，可能校领导也不会是这个态度，正因为是郑新羽，校领导反倒有些希望这个案子不要抓到凶手，毕竟这个女生太能兴风作浪，她在社会上遇到的那些人连老师都不放在眼里，而且特别滑头，根本抓不到，如果郑新羽的死能让他们消停一阵，郑新羽死的也算有价值。
林淼淼看出来他们的心思，叫停了孙维一遍一遍重复录像的行为，然后从电脑上拷贝了这一份监控视频，准备拿回去给高狸分析一下。而后，两人又去郑新羽的所在班级谈查了一下。教室里的同学还在上课，听说有警察来做调查，所有人都转移到其他的空教室去，把这一间让给他们。
林淼淼和孙维到教室的时候，刚好赶上学生们拿着课本和书包从教室里出来，他们三两成群地走出教室，有些人匆匆忙忙地瞥了林淼淼和孙维一眼，眼中充满了好奇和探究，但是没有同情和感伤。还有些人在小声地讨论着他们的来意。
林淼淼一眼就看到了一个穿校服的男生，他也看着他们两个，只不过眼神里写着欲言又止。
第五十五章 机缘巧合
“死的那个是你的妹妹？”在李然眼中，他能接触到的都有一个固定的名称叫做尸体，或者叫做死者。郑新雨点点头，“你能帮帮我吗？我想去市局了解一下情况。”李然也不知道这个情况怎么处理。
“我现在除了给你妹妹做了个尸检，剩下的情况一概不知，要案组应该已经和你们聊过了，要不你和我说说情况？”这个案子本来是不需要李然插手的，一是考虑他前段时间工作太辛苦，想要给他放一个假。再者，李然还是个警校的在读生，自然没那么多时间混在警局。
“我这段时间一直在学校里，昨天晚上接到我爸妈打来的电话，说是我妹妹晚上没有回家，我和陆华还有李鑫去找了一圈，结果凌晨的时候接到通知，让我们去认尸。”
郑新雨说到这里还有些眼眶泛红，李然看着也不忍心。他们以后都是要当警察的人，如此的生离死别怕是要见多了，却没想到面对自己亲人的尸体，会是怎样一种处境。
李然也没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现在去市局可能也没人接待他们，谢斌应该就在现场。“我帮你问问吧。”郑新雨点头如捣蒜，连声道谢，陆华和李鑫的脸上也有了几分光彩，平时的李然虽然有些冷漠，但是有事的时候还是能挺身而出。
“组长？”李然平常都叫名字或者斌哥，很少用职位去称呼谢斌，但是这次他在同学的面前打电话，还是要注意分寸，不能显露出和警局的人很亲切的样子，省的有心人嫉妒。谢斌不懂李然的心里活动，还以为他犯了什么毛病呢。
“怎么了？”
“组长，我想问一下，我们这次调查的案子死者是叫郑新羽吗？她是我一个室友的妹妹，现在家属想了解一下具体情况，看看调查进行到哪一步了。”谢斌这边的现场勘探已经接近了尾声，看看手表也是晚上六点左右了。
“这样，把你同学带过来，我和他聊一聊吧。”李然应下了。
警校建在市区的东北部，也是地势高的地方，从现场到警局和从学校到警局应该是差不多的路程。听声音谢斌那边已经要收队了，李然就直接带着郑新雨到了警察局门口，刚好和下车的谢斌碰到。
“死者家属吗？请移步审讯室。”谢斌看了李然一眼，旁边的高狸也和李然打了个招呼。几人一起走向审讯室。
郑新雨是李然的室友，所以李然不方便进去，就待在审讯室外等着，谢斌和高狸两个人坐在审讯室里，面对着郑新雨。因为是熟人的朋友，还有些巧合的意味，这个气氛也不好拿捏。
“你是死者的哥哥？”郑新雨点了点头，他还沉浸在自己悲伤的情绪中，这样能用动作回答的问题就不愿意张口。高狸也能理解他的情绪，但是作为警察，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例行公事一样回答：“节哀顺变。”
郑新雨又点了点头，作为回应。“听说你是李然的室友？那就也是警校生，以后当了警察，面对这种生离死别的事情还多着呢，现在就当是习惯吧。”谢斌这话说的毫不客气，如果从一个前辈的角度出发，可能是有教导的意味在。
但是面对着死者家属，如果说出这种话，那还真是不招人待见，就连一旁的高狸都想吐槽他，即便自己知道他没什么不敬的心思，但是这样说话实在太过分。怎么现在要案组的情商标准是参照着李然来的吗？为什么好的不学，偏学李然的短处呢？
李然还不知道高狸怎样腹诽自己，他带着耳机，死死地盯着里面的三个人。林淼淼也从学校赶了回来，来到李然旁边，一起听谢斌和高狸的审讯。
“咳咳，言归正传，麻烦你客观地评价一下你的妹妹，具体说说她平常的人际交往和社会关系。”高狸不信，一个能为妹妹这样着急上火的哥哥，会比家长知道的还要少。有些事情郑新羽可能瞒着自己的父母，但是她如果要找一个倾诉对象，哥哥一定是首要选择。
看上去他们的关系还不错，如果这只是表面现象，那也能说明一定的问题。如果事实真像自己猜测的那样，这次审讯一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我妹妹平常的人际交往确实比较复杂，和社会上的无业游民来往较多，身边有很多不良分子。这回我也怀疑是他们害了我妹妹。”
李然听得认真，林淼淼却有些不解。“你在怀疑他？”李然不懂林淼淼的这个疑问从何而来？“淼哥这……怎么说？”林淼淼解释道：“你这副聚精会神的样子像是面对一个犯罪嫌疑人，而不是面对死者家属，你的室友，你了解的人。”
李然不懂这里面有什么冲突，但还是很耐心地解释了自己的状况。“他是我的室友，是死者家属，但不妨碍他可能成为犯罪嫌疑人，甚至是最后的凶手，只要证据足够充分，谁都有动手的可能，这和我了不了解他没有任何关系，即便我足够相信他，也永远不能为他的人品打包票，谁也不能做出这样的承诺，连证明自己都未必能做到。”
林淼淼听到以后，笑着点点头。“你知道吗？你就是天生的警察和谢斌一样，甚至比他更优秀。推理的时候思路清晰，搜证的时候胆大心细，而且有很强的直觉，在案子发展到瓶颈期，你的直觉和猜测总会给我们带来一个不一样的思路，然后让我们找到答案。”
李然本就喜欢林淼淼沉稳安静的性格，他觉得这是他在要案组最能说得上话的人。但是碍于性格的拘束，他很少表露对林淼淼的亲近。现在被自己想要亲近的人夸赞了，开心更是成倍地增长。
审讯室外的气氛不错，里面的气氛可就相对沉重了，郑新羽还在滔滔不绝地讲述自己的推理。“您想想，我妹妹虽然平常和同学的关系不好，甚至到了言语或行为冲突的地步，但是绝对不会出现这样的恶**件。
试问有哪一个普通的高中生，会在发生这种程度的矛盾以后就痛下杀手，而且有时间、机会和能力将我妹妹的尸体抛到北化去？北化可不是一个高中生能去的。”
第五十六章 疑点重重
“等等！”高狸立刻叫停了郑新雨的推理。李然的眉头一阵紧锁，林淼淼的手指在桌面上轻敲，这是他紧张或者集中精力的一个小特点。“你凭什么说抛尸？为什么北化不是第一案发现场？”高狸微微眯起了双眼，谢斌也一改之前的懒散，变得专注认真。
这样巨大的压力下，郑新雨并未表现出任何不妥，而是饶有条理的解释了自己的意图。“因为我假设的犯罪嫌疑人是高中生，是我妹妹的同班同学，他们怎么会有时间和机会在北化的密林中作案呢？最大的可能就是抛尸，但高中生能起心杀人还掩盖得这么好，怎么可能呢？”
高狸笑了一下，“不要因为你是警校生，就在这里给你妹妹的死妄下判断。我们既然接手了这个案子就一定会查明真相，将凶手捉拿归案。我觉得你还是抱着相信我们并且配合的态度，才能达到你最终的目的。”
郑新雨眉毛一挑，没有说话，但是不相信的态度已经摆出来了。谢斌也不说话，只是注视着他，高狸也在观察眼前这个比自己小三岁的男生。李然自郑新雨说出了自己的推理后，攥紧的拳头就没有松开过，现在听见他这样说话，立刻起身，想要走到审讯室里，却被林淼淼拦住。“我们还有其他事情要做，先别着急。”
审讯室里的人开口了。“对不起，我知道是我刚愎自用了，但是我真的很希望杀死我妹妹的凶手能早日捉拿归案。可能郑新羽对于她的老师、同学们来说是个不好的人，但是对于我的父母，对于我来说，她是我们的家人，没了她，家就不完整了。希望你们理解我的心情，我也会全力配合的。”
谢斌点了点头，“既然这样，那我就再问你几个问题，你见没见过你妹妹身边那些所谓的朋友？他们是什么样子的？”林淼淼听到谢斌问起这个问题，马上发消息把孙维从楼下的办公室叫了上来。
“你可以想一下，然后我们会有画像师根据你的描述画出这个人，你描述的越详细，他画出来的也就越准确。”
孙维拿着画板，匆匆忙忙地赶到了审讯室，和谢斌还有高狸打了个招呼就坐下了。“你要描述的人是？”
“他是我妹妹的一个朋友，是一个学校的朋友，好像还是同班同学。他平常什么样我不知道，但是我带着我妹妹吃饭的时候遇到过他，总觉得他的眼神里有些不对的地方，所以印象深刻。社会上的那些人我真的一个都没见过，如果画心理画像，可以去奶茶店打听一下。”
孙维点点头，“你把这个学生描述出来就行。”
“我那天看见他的时候，他穿着校服，背着书包，从校外赶回去。平头，有点瘦，但是挺高的。五官没太看清，就是一个普通人，但是眼睛挺大挺亮。”这样的描述太泛泛了，谢斌都有些挠头。“就没有什么更详细的描述吗？”
孙维倒是一直低头作画。“实在记不清了，脸也挺瘦的，挺普通的一个人，鼻子不太挺，嘴是什么样子没注意到，不是招风耳。”让郑新雨对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人，有更深刻的印象也的确是一件困难的事。
“你看看是不是这个样子？”孙维拿出自己画的图，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跃然于纸上。男生偏瘦，尖脸，眼睛很大很亮，鼻梁不算高耸，嘴唇微薄。郑新雨点了点头，“没错，就是他。”孙维的嘴角勾起了一个异常的弧度。
“好的，那就没什么事了，后续有什么情况的话，我们一定会及时通知到家属。”谢斌简单嘱咐了几句就让郑新雨离开了，李然握着手机站在楼梯口等他，看到郑新雨以后，就和他一起回了学校。
孙维和高狸没有离开审讯室，“怎么，还有什么事？”不是高狸不想走，而是她要起身的时候被孙维拉住了。“知道我为什么能画出这副画像吗？”“因为你厉害。”孙维平时就是喜欢这样开玩笑，高狸也没当回事。
“不是。”孙维一脸严肃地看着高狸。“因为这个孩子我见过，而且他现在就在我们的办公室，司徒静和张鼓元正看着他呢。”谢斌也收到了孙维的信息，送郑新雨出去后，又折回了审讯室那层楼。
透过单层玻璃看见刚才出现在孙维画上的男孩就坐在审讯室里，谢斌感觉有些诧异。“现在的效率这么高吗？还是说孙维其实是神笔马良？”紧张了一天，他也有点累了，主动调节了一下气氛。“那是，我多厉害啊。”“什么时候改的姓啊？”高狸挑着眉问道。
三个人简单调侃了几句，就开始了新一轮的审讯。
回去的一路上，郑新雨的情绪实在不高。李然也不会安慰别人，所以一路的气氛也颇为尴尬。“你吃饭吗？”回到学校里已经八点多了，因为审讯，他们已经错过了晚饭，现在都有些饿。“叫上陆华和李鑫，我们寝室出去聚一顿吧。”
从前的李然肯定不会说出这样的话，他最讨厌和不熟的人出去吃饭。但是出于对室友遭遇的同情，而且经过这一下午的审讯，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好好了解一下眼前的人。郑新雨是完全没有出去吃饭的心思。
“不了，我还是回去吧。”但是李然坚持，“你现在的样子不太好，人死不能复生，因为这个把自己搭上没必要，我们出去喝点酒，放松一下，别回去了。”李然就拉着郑新雨在大街上站着，颇有一副你不答应我就不走的样子。
郑新雨也拿他没什么办法，只能点点头答应了。“那我们现在就把他们叫出来。”虽然李然和室友的关系不太好，但是这三个人的手机号码他还是有的。给陆华还有李鑫发了消息，聚餐的位置定在离学校不远的一家烧烤店。
那里是警校生的天堂，在学校吃不下去饭的时候，到这里来过过瘾还是挺好的，李然以前没注意过这些事，也从不进来吃饭，但并不意味着他什么都不懂。等到李鑫和陆华来的时候，桌面上的啤酒已经空了两瓶，肉也烤了一盘了。
第五十七章 情况反转
李然在校外逍遥，倒是苦了高狸、谢斌他们一直在审讯室里窝着。眼前的男生有点胆怯，说话颠三倒四，，语无伦次。他就是林淼淼在查找犯罪现场的时候觉得有问题的人，只这一眼就把这个人从一堆学生里面挑了出来。
“淼哥觉得他是有什么想告诉我们，应该是知道一些事情，简单询问了几句发现，这个孩子知道的还真不少。同学，麻烦你把下午告诉我们的内容再说一遍。”
“下午上课的人不是郑新羽，她今天一天都没来。”男生抱着书包，怯怯地说了这样一句话。“为什么这么说？”如果是平常，谢斌听到蚊子一般的声音，一定会告诉他再重复一遍，声音太小。他最看不上这样怯懦的男生。
现在他只能一切迁就这个孩子，让他处于一种舒服的环境，他才可能把自己知道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出来。“你是怎么发现上课的那个女生不是郑新羽的？”谢斌的威严还是吓到了男孩，只能高狸出马。
“她那天一句话都没和我说。”男孩只给出了这样一个让人哭笑不得的回答。“你叫什么名字？”“赵任行。”
“赵同学，能不能告诉我们一下，那天的女生有什么反常行为，除了你刚才的那个解释，还有没有别的情况能证明那天的女生不是郑新羽？”赵任行想了想，把头低下，一句话也不说。
谢斌的耐性快到达了极点，即便是再胡搅蛮缠的犯罪嫌疑人，只要坐在对面，谢斌总有办法从他的嘴里撬出来几句话，但是面对着这个孩子，谢斌真觉得无能为力。“算了，让他回去吧。”
谢斌摆摆手，做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同学，我不知道你是抱着怎样的目的来到警局，你是不是想找出杀死郑新羽的真凶，但是从你现在的行为来看，我一点都没感觉到你为死者做出的努力，和你的配合，既然这样，我觉得我们没有必要再聊下去。”
“不是这样的！”赵任行第一次发出了呼喊，“我是想找出凶手的，郑新羽她……我很了解她，她如果到学校一定会和我打招呼。我就坐在门口，她每次从后门进来都会和我打招呼，即便是上课的时候也会这样。但是那个女生没有。
她虽然长得像郑新羽，但是还有些区别，我不知道她是谁，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和郑新羽长得一模一样，但她不是，我确定。”赵任行信誓旦旦地向他们保证到。
“你说你了解郑新羽，能不能给我们讲一些有关她的情况，比如平常和谁来往比较密切，和家里关系怎么样，有谁对她恨意最大，冲突最明显。”高狸安抚着提问到。
“郑新羽平常和外面的人来往都挺密切的，我也说不上具体叫什么，只能混个脸熟。她家里也不太重视她，和家里关系也就一般。父母总是忙于工作，很少陪她，她哥哥也在本地上警校，见面的机会不多，但是应该没什么冲突。
她冲突最多的人就是我们学校的一个女生，叫徐辛。徐辛长得挺好看，成绩也不错，但是为人很虚伪，郑新羽看不上她，她还总来挑衅郑新羽，让很多男生对郑新羽的印象都不好，所以她们之间的矛盾非常大。”
看来这个赵任行真的挺了解郑新羽的，孙维玩味地笑了一下。“那你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为什么你和郑新羽的关系那么好啊？你……是不是喜欢她？”听到这里，赵任行眼眶有些泛红。
“不是，我觉得她是个好人，就是平常做事太随性了，所以很多人对她有偏见。我家里之前出了事，就是她帮忙找人来搞定的。”
“你家出了什么事？”看不出来这个校园恶霸还有侠肝义胆的一面。“我爸之前在一个工地打工，结果老板拖欠工资。我家条件不好，他们欠一天，我家就一天吃不上东西。后来被郑新羽知道了，她就和那些外面的人到工地上闹了一顿，然后把我爸的钱讨了回来。”
“警官……”赵任行看着他们三个，一脸真诚。“他们都是好人，是学校对他们有偏见，绝对不是他们杀了郑新羽，你能不能把真正的凶手抓到，不要让别人误会他们？”谢斌知道他指的是那些社会上的不良分子。
因为郑新羽总是接触这样的人，老师和同学自然就以为是郑新羽引火上身，只有校园里才是一片净土。这几天估计不少老师也拿郑新羽的例子当作反面教材，来提醒学生遵守校规校纪。“行，我知道了，感谢你的配合。”
孙维抬手看了一眼手表，现在已经晚上十点多了，司徒静和张鼓元负责把赵任行送回家。林淼淼拽着高狸说今天那段监控的事，谢斌拿出现场的照片给林淼淼做分析，还把现场脚印的数据给了林淼淼。时针指向了十一点，要案组的灯已经灭了，一切答案都等到明天再来揭晓。
李然这边的酒局还没有结束。陆华他们三个平常总是一起行动，但是少了李然就说不上是一个寝室的凝聚力。没想到现在因为郑新羽的去世，反倒给了这个寝室一个机会，能好好地交流一下，更加了解自己的室友。
“你成天不着寝室，我们都习惯了，但是少了你，我们心里还是不太舒服，虽然知道你忙，可是怎么说都是一个寝室的。”陆华喝多了以后，车轱辘话就来回说，颠三倒四的。桌子下面已经摆了一箱空的啤酒瓶子，陆华和李鑫都有些醉醺醺的了。
但是李然和郑新羽的精神还好，郑新羽因为沉浸在悲伤中，没人敢真的给他灌酒，而李然喝酒是从小开始的，自然不怕他们。桌子上的菜越来越少，只剩下了一些边角料，桌子下的酒瓶越来越多，李鑫和陆华的精神也开始涣散。
“你怎么不喝？”李然看见陆华和李鑫都趴在桌子上，只有郑新雨和自己还稳当地坐着。
“没心情，喝不下。”郑新雨今天一直这样落寞，表现出了一个兄长该有的沉痛，但是李然对他的态度有些怀疑。“你真的有那么伤心吗？我怎么觉得你挺希望她死的啊？”
第五十八章 接近真相
第二天一早，要案组一个人不落地聚在会议室里。高狸折腾了一晚上的监控视频，眼睛下面的黑眼圈连粉底都挡不住了，林淼淼也看了一晚上的照片和痕检报告，丹凤眼困出了双眼皮，至于李然身上的酒味一晚上都没散干净。
但是这三个人的精神状态都还不错，眼睛亮亮的，一看见他们这个样子，谢斌就知道这次的案子**不离十了。“说说吧，都有什么发现？”
高狸先连上了投影，然后把林淼淼拷贝过来的监控点开，主要就是循环播放画面里“郑新羽”起身的那一段，只有那一段才能看见她的正脸。
“大家看一下，这个视频里面的姑娘不是郑新羽本人，而是一个身量体态和郑新羽差不多的人假扮的。有一些身体数据对不上，所以我敢肯定她不是郑新羽本人。”孙维指着画中人的脖子和胳膊说道。
李然是第一次看到这段视频，从他一个专业的法医角度来讲，也是能看出一些细微的差别，但如果不注意的话，这点问题不能构成怀疑的理由。还是孙维长期接触画像的工作，对人体的了解更精深，才能在高狸的帮助下得出这个结论。
“所以很可能郑新羽早上去学校的时候就已经遭遇了不测，只不过凶手安排了这样一个人来混淆视听，尸检的结果也没有任何问题，也能说明死者是被抛尸。”高狸总结了一句，然后换上了一组来自现场的照片。
“这些照片是现场拍摄的，画面里只有一串通往尸体的脚印，看上去是郑新羽的，实际上并非如此。”林淼淼站在大屏幕前，拿着激光笔在脚印的前半个脚掌处反复画圈。“大家看这一部分，在照片里都能明显感觉到脚印较重，而后半个脚掌基本上没着地一样。
郑新羽穿的是运动鞋，又不是高跟鞋，怎么可能走路全靠前脚掌？而且前脚掌的痕迹那样清楚，根据痕检的结果推断，能留下这个痕迹的人，体重应该在120公斤以上。”
林淼淼说完以后，所有人都陷入了沉思。只有李然眼睛亮晶晶的，四下打量其他人。“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吧。”
李然笑了，“郑新雨已经认罪了，咱们可以结案了。”其他人都大吃一惊，“怎么这回如此轻松？作案手法是什么？你是怎么让他认罪的？”
李然清了清嗓子，“守林人的下班时间是晚上九点，这个大爷有时会在守林所里住，有的时候就会回家。就算在这里休息，晚上十二点之前也该休息了，所以抛尸的时间应该在死者死后的那个晚上或者第二天凌晨。”
他拿起林淼淼刚才放在桌子上的照片。“体重120公斤以上的人才能踩出这样的痕迹，不巧，死者郑新羽，体重50公斤，死者的哥哥郑新雨，体重70公斤。如果他扛着自己妹妹的尸体走过来，完全可以留下这样的痕迹。”
李然放下了照片，踮起脚，给众人演示到。“他为了不留下自己的鞋印，只能穿着郑新雨的鞋，但是因为没有办法穿进去，他就只能前半个脚掌着地去走。大家看一下这些痕迹，是不是每一步的间距都很小？因为他这样根本迈不了大步。”
“还有他杀死他妹妹的凶器。”李然从自己的书包里掏出一个塑料口袋，口袋里封着一把刀。“可以验一下，这上面还有郑新雨的指纹。”
“根据他自己交代，他是在16日凌晨将自己的妹妹杀死在家中，然后托人伪装成自己妹妹的样子上学。”16号刚好是周六，李然他们没有课，但是身为高三生的郑新羽还是要上课的，要不然明年的高考可就难受了。
“16号晚上十点左右，他将郑新羽的尸体安放在北化的密林中。17号凌晨，他接到父母的电话，和陆华还有李鑫两个人出去找自己的妹妹。第二天早上，守林人在林中发现了郑新羽的尸体。一切就是这样发生的。”
高狸在听的过程中，眉头就一直紧皱着。“为什么16号晚上他能把自己的妹妹杀死在家里而父母毫不知情呢？怎么都晚上十二点多了，父母才发现孩子没回来，联系不上，然后开始找人？他们两个想什么呢？”
孙维也有些不懂，“为什么他要杀了自己的亲妹妹，对了，这个郑新雨现在在哪里，我们不是应该快点给他抓获吗？”谢斌笑了一声，“有你反应的时间，人家都能出国一趟了，今天凌晨我就带着司徒静和鼓元去抓人了，现在正等着宣判呢。”
众人稍稍安定一下，对于刚才提出的问题，李然叹了一口气，然后解释道。“他们两个的矛盾是从小就有的，郑氏夫妻本来就忙，都是大学老师，肯定没什么时间管自己家的孩子。郑新雨小时候都是在爷爷奶奶家生活。”
“但是没想到自从妹妹出生以后，父母竟然对这个小生命上心，而更忽视自己的存在，偏爱的情绪愈演愈烈。所以从小他就是个争强好胜的性子，非要做到最好，让父母看到自己。可是没想到这个妹妹能另辟蹊径，做些给家里丢脸的事，还能博得父母的重视。”
高狸最能明白被家里人忽视的感觉，听到这里心中也是一酸，李然的解密还在继续。“后来他考到了警校，本想接着这个机会，远离家里的不公。可是父母总觉得他上了大学就是大人，非要拿他妹妹的事情去烦他，郑新羽高三了，成绩不稳定，父母还想让哥哥帮忙补课。”
说到这里，李然也叹了口气。“这些还都无所谓，真正的*是郑新雨奶奶的去世。因为郑新羽成绩不好，还总和社会上的不良分子接触，郑新雨的爷爷奶奶知道了挺生气的，一旦教育她，她就顶撞两个老人。后来郑新雨的奶奶因为心梗去世，他就把这笔帐记到了妹妹的头上，杀人的心思那个时候就有了。”
不用李然过多解释，他们也明白了这个人间惨剧是怎么发生的，哥哥杀了妹妹，父母被双重打击，却没想到造成这一切惨剧的罪魁祸首就是父母。
“那个代替郑新羽上学的姑娘是谁？还有，你怎么能让他把所有事都讲出来的？”
第五十九章 复仇归来
“你找我来干什么?”庭审的结果已经出来了，李然跟着听到最后。郑新雨可能第一次完成他人生的理想——被父母关注。即便他是以杀死自己的亲妹妹为手段，父母还是出庭为他辩护。他的母亲在庭审现场声泪俱下，检讨自己的过错，父亲也是泪流不止。
不知道郑新雨看到这一幕，心中是何滋味?李然没有那么多好奇心探究。总之，为了让郑新雨活下来，郑氏夫妻想尽了一切办法，就连郑新雨有心理疾病这点都能说到。李然听的时候也觉得说一个警校生有心理疾病，简直荒谬绝伦，但是一个为了博得关注而杀死自己亲生妹妹的人，心理又能正常到哪去呢？
总之，郑氏夫妻的目的算是达到了，郑新雨最终处以无期徒刑，命是保住了，这一辈子也扔在了监狱里。李然和谢斌跟着警车，把郑新雨押送到合化监狱，这还是郑新雨提的要求。让李然一个人过来，谢斌也不放心，就一起跟着去了一趟。
“你有什么要说的就赶快说吧。”郑新雨笑了一下，“你就没什么想问我的吗？我觉得你还没那么聪明，能把所有事情都想明白。”的确，现在替郑新羽上课的那个女生还没找到，郑新雨抛完尸以后是怎么离开北化密林的，李然到现在也想不明白。
“我的确不聪明，但我也不会做那种傻事，把自己的一生都葬送在监狱里。”郑新雨听到这话，心里没有一点触动，毫不在意地说:“没关系，我的一生只做这一件事也算意义非常了，你能像我这样随性吗？”
“别太嚣张。”谢斌实在是忍不下去了，听见郑新雨那样说话，他倒是气不打一处来李然压根就不搭理他的那句话，随便郑新雨怎么狂，道不同不相为谋。郑新雨还就愿意和李然说话。“我本来以为你是个超脱的人，不在意这些烦扰的人际关系，没想到你还主动来关心我。现在想想你当时的行为，估计也是别有用心吧？”
李然冷笑了一下，“我没那么聪明，看你一眼就知道你是凶手。”郑新雨听见李然搭腔，倒来了兴致。“那你说说，为什么要关心我？”李然瞥了他一眼，“我要是不注意到你，这案子可能还麻烦一点，感谢我们的室友情意吧。”
“那我也算为了你的前途保驾护航了？”郑新雨一脸的骄傲。“挺好的，这样的事我喜欢。”押送的车开过了郑新雨的家门口。“你知道吗？我那个妹妹在学校里是个小霸王，在家里就是个怂包，我把刀插进她肺里的时候，她话都说不出来一句。两条腿一直在床上乱蹬，床单都被她弄乱了。”
郑新雨饶有兴味地回忆起自己的作案过程。“你绝对想不到，我把她藏在橱柜里，藏了一天，我爸妈竟然没有发现。他们以为自己的宝贝女儿还在外面和别的人鬼混。你想想，她在我爸妈眼里也就是这样的一个人，能有什么好形象？”
前面开车的警察听到这句话，厌恶的表情毫不掩饰地摆在脸上。郑新雨还在后面喋喋不休。“你说她有什么好，不过就是比我年纪小，是个姑娘，我就要处处让着她，无论什么事。她也是杀人犯，我也是杀人犯，怎么命运就大相径庭呢？”
谢斌听到这句话，心里手慢慢摸向了口袋。他听郑新雨的意思，就是不认命，还有挣扎的迹象，生怕他藏了什么东西，想要逃走。“你不是已经报复了她吗？”李然难得回应他的话，“刚不是还说自己这辈子值了吗？”
郑新雨释然地笑了一下，“还是你懂我，我就是为了复仇而来，现在当然值了。”他一副很开心，很满足的样子。“你知道复仇者吗？”李然的眼睛一直往窗外瞟，一眼都不想看郑新雨。“我就是复仇者。”
谢斌轻蔑地笑了一下，“孩子，漫威电影看多了?”郑新雨瞥了谢斌一眼，他之前对谢斌的态度就不好，现在更是不加掩饰地表现出自己对他的排斥。“你什么都不知道，所以你才是现在这个样子。”
“李然，你肯定明白。”他一脸期盼地看着李然。“不好意思，我不看电影。”郑新雨咂咂嘴。李然和室友的联系少，也不知道他们都是什么脾气。现在看来，至少郑新雨这个人的脾气和他前几次去接触的时候差了太多。
“你也不懂，复仇之后该是什么？你知道吗？”李然皱了一下眉，还是没有说话。“是惩罚，复仇者已经来了，惩罚者也马上降临。”“你这句话是站在前人的肩膀上说的吧？和雪莱的《西风颂》异曲同工。”谢斌这个人脑子也有点问题，人家越不搭理他，他反倒更愿意和人家搭话。
“你还知道《西风颂》?”这两个“病友”终于搭上了话。李然一直躲着他们，不想和两个人有更多的交流。车子快行到了北化的密林，就是郑新雨抛尸的地方。“我把她拖过来的时候，你们还在睡着呢，所有人都在睡着，只有我爸妈傻乎乎地找她。”
郑新雨的得意之色溢于言表。“我真谢谢陆华和李鑫，要是没有他们两个，我和我爸妈还不可能分开行动。就是因为有他们的帮助，那么一大片的密林，就都由我们来搜查。这一片就是我的地方。”
“我陪她坐了一晚上，她躺在地上，我就坐在离她不远的地方。看着她再也不能跑出去和那些人鬼混，我心里就高兴。这也算我做了一件好事，把这个社会毒瘤抑制在萌芽的状态里，你说我是不是做了好事？为什么还要抓我？”
郑新雨沉浸在自说自话的状态里，把自己的行径交代了个一清二楚。“你们知道我是怎么走出来的吗？我大摇大摆地走出来了，鞋印都没擦。”李然感觉头上的青筋一跳。“复仇者是不需要顾及那么多的，所有人都是各司其职。既然我是复仇者，自然只要管好我自己的事情就行。”郑新雨看着谢斌疑惑的眼神解释道。
“你们记住吧，人千万不能做坏事，即便没人找你复仇，还有惩罚者维持正义。”
第六十章 惩罚现世
李然回到寝室以后，发现寝室的氛围有些奇怪。也难怪，郑新雨这件事情一出，别说是他们寝室，就连他们学校的氛围都有些奇怪。警校生竟然做出这样的恶**件，一定会给学校带来很多麻烦。尤其是闹得学校里面人心惶惶，生怕自己的室友就有这样的隐藏性犯罪人格。
李然心里也是惶惶不安，不是因为别的，就是郑新雨的那句话。“还有惩罚者维持正义。”这段时间郑新雨的话一直重复地在他脑海里回放，就像单曲循环一样。那个代替郑新羽上学的女生还没有找到，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警方这边也没有更详细的线索，只能先这样撂着。
快到月末，要案组所有人都忙了起来。倒不是有什么新的案子，而是临近国庆长假，治安上面不容忽视。有些大案要案的卷宗也要整理，之前的两个案子还有些没收尾的地方，要案组还有一堆报告需要补，李然也不例外。快到期中的时候，考试也多了起来，除了每天补报告，李然也要抽空学习该学的知识。
李默还给他开了一份长长的书单，让他今年读完。这几天，陆华和李鑫总能在图书馆看到李然，头也不抬。以前因为顾及着李然冷漠的性格，也不愿意和他常接触，自从郑新雨的事情发生后，李然休息了一段时间，就常出现在学校里，和室友也越来越熟，三个人经常约着去图书馆，陆华和李鑫也佩服他的勤奋。
一转眼就到了月底。十一的长假，其他人可能没法休息，但是李然还是学生，按照法定假期，他有个七天的长假，可以好好休息一下。陆华和李鑫早就计划着要出去玩，李然因为时间不确定，就把寝室旅行的计划全权交给他们两个安排，如果自己能去的话，就跟着一起溜达溜达。
他们两个也体恤李然的辛苦，长假想往东南的一个水乡小镇走一走，那个城市也是李然一直向往的地方，这次旅行李然还是蛮期待的。没想到所有计划都安排妥帖了，一个电话却打破了李然的美梦……
“死者喉部明显有一道深深的紫色痕迹，瞳孔放大做痛苦状，舌头有时伸出且变成紫黑色，确实是被勒死的。尸体的腋下有些青紫的痕迹，应该是凶手留下的，可能是把尸体搬上阳台的时候掐出来的。尸体的所有肌肉受机械刺激后均可发生收缩反应，尚未形成尸僵，尸斑也不明显，可以看出来死亡时间在两小时之内。”
“死者没有任何挣扎的痕迹，胃部有残留的安眠药成分，应该是被人先下了药，然后吊死在阳台上的。”李然又一次站在要案组的会议室里，向众人分析尸检报告。
今天上午九点，市局接到一个女人的报案，称合化最传奇的房地产大亨死在外面。说到“外面”的时候，那个女人的语气还有些怪异，等众人赶到现场的时候，才知道情况是何等的奇怪。
死者名叫许祁祯，住在合化市东南角的一处洋房别墅里，环境优美。谢斌带队去调查情况的时候，发现许祁祯的尸体吊在二楼的窗户上，远处看去还飘飘荡荡。一个衣着普通的女子就在别墅的小花园里，等着谢斌他们来。她就是报案的人，名叫刘珍，是许祁祯的保姆。
因为这次的事件非同寻常，死者的身份比较特殊。很多新闻媒体听到风声，都赶来这里报道，很大程度地干扰了要案组的调查 谢斌当时就有些暴躁了。“能不能赶一下，这还让我们怎么查案?”
他也没太搭理那些递到嘴边的话筒，一张冷脸冲到了屋子里。李然接到消息以后，也自己打车来了现场。高狸和孙维去调了监控录像，林淼淼和司徒静在里面搜证。李然到的时候，谢斌正在审问那个保姆。
“许先生之前出过车祸，腿落下了残疾，所以我才能来这里当保姆。平常只有我一个人和许先生在这里，他的家人很少来看他，我每天早上九点半来这里上班，一般情况下会提前半个小时来这里收拾一下卫生。”
刘珍先给他们介绍了一下基本情况，“许先生还有一个保姆，和我的工作时间相反，我来的时候应该是她下班的时候。今天我老远就看到了许先生的阳台上面飘着东西，离近了一看才知道是许先生的尸体。我跑上楼的时候没有看见屋子里有其他人，想把许先生放下来也没有这个能力。”
刘珍回忆起那个场景的时候还是心有余悸。谢斌表示理解地点了点头，“所以今天那个保姆也不在了？”刘珍想了一下“她平时也喜欢偷懒，经常迟到早退，我已经习惯了。”这倒是为了那个人辩解的意思。
“那个保姆叫什么名字？”
“徐慧。”
谢斌在外面盘查的时候，李然已经结束了尸检工作。几个警察把许祁祯的尸体抬走了，李然跟在后面出来。“怎么样，有什么发现?”谢斌也让刘珍先回去休息，和李然交谈了起来。
“具体的情况还是要等回去再说，你这边有什么发现?”谢斌摇了摇头，“目前还没什么头绪，没有特别明显的线索。”两人边说边走向了别墅的二楼。林淼淼正在阳台旁边搜证，“你们过来看，这边有一段白色的痕迹，是绳子在阳台上磨出来的，尸体就是被吊在这个位置，然后自然垂下。”
李然和谢斌只是站在门口望了一下阳台的位置，屋子里面已经没有下脚的地方了，因为地板上，墙壁上，天花板上，到处都是红色油漆写着的一句话“惩罚，杀人者许祁祯。”
“瘫子上吊，房间里还都是这个样子，不是凶杀就有鬼了。”谢斌笑了一下，“六神，这个字能看出来什么吗？”林淼淼还在观察阳台周围的痕迹，听到谢斌的发问，抬头看了几秒。“左手写的，为了不被认出来字迹。”
谢斌点了点头，回过头来和李然解释道。“这个人不光痕检厉害，搜证，辨认笔笔迹也是一绝，主要就是脑子好使。小时候背的多，记忆力太强了，所以才有这个能力。一般人羡慕不来的。”
第六十一章 奇闻异事
中午十二点，所有的劳动者都在午休，除了要案组的各位。李然先回去做尸检，谢斌在勘察完现场以后，也收队回了警局，整理好了一些线索，准备拿出来在会议上一起讨论。隔了好几天，李然再次站到投影仪前，只觉得心力交瘁，脑子里念念不忘的是江南水乡。
“好了，对于李然说的这些，你们有什么想法吗？”谢斌一句话把他拉回了会议室里。“许祁祯的住处保密系统还是不错的，监控也比较完善，我觉得除了熟人，很难能进入他的住所，而且他已经出车祸，瘫了一年了，和其他人不应该有什么利益瓜葛，如果真的有这些东西，也不该在一年后才下手。因此，熟人作案的可能性比较大，这两个保姆有很大嫌疑。”
司徒静的想法有一定的道理，谢斌也不时地点头，但是李然有些不同的意见。“高狸还没有回来，监控视频到底是什么样子，我们还说不清楚。而且尸检的时候，我只发现死者腋下有青紫的痕迹，说明死者被拖到阳台上的时候，凶手托着他的腋下，而女人很难做到。”
“淼淼，你呢？”谢斌开会的时候还是习惯叫林淼淼的大名，但是听着总有些别扭，好像是在叫一个姑娘一样。“现场有一个奇怪的现象，阳台的下半部分是间距比较窄小的栏杆，如果凶手是从二楼的卧室里把死者吊下去的，绳子不可能不在栏杆上面缠绕。如果是在楼下像滑轮一样把尸体吊上去的话，好像打结又是一个问题。”
林淼淼一直在阳台那边晃悠，就是为了想明白这个事。但是他一直没找到一个合理的解释方法。“还有吗？比如墙上、地上的那句话。”谢斌提醒着林淼淼。“那段话是用红色油漆写的，很常见。写的人故意用左手写，应该是为了混淆视听，可能是因为这个人的右手字很有特点，或者是死者的熟人，容易被认出来。”
谢斌听到这里点了点头，“死者家属联系上了吗？”
“还没有，死者有一子一女，女儿在国外上学，儿子在自己家的公司上班，好像也挺久不上班了，公司里的人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家里也没人。听别人说，他们两个和父亲的关系都不好，没事就愿意出国溜达一圈，自从父亲瘫了以后，他们就再也没出现过了。”
和自己的子女关系不融洽可能也是富人的通病，钱总是最影响亲情的因素。张鼓元把许祁祯的资料递给谢斌，谢斌也懒得看这些密密麻麻的文字，转手就丢给了李然。李然翻看了几眼，发现对比于小三小四不断，家里天天宫斗，私生子女遍地的富豪，许祁祯已经算是清白的了。
去年出过一次车祸，老婆在副驾驶上，当场毙命，儿子和女儿在后座上，也受到了不小的冲击，自己的腿还废掉了。自从这次车祸以后，许祁祯就退居二线，把公司交给儿子来打理，也不是重男轻女。他的女儿喜欢珠宝，他就把自己的女儿送到了法国读书。
独居一年，没有任何对不起亡妻的行为，甚至自己独居的别墅里还有亡妻的遗照。李然看了一下那两个保姆的照片，就是很普通的女人，而且都有家庭，应该和许祁祯没有什么不正当的关系。这样的男人已经很好了，为什么子女和他的感情不好呢？
就在这个时候，高狸带着一台电脑，匆匆闯进办公室。“监控视频出了问题。”她手下的工作不停，一直在连投影。“出了什么问题？出问题了还看什么？”谢斌有些不明白，高狸急匆匆的样子像是跑着回来的，气还没有喘匀，也没有回答谢斌的问题。
投影连上了高狸的电脑，一段模糊的视频出现在众人眼前。一个女人关上了二楼卧室的门，走出了别墅，而卧室里坐在轮椅上的男人突然站了起来，还走到了阳台上，看着女人离去的背影，然后回到卧室里继续坐着。
如果不是男人露出了脸，众人都要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那个人正是一年前出了车祸，双腿废掉的许祁祯。“不可能，他的腿真的废了，尸体还在验尸房呢。”李然坚定地说着，眼中写满了不相信。
“就像上一个案子一样，视频里的人也不一定是许祁祯啊。”司徒静也有些怀疑视频的真实程度。“而且他怎么敢大大方方地走到阳台上？就不怕那个保姆回头看见吗？”高狸这才回了一句。“别急，往下看。”
画面中的男人像床边走去，靠坐在床上，喝了一口桌子上的水，然后躺下，慢慢地睡过去了。“这水里是不是有安眠药？”李然点了点头，死者胃里安眠药的计量不大，应该是稀释到水里然后喝下去的。
“这杯水是谁给他倒的？那个保姆知不知道他其实没有瘫？”张鼓元不由得自言自语。“不，你们看，他是瘫的。”林淼淼指着画面上男人的腿部说道。“他穿的裤子很宽松，所以只要躺下来，就会显出腿骨。你们看他的腿已经萎缩成这个样子了，这一部分还露出了一点金属。”
众人仔细地盯着画面看，高狸暂停了视频，又将画面放大。“林淼淼说的对，这一部分的确是个金属的支架，他就是靠着这个站起来的。后面的视频就没有了，监控显然被人动过，我也无能为力。”
“但是他的这个假腿去哪了？”林淼淼和谢斌搜了整栋别墅，都没有印象看到这个东西。“被凶手拿走了？”司徒静提出了这样一个假设，但是没过多久就被自己反驳了。“凶手没事闲的拿这个干什么？”
“如果我们能想明白凶手为什么要拿走这个，是不是就能知道凶手是谁？”人死不到两个小时，还能发生多少事？如果还有人进来偷东西，现金和古董不偷，偏偏投两个金属架子，也太奇怪了吧。
“是不是为了限制他行动？”司徒静又提出了一种可能，李然摇了摇头，“如果真的是这样，他已经喝了带有安眠药的水，睡得人事不省，何苦再多费事？”
“但是凶手未必知道啊。”高狸说了一句，“如果凶手不知道他已经喝了带有安眠药的水，那限制他行动，然后杀了他的最好方式一定是拿走他的义肢，而且知道他有义肢的人，一定是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