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新婚快乐
“好不容易出来放松一下，李**医怎么还绷着一张脸？”谢斌一手拿着小龙虾，另一只手想要拍上李然的肩膀，被他嫌弃地躲了过去。“洁癖犯了不是？”
做他们这行的要说讲究，还真算不上。可能医学生都有些洁癖，知道病从口入，知道这些路边摊有多不干净，自然有些嫌弃。但是法医不应该啊，碰上什么样的尸体不都得做检查吗，接触到那么多血腥恐怖的尸体，对这些路边摊应该早就免疫了吧。
自从上次两人联手解决了刘默的案子，关系就一天比一天好。谢斌是真心佩服像李然这样有天赋，又勤奋的人。尤其是李然在面对大是大非的时候展现出的镇定和无私，更是让谢斌敬佩不已。
李然也喜欢像谢斌这样活的真实的人，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没有太多顾及。这几天相处下来，李然发现，即便谢斌有些时候直率的让人扶额，但并不会真的在言语上冒犯别人。司徒静说的也没错，他的确傲气，那是因为他有资本。
成绩和能力已经说明了一切，而且他也不是目中无人的傲，不过就是现在流行的说法“注孤生、钢铁直男。”所以到现在，谢斌也还是孤家寡人。
“谢老板倒是不挑，怎么也没见你找个姑娘陪着吃饭，大晚上的，找我干嘛？”李然比谢斌小上几岁，自然喜欢有意无意地用单身这件事来刺痛他“脆弱的心脏。”而且不怕被报复。
“皇帝不急急太监，等着朕找个皇后回来，你这个总管就可以安心退休了。”李然白了他一眼，然后眼睛转回来，面对着盘子里的小龙虾，如临大敌。塑料手套都带得好好的了，就是不知道从何处下手。
“解剖也这么费劲啊，这不就是个小龙虾的死尸吗？解剖了，吃进去就好了。”谢斌看见他这副样子，倒是觉得好笑。他本就是爽快的人，说话还没什么顾及，声音也有点大。邻桌的两个姑娘让他说的都有些吃不下去了，把手里的小龙虾扔回盘子里，瞥了谢斌一眼。
李然注意到了这个尴尬的事情，不好意思地朝着邻桌笑了一下。“你说话注意点，你这样说我能吃得下去，别人怎么办。”谢斌也自知理亏，不敢再说什么。
“对了，你不是说有事叫我？就是叫我来吃小龙虾？”李然实在是对着小龙虾无法下手，只能转移话题。
“也没什么大事，我们不是要改组了吗，想问问你的意见。”谢斌笑了笑，冲着李然解释道。
“得了吧，肯定是有什么隐情，要不然谢老板怎么如此礼贤下士？”谢斌尴尬地笑了笑。“说吧，和我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谢斌喝了一口啤酒，眼皮也耷拉下来了，看上去心情不太好。“怎么了，听说改组以后，你还能再往上走走，前景也是不错，怎么这副样子？”李然有些不理解。
“周队是我老队长，我从进警局以来就是周队带着，我和周队的感情，就像你和李默老师一样。有他在，哪怕不是在现场，我拿枪的手就不会抖。现在要分出来一个要案组，还让我挑大梁，实在是有些打怵。”
若是让其他人听到谢斌说出这样的话，一定会在心里狠狠地笑话一下他。平日里吆五喝六的谢组长，竟然也有这样的时候。
“你的雏鸟情结有点特别啊，没了周队就不安生了？”李然其实挺能理解他的，毕竟不算是个老道的警察，就算是经验颇丰，面对大案要案也总有力不从心的感觉。
“我觉得既然周队敢让你带要案组，一定是对你有足够的信心，别太低估自己，就算不相信自己，你还不相信周队的眼光吗？”李然毕竟不是心理学专业出身，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谢斌。
“要案组也不只我一个人，我的压力没这么大，要是和别人说，总还有些不好意思的。”谢斌强扯出一副笑容，让李然看了有些不忍。
“和我没什么不能说的，对了，要案组还有谁啊？”李然倒是比较关心这个问题，上一次老师和他说过，周队有意让他到这个新的组里帮忙，等到毕业以后就可以转正，现在当个协警也是可以的。
李然的生活压力倒没有以前那样大了，挂不挂职对他也没什么影响，所以还没敲定这件事。第一是要考虑自己的学业，老师说的没错，底子还是要打好的。第二是想看看新的组里有没有相处不来的人。
他是一个挺享受生活的人，虽然说法医这个职业好像和享受沾不上边，至少他不愿意和不喜欢的人打交道。在其他人眼里，这就是情商低的表现，但是李然不在意其他人的看法，只要自己开心就够了。
谢斌也明白他的意思。“主力都是你的老熟人，我、高狸、司徒静、还有一个是我警校的同学，是原来痕检科的人，这回被我生拉硬拽到了要案组，能力你就放心好了，性格也是个好相处的，就是有点害羞，不自信，要不然也不至于在痕检科蹲了这么多年也没个说法。”
李然还是个学生，自然不懂里面的弯弯绕，只知道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警局里的水他从没趟过。“我有什么不放心的，谢大组长看上的人，一定不会错的。”
谢斌听到这句话，不由得笑了出声，“你说的对，要不然我怎么能看上你呢？”他放下手里的筷子，屏了笑容，一脸正经地对着李然说：“我希望你能加入要案组，和我们一起工作，一起走下去。”
“你这话……”李然一瞬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当然明白谢斌的意思，今天被叫出来的时候他还想着，谢斌会不会就是为了这件事找他出来吃饭？看到小龙虾的一刹那，他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如果谢斌用一顿小龙虾“贿赂”他进入要案组，那他一定不会同意的。
“怎么说的像是求婚一样？”李然和谢斌都笑开了，两人默契地拿起手中的啤酒，在半空中碰撞了一下。“那就，‘新婚’快乐。”谢斌眨眨眼睛，在喝酒之前撂下了这样一句话，李然也不自觉地笑了出来。
第三十三章 初次见面
“这厮是痕检科的林淼淼。”谢斌拿出手机，给李然展示了一张照片，屏幕中的两个人笑得灿烂，身上还穿着警校生的制服，应该就是同学时期拍摄的照片，这么长时间都没有删掉，看来两人的感情应该很好。
谢斌还是一副帅气但是冒着傻气的样子，旁边的那个人笑得有些腼腆，大眼睛，白皮肤。乍一看有点“漂亮”。“怎么样，他家就住在这附近，要不要叫出来一起吃个饭？”
有些时候，谢斌还真不像一个警察，总觉得事情都是饭桌上谈拢的，少了些警察特有的“古板”更像是一个街头混混。但是李然还真想见见这个人，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角色能让谢斌这么多年“念念不忘”。
“喂，六神，出来吃饭啊。”李然听到这个外号倒有些奇怪，也不知对面的人说了什么，周旋了半天，就听到谢斌赌气说了一句，“我还有个朋友，我们俩就在这里，今天不看到你我就不回去了。”
“你听听你说的话，就像个孩子一样。”李然向谢斌投去颇不赞同的眼光。谢斌刚要反驳，只听见周围闹哄哄的，附近的人都向河边涌去。
他们吃饭的地方靠着河岸，这条河贯穿合化市，成为市中一景。河的两岸有护栏围着，也有些地方只有到人脚踝的铁链拦住，是为了方便游人观赏美景。正因如此，每逢过节的时候，很多人聚到河边欣赏美景和烟花，也就不少有落水的事故。
这种事见天地被报道在新闻报刊上面，已经不足为奇了。但是李然还从没见过这样的事情。谢斌出于作为警察的本能，听到声音立刻奔向河边，简单寻问了一下落水人员的位置和情况，就一个猛子扎了下去。
李然有心无力，他倒是想救人，可惜是个旱鸭子，一到水里就束手无策，只有等死的份。现在已经是临近早秋了，而且合化靠北，在这个季节昼夜温差特别大，晚上真是能冻死个人。
谢斌又喝了不少酒，之前也没做什么准备活动就直接跳到水里。李然生怕谢斌弄巧成拙，人没救上来，再把自己搭上。这时候河边也有几个人被谢斌带动着，像是饺子一样，扑通扑通地往水里跳 。
还有几个酒蒙子也要跳进去，被周围的人劝的劝拦的拦。场面一阵混乱，周围的人都来看了热闹，饭店老板都撂下摊子不管了。‘李然在岸上越等越心急，谢斌一直没有找到落水的人，自己也不知去向。
原来谢斌还能露几次头，喘口气重新找一下，现在李然觉得已经好久没有看到谢斌了。“谢斌，谢斌！”他在岸上大喊，就是半天等不到回应，急得自己都想下去了。
突然，背后有人轻拍了一下李然，“请问谢斌怎么了？”李然回头一看，正是刚出现在谢斌手机上的林淼淼。“刚才有人落水，谢斌下去救人，但是现在都没上来。”
听到这话，林淼淼也冲到了河岸，一下子扑到水里去。看来游泳是警察必备的一项技能。担心之余，李然还开了个小差，想着自己以后也要学会游泳，否则救人的时候只能在旁边看着着急。
林淼淼真是个厉害的任人物，李然感觉他也就下去找了一会，就和谢斌一起把先前落水的人拖了上来。看到谢斌没事，李然的心就放下了一大半。
周围还有些喝多了往水里跳，结果自己爬不上来的“溺水者”，都是谢斌和林淼淼合力救上来的。
等他们上岸以后，李然已经找了周围的店家熬了姜汤，又到便利店买了小型的烘干机，借着店家的插线板，帮谢斌和林淼淼烘干身上的衣服。夜风一透，身上就一阵发寒。李然知道那种滋味，自然更关心谢斌他们的状况。
“好小子，我倒是知道你为什么非要叫我来了，是不是已经预料到了这一出，让我来帮忙，免费当苦力的？”
刚才在岸边的时候，李然没太听真切林淼淼的声音，只不过是一面之缘。现在听到林淼淼这样打趣谢斌，倒不觉得他是个多腼腆的人，虽然长相上看是有些“温柔”。
谢斌也哭笑不得，“谁能预料到这种事？我要是真有这个能力，那我真是天生的警察了，犯罪分子没动手之前我就能制止住，这叫什么？未雨绸缪，防患于未然。”两人就这样一句接着一句地打趣道，似乎忘了李然还在旁边，这样的默契是李然插不进去话的。
“哦，对了，这还有个小朋友。”仗着自己比李然大上几岁，谢斌就叫李然小朋友。这不过就是在林淼淼面前炫耀罢了，平时他要是敢这样叫，李然必定会和他急。
“李然，活阎罗的弟子，很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势头。之前和你说的那个刘默的案子，就是他破的。”
林淼淼将目光转移到李然身上，又冲他笑了一下。这时候李然才觉得林淼淼是个腼腆的人，面对外人的时候，林淼淼的笑容很得体，很让人舒服。但是在看过他和谢斌的相处模式之后，李然一下子就能分辨出来林淼淼心中的亲疏远近。
“你好，初次见面，我是林淼淼。”林淼淼把手擦干，向李然伸出手去。两人交握了一下，表示友好。而后的场面就没有那样欢乐了，气氛一下子变得尴尬。
李然能感觉到林淼淼对外人的疏离，他是一个自我保护意识很强的人，在这样的情况下，既不会让人觉得冷漠，但也不会让人十分想要亲近，也许腼腆这个词真的很适合用在林淼淼的身上。
谢斌能看出两人之间的尴尬，但是他的注意力并不在周围的气氛中，“我有一个很重要的发现，也许我们又要忙起来了。”他向李然的方向看了一眼，“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
“怎么？”李然有些不解，向谢斌投向寻问的眼光，林淼淼也被谢斌的话吸引过去了。
“我刚下去救人的时候，潜的有点深，发现水下有些不正常的东西。等我报告给上头，派几个专业的潜水员来打探一下，估计就有发现了。”
李然很相信谢斌的能力，他这个人是个天生的警察，有些时候他的知觉要比推理更加准确。“那你觉得是什么呢？”
第三十四章 **巨人观
合化警局要案组。
这个组成立的第一天，就迎来了一个艰难的任务。高狸和司徒静趴在桌子上哀嚎，“怎么人就不能平平安安的，没病没灾呢？”谢斌拿着泡好的咖啡递到她们俩的跟前。“知足吧，李然面对这那些东西不是更难受吗？”
话音刚落，李然就穿着尸检的衣服从楼上下来了，等他摘了口罩，众人才发现他的脸色苍白，头上都是虚汗。“那东西”就算是专业的法医看了都很是难受，更何况一个还没有毕业的学生，能坚持下来已经是不容易的事了。
“你们吃饭了吗？”众人摇了摇头，“那早上几点吃了饭？”李然继续发问道。“你还有这心思和我们逗闷子，看来是没遭罪啊。”高狸调侃了一句，“放心吧，如果只面对照片，我们应该还能坚持的住。”
李然点了点头，脑袋歪了一下，示意他们到会议室集合。谢斌带着要案组的人到了会议室，等待李然的尸检结果，然后分析死者的情况。“他杀，这件事可以定性了。”
“这几具尸体说的太多了，我现在基本上能判断这几个人的身份了。”不同于上次尸检时的长篇大论，李然这次都是一句一顿，换了身衣服更能看出他的虚弱。众人也都明白他的辛苦，高狸把手里的咖啡递给了李然，让他提提神。
“谢谢，喝不下去。”李然脸上挂这一抹苦笑，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绪，然后开始分析。“**巨人观，死亡原因是溺水，死者口中稍带水渍，瞳孔放大，且眼粘膜有出血的现象，耳膜也有破裂的现象。三具尸体都是如此。”李然挥了挥手里的照片，“你们还要看吗？”
众人纷纷摇头，“你继续说就行。”司徒静是真的承受不了这幅场景。刚捞出来的时候，他们把尸体放到了解剖室，司徒静和高狸还饶有兴致地去凑了个热闹，没想到看了一眼就差点把胆汁都吐出来。
用李然的专业术语形容就是“尸体颜面肿大，眼球突出，嘴唇变大且外翻，舌尖伸出、胸腹隆起、腹壁紧胀、四肢增粗。皮肤呈污绿色，手足的皮肤还呈手套和袜状脱落，整个尸体肿胀成巨人，难以辨认生前的样子。”
“这是尸检报告，没有图片的那种，你们先看看吧。”李然的脸色实在不好，强撑着给三具尸体做完尸检已经是极限，现在让他来做报告真的是强人所难。
“初步判定死亡时间为48小时以上，这两天的气温还算高，夏季还没过去，**巨人观的形成时间就应该是死后两到三天，而且死者手背脚背处有明显的皱缩，应该是48小时左右。”
“而且尸僵完全缓解，角膜完全浑浊，瞳孔也看不见了，可以说是四十八小时以上了。”
李然像是回忆起了什么不好的东西，觉得浑身发冷，但是还强撑着继续向谢斌他们反映尸体的状况。林淼淼把自己手里的热水也推给了李然，知道他好一段时间没有吃饭，胃里肯定不舒服。
没有把这件事讲完，李然是真的没有心思吞咽东西，连水都不想喝。“死者的眼压下降极快，眼球变软，可以确定为开放性颅脑损伤。说明死者在生前被人用钝器打击过脑部，还造成了不小的伤害。”
谢斌点点头，这边的尸检报告也快翻个差不多了。大致就是李然讲的这些内容。“那你怎么确定他们的身份呢？”
跳过了这些令人作呕的尸检结果，推理的部分就相对轻松了。“死者应该是进城务工人员，这三具尸体均为男性，根据dna的检验结果，他们三个有亲属关系，其中一个年龄稍长，60岁以上，剩下两个都是30岁左右的。”
“知道了他们三个的关系，也不能确定这几个人的身份啊？”司徒静还是不懂这个结论从何而来。
李然解释道：“合化市不大，只有三个区，而且息息相通。如果是市区内的人，60岁以上的老人已经退休了，30岁的青壮年男性是家里的主要劳动力，在有亲属的情况下失踪怎么可能不报案呢？”
高狸继续补充道：“我已经联系了合化市内所有的公安局，目前失踪的几个都是70岁以上的老人，而且没有任何联系，应该只是普通的走失人口。”
“死者衣物中带有煤炭的印记，这几年工厂改造，锻造厂都搬到了郊外，如果是在那里工作的人，很少有市区之中的，根据规定，市区之中的人在锻造厂上班不会给予免费的住宿条件，这就是锻造厂为了吸引外来务工人员的办法。”
“这个我就有点不明白了，他们为什么非要吸引那些农民工，而不是就地取材？”林淼淼有些疑惑。
“你真是在痕检科待久了，最近的政策都不知道。响应政府号召，如果能带动周围的地区发展，工厂外来务工人员越多，政府补贴也就越多。”谢斌有些感慨。
“不止如此，市区里的人哪有干活出身的，都是读书读到现在，做这样的重体力活，自然是吃不消的。除了警校里训练有素的警员和体育学院的运动员。”李然补充道，“根据尸检结果显示，死者的体力应该都不错，看得出来是常年做体力工作出身。”
谢斌站起身来，“三位男性，有亲属关系，在锻造厂工作，是外来的务工人员。现在能确认死者身份的也就这些了。”李然点了点头，呷了一口咖啡，把热水推回给林淼淼“现在喝水容易吐。”林淼淼点点头，表示可以理解。
“除了死者的身份，我们也可以推断一下凶手的情况。这条河的附近都是店家，如果有人抛尸，最好的时间只能是凌晨两点以后。我问过那家小龙虾店的老板，那一排的关门时间差不多都是凌晨两点。”
因为上次谢斌和林淼淼的英雄行为感动了店家，老板没有收他们一分钱，还让他们免费在摊位上吃到饱。想想之前被自己嫌弃的小龙虾，再想想现在躺在验尸房的三具尸体，李然相信下次自己一定不会如此抗拒小龙虾。
“走吧，坐标西郊锻造厂，我们去一探究竟。”
第三十五章 死而复死
如果不是谢斌发现水面下的不平静，这些尸体还不能重见天日。经过李然的一番检查和推理，死者和罪犯的预判范围已经缩小了很多，合化市只有西郊有一个锻造厂，能成天接触这些煤炭的东西。
现在是夏末，根本不用考虑燃煤供暖的事情，更何况合化市以轻工业为主，矿物资源少得可怜，市区附近都鲜少有煤炭的影子。
谢斌和司徒静一组，带着两个警员先开车出发，去走访一下锻造厂，看看能不能确定死者的身份。尸体运过来的时候还是前一天的下午，李然熬了一个晚上，瞪着三具尸体做检查，自然没有那个体力再跟着走访，准备在警局休息一下。
因为尸体泡在水里，尸体身上的衣物基本上都被冲毁了，还没有其他的物证能帮助破案，林淼淼自然可以休息一下，也待在办公室里仔细地翻阅李然做出来的尸检报告。
可能是持续工作的时间有点长，李然脑子里还是这个案子。三个外地务工的人，究竟是因为什么能招来这样的杀身之祸？他们进城不过是求财，如果是和一同工作的人起了冲突，应该就是挡了财路。如果凶手是工厂里的领导，可能还会有些隐情。
李然越想越觉得事情蹊跷，他本来还觉得思路比较清晰，但是现在沉静下来，真怕谢斌这次无功而返。高狸看见李然的眉头越皱越紧，眼睛放空，直直地盯着前面的一个点，却没有聚焦的感觉。
“你不休息一下？”她从自己的抽屉里拿出了一包薯片，先是给靠近她的林淼淼分了一点，又向李然扬了扬袋子。“现在怎么想都没有用，还不如等他们的结果，怎么也是去现场才能更明白事情的发展，你现在这样凭空想，还不如吃点东西。”
李然摇了摇头，“我知道这样没什么用，但还是有些想不明白的，而且我有种感觉，他们很可能无功而返，基本上问不出来什么。”
高狸不置可否，自己吃了起来。林淼淼倒是对李然的说法有点兴趣。“怎么解释？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李然摇了摇头，不知道怎么回答。
“案发地点不确定，杀人现场找不到，这两天过去了，凶手肯定已经收拾地妥妥当当了，再去工厂也就只能确定死者的身份而已。那么下一步呢？我们能查到的是死者的家庭关系，和社会关系，但是这些对我们工作的展开帮助不大。”
李然也知道自己现在说的话没什么逻辑，实在是累得不行，没有办法清楚地表达自己的意思，但是没等到谢斌回来之前，他是不可能安心去休息的。
林淼淼和高狸倒是能理解他。“的确如此，就算我们知道他家里的情况，显然没什么帮助，而且他们常年在外打工，家里人也不太了解他们的工作情况，凭什么查到凶手呢？”林淼淼的想法也有些消极。
**巨人观从尸检上来说，能透露出这么多结果已经是不容易的事情了，更别提还给了凶手充足的时间毁尸灭迹。“但是没有十全十美的作案手法，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做警察的怎么能不相信这句话呢？”
高狸倒是心态良好，抱着薯片有一搭没一搭地咀嚼，眼睛盯着电脑屏幕，时不时还蹙着眉。林淼淼有些好奇，又不敢冒昧地凑上前去看看高狸的电脑屏幕。
“我们组最厉害的技术宅，高狸小姐姐。”李然伸手一指，向林淼淼介绍道，今天是林淼淼正式上班的第一天，对组里的人还不熟悉。“和司徒静不同，那是个标准的兵，舞枪弄棒，冷兵器和*都玩的很溜。”
高狸瞥了李然一眼，“听你的意思是嫌弃我什么都不会啊。”李然陪笑道：“怎么敢，高狸姐姐可是我们组的颜值担当，要是以后有什么卧底，*的工作，还得靠高狸小姐姐呢。”经历了刘默案，他们四个人的关系已经很好了，说话的时候也没顾及太多。
林淼淼还是不敢造次，只能乖乖地向高狸打招呼，大眼睛忽闪忽闪的，一下子就戳中了高狸的萌点，她自己还没反应过来，手已经到林淼淼的脸上捏了一下。“真乖，看看人家，李然你怎么比。”
像是被高狸的自来熟吓到，林淼淼脸上出现了一丝慌乱，而且脸也微微透红，耳根都染上了害羞的颜色。李然咳了一声，“痕检科林淼淼，是前辈，谢斌的同学。”高狸有些吃惊，“你看上去这么年轻，怎么……”
话还没说完，高狸的脸马上转向了电脑，眉头一蹙，一副疑惑的样子。两人也知道高狸看的东西一定和案子有关，心下关注，自然也就顺势坐到了高狸的身边。“怎么了？”高狸眼睛没有从屏幕上离开，“李然，你说对了，这次谢斌他们可能真的无功而返。”
晚上七点多的时候，谢斌和司徒静才回到警局，应该是下班的时候了，但是李然他们谁都没走，就等着谢斌他们的反馈。但是看看司徒静和谢斌的脸色，也知道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怎么样？”
孙维叹了一口气，“好歹知道了死者的身份，也不算一无所获吧。”本来他还想着，这次能跟着谢斌出警，一定会找到不少有用的线索，没想到他们越跑越远，但是有价值的消息却微乎其微。他能这样安慰自己，谢斌却不能。
他摇了摇头，“只是知道了他们三个的身份。而且现在越来越乱了，根据调查，这三具尸体里有一位是早就死了的人。”
所有人都看向李然，“我相信尸检的结果不会出错，他们三个基本上是同一时间死亡的，不存在时差。”谢斌点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只是工厂里的领导拿出了一个死亡证明，这个死亡证明就是属于其中一个死者的。”
当然不是说法医的鉴定结果有问题，而是他们三个之前肯定做了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才能让一个人在众目睽睽之下“死亡。”但是随着他们三个人的真实死亡，这个谜团也成了破案的一大阻力，想要知道这三个人是怎么死的，就一定要了解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第三十六章 百密一疏
本来谢斌作为要案组组长的压力就大，好多人都等着看他笑话，办案第一天就遇到这么大的阻力，自然是很不爽的。“孙维，你细细讲一下今天的情况。”李然也明白谢斌的压力，当务之急是找出一个突破口，不能让案子滞涩在这里。
众人起身，去了会议室，准备针对谢斌今天的调查结果详细分析，然后计划下一步。
“我和张鼓元跟着老大和司徒姐去了西郊的锻造厂，仔细查找了工作人员的信息，发现这三位死者就是厂里的工人，都是附近刘家寨的。”孙维拿出了在现场拍的照片和这三个人的档案。
“长者刘辉，男，62岁，是工厂里的门卫，两个年轻死者都是他的侄子，高一点的叫刘宝良，36岁，矮一点的是他弟弟刘宝义，31岁。两人都是工厂里负责运煤的工人。”
“这三个人平常的人际关系如何？”既然现在没有任何的线索，那么就只能从死者身边的人一点一点排除。
“根据领导和同事反映，这三个人平时少言寡语，踏实肯干，基本上和同事没有冲突。有些偷懒耍滑的人总欺负刘宝良和刘宝义兄弟，只要闹得不凶，他们俩也不敢说什么，就算起过冲突也不至于杀人，所以基本上能排除同事。”
李然点点头，“我们别忘了，这三个人之所以能在水下待两天，是因为有人用重物压制住了他们，要不然早就浮起来了。如果不是深思熟虑，一般人不会准备这样齐全。”
“大多数人都知道，刚死的人是往下沉的，而尸体在水中逐渐产生**，体内充满了**气体，密度自然就小于水了，因此过一段时间，尸体应该是浮在水面上的。根据尸检结果，尸体体内的**气体已经足够让尸体浮出水面，但是因为重物的压制，才没有浮出来。”
尸体打捞上来的时候，所有人都在河岸，听搜救队说是因为有重石压制，三具尸体才会一直待在水里，不见天日。正因如此，他们才会把这个案件定性为他杀，在李然找到了他们三个人脑后的重伤后，案件就彻底成立了。
“能将重石搬到尸体上的人，一定是会水的。”李然忙点头，附和高狸的说法。“而且不只是会水，更是水性好的人。斌哥那天下去救人的时候，也只能说是发现水底有情况，但是游不到尸体附近。”
林淼淼有点想不通，“其实没必要水性好吧，也许有张网就能解决所有问题。”司徒静也赞同这个说法，“大半夜的下水抛尸危险系数还是蛮高的。”
“不是抛尸，脑后的伤不是致命伤，死者是溺亡。这就说明死者死亡的手有清醒的意识，如果是通过装置的话，就算他们挪不动重石，也一定会有挣扎的痕迹，手上一定会有痕迹，或者指甲里有些东西。”李然提醒道。
“那我觉得这个凶手的心理素质无人可及，能将死者的挣扎看在眼里，还能等到他们死后消除他们挣扎的痕迹。”众人点了点头，这样的人不光是水性好，更是一个心理素质极强的人，完全不畏惧生死啊。
“不对！”李然起身，向验尸房奔去，其他人不知道李然有什么发现，就也跟着上楼。司徒静和高狸是肯定不敢进到验尸房里的，那三具尸体看上一次，折寿半年。李然的工作也是有损伤的。孙维和张鼓元也都是从队里提拔出来的比较优秀的新人，就算能力再强，面对**巨人观的时候，还是很抵触。
谢斌索性把他们两个留在外面，陪着两位姑娘。谢斌和林淼淼的承受能力还是挺强的，也就敢跟着李然进入验尸房。
半个小时以后，李然拿出了三小袋透明液体，走到化验科，准备查看结果。而谢斌和林淼淼面色惨白地走了出来。“今天都散了吧，都几点了，大家回去吧。”
谢斌在验尸房看着那三具尸体，就觉得度秒如年，时间流逝地异常缓慢。“要不我们一起出去吃个饭，再整理一下思路？”李然的声音从拐角处传来，“再等我十分钟，等化验科的结果出来，我们一起去吃小龙虾！”
还是上次的那一家店，上一次吃小龙虾的时候，谢斌还兴致勃勃，而李然无处下手。这次两人的情况刚好相反，李然满面红光，谢斌愁眉不展。
在要案组的人看来，谢斌的状态才是正常情况，有几个人能在刚解剖完三具**巨人观的尸体后，还能有食欲去拆解小龙虾？
众人围在白色的桌子上，看着李然面对着一盘小龙虾吃得津津有味，再也不复洁癖的样子。高狸看着他吃的那么香，默默咽了一下口水，本想拿起盘中的一阵小龙虾，但是眼睛转到盘子里的时候，就只能想到三具浮尸，胃里又一阵向上反酸。
其他人都拿李然像“祖宗”一样的供着，更何况这个“小祖宗”应该有了大发现，要不然不会吃个小龙虾都眉飞色舞的。
“你们别愣着，赶快吃啊。”李然还大方地招呼着其他人，转头又向店家提要求，“哥，帮我拿杯水，自来水就行，千万不要烧开的那种。”老板还记得这几个小伙子，笑眯眯地向他们打了个招呼，回头把李然要的水拿给他。
“李然，你有什么想说的，就这样说吧，我们先不吃了。”司徒静小心翼翼地说道，她是真的怕李然做些“缺德”事，等到他们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再给他们讲尸体的情况，讲化验的结果，那不是等着他们把胆汁都吐出来吗？
李然指了指杯中的水，“你们不吃的话，那就先喝一口这杯水。”他们也没那么多讲究，既然李**医发话了，自然不会是害他们的。谢斌带头喝了一口，李然的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他，“怎么样，什么味道？”
谢斌被问得一愣，“水有什么味道？就是……没有味道啊。”李然笑笑，并不答话，转而看向林淼淼。在李然的眼神攻势下，林淼淼也喝了一口杯子里的水，重复地回答。“没味道，什么味道都没有。”李然的笑意更胜，“这就叫百密一疏。”
第三十七章 乘胜追击
众人一头雾水，不知道李然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李然指了指桌子上的小龙虾，“吃吧，放心，我不会说些让人反胃的话。”谢斌当然相信李然是不会觉得自己说出来的事情令人作呕，但是其他人的承受能力就不一定了，抱着将信将疑的态度，没有动手。
其他人看见谢斌都是这个态度，自然也不敢下手拿盘子里的小龙虾。还是林淼淼给面子，主动戴上了一次性手套，抓起小龙虾和李然“干杯”。
李然看见他们这样的态度，也只觉得好笑，“不逗你们了，我今天有个重大的发现。如果这三个人溺死，那么我们眼前的这条河就应该是案发的第一现场，照此推断，凶手该有很好的水性，而且对这条河极其了解，才能保证尸体不浮在水面上。”
众人点了点头，觉得这些话都是在自己的承受范围之内，也就放下心来，边吃边听李然的分析。“但是我今天把三具尸体的气管剖开，顺便剖了喉管和鼻腔。”说这话的时候，李然摘下了一次性手套，从兜里拿出了两把刀。
然后戴上了解剖的一次性手套，抓起一只小龙虾，“就像这样。”他边说，边拿小龙虾演示。“因为他们是溺亡的，那么鼻腔，口腔，喉管，气管一定有不同程度的呛水现象。呛进去的水会存留在这些部位，如果压强能保持平衡，那么水是很难排出去的。”
司徒静已经很难把注意力集中到他的话上了，满眼都是桌子上被解剖的小龙虾，过了一会，小龙虾又变成了浮尸，就好像真的置身在解剖室里，而李然就是给他们上解剖课的老师一样。
“李然，你说归说，别动手。”高狸注意到了司徒静的不适，马上叫停李然这种幼稚的行为。李然也知道自己有些过分了，就停下了手里的工作，老老实实给他们解析。“我取出了一部分呛到气管里的水，然后拿到了化验科，发现这些水呈碱性，而且浓度较高。”
他拿起桌子上的水，喝了一口。“斌哥和六神说的没错，这水一点味道都没有，正因如此，它应该是呈中性，或弱碱，至少碱性不会引起口味的变化。”
自来水公司在输送自来水到各家各户的时候，都会进行一系列的操作，水中带有弱碱其实对人体有些好处，但是为了保证水的质量和口味，这个量是有所控制的。“合化市只有三个区，自来水的安排都是分区控制的，所有每个区水中的碱性是不同的。”
高狸马上明白了李然的用意，“所以只要我们搞清楚每个区自来水的酸碱性指标，我们就能有一个确定的区域排查凶手。”
李然点点头，“也不敢说排查凶手，至少第一案发现场可能会找到。”如果真的找到了第一案发现场，说不定连凶手的线索都能知道一些，总好过现在连个确定的犯罪嫌疑人都没有。听到这个消息，大家的情绪明显好了许多，也不在意李然用小龙虾做模型的事了。
“老板，买单。”谢斌他们才拿起筷子，高狸就朝着店主喊了一句，李然都有点懵了。“干嘛啊，我们才刚吃上。”谢斌早就饿了，因为李然的威慑才没下筷，好不容易能消消停停吃顿饭，结果高狸又喊着买单。
老板还没想那么多，乐呵呵地过来了。“都没吃完呢，怎么就买单？”
“先把钱付了，然后接着吃。”李然他们还真没见过这样的道理，老板也有点奇怪，还是报了价，又让高狸看了一眼账单。
其他人也没管高狸，都自顾自地吃着。其他人都专注于盘子里的小龙虾，李然倒是很关注高狸，看见她和老板耳语了一番，然后走进了店里。等李然用刀又及剖了三四只小龙虾的时候，高狸才从店里出来，脸上显出满足的神情。
“各位吃的怎么样了？”高狸一回来就发问，谢斌他们还有些不满足。“怎么这么快就结账了，我们还没怎么吃呢。”高狸眯着眼笑，也不回答，只是一昧地催促他们快点吃。
“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李然就觉得高狸的状态不同寻常，自从坐下以后总有些得意洋洋的样子，能让这样一个工作狂在发生了命案的时候还有些积极的情绪，除了有其他线索以外，李然还真想不出什么其他原因。
“或许是这样吧。”高狸的嘴角微微翘起，露出一副狐狸样。“我是何德何能，有这两个祖宗保佑啊？”谢斌总是能用最不贴切的比喻，说出最现实的情况。“你的祖宗何止这一个？”林淼淼也就敢怼一怼谢斌。
“具体的结果等我今天晚上把这段监控好好翻一遍再说，但是我们现在至少有一个犯罪嫌疑人了。”
这一顿小龙虾是李然吃的最畅快的一次，当然，他也就只吃过两次而已，还没什么比较。就像破案，他只参与过两个案件的调查，还不知道前路如何，只能脚踏实地，过好当下。但是看着眼前的这些人，未来的路应该是条光明大道。
林淼淼刚到要案组，就看见谢斌、李然和高狸盯着一个电脑屏幕全神贯注，连自己从对面走过来都没发现。林淼淼也好奇屏幕上的内容，只能绕到他们三个背后去看。
高狸坐在椅子上，拿着鼠标对屏幕上的两段视频来回点击，播放或是暂停，然后进行比较。有的时候还放大屏幕，然后仔细观察屏幕上的人。时不时地摇摇头，李然和谢斌在她背后并排半蹲着，一言不发，也跟着她的操作给出反应。
林淼淼站在最后面，基本上看不清什么。读书的时候太刻苦，熬坏了眼睛，平时还不愿意戴眼镜，自然看不情远处的东西，尤其他还不高，只有一米七出点头，而李然和谢斌都是一米八以上的个子，就算半蹲也把屏幕挡了个严严实实。
“我看不见了，麻烦你们让一下。”窸窸窣窣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吓得李然和谢斌倒吸一口凉气，回头的时候满脸惊慌。“人吓人吓死人，你是像谋杀我然后继承朕的要案组吗？”
林淼淼看谢斌还有心思开玩笑，就知道没遇到什么难题。“怎么，视频里是什么啊？”
第三十八章 抛尸者
现在正是上班的时候，人陆陆续续都到齐了。“走吧，我们去会议室说，顺便整理一下现在有的线索，还有疑点。”
谢斌直起身来，带头向会议室走去。等众人坐定后，高狸打开了会议室的投影仪，连上了自己的电脑，两段视频展现在众人的面前。
“左边这个是桥头的监控，这个桥架在西郊和市区之间，如果作案地点在西郊，然后在市区沉尸，那么凶手应该是在9月7号凌晨驾车到市区，而且必定经过桥头。车程一个半小时左右，凌晨两点以后沉尸的话，就应该是零点以后出发，而且不能晚于四点半。”
“可能还要早一些，”李然补充道，现在天都是在六点之前亮的，河边还有一些大爷大妈做晨练，肯定不能让她们看到。如果凶手不是个习惯沉尸的老手，那么用石块压住尸体这个事也是挺费时的，出发时间基本上能锁定到零点到三点半之间。”
高狸也同意他的这个说法“而且赶着第二天早上回去，不被人发现，就该是早上六点之前经过桥头。”
李然认真地听着，还时不时地点了点头。因为死亡时间和沉尸的时间差不多，所以很难判断第一案发现场是在西郊，还是在市内三区，化验科还没有拿出水质分析的结果，用监控来判断也是一个办法。
“这段时间的监控录像，我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发现它被人做了手脚。晚上零点到三点半的录像里没有任何一辆车经过，但是实际上，这段视频是拼接而成的。”她开了加速，放给众人看，连一个人影都看不到，只能看到路灯和桥。
“你是怎么知道这段视频是被剪辑过的？”司徒静当然不是质疑高狸的说法，反而是因为崇拜高狸才会有这样的疑问。高狸也明白她的意思，耐心地为她解释。“你看这个路灯的影子，”她把几张对比图放了出来。
“随着时间的变换，路灯影子长短，方向都该有所变化，但是在这三个小时里，我找到了至少三次的重复，这就说明监控被处理过，而且插入了剪辑好的内容。”
“如果有人大费周章地去处理这段视频，是不是也可以说第一案发现场就在西郊，凶手害怕我们调查监控，所以在桥头这边做了手脚？”
谢斌这一番分析也不无道理，如果案发地点不在西郊，那他们更换监控视频没有任何意义。只是什么可能都有，现在还不能下定结论。但是这也给他们的探讨提供了一点帮助。
“这还不算是奇怪的事情，最奇怪的是，右边这段是我昨天找老板要到的监控视频，9月7号的监控中凌晨2：30到3：30这一段的视频直接被剪没了。既然桥头的监控视频能被剪掉，我觉得路上的监控已经不靠谱了，但是店家的监控比较隐蔽，应该能还原一个完整的事实，没想到就连这个视频都保不住。”
“不对啊，”林淼淼提出了质疑，“那你昨天为什么说我们至少能确定一个犯罪嫌疑人了？”高狸笑了一下，“因为我拿到的不止这一个监控啊。”
自从尸体打捞上来以后，要案组的人各司其职，尤其像林淼淼、李然和高狸这样的技术流，已经做了不少积累和准备。“尸体打捞上来的时候，我拿到了大路上的监控视频，还有一个是这条街最东边的一个架在树上的监控。”
警局里的人都有些吃惊，李然倒是没什么感觉，毕竟他还是个学生，对警察局的一些东西知之甚少。“那个监控是怎么回事？”谢斌他们是最了解这个城市的人，但是都不知道那里还有个监控。
“能用就行，管那么多干嘛？”高狸倒是不在意这件事，“你们对这些东西不敏感，但是我天天接触这些电子产品，它们隐蔽的再好，我也能轻松找到它们。”
说到这里，高狸还感叹了一句。“那个监控实在是放置的太好了，在树上真的特别隐蔽，像你们这样比普通人专业一点的都发现不了，那么抛尸的人更是没有注意到啊。”
她点开了那段视频，半个小时的视频里清晰地记录着一个男人在河边抛尸，然后驱车离开的过程。
“男，35岁左右，身着黑色短袖，黑色长裤，180以上……”根据视频里面的内容，孙维抄起笔就在本子上画出了犯罪嫌疑人的面目。监控的位置还是有些远，他们几个都看不太清那个男人的脸，而且男人还用口罩和鸭舌帽遮挡了一些，衣服上面没有标签，身上也没有任何多余的东西能表明他的身份。
但是就像高狸一样，孙维是个专业的，或者说是极优秀的模拟画像师，不只是能根据目击者的描述画出犯罪分子的画像，这样模糊不清的状况下，他也能画出来大致的五官和轮廓。监控里的侧面，也能被他补充成一个正面。
“早知道的话，我就直接让你在尸体面前画，说不定你还能把死者还原呢，也用不着我尸检了。”李然打趣道，但这话听到孙维耳朵里就是“威胁”一样，“千万别提尸体，现在想起来还是浑身冷汗。”
“这个男人我见过！”林淼淼突然大喊一声，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这个，这个……我真的见过，就是救人那次，我见过。”林淼淼这个人就像他的名字一样，从来都是温温柔柔的，像水一样柔情，说话的时候也是细声细语，从来没有那么大声的时候。
他的嗓音本来就有些细，声音一大，更显得高亢嘹亮，都有点海豚音的感觉了。“行行行，我知道你见过。”谢斌拍了拍林淼淼的肩膀，示意他镇定下来。林淼淼也有些不好意思，知道自己刚才的失态，脸上泛起了红晕。
“救人的时候？到底是什么状况？”李然不在意林淼淼的失态，他更关注当时的情况。“那个男人没有下水，只是一直在河边张望，也就是一面之缘。”林淼淼这个能力是别人羡慕不来的，他的记忆力真的异于常人，上学的时候成绩好也多亏了记忆力强大，现在工作以后也是这样，可以说是过目不忘。
第三十九章 死亡证明
“张鼓元，林淼淼，你们两个去查一下这个男人的身份。”这次有些拨开云雾见青天的感觉，让谢斌心里的慌乱有些平静下来。
能对这么多的监控下手，这次的凶手可能来头不小。谢斌毕竟办了几年的案子，有些感觉比推理还要靠谱，他心中的慌乱也来源于对凶手身份的猜测。“能拿到这些监控的人，会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听到谢斌这句话，高狸和孙维的表情有点凝重，李然想了想也明白他们的难处。这些都是官方的监控，如果想拿到的话，普通人除了破坏和硬拆没有别的办法。除非这个案子要往上查，凶手来头不小，甚至于凌驾在他们之上，倒是可以凭借自己的身份拿到监控再做些手脚。
“你们想没想过，这个能拍到抛尸者的监控是从哪来的？”李然满脸的疑问，“我们是不是被人牵着鼻子走了？”
“化验科的结果出来了，这个水应该是溪桥区的。”李然看了一眼手机，是化验科的同事给他拍了报告。
“现在梳理一下吧，第一案发现场还是在溪桥区，至于那些被剪辑掉的监控视频，桥头的部分省略的应该是三个死者开车到市区的画面，溪桥区的监控剪辑掉的就是抛尸的镜头。也就是说死者是被人约出来，或者有人带出来然后溺死并被抛尸的。”
尸体上面没有捆绑的痕迹，所以应该是被敲晕以后杀害，然后抛尸。“凶手就该是和死者熟悉，或者有些利益往来的人。刘家的三个人平时在工厂里沉默寡言，就连在一个宿舍的同事都很少和他们沟通，也说不出来他们和厂里的那个人关系不错，只是一门心思地工作。”
李然同意谢斌的推理，但是现在他们对死者了解的还是不够，一些社会关系没有理清，更不知道凶手的杀人动机是什么。
“监控那边先放放，死亡证明是怎么回事？”李然相信自己的尸检结果绝对没有问题，对于这个横空出世的死亡证明也是心怀不解。
“我今天还想说这个事呢，这是死亡报告，的确是一份有法律效力的报告。”谢斌从文件夹里拿出陈宝良的死亡证明，交给了李然。“听他们单位领导说，陈宝良是工作的时候突发脑溢血，等120来的时候，人已经不行了。直接就给开了死亡通知书，然后按照流程都走了一遍，遗体告别的时候单位领导和同事都去了。”
众目睽睽之下造假的可能性不高，除非……“死的那个不是真的陈宝良，尸检结果说不了慌，而那个自然死亡的‘陈宝良’没经过尸检，脸是可以造假的，但是dna不可能。陈宝良的尸体告诉我，那个脑溢血的‘陈宝良’是假的。”
医院开具的死亡证明就在李然眼前，他细细地看了又看，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如果有人背后操控这件事的话，陈宝良被偷天换柱也不是什么男士，难就难在这个陈宝良是急病死亡，没有什么控制的办法。”
谁能连脑溢血都算得准呢？“如果真的有人背后操控陈宝良死亡的这件事，只能说明陈宝良死亡对那个人是有好处的，而且要是假死。这个人要么是想要一个‘死人’替自己办些不好言明的事情，要么就是图谋陈宝良这个‘死人’的身份。”
“陈宝良的尸体下葬了吗？”李然这话自然问的是假的陈宝良，真的尸体就躺在他的验尸房里。“按规矩，死后三天火化，现在骨灰寄存在火葬场里。”李然点点头，“现在有两种可能，第一、那个假的陈宝良没有死，死亡证明是伪造的，现在去火葬场的话，骨灰盒里应该也是什么都没有。”
谢斌点点头，“第二种就是真的有个陈宝良的替死鬼，骨灰盒里也是那个人的骨灰。你觉得刘辉和刘宝义知道这件事吗？”
谢斌脱口而出当然，“不对，不一定，如果另外两个人不知道这件事，凶手刚好可以用刘宝良来威胁他们，把这三个人聚到一起然后杀死。”无论如何都是猜测，天马行空地想，结果总是没个定论，李然的脑子也有点乱。
谢斌的手机响了，是张鼓元打来的电话。“老大，我们找到这个人了，他……已经死了。”
溪桥区沟莲街道。
接到电话以后，谢斌立刻带着李然、高狸和孙维赶到案发现场。“死者名叫陈立元，是个混混，游手好闲不干正事，领着社区给的低保但是还能胡吃海喝，应该是有点背景，要不然不至于这么张狂。”众人站在陈立元的房间里，一室一厅让他弄得乱七八糟，除了卫生间和卧室能勉强辨认出来。沙发上的海绵和弹簧都漏了出来，一层人造革已经辨别不出颜色。
陈立元躺在地上，表面上看不到任何伤痕，脸色发青看上去是中毒死亡。“死亡时间在两小时之内，二氧化碳过量中毒。”李然带上了手套，先是摆弄了一下尸体的四肢，然后查看了尸体的口腔。
林淼淼在旁边帮忙做记录，谢斌在询问陈立元的邻居。“他就是个不正经上班的混混，平常白天游手好闲，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出去了，晚上倒是特别规律，总喜欢在溪桥那边的大排档喝酒吃饭打牌。”
邻居是个五十多岁的阿姨，最看不上这样混日子的人。“也没见他有什么家人，估计是和家里闹翻了，要不然也不至于自己待在这个破地方好几年，逢年过节从来没人看望他，他也不出去走亲访友。”
和阿姨说的情况相符，陈立元真的就是孤家寡人，父母都病故了，还是独生子，至今未婚。“那他平日里接触的人都是什么样的啊？这么多年就没有一个人上门拜访过他吗？”能把自己活得如此寡淡也是个困难的事，连一个朋友都交不到也挺不容易的。
邻居阿姨在奋力地回想，就是想不到有什么人来拜访他。“老大。”司徒静从外面匆匆赶来，拿给谢斌一个文件夹，“这是陈立元的死亡证明。”
“死亡证明应该是李然开啊，去找李然。”
“不是，”司徒静脸上的神情有些不太对劲，“这是陈立元之前的死亡证明，和刘宝良是一个样子的。”
第四十章 重访西郊
“现在脑溢血的死亡证明都这么好开的吗？”李然看到谢斌手里的文件，不禁感叹道。“又是市中医院的证明，这个医院要不要查一下？”刘宝良的死亡证明就是在市中医院开的，去询问开具证明的医生，医生也没有具体检查，没有开颅手术，毕竟来的时候人已经没了。
脸能对上，剩下的全都无从考证。“就算他是孤家寡人，这个死亡证明是谁去给他办的，死了人总要有人报警吧？从这些人身上查也是个办法。”司徒静看着李然，叹了一口气。“见证人是刘宝良和刘宝义。”
没什么好说的了，现在真是死无对证。屋子里乱成一团，邻居却没有听到任何响动，说是没有人进入房间中。这还是一起密室杀人？
林淼淼走到了窗户旁边，二氧化碳中毒应该是因为屋子长期处于密闭的状态下才会发生。进来的时候，林淼淼也确实觉得这间屋子有些闷，说不定这并不是起凶杀案，而是因为屋主的过失导致自己的死亡，但这样的巧合让人不敢相信。
“能有什么办法让房间里快速充满二氧化碳吗？”高狸问道，“我刚才去过溪桥那边打听了一下，他昨天晚上还在那边喝酒，就算屋子没开窗户，一个晚上也不可能引起二氧化碳中毒。
李然马上快步走到桌子上，“六神，来这边看看吧。”林淼淼听到李然的招呼，走到了餐桌前面。这间屋子的确管理的不太细致，屋主也不太在意屋子里的情况，有些地方还有楼上漏水的水渍，棚顶还有些漆黑。
“桌子正对着的屋顶有一片黑色，因该是燃烧了什么东西留下来的。桌子上面还有没弄干净的蜡油。看来死亡的具体原因找到了，但是也没办法说明这是一起凶杀案。”
陈立元已经好久没有交过电费了，在没电的地方居住是陈立元的常态，反正他只需要在屋子里面睡觉，没什么其他活动，平时还总外出。
“一定是他杀，不然谁会费心思去清理这些蜡烛的痕迹呢？桌子上只有几滴蜡油，说明大部分的固体蜡一定是被清理掉了。”林淼淼弄明白了其中的原委，还向司徒静解释到。“封锁现场，派人来保护，我们出发去下一个地方。”
一个半小时的车程，一条流经全市的河，连接了两个重要的地方，还有四条人命。这回重案组是全员出动，去西郊锻造厂准备查个彻彻底底。
“请问陈立元这个人在锻造厂工作过吗？”人事部主任在得知要案组“卷土重来”之后，马上到办公室等着他们。
“陈立元……我想想。”不过就是个工人，工作的时候都未必能被主任记得住，更何况这么长时间没有出现在锻造厂。孙维拿出了他画的人物正面照，主任一下子就想起来了。“是的，他之前在我们锻造厂工作过，请问他怎么了？”
“没事，我们就是想了解一下他的具体情况。”谢斌并不想把陈立元去世的事情公布于众，现在除了邻居家的阿姨和要案组的人，没有其他人知道陈立元的死讯。“他二氧化碳中毒，现在神志不清，我们来调查一下他的情况而已，您不用担心。”
主任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这事是好是坏。”
听见主任是话里有话的意思，所有人都认真地注视着主任。“具体怎么个情况，还请您讲一讲。”
“他啊，就是个半吊子，工作的时候不认真，总是出事故，因为领导可怜他无依无靠，还总给他调岗。本来是车间工人，后来去推煤，和人起了冲突，又被调去烧煤。你们不知道，他连看门的事都做过。”
和他们知道的情况完全符合，这样一个人也差不多是如此情况。
“后来实在不行了，我们都想辞退他，没想到这个小子自己还有觉悟，先去辞了职。后来就没有他的音信了，只听说他靠着低保生活，花天酒地。”
“没有任何人说他的情况吗？”谢斌比较好奇这个死亡证明到底是怎么开出来的，而且刘宝良和刘宝义兄弟俩还是见证人，除非他们自己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要不然遇到前同事死亡这样的大事，怎么可能不往外说呢。
“真的没有什么了。”
这边的线索断了，只能再问问另外三个人。“主任，你们近期不太对啊，怎么总出这样的事情？”
就像是闲聊天，李然放松了身体，摆出一副八卦的样子，也让主任放松下来。
“就是，我们自己也不知道，怎么这几天总是出事故。刘家那两个人勤勤恳恳工作，没想到竟然遭遇了不测，之前就不应该给他们探亲假，要不然也不至于发生这样的事，宝良好歹是死在工作岗位上，能赔不少钱。现在这两个人死了，宝良还没批下来的赔偿也没人花了。”
“探亲假？他们还有亲戚吗？”之前的调查中，没有人说过这件事情，他们的调查结果也显示这三个人只是定时往家里汇钱，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好像自己就是个赚钱的机器一样。
“他们从来不回家，逢年过节只知道往家里打钱，过年的时候总在厂子里加班。后来有一次问到他们原因的时候，他们说家里的人都死绝了，我们也没查过真相，这也不好再问。”
“那给什么探亲假？”司徒静是个急性子，等不到主任把话说完。
“他们探的这个亲不是活人，前几天刘辉来请假的时候，说是要去殡仪馆探望一下宝良。我们这里不习惯说祭祀，不管看活人死人都说成是探亲，可能造成误会了，不好意思啊。”主任陪笑道。
“哪里话，是我们鲁莽了，主任，我还有个问题，不是说他们全家都没人了吗？那他们家里人是不是也都没下葬，骨灰寄存在殡仪馆呢？”
买块墓地需要不少钱，他们这样的肯定拿不出来钱去给家里人买墓地，寄存就是最好的方法。
“应该是吧，我看他们带的东西还挺多的，好些蜡烛，大晚上的就出去了。”
“晚上几点？”李然的青筋都要爆出来了。
“一点多吧，我出来上厕所的时候看见了。”
第四十一章 迷雾重重
“他们没看到您吗？就只有两个人出去?能讲讲具体情况吗？”李然扔出来一系列的问题，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故事的真相。
“我们厂子的厕所不在宿舍楼里，所以晚上只能出去上厕所。我凌晨一点多起夜的时候看见他们准备好包裹出去，迷迷糊糊的看着是那两个人，反正也给假了，我就没多问，也没打招呼，他们应该不知道我在。”
“那后面发生什么了？有没有人接他们啊？”晚上又不通车，这两个人不可能走去市区啊。“外面有一辆黑车接他们，应该是他们的朋友。他们一直都挺沉默的，我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什么外边的朋友。”
正如李然和谢斌猜测的那样，视频里被减掉的部分正是这两个人被车接到市区里的画面。“在那之后，有人来调监控吗？”想起监控被人动了手脚，谢斌就不得不提出这个疑问。
“市局的领导每月上旬都要调监控，不一定是那一天，这个月大概是8号调了监控。”
若是这样，时间刚好对上。9月7号凌晨，刘家三人被杀，陈立元将他们抛尸在湖中。9月8号市局的人来调监控，这个时候监控就可能出了问题。晚上，谢斌和李然在吃饭的时候，偶然发现湖中有不对劲的地方。
9号下午，在刘家三人死后第三天，尸体被打捞上岸，重见天日。到了今天，11号。从头到尾，这件事情已经过去4天了，第四个人也死在了家里。谢斌觉得自己的头发一抓能掉一大把。看着李然还好好的发际线，谢斌的心更痛了。
“有没有什么发现？”陈立元的尸体并不可怕，相较于刘家三人的真是小巫见大巫，但是其他人还是没有这个承受能力，敢看着李然解剖尸体。饶是司徒静做过这样的事，也是学过法医的人，心里还是对尸体这类东西很是排斥。更别提能像李然那样，静静地“听他们说话。”
谢斌天生粗神经，对这类东西没什么害怕的感觉，算是个胆大心细的人，他还喜欢粘着李然看他解剖，离开原来的分队，周建不在他身边了，他的“雏鸟情结”就像转移到李然身上了一样，探讨案情，搜证，调查现场……什么事都愿意和他一起。
“看不出来什么多余的，鼻腔里有些黑色烟灰，是蜡烛燃烧后产生的黑烟。死者胃里有些安眠药的成分，但是不多，可能是凶手给他下的。死者身上没有丝毫挣扎的痕迹，应该是在没有防备的时候就被下了安眠药，然后休息过去了。”
熟人作案，只有熟人作案才会让受害者这般不设防。“我觉得刘家三个人的案子可以结案了，陈立元就是凶手。”
谢斌还在琢磨陈立元的社会关系，在脑海中搜查可能是凶手的人，“嗯？怎么说？”
“凌晨一点半左右，陈立元驾车到锻造厂去接刘辉和刘宝义出门，说是去殡仪馆祭祀，实际上是和陈宝良汇合，而且陈立元并没有用陈宝良威胁他们两个，只是他们四个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有什么共同谋划的东西。
但是在商量的时候，陈立元和这两个人闹翻了，而且是被上面的人授意‘闹翻’所以他们才没有什么打斗的痕迹，因为一切都是策划好的。陈立元用木棒击昏了一个人，在刘辉刚注意到的时候又击昏了他，因此，刘宝义的伤在脑后，而刘辉的伤在脑侧。”
“按这个故事展开的话，陈立元的杀人手法也可能是上面授意的，在杀死两个人以后，刘宝良有以同样的方式死在陈立元手下。”
李然点点头，冲谢斌挑衅般地笑了一下，“第一案发现场是哪？杀人动机是什么？”
谢斌眼睛一转，“小子，你还考不倒我。第一案发现场应该就是陈立元的家了，杀人动机……上面握住了他的把柄，或者可以说直接控制了他，让他只能听话。”
李然点了点头，“怎么解释？”尸检的工作已经做好了，李然已经开始拿针缝合尸体了，和他说两句话也不耽误什么。
“水质检测结果表明案发现场在溪桥区，监控里面的陈立元是走过来的，尸体就铺在地上，没有开车，说明案发现场离溪桥应该不远，他家刚好就在这些大排挡的楼上，符合了条件。”这个陈立元也是胆子大得很，或者上面的人足够厉害，能让他肆无忌惮地抛尸。
“在他家里你发现了什么没有？”李然摘下了手套，尸检的工作已经结束了，和谢斌一同向会议室走去。“开会！”谢斌一嗓子喊醒了还在补觉的司徒静，从陈立元家到西郊的锻造厂，这一天不停地到处跑，来回搜证，高狸和孙维他们还去了一趟殡仪馆，到现在都没回来。
因为陈立元的尸体急需解剖，谢斌他们就先回到警局整理搜查到的证据，等到李然的尸检结果一出来再进行下一步的分析。
“这个浮尸案可以结案了，凶手就是陈立元，只不过上面还有一个团伙在指使他这样做，我们下一步的计划就是弄清楚这两份死亡证明是什么情况，还有陈立元的死到底是怎么回事。”众人对这个结果一点也不惊异，都是一副无神的样子。
“你们怎么回事？”谢斌还是精神抖擞的样子，但是要案组其他人就没那么好了，每次跑完现场回来就要写报告，尤其是这两天事情一件压着一件，一环扣着一环，其他人的脑子早就有些运转不过来了，现在开会都是强打起精神。
李然也有些疲惫，注意力长时间地集中在案子上面，已经不是困乏的状态了，而是精神亢奋，身体却跟不上。“我们从头开始捋一遍时间点和杀人过程，其他人可以补充证据，或者提出疑问。”
众人点头表示赞同。“本月7号，一点半左右，陈立元在上面的命令下开车接走西郊的刘辉和刘宝义，与刘宝良汇合。在房间中陆续将三人杀死，后抛尸到河里，观望了两天以后，9号下午尸体被打捞上来，我们开始调查。今天十一号，陈立元因二氧化碳过量中毒，死在家中，凶手尚无线索。”
第四十二章 环环相扣
“我在陈立元家的水池里发现了一根头发，是刘宝义的，可以说明他用过这个水池，或者就是被溺死在这个水池里的。”李然把现场的照片和检验报告放到桌子上，让众人传阅。“当然，我个人更倾向于后面的判断。”
“陈立元的手掌上还有木刺，家中的木棒也有被清洗的痕迹，刚好能对上前面的一切推测，到现在为止三具浮尸的案子可以有一个定论了，问题就是两个死亡报告到底是怎么回事？视频只被市局的人调走过，所以上面的人到底是什么来头？还有那个架在树上的摄像头到底是谁放的？”
这些问题也引起了其他人的关注，众人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好像从一开始，我们就没有一个清晰的脉络去调查这个案子，而是被人牵着鼻子走。每次调查的时候都会发现各种奇怪的事情，但是丝毫没有调查方向。”
李然点点头，他很同意谢斌的说法。“如果不是那个监控的指引，我们现在应该还查不到陈立元身上，第一次调查锻造厂的时候也没有这些证据，但是再访的那一次，这个人事部主任倒是说了很多有价值的东西，就像打游戏一样，他就是我们的npc，现在还带着我们解锁了殡仪馆这个新场景。”
那个主任口中的市局领导就是要案组的顶头上司，这一竿子能打翻一船的人，如果主任说的是真的，警局可是要变天了。如果这个主任说出来的话，也是有人提前安排的，那么暗处的那个人就该是放置监控，一直推波助澜的人。
外面的天已经黑了，谢斌举起手表，“八点了，怎么还没回来？”话音刚落，高狸他们就推门进来了。“陈立元的案子可以结了，这里有个污点证人。”
顺着高狸手指的方向，李然看见了一个瘦小的男人，身着灰色的夹克，皮肤很白，看上去不怎么健康。九月中旬的天还是很热的，他能一直穿着夹克而不出汗，应该是习惯了这样的装束，或者是长时间接触冷的东西，联系到高狸今天去的地方……
“这是停尸间里的工作人员？”高狸点了点头，看来今晚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我叫宋军，我认识陈立元，我们两个原来都是锻造厂的职工，后来他因为总犯事，在厂子里被人排挤，待不下去了就辞职了。他有个当官的亲戚，说是能让我找到一个更好的工作，就给我安排到停尸间了。”
听到这里，众人脸上都浮现出了一丝奇怪的表情。停尸间的确要比外面挣得多，但是和锻造厂比还真说不明白哪个更好，而且一般人都是排斥这样的工作，也不知道陈立元的脑回路是怎样的。
“是陈立元的哪位亲戚你知道吗？”宋军像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点了点头。“知道，他叫陈新，我听陈立元叫他哥。”谢斌点点头，“你继续说吧，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陈立元和刘家三个人关系一般，因为没什么矛盾，刘家的人也挺能迁就他的，算是陈立元能记住的一小部分人。刘家人前几年得了传染病，没几天一家都死了，刚好那个时候我在殡仪馆工作，所以知道这件事。”
“那个死亡证明是怎么回事？你在殡仪馆工作，又认识了刘宝良和陈立元，知道他们曾经‘死亡’的事情吗？”
宋军点了点头，“殡仪馆后来寄存骨灰涨价了，刘家三个人担负不起，正好陈立元说他有路子，能给刘宝良弄个死亡证明，让锻造厂赔不少钱。他那个哥哥神通广大，把这件事办的立立整整，人推过来的时候我还以为真的是刘宝良，具体怎么做的不知道，反正死亡证明和钱都能办下来。”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李然就想看看，这个人说的是不是真话，时间有没有差错。“大概七月份的事吧，正是热的时候。”李然点了点头，审讯室里只有他们三个，环境比较容易适应，宋军现在已经没有刚才那样拘束胆怯了。
“后来陈立元不知道有什么缺钱的地方，又找他那个哥帮他自己弄了一个死亡证明，再然后……前几天他找我喝酒，隐隐约约说是刘家三个人的钱不够了，现在急需两个死亡证明过两天可能还要麻烦我。”
“麻烦你？”谢斌眉头一蹙，“他们有什么可麻烦你的？拉过来的尸体不也是真的尸体吗？”宋军的表情突然有些奇怪，“是真的尸体，但是没有火化，现在还在停尸间里。办葬礼的时候，遗体告别的环节过后我就把这些尸体再推回停尸间。”
“骨灰盒里没有任何东西，他们私下里找我把骨灰盒退回来，我把钱再还给他们。”宋军说到这里的时候，明显是心虚了，自己这样也是犯法的，自然会怕。“警察同志，我这算是自首吧，能不能从轻发落？”
李然没有说话，谢斌恐吓他：“看你交代到什么程度，要是还有藏着掖着的，就等着吧。”
“我说，我什么都说！”宋军被吓得不轻，“我没什么要说的了……要不警察同志，你问吧，我不知道还说什么了？”
谢斌看他这个样子就瞧不起他，一句话也不愿意对他说，李然倒是喜欢这样容易审问的人。“陈立元最后一次联系你是什么时候？因为什么？”
“十号，他说刘辉和刘宝义的死亡证明第二天就能开出来，让我在殡仪馆等着。”
“后来呢？他没再联系你，你也不着急？”
“他说话向来没个准，我也不在意了，所以没太关注这件事情。”
李然死死地盯着他的眼睛，“可别说谎，两具尸体，两条人命，怎么说的那么轻松？”宋军脑袋上的汗都滴下来了。“是真的，我也不想帮他做这种事，其实早就怕了，我知道错了，不敢，实在不敢，所以他不联系我是个好事啊。”他说话的声音都带着哭腔，脸上的五官皱到一起去。
“关于陈新，你都知道什么？”
“我知道他当官，具体当什么官我不知道了，反正挺厉害的，没见过人，只是听陈立元说过。他家没人这个事我知道，问他是什么亲戚他也不说，就说关系远着，但是能帮忙就是亲人。”
第四十三章 意犹未尽
现在最大的问题就在这个名为陈新的人身上。如果能找出这个人来，一切问题都会有另外的发展。
“你有没有能联系到陈新的方式？”李然总觉得背后还是有人在操纵这件事，而这个人只是想借助警方的手，合理合法地铲除异己。虽然是殊途，但也算同归，能解决掉一方也是好事。
“我真的没什么办法，所有事情都是陈立元作为中间人，如果陈立元发生了什么事情，除了我以外，能知道的也就只有他这个哥哥，您要是有什么事就往他身上查就对了。”
“现在怎么办？”不能确定这个陈新就是杀害陈立元的凶手，如果要查还要往上打报告，毕竟调查上面的领导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咱们把周队叫出来聊聊？”谢斌只能想到这一个办法。
目前的调查处于一个停滞的状态，唯一快捷的出口就是找到老领导俩姐情况，既不用打报告得罪人，又不用畏首畏尾，还能得到些经验。周建也没推辞，四个人还是约了晚上在溪桥旁边的小龙虾店。
至少浮尸案的凶手找到了，还不用法律制裁就已经得到应有的结果。谢斌大手一挥，放要案组回家，看看时间已经过了晚上十一点，正是大排档那边人最多的时候。
到了现在这个时候，正是大家最精神的阶段，晚上的风一透，就让人觉得神清气爽，配上冒着白沫的扎啤。满眼红色的麻辣小龙虾，还有几根香菜提色，看上去就让人觉得精神振奋。
谢斌约了周建晚上十二点来这里吃饭，对这个老师，他从来不懂什么叫做客气。老师就是有求必应的，不管谢斌遇到什么情况，只要周建出马，立刻全部解决。所以谢斌的“雏鸟情节”也就能理解了。
他们三个先来到大排档点了菜，等着周建过来。“高狸，你先说说今天去殡仪馆的情况吧。”李然有点好奇，这个污点证人到底是怎么抓到的。
“我去殡仪馆的时候，直接点名找刘宝良的骨灰盒，结果发现压根没有刘宝良的骨灰盒，而经办人就是这个宋军。还没等我问什么，他就已经怂的不行了，一下就能看出来有问题，稍一审问就露了马脚，我就直接带到警局了。”
谢斌脸上露出鄙夷的神色，这应该是我们最不费脑子的一次行动了。李然什么也没说，一副思索的样子。
没过一会周建就到了这家店，“你们几个厉害啊，现在警局里都是你们的事迹，两天破获一起要案，高局都说你们大有可为。”谢斌听见这话，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李然也觉得开心，只有高狸没什么表情，一反平常。
“高局还问到你了，什么时候回家一趟？”谢斌和李然的脸上都布满惊讶的神色，原来高狸是高局长的女儿，这个官二代平常不显山不漏水的，原来背景那么强悍，怪不得天不怕地不怕，就连谢斌都犹豫着下一步的计划，只有高狸抱着积极的心态，不畏权贵。
原来她才是最大的权贵。“我又不是靠家里人才到的要案组，干嘛这么看我？”高狸看到李然和谢斌脸上的神色，就知道他们的想法肯定有偏差。李然和谢斌对视了一眼，讪讪地把头转过去，盯紧面前的小龙虾，不敢再吭声。
“这个案子啊，高局也和我说了，从现在开始，你们可以放假了，这个案子由刑警大队接手，你们就不用管了。”
“怎么？为什么是这样？”谢斌一脸不可置信，李然也是满脸疑问，“不是说我们做的好，怎么就这样让我们赋闲了？”
周建长叹了一口气，“就是你们做的太好了，市局的领导已经被惊动了，有些人想把脏水泼到市局领导的头上，你们不知道这里面的水有多深，让你们一些没什么经验的人来趟这趟混水就是害你们，不如就此罢手。”
一番话说的语重心长，谢斌和李然听了也都有些沉默。
看到的就一定是真相吗？当所有线索都指向市局，市局的公信力必然下降，那么他们做过再多的贡献和事请都会被怀疑，起因就是这些不明不白的证据。
“背后的人不止要借我们的手铲除真正的凶手，还想让我们作茧自缚。”李然搞清了其中的关节，高狸就算初出茅庐，但是从小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耳濡目染都是这些东西，自然也是个通透的人。
即使像谢斌那样的愣头青，也都明白这里面的利弊。的确，刑警大队的保密工作要做的比他们好太多，他们破获了案子，也把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
算了吧，要么就此罢手。
“听话吧，这件事情我也没什么办法，毕竟是局里面的决定。而且就算是我，也不建议你们继续这样做下去，明哲保身，经历过这么多案子还不明白先出事的是什么样的人吗？”
“周队，您这是警告、劝谏、还是威胁？”李然邪气地笑了一下，谢斌从来没见过李然这副样子，都忘记了他刚才指责的是自己的师父。
“正是因为有这样的考虑，我们才更应该把这件事情查下去，而不是转交给刑警大队，要不然其他人会怎么看待市局？是心里有鬼，才半路终止？”这一番考量也的确有道理，饶是周建也没办法说出什么错处。
“你这样说的也对，但是从你们的角度考虑一下，继续查下去势必会影响到上面的领导，这件事谁接手谁倒霉，现在有一个让你们甩锅的机会，你还不珍惜？”这或许能劝动别人，但是李然就是个没出校门的学生，即便经历了一两个要案，学生气还重的很。
“对于我们来说，查下去就是我们最大的价值，没有别的。”李然这句话很简单，说出来的时候也一脸平静，没有任何生气或是激动的样子，但是说出来的话掷地有声。
“师父，我们不能退。”
“周队，我们要查下去。”
周建叹了一口气，呷了一口酒。
远处，一个身影在看着店门口的四男一女，“好啊，这出戏是越来越精彩了，我倒有些意犹未尽的感觉，看看接下来会怎么发展吧。”
第四十四章 重回现场
“师父，您知道市局有个叫陈新的人吗？给我们说说陈新这个人吧。”周建被谢斌问得一愣，“这人是谁？我怎么没听说过？你们为什么要打听他？和案子有关？”周建认真回想了一下陈新这个名字。
“我确定你们说的这个人市局里没有，要么这个人和市局没有半毛钱关系，有人在给市局泼脏水。要么这个陈新是化名。”谢斌在市局工作那么久，也没听说过陈新这个名字，本来还以为是哪个领导来着。
“既然你们坚持，那就放手查吧，我自然是支持你们的。领导这边我来说，如果有什么地方需要人手，直接找刑警大队的人来就好。”刑警大队正是周建带的人马，谢斌原来就是那里的人，只是现在分出了一个要案组，谢斌也就水涨船高，现在和周建差不多一个待遇。
周建举起杯子，喝光了最后一口酒。“我还有事，就不和你们聊了，早点回去休息，明天还要上班。有事找我就行，别客气。”谢斌三个点点头，起身送别了周建后，又回到大排挡前面坐下来。
“这条线索断了，只靠着陈新这个名字实在是太难查了，而且陈新很有可能不是真名，我们应该再找另外一个突破口。”桌上的气氛并不好，三个人都眉头紧锁，李然和谢斌一句话都不说，高狸被周建揭了底，心情也是不好，但是见这两个人都没说话，心里有些没底。
“我们现在像是处在一个铁通里，周围没有任何灯光，别人向铁通里投进什么，我们就接触什么，最后拿着他们给的积木搭出一架梯子，走向他们期待的方向。”李然嗫嚅道，谢斌还是默不作声，拿出香烟点上了一根，却不放在嘴里。
这是他的习惯，他不喜欢抽烟，但是看着香烟点燃时明明灭灭的火焰，他的心里就舒服了很多。李然是最不喜欢烟味的，做法医的都是这样，日常接触的东西越是挑战极限，生活里的他们就越活得安全，但他不想纠正周建，说出这段话以后就自动消声，看着桌子出神。
“回去吧，明天还要上班呢。”这样坐下去也不是办法，还不如早点回去休息一下。他们三个互相道别以后，就分头走向了该去的地方。李然没走几步，眼睛四下打量。突然看到了陈立元的屋子，灯还亮着，是有人在保护现场，但是看不清屋子里的状况。
他摸了摸兜里的警官证，幸好今天下班换衣服的时候，顺手把证件揣到了口袋里。
李然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心中有一种强烈的期待，觉得陈立元的房子里一定有些东西。三十平米的一室一厅，家具少得可怜，本来已经没什么好搜查的了，但是李然还是要仔仔细细地检查一遍。
上一次来的时候，要案组因为着急去锻造厂，还想着陈立元的尸体没有解剖，自然有些疏忽。现在李然一个人站在房间里，心情也放松了许多，他站在门口呆了一会，然后走向厨房。
陈立元这样的人是不需要厨房的，所以厨房就成了陈立元开阔的储物间，没有什么锅碗瓢盆一类的东西，都是大大小小的纸盒子堆在一起，还有一个冰箱，冰箱上面落满了灰，李然打开冰箱也没发现什么，看样子是好久没人用过了。
厨房直通阳台，陈立元的家下面是大排挡的门市房，一到晚上就吵吵闹闹的，烧烤的浓烟都飘到上面。阳台上有一台洗衣机，里面堆着陈立元好久没洗过的衣服，冬天夏天的都有，打开一看都发霉了。
李然完全不在意这些，戴上手套就开始翻找这些衣服的口袋。李然确信这间屋子里一定有些指引着他们找到陈新的线索，陈立元的家已经断电好久了，而且他这样的人也不一定会洗衣服，洗衣机就是他的衣柜，那么扔到洗衣机里的衣服口袋一定要仔细搜查，说不准有什么东西。
那些衣服兜里总有些零钱和纸巾，还有一些招工的小广告，都被揉成了一团或者叠成整齐的方块揣在兜里，口袋里还有一根笔，用来在这些小广告上涂涂抹抹。李然看了几份被陈立元标记的工作，上面都明确标注了日期，地址，还有薪水之类的重要信息。
有些广告上面被小小地打了个叉，不知道是面试失败，还是不符合他的要求，但这样的痕迹绝不是泄愤，只是单纯地做个标注而已，说明他很认真地对待这件事情，而且努力地在找工作，
这和他们了解到的陈立元有些不同，如果陈立元现在如此费事地去找工作，当初为什么还不踏踏实实地待在锻造厂呢？他近一段时间杀了人，还每天出去闲逛，就真的这样大摇大摆吗？他不是还让陈新帮忙弄来了死亡证明，应该还有一大笔补助，怎么还要打工赚钱呢？
李然把这些问题都记录下来，准备明天拿到警局和谢斌他们好好讨论一番，然后走到了陈立元的卧室。
陈立元的卧室就只有一张床，按理说一个城市里长大的孩子，生活的地方一定会有些他成长的印记，比如小时候的玩具，或者以前看过的书。李然还没见过谁家一本书都没有，现在还朕的见识到了。
之前的调查表明，陈立元的父母都是锻造厂的职工，陈立元本来应该接替父亲的工作到厂子里打工，但是他从小就不听话，有自己的想法，因为念过大学，还有些心高气傲。大学毕业以后，他和一个公司签约，但是没多久被坑了，这家公司破产，他也就下岗了。
被这件事打击以后，陈立元踏踏实实地到厂里打工，一直到父母病逝，他不愿意再忍气吞声地在锻造厂里干活，于是辞退了厂里的工作，开始自己游手好闲的生活。锻造厂给他父母的死亡补助，没过就多就被他挥霍一空。
陈立元不找工作，据只能得过且过，把家里很多东西都卖了来维持生计，到社区里办理了低保，后来家里停水停电，他就去外面吃饭，解决生活的其他问题，过得像个流浪汉一样。正因如此，李然才不会相信陈新是他的亲戚。
第四十五章 柳暗花明
自家亲戚在没有经济维系的情况下，怎么可能冒着那么大的风险帮他做如此危险的事，却不肯帮他找个工作，让他能安安稳稳地在自己的家里生活。而且陈立元的生活状态很不对。据说，陈立元在他父母死后，把家里的房子都卖了，才买了一个这么小的房子。这也许能解释陈立元的家里没有成长痕迹的问题，他是真的把家当成旅馆了。
陈立元的床上堆着一床被子和一个枕头，四季的衣物都堆放在卧室里两个不同的收纳箱里，没有任何章法，李然又把这些衣服的口袋掏了一遍，还是一无所获。
因为家里没有电，所以电器完全就是摆设，陈立元也没有电视或者收音机这样用来娱乐的方式，想必他的休闲生活可能只靠手机来维持。“对了，手机呢？”
谢斌离开饭店以后，也没有直接回家。他的脑子里全是周建说的那些话，看不见前路的案子要怎么破？今天面对周建的时候，他还能站在李然那一边，信誓旦旦地接下这个任务，但是回过头来想想。
李然就是一个没接触过社会的学生，他还有太多人情世故的东西要学。比如这个案子会给市局带来的影响，自己都没有想过，但是经过周建的点拨他明白了不少。就像李然分析的那样，现在有人想借他们的手对市局不利，想让他们从内部产生怀疑。但是证据摆在眼前，不敢可信与否，总会有人选择相信，诋毁和盖棺定论就层出不穷。
这几天他们忙着破案，倒是忘了其他人对这个案子的看法，浮尸案给他们带来了名誉也让市局里的同事对上层的领导产生了怀疑，对自己身上这身警服抱有质疑。
谢斌长叹了一声，看了一眼手表，现在是凌晨一点半，没想到就这样东逛西逛，已经到了这么晚。刚准备回家，突然想起来自己的要是钥匙拉在了店家那里，再过半个小时就关门了，没办法，谢斌只能跑过去。
这边高狸也不想回家，今天看到了周建，知道家里那个老头子的消息，一切都让她没有办法高兴起来，父亲还是像以前一样，特别喜欢管控别人。
自己小时候不喜欢警匪类的东西，不喜欢枪械，但是家里的玩具没有一样合自己心意的，全都是父亲置办给自己。别人家的孩子在背《三字经》、《百家姓》的时候，自己背的却是各类枪械的使用方法。
后来长大了，她明白自己父亲的良苦用心，因为父亲常年奋斗在一线，即便现在能坐办公室，但是仇家也是不少。他自己坐上局长这个位置以后，也是每天锻炼，基本的格斗术从来不敢忘，正是因为父亲的职位是人民警察，个性古板，家里的氛围也有些沉重。
等她长大了，还是没能脱离父亲的掌控，先是上了警校，后来又被自己爸爸调到跟前看着，再然后进了要案组历练。从小到大，高狸身处的环境都是她再熟悉不过的，正因如此，她没有办法脱离，更没办法杜绝别人对她的造谣和诽谤。
考上警校是自己的本事，市局虽然好，但是高狸自己也不差，别人只能看见她当局长的父亲，就是看不见她自己的努力。高狸也想明白了，也许自己有一天表现得强大，父亲也就能放心松手了。
所以她努力地跟着周围的人学习，谢斌也好，李然也好，都是她的榜样。她想通过自己的努力，通过要案组每个人的拼搏告诉父亲，自己长大了，不需要经他一手包办。只是没想到，现在他们连破案都会给身为局长的他带来麻烦，更别提证明自己。
每每想到这里，高狸就觉得心很烦，自己的生活就像一个怪圈，不管有多努力，就是走不出去。眼下的案子更是如此，他们陷入了一个盲目的境地，没有任何方向和逻辑，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或者有什么是他们没想到的，而她可以做的？
想到这里，高狸马上拦下了一辆出租车，“师傅，麻烦，殡仪馆。”
还好谢斌去的及时，老板刚刚收拾东西要关门，谢斌的钥匙就放在桌子上，老板出来收拾的时候就帮他收起来了。“我就觉得你会回来找的。”谢斌道了声谢，前脚刚踏出店门口，想了想又折了回来。
“老板，你们家的监控好使吗？”老板被他问得一愣，“好使啊，怎么了？”谢斌点了点头，“那有谁来看过你们家的监控吗？”
老板仔细回想了一下，“上次你们来吃东西的时候，那个小姑娘来看了一次，就是今天和你们在一起的那个，之前也没人看这个监控，很多人都不知道我们家有监控。”谢斌没说话，又和老板聊了会天，帮着做了些事。
、“对了，我想起来一个人，长的有些黑，一米七几，反正不高。之前我以为是小偷，就在我这个柜台前面晃来晃去，后来看了监控才发现他啥也没干，就像精神病一样。”谢斌听到这个回答，一下子来了精神。
“什么时候的事？”老板回想了一会，“九月一号二号左右吧，那几天挺凉快的，我也挺高兴，所以记得清楚。”
9月12日，晴，要案组的各位心情也不错。明明前一天刚被周建打击过，现在就都像没事人一样，尤其是李然、谢斌还有高狸三个，完全不在意几个小时之前的遭遇。眼睛下面大大的黑眼圈还向别人展示着他们工作的辛苦，现在好像打了鸡血一样，看见谁都是笑呵呵的。
“我有一个重大发现。”
三个人一进门就是这句话，然后得意洋洋地走向自己的座位，开始奋笔疾书，或者疯狂地敲击键盘。张鼓元和司徒静一脸的疑问，这样的情况在一个早上重复了三次，实在有些怪异。
最怪异的是孙维，他平常都是最元气满满的人，今天却化身成了最怨气满满的人，有气无力地道了声早安，然后半死不活地走向自己的位置。
司徒静刚想问问孙维发生了什么，却被谢斌和李然打断，两个人哥俩好地走向了会议室，后面跟着高狸，走到他们面前还微笑着说了一声：“开会了！”
第四十六章 接近真相
“你们谁先说？”谢斌今天笑得格外灿烂，也不知道摊上什么好事了，是升职还是加薪？
“要不还是谢组长先？”李然也是这样，笑得非常开心，高狸也在旁边微笑点头。他们越是开心，其他人就越觉得不安。谢斌平时是绝对不会推辞这样的事，他办案最讲究效率，更讨厌婆婆妈妈的人，但是今天却一改之前的风格，和李然还有高狸谦让了起来。
李然在陈立元家里待了一个晚上，早上直接到警局上班，没有片刻的休息，但是因为找到的线索，他现在还是精神奕奕的样子。
“我先说吧。”他拿出了一些在陈立元家里拍的照片。“这些招聘启事是我在陈立元的衣服口袋里翻出来的，一个游手好闲多时的人怎么会突然想要工作？还有一些招聘启事上的日期是最近的，一个什么样的人才能在杀完人以后，每天抛头露面地找工作？”
这个问题也问住了要案组的人，大家还没想明白，李然就拿出了第二个物证。“这是陈立元的手机。我们一直沉浸在调查之中，忘记了现代人的手段。”
李然笑了一下，“宋军还说过，10号的时候接到了陈立元的电话，但是我们就没想过去调查这件事。”要案组的人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他们错过了这么重要，并且基础的证据。“高狸！”
李然叫了高狸一声，示意她继续分析。“我昨天，不，今天早上审问了宋军，得知了陈立元的手机号码，然后追踪了他 手机，通过定位系统发现他的手机在殡仪馆里。”众人吃惊的脸还没收回去，高狸又接着说，“接到李然电话的时候，我正在殡仪馆调查一些事情。”
李然听到这个消息，不自觉地直了直身体。高狸确实是官二代，但是这个略带贬义的词不足以形容这个聪明又足够努力的人。面对尸体的时候，高狸表现的比孙维他们更镇定，每次去殡仪馆调查，她都没有丝毫的抗拒。
“我昨天一点十分到了殡仪馆，和殡仪馆的工作人员沟通了一下，对照了一下殡仪馆这些年经手的尸体，查询了一下这些尸体的下落，发现有几具尸体也出现了和刘宝良、陈立元同样的事情。”
“你是说伪造死亡证明？”谢斌有些不可思议。
“不一定，我没有看到他们的死亡证明，也没办法考证这件事，但是我发现有几个很特殊的死者。他们的骨灰既没有被寄存到殡仪馆，又没有买墓地。再明晰一点，他们说是寄存了骨灰，或者下葬，但是对不上号。”
众人越听越觉得惊讶。
“一共三个人，一个是陈立元的父亲、一个是陈立元的母亲、还有一个叫做陈新，和陈立元没有任何血缘上的关系。”
高狸放到桌面上一叠厚厚的文件，又打开了电脑，把陈新的资料放到投影上。
“陈新是陈立元的大学同学，三本大学买的学历，两个人就是那个时候认识的。陈新这个人查不到，这个名字也是假的，但是给陈立元办理死亡证明和去殡仪馆的时候，殡仪馆的监控录像记录下来了，这还是从宋军手里拿来的，这个人还挺死性，都来自首了，还这样顽固不化。”
投影里的视频已经说明的清清楚楚，那个人被高狸用红圈标注出来，很明显是一个瘦小的男人，带着口罩和帽子，黑色的短袖和裤子，还有黑色的鞋，和陈立元那天穿的一模一样。这下两个人的关系昭然若揭。
“同志们，我觉得这回我们真的要结案了。”谢斌笑着说，“我昨天在一直去的那家小龙虾店里调查了一番，得知了一个很重要的线索。那家店的监控不是说被人动过手脚吗？但是动手脚的人到底是谁我们并不知道，孙维。”
座位里已经昏昏欲睡的孙维被谢斌突然叫醒，吓得一激灵。“孙维，把你画的图片给大家看看。”孙维恍然了一下。他昨天大半夜被谢斌叫去，对着店老板的描述画出了这副图片，又对着监控视频比对了一下。
发现那天有些问题的男人果然没有出现在镜头前，这段监控视频明显也被人动过手脚，应该就是这个男人。现在对着高狸的监控视频，刚好能完全描绘这个人的样子。
“一米七二左右，身材瘦小，相貌看图。”孙维连眼睛都睁不开了，只能把手里的图片扔给高狸。高狸把照片投影到众人面前，“应该就是这个人，大家准备一下，张鼓元带这个照片去溪桥区的警局查一下，如果没有的话，市内三区都要走到。”
张鼓元点了点头，就拿着东西匆匆离去，所有人都知道，时间就是生命，做警察这行的，片刻不能迟疑。
“司徒静，去审批一下通缉令，如果张鼓元没有找到这个人，咱们就下通缉。”
“李然，高狸，还有孙维…你们马上去休息。”
李然的精神还是亢奋的状态，丝毫没有休息的想法。“斌哥，没事，如果有什么工作我可以去做。”
“得了吧，看看你眼睛下面的黑眼圈，都快赶上熊猫了，你们三个技术人员，就是我们要案组的重点保护对象，不需要在外形上逼近大熊猫了。快去休息。”
孙维听到这话，已经是撑不住了。“谢谢组长，我先去休息了，有事叫我。”起身收拾好东西直奔家去。高狸和李然是一个想法，他们做了这么多工作，就是为了能亲手抓住凶手。虽然这个陈新只是犯罪嫌疑人，还不能被最终定性，但是案子到了现在已经有了突破性的进展，他们自然不想缺席这个关键时刻。
“怎么，还不回去?现在我可没办法请你们吃东西了。”谢斌调笑道。
“那斌哥有什么打算?”李然想知道自己能不能给谢斌分担一些工作。“你和原来不太一样了。”谢斌的脸上有些迷茫的神情。“你原来是高冷少爷范，不食人间烟火，怎么现在婆婆妈妈的?”李然知道谢斌在打趣自己，但还是有些触动。
“我真的不一样了吗？”谢斌点点头，高狸也表示赞同。“原来的你将所有人的生死置之度外，面对尸体还能如此平静，我第一眼就觉得，你是没心没肺的人，破案只是为了表现自己，而不是为死者讨回公道，现在看来，是我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