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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怪聊斋全文阅读

作者:十二句     鬼怪聊斋txt下载     鬼怪聊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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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噩梦

    方跃手中的酒杯滑落下去,摔在桌面上,“嘭”得一声轻响,酒水四溅。

    悠扬的琴声为之一顿,抚琴的女子停下动作,白皙纤细的手指还搭在瑶琴上,她抬起眉目如画的俏脸来,一双如秋水般的眸子望着方跃,柔声道:“方公子怎么了?可是身体不舒服?”

    “我……”方跃眼中带着一丝迷茫,他转头看了看四周。

    这是一间宽敞的房间,边角和中间各处的烛台上点着儿臂粗细的蜡烛,照得房间明亮如白昼,空气中弥漫着名贵沉香的香气,可以让人凝神静气。

    除了方跃和抚琴的美丽女子,房间中还有其他六七个人,皆是士人装束,身着宽袖皂缘的澜衫,腰间皂绦垂带,挂着玉佩等物。

    他们席地而坐,面前分别放着一张长方形小木桌,上面摆放着美酒和几盘精致的菜肴,显然是一边喝酒一边听着琴音。

    此刻这些人被打搅到了听琴,也纷纷看向方跃,神情不一,有人不满,有人讶然,有人平淡。

    “没事,只是有些不胜酒力。”方跃回过神来,苍白的脸上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打断白姑娘的琴声了,实在抱歉,白姑娘还请继续。”

    “哈哈,方跃兄弟第一次来这风花雪月之地,眼前又是白瑶姑娘这样国色天香人比花娇的大美人,自然是酒不醉人人自醉了。”

    方跃旁边不远的位置上,一个胖胖的士子开口说道。

    方跃朝旁边说话的人看去,脑海中自然涌现出有关此人的记忆,这个胖胖的士子姓任,名骏麟,是个商人之子,家中颇为富裕,如今是个童生。

    这屋中的一众士子,不是秀才就是童生。

    “任公子说笑了,奴家蒲柳之姿,哪当得国色天香的评价。”白瑶轻叹一口气,白皙如玉的脸上带着一点自怨自艾的神色,那股娇柔哀怜的气质,叫人分外怜惜。

    “当得当得,如何当不得。白瑶姑娘是我们平安县第一美人,一手琴技四方闻名,哪怕在我们整个白泉府也是大大有名。”一个摇着折扇,腰间挂着香囊的骚包士子开口说道。

    方跃自然也认得这个骚包士子,这是县学学生,名唤郑诚易,和方跃是县学同学。

    当然这“县学同学”,只是名义上的同学,两人实际上没有什么交集,交际上也仅限于点头之交,见面问个好而已。

    方跃也是县学学生,所有秀才都算是县学府学的学生,不过县学没有规定必须去上学,比如方跃和这个郑诚易就都没有去县学上过学。

    不过两人不去县学上学的原因大不相同,方跃是因为穷,家境贫寒,父母双亡,无亲无靠,勉强坚持着考中秀才,就回到村中开馆教书,维持生计。

    当然秀才中有廪生名目,科考成绩名列一等的秀才就可以称为廪生,由官府每月供给米粮,补助生活,不用为生计操心,可以安心备战乡试。

    可惜每个府学县学中,廪生的名额有限,平安县十来万人口,每三年只有二十个廪生名额,方跃考中秀才其实都挺勉强的,自然没能力混上廪生名额。

    而郑诚易则是刚好相反,家境豪富,良田千亩,考中秀才后,就拜入白泉府的清溪书院中。

    清溪书院师资力量强大,有大儒镇场,在白泉府所在的整个云州中都是闻名遐迩,比之区区一个白泉府治下的平安县县学不知要强出多少。

    郑诚易开口说话,其他士子也纷纷出言附和,极力夸赞白瑶的美貌和琴技,有的引经据典,有的甚至还当场吟诗,总之气氛热烈得很。

    白瑶脸上哀怨的神色于是消失不见,重新变得言笑晏晏。

    方跃没有参与他们,实际上他直到此刻心中还有些恍惚,脑中一片浆糊。

    “怎么可能?明明只是做了一个梦,怎么就……”

    在这之前,方跃是地球上一个朝九晚五的上班族,只是最近一段时间,他晚上睡觉时连续几天都在做了一个冗长而剧情连贯的梦。

    梦里,他是一个家境贫寒的书生,刻苦攻读,终于考中了一个秀才。

    而现在,他竟然真得变成了梦中的那个书生。

    眼前的场景和人物清晰真实无比,方跃能肯定,这绝不是在梦里了。

    “喂,你怎么心不在焉的,这么一个大美人摆在你面前,你竟然在走神。”旁边位置上的任骏麟凑到方跃身旁低声说道。

    屋子中的这几个士子中,和方跃有交情的其实也就任骏麟这胖子一个,其他人方跃大多仅限于认识,能叫出名字而已。

    任骏麟的老爹发家前,是方跃他们那个小渔村邻村的人,后来经商发家后就举家搬到县中定居。

    任骏麟小时候和方跃上的是一个私塾,是同一个先生教的,所以两人算是名副其实的同窗了。

    方跃这次跑来喝花酒,是被任骏麟强拉来的。他来县学中参加完一年一度的岁考,任骏麟就说要带这位小时候的同窗好友,见识见识县中醉花楼的花魁白瑶。

    当然,这也是方跃本身意志不够坚定,二十出头还没娶亲,少年血气方刚,好色慕艾,一听任骏麟吹嘘花魁如何美艳动人,一时没忍住,动了好奇心,就跟着他们跑来凑热闹了。

    否则以他的家境,是断然不该来这种销金窟的。

    白瑶确实挺漂亮的,眉目如画,肤白貌美,哪怕以现在方跃的目光来看,也是不错的一个美人,只是方跃的心思现在哪里还在这风花雪月上。

    “还好,喝了点酒有点头昏。”方跃随意应付了任骏麟一句。

    “不要贪杯,美人才是最重要的。”任骏麟拍拍方跃的肩膀,挤眉弄眼地说了一句,就不再管方跃,回到自己位置上,因为白瑶重新开始弹琴了。

    听着耳边如溪水般流淌的瑶琴声,方跃心情稍稍平定下来,不得不接受眼前穿越梦中的事实,开始思考以后该怎么办。

    “继续科举之路么?以原本方秀才的底子,秀才都是勉强考中,想更进一步只能靠运气了。”

    方跃在心中否决了这条道路,他可不想白发苍苍还在科举考场之上,最终一辈子碌碌无为。

    皓首穷经,这不是他想要的生活。

    “那么就要从商了,虽然说商人地位低,但那也是相对而言。我有秀才功名,可以当一名缙商,大体也不差。而且我脑袋中好歹有一些地球上的现代科技知识,如果运用得当,搞些小科技小发明什么的,在这个世界经商……等等,这个世界……“

    方跃的脸色蓦地变得煞白,他想起来了,这个世界根本不是一个正常的世界。

    他做的有关这个世界的,那个冗长的梦,根本就不是一个正常的梦,而是一个怪异离奇,十分恐怖的噩梦。

第2章 见鬼

    梦的内容不受现实限制,所以通常会千奇百怪,诡异莫名。

    方跃做的关于这个世界的梦,前半部分,或者说绝大部分内容都很平常,就是他化身成一个古代书生,努力科举的事情。

    然而到了最后一个晚上,也就是昨晚,他穿越到这个梦中世界之前的那一个晚上,这个冗长的梦突然风格大变,变得怪异恐怖起来。

    如果是平常情况下,这也就是一个荒诞的噩梦而已。

    但是,现在方跃穿越到了这个梦中,变成了梦里的书生,那么最后一个晚上梦到的那些恐怖内容,是否也会真得发生?

    想起噩梦部分的内容,方跃心中有些发寒。

    虽然最后那一晚上的梦境混乱不堪,情节支离破碎,画面都是一晃而过,如同走马观灯一般,与之前几晚清晰得如同身临其境的梦境大不相同。

    具体内容方跃也没记下多少,但其中的荒诞怪异、血腥恐怖,方跃绝不会记错。

    “如果最后一晚的梦也成真,那么这个世界根本不是什么乐土,而是恐怖地狱。”

    方跃脸色难看,捏着酒杯的手指微微有些颤抖。

    “好,白姑娘弹得真好。”

    “白姑娘琴技无双,这一曲《山涧流水》,深得其中三昧。”

    一阵叫好响起,却原来是白瑶弹完一曲了。

    白瑶矜持一笑,秋水般的眼眸在众士子脸上扫过,观察他们的神情,最后在方跃脸上停住。

    “方公子,方公子。”

    方跃抬起头来,道:“白姑娘何事?”

    白瑶嗔怪道:“方公子,你又走神了。”

    方跃轻轻叹了一口气,将杯中的残酒一饮而尽,道:“想起一些烦心事,你们且乐,不用管我。”

    任骏麟摇头晃脑道:“方跃啊,不是我说你,到这个地方,你还想什么烦心事。无论什么事,现在统统忘掉。人生嘛,当及时行乐。”

    “及时行乐?”方跃嘴角勾勒出一丝苦笑,如果噩梦成真,按记忆的梦境内容来看,应该不久后就会发生,根本没剩多少时间了,哪来的时间和心思及时行乐。

    可是他一个普通人,该怎么在噩梦成真的时候存活下去呢?

    “噩梦中制造恐怖血腥的鬼怪妖魔恶人,在这个世界本来应该就存在,但是在这个世界的我能平安地从小活到现在,二十多年来虽有耳闻,却从未亲眼见过什么骇人听闻的怪事,那么它们要么是被封印还没出世,要么就是这个世界上有对抗它们的超凡力量。

    只是那些拥有超凡力量的人,我该去哪里寻找他们,而且那些世外高人是否愿意搭理我这样一个普通人,也是一个问题。”

    方跃眉头微微皱起。

    “不过,梦中的我也是一个普通人,是怎么活下来的?”

    要知道整个梦境,包括最后一晚的噩梦,方跃在梦中都是以方秀才的身份经历耳闻目睹的,那些噩梦中的怪异恐怖事件都是发生在方跃的身上或身边,而方跃既然能全部经历,那就代表着他在梦里活到了最后。

    “我想起来了,梦里的我是靠一块玉佩。”

    方跃脸上现出惊喜的神色,他感到一片黑暗中突然透出了一丝曙光,那是希望的曙光,是活下去的希望。

    “对了,玉佩,玉佩呢?”

    方跃的脸色又是一变,他想起来了,他身上是有一块玉佩,记不得是从哪来的。

    当然这不是关键,关键是就在今天,他来醉花楼之前,担心身上的钱不够,丢了面子,将那块玉佩当给当铺了。

    “什么玉佩?”

    方跃身旁的任骏麟听他嘴里念叨着玉佩,好奇地问了一句。

    方跃霍得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从身上取出一小块银两丢在桌子上,“我有急事先走了,我的那份酒钱先付了。”

    说罢,急匆匆地跑了出去,剩下房间内的几个人面面相觑。

    ……

    暮色沉沉,夜色渐浓。

    方跃一路小跑着,气喘吁吁地赶到了东街的那家“丰和当铺”,看到的却是当铺紧闭的木制大门。

    虽然知道当铺这个时候早已关门,不可能这么晚还在营业,但抱着万一的希望匆匆从青楼中出来,一路跑到这里,方跃心中还是微微有些失望。

    “只能等明日当铺开门,再来赎回玉佩。”

    方跃心中焦急,但也无可奈何,玉佩现在对他来说是救命保命的东西,他是生怕再出什么意外。

    没能马上赎回玉佩,方跃只能调头,往住的客栈方向走回去。

    此刻已经入夜,街上一片安静,除了方跃,其他一个路人也没有。

    四周一片黑暗,好在今晚的月亮还明亮,高悬在东面的天际,投射下来的月光虽然朦胧,但也能让地上的人勉强视物。

    一阵风吹来,方跃身上因为一路小跑过来,微微有些汗意,被风这么一吹,感觉有些冷,不禁用手紧了紧身上的长衫。

    走了一阵,方跃看到路的前方有人举着一个灯笼,远远得正朝这边走过来。

    那人似乎在唤着谁,只是隔得远,听不清他在呼唤谁的名字,只有晚风吹送来他断断续续的呼唤声。

    “这么晚了,这是在找什么人?”

    方跃心中想着,不过也没太在意。

    走近了些,借着月光,方跃勉强看清对面的人手中举着的是一个白灯笼,白灯笼左侧面有一个大大的黑体字。

    “白灯笼黑字,有些不吉利,还有那个黑字,怎么这么像‘奠’,黑夜中举着这么个灯笼出来找人,这是想吓人吧?”

    又是一阵夜风吹过,方跃感到四周冷意更浓。

    看着前方举着白灯笼的那个人越走越近,方跃心中不知怎么有些紧张起来。

    “小婉,小婉。”

    举着白灯笼的是一个伛偻着腰的白发老头,口中喊着这个名字,步履蹒跚。

    那老头如同没有看到方跃一般,步履蹒跚地往前走着,眼看着要撞到方跃身上了,也不知道避开。

    方跃不得不主动让开道路,看着他走过去。

    “这是谁家的老人家,怎么这么晚还在外面?”

    方跃眉头皱起,心中不知怎得就觉得有些不安。

    眼看着老头步履蹒跚地走远,伛偻的身影消失在路口转角处,方跃赶紧回头快步离开。

    刚才擦身而过时,方跃已经看清白灯笼上的黑字确实是一个大大的“奠”字。

    而老头身上所穿的衣衫,如果方跃没有认错,很像寻常老人家过世时穿的寿衣。

第3章 闲聊

    “不会是见鬼了吧?”

    方跃嘀咕了一句,脚下的步子加快起来。

    才走没几步,前方路上又有人影出现,不过这回是几个巡夜的衙门捕快,他们腰间挎着长刀,身着皂红色衙役服,头戴玄黑色的冠帽。

    方跃稍稍放下一点心来。

    那几个衙门捕快走得近来了,他们见方跃身上穿着澜裳,是读书人身份,态度上还算客气,为首的捕快班头道:“这位秀才,马上要宵禁了,还请马上回家去,不要在街上乱逛。”

    “哦,好。”方跃点头应是,与他们擦身而过。

    这时,方跃想起他们来的方向似乎和刚才那个老头是一样的,忍不住回头问了一句:“几位差爷,你们从那边过来时,是否看见走在你们前面的一位老人家,举着一个白灯笼的,到处在找人?”

    “举着白灯笼到处找人的老人家么?没看见。”为首的捕快班头停住脚步,回了方跃一句。

    “哦,这样,多谢相告。”方跃看见除了捕快班头,其他的捕快也跟着停住了脚步,扭头看着他,朦胧月光下神情有些怪异。

    方跃心中一紧,以为自己是哪里说错话了,但也不好多问,当下不再多言,埋头赶路。

    ……

    走到客栈门口,方跃舒了一口气。

    夜里在外面赶路总感觉有些不对劲,但哪里不对劲又说不上来。

    “也许是我想太多了,疑神疑鬼,若是到时噩梦没来,我反倒自己被自己吓死了,那岂不是贻笑大方了。”

    方跃皱着眉头想着,他觉得自己现在的精神状态有些不太对,过于消极了,如同惊弓之鸟。

    “哟,客官,您回来了。”

    客栈的店小二正守在柜台前,看见方跃从门外走进来,立刻热情地打了声招呼。

    大厅中光线有些昏暗,除了店小二身前的柜台上点着一盏煤油灯外,其它地方都没有光源。

    夜里点灯在这个时代本来就属于比较奢侈的行为,有的穷苦人家可能连根蜡烛都买不起。

    况且这客栈的大厅中除了守在柜台前,也没有其他人了,为数不多的客人都在自己房间中,所以倒也没必要多点蜡烛油灯什么的。

    “小二,帮我整些……”

    方跃在醉花楼中酒喝了不少,但菜没吃多少,毕竟那种场合不是真正去吃东西的,这一番奔波后,感觉肚子又饿了,便想让店小二整些酒菜来吃,但刚一开口,旋又想起自己现在不过一个穷书生,根本没有余钱奢侈。

    无奈,方跃只好改口道:“帮我弄壶热水来,口有些渴了。”说着,他从身上摸出一个铜板。

    店小二得了一个铜板,虽然不多,但好歹是意外收入,所以很高兴,去到后厨,不一会儿就提着一壶热水回来,手中还拿着一个茶碗。

    “客官这热水可是要小的拿到您房间里去?”

    “放在这里吧,我就喝一点,待会你也好收拾。”

    “好咧。”店小二应了一声,将热水壶和茶碗放在方跃面前的桌子上。

    方跃给自己到了半茶碗热水,热水是滚烫的,昏黄的煤油灯下依然能隐约见到升腾的热气。

    方跃将碗盖半盖着,等着热水凉一点可以入口再喝。

    “小二,最近一段时间县城中可有办丧事的?”

    “哟,客官,生老病死乃是人生常事,县城中这么多人,几乎每天都有人家办喜事,也有人家办白事。你要问我最近县城中都有哪几家在办白事,那我说不出来,但要问最近有没有办白事,那当然是有了。”

    “这样啊。”方跃沉吟不语,他本来是想查查,刚才路上碰到的那个举着白灯笼的老头是人是鬼,是不是自己精神太紧张,疑神疑鬼,把人家大活人当成鬼了。

    但现在想来,要查起来没那么容易,时间精力金钱上也根本不允许,在这县城中多待一天都是一笔花费,他身上的银两已经快不够花销了,明天去当铺赎回玉佩,就要赶回乡下家中。

    而且他现在还是一名塾师,私塾中有学生等着他回去授课,他这次上县城岁考,已经给私塾中的学生放了三天假了,总不能一直给他们放假,所以他也没有时间在这县城中久待。

    “不知客官为何突然问起这个?”店小二见方跃坐在那里没说话,不禁开口问道,他在柜台前守着,其实也挺无聊的,难得有人在,便就找话题聊天。

    方跃回过神,摇摇头,道:“没什么,随便问问。”

    他拿起茶碗,轻轻呷了一口,感觉没那么滚烫,可以入口了,就慢慢喝了起来。

    热水入腹,全身暖和起来,精神也是一振,方跃道:“小二你在这里,三教九流见得多,消息灵通,可曾听过一些鬼怪传闻?”

    “鬼怪传闻?”

    “就是闹鬼的事。”方跃放下手中的茶碗。

    “听过一些,比如最近城中王员外家,就出了一件怪事,说是有人大半夜看见后院有个穿红衣服披头散发的女人,而且好几天夜里都是这样。”

    方跃来了兴趣,问道:“那后来是怎么解决的?”

    “后来么,王员外请来广元寺的大师们上门做了一场法事,还摆了流水席请左邻右舍整整吃了两天,然后那红衣服女鬼就没有出现了。”

    店小二边说边还砸吧着嘴,回味那两天的流水席,那可是大鱼大肉管饱,平常哪有这样的机会。

    方跃心中琢磨起来,广元寺他是知道的,是他们平安县这里颇有名气的一座寺庙,有两三百年的历史了。

    不过他可没有王员外的财力,可以请广元寺的和尚上门做法事驱鬼。

    归根到底,还是他现在太穷,没有足够的银钱,想做点什么都困难重重,不然像调查晚上遇到的那个举白灯笼的老头,验证那老头是人是鬼,直接可以用银钱多雇些人去做,很快就能出结果。

    “也许该想办法弄一些银钱,好歹我也是穿越过来的,方法总是有的。只希望噩梦中的内容能迟一点降临,给点缓冲时间。”

    方跃心中想着,揉揉眼睛,从椅子上站起来,准备上楼回房间中休息。

    刚走上两阶楼梯,方跃突然想起什么,回头对店小二道:“现在应该宵禁了,没有客人会来投宿,小二你不去休息?”

    “宵禁?”店小二抬起头,脸上神情奇怪地看着方跃,道:“哪有什么宵禁,县城里从来就没有过……也不对,听掌柜的说起过我们这里是实行过一段时间的宵禁,不过那是好几年前的事了。”

    “有一任县令好像是姓文,在任上时实行过宵禁,夜里过了亥时就不能在大街上走动了。不过那县令据说是个乱党,后来被朝廷发现,被抓出来砍头了,同时被砍的还有县衙里好几个书吏衙役,死了挺多人的。”

第4章 玉佩

    方跃从床铺上猛地坐了起来,此时天光大亮,阳光透过东面窗户上的窗纱直射进来,照耀在他的身上。

    “睡过头了,不知现在是什么时辰?”

    方跃掀开身上的被子,下床走到窗户前,拉开窗户,外面已经快要日上中天了。

    昨晚接连怪事,他回到房间后久久难以入睡,直到快天亮时反而不知不觉睡着了,一觉醒来已近中午。

    方跃转头看到房间角落里放着一面造型古朴的铜镜,走过去拿了起来,拭去灰尘,泛黄的镜面中可见一个俊朗的年轻男子。

    方跃稍微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镜中的人正是自己现在的模样,与原先未穿越的自己容貌上有七八分相似。

    “毕竟这个世界原本只是我的一个梦,梦中的我是经过我潜意识美化过的,光这副相貌就能混饭吃了,可惜”

    方跃摇摇头,放下手中的镜子,相貌是好相貌,但这世界可不是好世界,还是先要好好想想,怎么在噩梦降临时保全自身才是最重要的。

    “首先要赎回当铺中的那块玉佩,这是当务之急,然后还需采购一些东西,做点准备,虽然不一定有用。”

    方跃检查了一下身上的钱财,有一锭碎银子,大概一两左右,一张五两的小额银票,余下的就是一些铜板,这是他的所有家当了。

    “勉强够用了,不过回去后得吃土喝西北风了。”

    方跃心中苦笑,匆匆收拾了一番,出门而去。

    丰和当铺位于城中东街,与方跃所住的客栈隔着有一段距离。方跃出门后,饭都顾不上吃,直奔东街而去。

    一刻钟左右后,方跃站在了丰和当铺的门口。

    “希望玉佩没出什么问题。”方跃边想着,边走进当铺之中。

    此时当铺中没什么人,只有一个头发斑白的老掌柜坐在柜台后面,还有一个伙计拿着抹布在做卫生。

    “客人,你要赎回玉佩?”老掌柜接过当票,眯着眼扫了一眼后说。

    “是。”

    “客人,当的时候是四两银子,现在想要赎回需要五两银子。”当铺老掌柜放下手中的当票,漫不经心道。

    这才一天时间,赎回来就要多一两银子,一两银子足够方跃一个月生活了。

    不过方跃知道这是当铺的规矩,没什么好说的,好在还在自己能够承受的范畴之内。

    咬牙肉痛地取出怀中的那张五两面额的小额银票,方跃从老掌柜手中将玉佩赎了回来。

    “终于赎回来了。”

    方跃心中有些激动,这可是自己的保命符。

    这是一块乳白色的玉佩,方跃将它拿在手中,翻来覆去地看着。

    玉佩上面只有简单古朴的花纹,看起来就是一枚普普通通的玉佩,若说有什么古怪的地方,就是在这块玉佩正面雕刻着两条互纠在一起的鱼儿,构成一个圆形图案。

    以方跃看来,这个图案很像是太极图。

    “不知这玉佩的用途是什么?莫非只要挂在身上就可以辟邪?”

    方跃研究了一会儿,也没有研究出个所以然来,只能先把玉佩收起来,贴身藏好,走出当铺。

    “接下来要去买些硫磺和硝石,这两样东西具有医用价值,所以药铺应该有出售,去药铺看看。”

    方跃想要搞点火药自保,这是他目前能够想到的比较好的手段。

    不过这个世界虽然早已经有了火药,但都在官府的掌控中,方跃没有途径搞到,只能自己造了。

    好在黑火药的配方他大概记得,虽然真要自己弄出火药其间还存在着很多困难。

    方跃走在大街上,问了人后,终于找到一家药铺。

    他走进去后,发现小胖子任骏麟也在药铺里面。

    “方跃,正找你呢,昨晚在花满楼喝酒喝一半你怎么跑掉了?”任骏麟也看到方跃走进来,一把拉住他说话。

    方跃感觉有些尴尬,这大庭广众之下就谈论去喝花酒的事真得好吗?

    不过瞥了一眼四周,药铺中的伙计和前来抓药的人,除了个别因为任骏麟的声音大看过来,大多脸上神情很平常。

    看起来大家都是习以为常的样子,或者说其时社会上,对方跃和任骏麟他们这些书生逛窑子喝花酒,是默认的事。

    “当时想起一件事要马上去办,匆匆离场,非常抱歉。”方跃一边道歉,一边转了话题道:“对了,你来药铺干什么?抓药?”

    任骏麟笑了起来,道:“这是我家新开的药铺,你没看外面的招牌?”

    杨跃想起来走进来时,看到的招牌上确实是写着“任氏大药铺”几个字,不过一时没有将它和任骏麟家联系起来。

    “我记得你家以前是搞海运贩货的,怎么突然开起药铺来了?”

    任骏麟叹了口气,“最近海上不太平,一些东海海寇不停跑到近海,骚扰我们白泉府沿海一带,海运贩货快做不下去了。家父觉得药材这一行不错,就开了一家试试水,若是可行就尝试转行。这不就将我打发来药铺中看看。”

    平安县所属白泉府靠近东海,方跃对东海海寇的事也时有耳闻,印象以前是不怎么成规模的,现在难道这么严重了,连近海的商路都快被他们阻断了?

    “我们朝廷不是有水师,在我们白泉府好像就驻扎着一支水师偏师,难道朝廷没有派他们打击来犯的海寇?”方跃问道。

    “朝廷水师?”任骏麟脸上现出不屑的表情。

    “咳咳,少东家慎言。”在任骏麟和方跃说话的时候,药材铺中的掌柜就站在他们两个不远处,听到任骏麟语气中对朝廷水师多有不满,急忙出言打断。

    任骏麟清醒过来,也止住了话头,这不是私下场合,妄议朝廷,若是让有心听见了,顷刻间就是破家之祸,尤其是他们这样的商户,多少人眼红。

    “鄙人姓陈,是这家药铺的掌柜,方公子不知道需要点什么药材,你是我们少东家的朋友,我可以做主给你打个八折。”

    这陈掌柜四十多岁的模样,年富力强,精明干练。

    而且方跃刚才看到他对药材铺中的各类药材很熟悉,显然这人很可能是任家从哪里挖过来的,毕竟任家原先不从事药材这一行。

    “我需要一些硫磺和硝石,店铺中可有出售?”

    “当然有,我们任氏药铺虽然新开不久,但药材齐全,在县城没有其他家可比。方公子需要多少硫磺和硝石?”

    方跃将需求和陈掌柜说了一下,花了三百多文钱将所需硫磺和硝石买到手,又和任骏麟闲聊了几句,就和他笑着告辞离去。

    其实两人虽然是一个村子长大,但自任家发迹搬到县城后,方跃和任骏麟一年也见不了一面,自然生疏了,直到最近方跃考中秀才,才算又熟络几分。

第5章 青衣白衣

    “东海海寇?为什么老觉得心中有些不安。”

    方跃手里提着两包药,走在街上,两包药中就是硫磺和硝石,用淡黄色的桑皮纸包裹着。

    “馄饨,卖馄饨嘞。”

    方跃经过一个馄饨摊子,耳边的吆喝和鼻尖闻到的食物香味,让他从思索中回过神来,因为肚子在抗议了。

    从醒来一路匆匆跑到丰和当铺赎回玉佩,又到任氏药铺中购买硫磺和硝石,他到现在还没吃过东西,此刻自然饿得慌。

    “老板,来碗馄饨。”

    方跃在摊位上的木桌前坐下,不一会,摊上老板将冒着热气的一碗馄饨端上来。

    一碗馄饨下肚,方跃感到全身暖呼呼的。

    “民以食为天,只有吃饱了饭,才能感受到平安喜乐。”

    方跃抬头看着大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虽说这里只是个小县城,繁华程度不说和前世地球相比,与那些府城都城也根本没得比,但那洋溢的红尘气息依旧扑面而来。

    “噩梦降临,不知道会影响多少人。虽然那噩梦是以当时梦中的我的视野来看,但那些画面如此恐怖惨烈,普通人如同草芥,生死不能自主,而在我视野之外的地方,人们真得能平安无事?”

    方跃摇头叹息,可惜他现在不过一个文弱书生,自身难保,帮不了别人,只能叹一声生死有命了。

    “天灾**,鬼怪横行,人力有时而尽。不过说到**,似乎东海海寇的身影有在我噩梦的画面中出现。”

    方跃眉头皱了起来,东海海寇的画面不多,噩梦中的内容又混杂紊乱,他更关注的是那些恐怖诡异的鬼怪,一时没想起东海海寇也是噩梦的内容之一,虽然在噩梦中微不足道。

    “难怪我听任骏麟提到东海海寇时,心里会觉得有些不对劲。”

    方跃脸上神情严肃起来,仔细回忆噩梦中有关东海海寇的内容。

    “有关东海海寇的内容在噩梦开始不久,除了寥寥无几的画面外,还有一些是听闻,而噩梦的内容都是以我的视野展开。既然我能在噩梦中见到他们奸淫辱掠杀人放火的身影,那么他们很可能是攻破城池了。”

    方跃面色有些变了,按照时间排序,东海海寇入侵是在噩梦开头的地方,也就是说这是不久之后就会发生的。

    而短期内方跃不太可能离开平安县去别的县城,那么被东海海寇攻破的城池,显然就是平安县了。

    “该死!”

    方跃恨恨地一拍桌子,要是让那些海寇攻进城来,屠刀之下,这县城之中得死多少人。

    “客官,你这是……”

    馄饨摊摊主是个老实巴交的汉子,看到方跃突然拍桌子,以为是对自家的馄饨不满意,有些忐忑。

    方跃回过神来,见四周的人都在看着自己,知道自己刚才的反应有些激烈了。

    “没事,突然想起一些气愤之事,不关你的事。你家馄饨很不错,若有机会还会来吃。”

    方跃脸色缓和下来道,他不可能去跟一个摊主为难,升斗小民,本是不易。

    见方跃夸赞自家馄饨,馄饨摊摊主很高兴,笑逐颜开道:“客官喜欢就好。”

    方跃站起身来,道:“多少钱?”

    “三文。”

    方跃付了钱,看着街上的行人,和路旁摊位上忙碌的人,微微叹了口气,提着药包离开。

    “若是东海海寇真得攻进城来,我该怎么办呢?”

    方跃一边走,一边想着。

    他并不住在县城中,而且马上要回乡下村中,按理说就算海寇攻陷县城,也不一定能影响到他。

    方跃住的村子虽然是临海的小渔村,不过位置偏僻,离县城较远,村中土地贫瘠,村民大多是渔民,靠着海上捕鱼为生,穷得叮当响。

    东海海寇不太可能跑他们小渔村来,因为根本抢不到什么东西。

    即使真有穷疯了的海寇跑到他们村子来,应该也是小股,从海面来的话,村里常年在海上的渔民可以预警,村民们有足够的时间逃进山里。

    渔村三面临海,但后面是连绵的群山,躲进去海寇也找不到人。

    “只是难道要这样被动,坐等危险来临?我既然提前预知了东海海寇可能破城,总该做点什么。况且真到大规模海寇破城,我哪怕躲到乡下,就能安然无恙了?救人亦是救己!”

    方跃右手捏紧,心底慢慢有了主意,虽然他个人对此无能为力,但他可以去找有能为力的人。

    “哎呦。”

    想事情正想得入神,耳边一声娇呼声,方跃感觉自己撞到人,软玉温香满怀。

    他吃了一惊,忙后退一步,抬头看去,眼前是一白一青两个美貌女子。

    “你这个人有没有长眼睛?”青衣女子恼怒道,方跃刚才撞到的人就是她。

    “冒犯两位姑娘了,在下这里给你们赔罪了。”方跃连忙道歉,这里是他不对在先,想事情太过入神,一时不查撞到了人。

    青衣女子冷笑道:“撞到人说声赔罪就可以了吗?你拿什么赔罪!”

    这女子长相甚美,瓜子脸,樱桃小嘴,只是此刻柳眉倒竖,气势汹汹,略显得有些刻薄。

    方跃微微皱眉,道:“那姑娘欲待如何?”

    按理说不小心撞到,不过是件小事,又不是骑马把人撞伤了,赔罪道歉后也就揭过了,青衣女子这般未免有些咄咄逼人了。

    “小槐,莫要胡闹。”白衣女子开口说话了,语气轻柔,仿佛不带烟火气息。

    她气质娇柔,似是一个大户人家的小姐,最引人注意的是她玲珑剔透的肌肤,如玉胜雪,光洁细嫩。

    方跃与她们撞上,后退了一步,与她不过一步之隔,离得相当近,却竟然没能从她肌肤上看到一丝瑕疵,整个人仿佛一尊无暇的玉人,衬着身上的白衣,竟有一股缥缈的意味。

    “姐姐,我都被人占便宜了,你还这样说!”青衣女子跺脚道。

    “姑娘还请慎言,这怎么是占你便宜了?”方跃急忙分辩道。

    白衣女子拉住青衣女子的手,制止她继续无理取闹,转头对方跃道:“我妹妹喜欢胡闹,公子不用太在意。”

    言罢就要拉着青衣女子离开。

    方跃不知怎么,突然心中一动,开口问道:“冒昧问一句,姑娘可是姓白?”

    白衣女子微微愕然,而后回答道:“我不姓白。”顿了顿,又道:“以前或许是姓林吧,太久了。”

    说着,微微福了一礼,拉着青衣女子离开了。

    望着一青一白两女子袅娜的背影,方跃愣了会神,思索着白衣女子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确定?

    “不过不姓白,不是白娘子啊,还有小青也凶了点。”

    方跃摇摇头,继续赶路,前往县衙而去。

第6章 县衙

    “姐姐,你干嘛告诉那个登徒浪子你姓什么?”青衣女子小槐不满道。

    两人此时站在阁楼上,楼下是一片阔大的后花园,花木荫郁,亭台楼榭,流水假山,端得是富贵荣华,安逸享受。

    若说有什么不协调的地方,那就是偌大一个宅院和后花园,除了站在阁楼上的两个人,余者一个下人仆役也没有,空荡而安静,显得有些诡异。

    白衣女子白皙手指轻轻点着她的额头,笑道:“小槐,你怎么对他这么大的意见,不过就是撞了你一下,这都回来了,还念叨个不停。”

    “姐姐,我倒也不是光对那一个人有意见,我就是看不惯这些穷酸书生。前些日子我不是闲着无事吗?就去那书铺中买了些话本看,想看看他们怎么说我们这些妖精鬼怪的。结果这一看,可把我气坏了。”

    小槐嘟着嘴,一脸气恼的模样。

    “这些话本很多都是一些穷酸书生写的,你道他们在书中怎么编排我们!竟说我们喜欢变幻美女倒贴他们!什么狐狸舍身报恩,什么女鬼夜来扣门,而且常常一个还不满足,尽想着齐人之福,真真把人恶心坏了。”

    白衣女子嘴角微翘,微笑道:“瞧你气得,难道还不许人想了。”

    小槐哼道:“这些穷酸书生,也就想想,我们哪里看得上他们,不过世俗中的厌物罢了。”

    说到这里,她突又冷笑道:“也幸好他们只是想想,若真有一天让他们碰上了你我之外的妖鬼精怪,倒叫他们知道事实的真相有多残酷,那些愚物可不会什么红袖添香,它们是要吃人的。”

    白衣女子幽幽地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小槐狐疑地看着她,“姐姐,你还没有回答我刚才的问题,干嘛要告诉那个登徒浪子你姓什么?下次若再见到他,岂不是要告诉他你叫什么?再下一次你肯定要告诉他你住哪了……天呐,姐姐,你怎么可以这样!”

    白衣女子一脸无可奈何,她当时不过是心血来潮,随口回了那书生一句,小槐就开始胡乱脑补了,这都什么跟什么。

    “没有什么下一次了,我们马上要离开平安县。”

    “啊?”小槐吃了一惊,顾不得刚才的问题了,“干嘛要离开,我们在这里不是住得好好的?”

    作为树类妖魔,她本性喜欢待在一个地方,最多就在周边转转,不喜欢到处乱跑。

    “地气勃发,妖鬼渐聚,平安县马上就要成为是非之地,不能久待。”白衣女子如玉的脸上现出严肃的表情。

    “妖鬼怕什么,我们不也是,那些蠢货还敢招惹我们不成?”小槐满不在乎。

    她拉着白衣女子的衣袖,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哀求道:“而且地气勃发,这也是我们的机会,若得足够地气相助,我们的修为岂不立刻更上一层楼。所以姐姐,我们不如留下来看看形势,多难得的机会。就算情况不对,我们再走也来得及,谁还能拦得住我们两个。”

    白衣女子摇头,缓缓道:“不是这么简单,这是地发杀机,我有预感,不止我们妖鬼,大世家的人也会出现。”

    听到“大世家”,小槐脸色微变。

    ……

    方跃沿着街道,一路走到了县衙前。

    迎面是县衙的大门,八字朝南而开,大门前是一堵八字墙,墙上最上方张贴着皇上“圣谕”,下面还有朝廷和上级官府的谕示,以及本县长官的告示和禁令,林林总总,几乎贴满了那一面墙。

    县衙的外面就是热闹的大街,行人来往很多,所以此刻也有着几个人停在八字墙前,观看上面的告示。

    不过这年头大多数平民是文盲,并不识字,看不懂上面的告示,有识字的就大声念出来给其他的人听。

    普通平头百姓害怕见官,但方跃是秀才,身份不同,拥有特权,见官倒并没有什么大不了。

    方跃心中思考着待会要说的话,他手上并没有确切的证据,证明海寇必然会攻城。

    但从和任骏麟的交谈中,他知道如今白泉府近海一带,聚集了好几股东海海寇,很不寻常,人数还在不断增加中。

    这种可疑的情况,县衙不可能毫无所觉,倒是可以从这方面入手,陈说一番。

    他的目的是向县令陈说海寇攻打平安县的可能性,至于该怎么判断,怎么应对,那就是县令的职责了。

    反正他有秀才的身份,哪怕最后证明是虚惊一场,也可全身而退,最多受点小责罚,没什么大不了,这点风险他担得起。

    要知道在古代,秀才不但可以见官不跪,甚至可以大骂地方官员。

    在古代民骂官是一件非常严重的事情,一般要被判重刑。

    可是秀才却不一样了,他们要是觉得官员有什么做的不符合孔孟之道的,可以对官员大骂,一般官员也不会对他们做什么,只能忍着。

    甚至有时候如果秀才杀人犯法了,官员都不敢随意逮捕,更不敢对秀才施加刑罚,他们一般会向省级督学政申报,等到督学政革除秀才功名时,他们才敢对秀才动手。

    更何况,海寇的身影在噩梦中出现,海寇攻城很可能不是虚惊一场。

    方跃没在大门前多停留,过了大门,又经过仪门,到了县衙大堂之中。

    此刻不是升堂的时辰,县衙大堂中除了一个老衙役,并无什么人。

    那老衙役正坐在椅子上打瞌睡,方跃进来了也没发现。

    方跃没有打扰老衙役,继续往里面走,当初考中秀才时,他来过县衙一次,后来和县学同门前来拜访县令也来过一次,算是熟门熟路了。

    当然,那是前任县令之时,现在的平安县县令是数月前刚刚到任的,为人秉性方跃都不了解。

    刚拐过大堂,一个身着书吏服饰的年轻人从西面的厢房走出来,正好碰到方跃。

    那年轻书吏看见方跃,愣了一下,而后打招呼道:“方秀才。”

    方跃觉得对方有些眼熟,但一时叫不出名字,有些尴尬。

    好在那年轻书吏自我介绍道:“我姓李,名长河,是衙门兵房的书吏,去年你们来县衙拜访县尊大人,我们见过。”

    方跃心想难怪眼熟,不过当时主角是县令和他们这些新晋的秀才,这李长河和衙门的其他吏员都是在一旁,未曾通报过姓名。

    别看方跃现在一副穷酸样,作为一名秀才,他的社会地位和身份是高于李长河,不过方跃可不敢轻视对方。

    李长河年纪轻轻就进了县衙兵房,虽然作为胥吏上限有限,但好歹是衙门的人,而且吏不同于官,朝廷官员有任期,任期结束就要调动位置,而县衙中的吏员常常一辈子都不会挪窝。

    方跃作为平安县人,以后多多少少会有机会和对方打交道,所以自然不会胡乱得罪对方。

    另一方面,当时几十个秀才,方跃绝不是最出风头的那几个,甚至因为秀才榜上排名落后,家境又是贫寒,所以在当时一众秀才中并不起眼。

    而即便这样,在这一年后的今天,李长河竟能一眼认出他,叫出他的名字。不管是记忆力好,还是有心,这可都是很了不得。

    方跃也微笑着打招呼道:“李书吏,你好。”

    李长河问道:“不知方秀才来我们县衙所为何事?”

    方跃道:“是有些事,我想见一下县尊大人,不知县尊现在可在衙中?”

    李长河看了一眼方跃手中提着的两包药,脸上神情有些古怪,不过很快恢复正常,道:“县尊正在后面内宅中休息,若不是县尊传唤你过来,你要先把拜帖递给宅门班房中的门子,让他代为通传。”

    “拜帖?”方跃愣了一下,而后懊恼道:“糟糕,我忘了带拜帖了。”

    作为读书人,一般拜访长辈和大人物都要先送上拜帖,方跃一时竟然忘记了这一出,或者说还没有适应过来。

    李长河道:“不如这样,我去我们兵房中取来笔墨纸砚,你现在写份拜帖,也省得来回奔波之苦。”

    方跃拱手道:“那就劳烦阁下了。”

    其实不用拜帖也没什么,但他与现任县令未曾谋面,拜帖是表明身份,贸贸然上去,对方未必肯见自己,岂不误事。

    李长河很快从班房中取来笔墨纸砚,方跃提笔,在一张纸上写起拜帖,身份姓名字号,哪一科的秀才,一一写上。

    方跃的字不算出众,不过也中规中矩,不一会儿写完。

第7章 门子与县令(上)

    李长河收起笔墨纸砚,同时也将方跃写好的拜帖带走,拿进县衙六房的厢房中烤火,毕竟刚写好的拜帖墨汁未干,不拿火烘干不行。

    大堂中的老衙役已经从瞌睡中醒来,正盯着方跃看。

    方跃等了一会儿,李长河拿着烘干墨汁的拜帖,从西边的厢房中出来。

    “你把拜帖交给大堂后面宅门班房中的门子,他会给你通传。”李长河将拜帖递给方跃。

    方跃朝他道了谢,拿着拜帖往大堂后面走去。

    到了宅门班房中,果见一个长着鱼泡眼的中年人无精打采地坐在椅子上,应该就是县衙值班的门子。方跃走到他跟前了,他都没有发现。

    “请问。”方跃出声道。

    那门子听到声音,吓了一大跳,浑身一个激灵,几乎要跳起来。

    方跃有些无语,至于这么大反应?

    “干什么的?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那门子似乎也觉得自己被吓了一跳有些丢脸,瞪着方跃道。

    方跃将手中的拜帖递上,道:“在下本县秀才方跃,前来求见县尊,事关东海海寇,烦请帮忙通传一声。”

    “哦,是来求见老爷的。”门子那耷拉着眼皮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仿佛没看见方跃递过来的拜帖,顺手就去接他手中的两包药。

    方跃清咳两声,淡然道:“里面是毒药。”

    门子吓得立马缩回手,惊诧道:“你拿毒药过来干什么?”

    方跃笑而不语,门子反应过来对方是在吓他,心中有些恼怒,不过他以为这是方跃要给县令送的礼,里面很可能是珍贵的大补药,当然也可能根本不是药材,故意弄成药包。

    门子贪婪的目光在方跃手中的两包药上流连,不过倒也没有再伸手去接了。

    方跃知道这门子大概是误会了,这两包药包中是硫磺和硝石,他刚才在任家大药铺购买的,因为临时想到东海海寇可能破城的事,急着赶来县衙,就一起带过来了。

    他刚才说药包里面是毒药倒也不算骗人,少量硫磺和硝石能用来入药治病,但这么两包硫磺和硝石,真有人敢吃绝对能吃死人,说是毒药也没错。

    方跃又把拜帖递过去,门子接过拜帖,却是站着不动,一双鱼泡眼直往方跃身上看。

    方跃微微皱眉,反应过来对方这是在索要好处,不给好处就不给通传。

    他从怀中取出一串铜钱,大约有一百文左右,塞到门子手中,“还请帮忙通传一声。”

    门子接了钱,却还是站着不动。

    小费给了,却不办事,这令方跃有些不耐烦,道:“不知还有什么事?“

    门子耷拉着眼皮,打着哈哈道:“秀才爷未免有些不够厚道,这不是看不起小的吗?”

    方跃楞了一下,差点以为对方这是在拒绝贿赂,不过门子下一句话马上传来,“这也太少了,肉没有,至少也给小的喝点汤。”

    说着,门子的目光还有意无意方跃手中提着的两包药上扫过。

    方跃心中恼怒,知道对方这是嫌给的钱少,他可以忍受对方收小费,但忍不下对方这般贪得无厌。

    当然,最重要的是他身上没什么钱了,喂不饱眼前这个贪婪的饕餮。

    他来拜访县令,本来是为了东海海寇的事,关系着平安县全县百姓的身家性命,目的毫无疑问是正义而光荣的,哪想在这门口就被挡住刁难,门都进不得。

    方跃已经表明秀才身份,也提到事关东海海寇,对方却是都不理会,眼里只有银两,一个门子也敢如此嚣张,方跃心中恼火,几乎忍不住想要拂袖而去。

    只是想到自己这次来拜访县令的目的,关系着平安县全县百姓的身家性命,虽然是抱着尽人力看天意的心态,但岂能因为一个小小的门子耽误了。

    方跃怒极反笑,道:“我要见县尊大人,可不是你想的什么送礼求办事,乃是事关东海海寇。如今东海海寇骚扰我们平安县近海,搞得民不聊生,县尊必然极为关注这事,这是正事,耽误了你可担待不起。”

    门子皮笑肉不笑道:“秀才爷,小的可不懂这些大事。你来求见我们老爷,我帮着通报,这可是担着干系的,若是老爷心情不爽,小的可是要挨骂挨罚的。所以小的得点辛苦钱难道不应该?”

    心头却是暗暗想着,这些读书人真是好笑,老打着为国为民的名头,吓唬谁呢。

    方跃皱眉道:“那一串钱难道还不够?”

    门子道:“秀才爷你可真是不知道民间疾苦,那一串钱就一百来文,够干什么?小的背井离乡跟着老爷来平安县赴任,家里可也有老婆孩子等着养。”

    方跃没想到这门子如此难缠死要钱,真是阎王好惹小鬼难缠。

    若是他身上有足够钱,他也不想在这跟个门子纠缠,被小人拿捏,受这腌气。

    不过方跃这时反倒平静下来,道:“你若不通传,便将那一串钱还我,我可是秀才,想见县尊还是有机会的。”

    门子脸色一变,将手中的那串钱紧紧捏着,藏在身后,钱到了他手里,怎么可能还回去,那就是他的钱,要他还钱比挖他祖坟还难受。

    方跃沉下脸来,声色俱厉道:“怎的,不想还?那就不要怪我闹起来,县尊应该就在后宅中,闹起来县尊必然听到,我反正是想见县尊,到时反倒能见到,也省得劳烦你高抬贵脚前去通传。我是秀才,县尊最多责骂我一顿,还能把我怎样。而且”

    方跃故意提了提手中两包药包,“我有大事找县尊,若县尊觉得我这大事够大,并不会责怪我。倒是你,收了钱不通传,闹出事来,吵吵得整个衙门的人都知道,你既是跟着县尊从老家来的,代表着县尊大人的脸面,县尊大人觉得你办事不利,让他丢人了,可有你好果子吃?”

    门子脸色大变,他数月前才跟着胡知县来到平安县,是铁杆知县一派,胡知县在平安县县衙立足未稳,县衙中想看他们笑话的大有人在,闹将起来他确实要吃大亏。

    而且以他对胡知县的了解,他目光扫过方跃手中的两包药,到时还真不见得会袒护他。

    见刚才的话有效果,方跃反而缓和了语气,道:“不如去通传一下,那一串钱就是你的了,我自然不会讨还。而且若事情办得顺利,事后还有好处与你,比之那一串钱多得多。”

    方跃毫不犹豫地许下空头支票,门子气势被他所夺,一时晕乎乎得,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道:“我去给我们老爷通报一声,他见不见你我可不敢保证,你就待在这里,不要胡乱走动。”

    言罢,拿着拜帖往后宅而去。

第8章 门子与县令(下)

    “真是蛀虫。”

    方跃站在班房中,一时心气难平。

    不过区区一个门子而已,却敢百般刁难,还要他耍点手段才能搞定。对方仗着谁的势,方跃看向后宅方向,默然不语。

    等了好一会儿,门子终于从后宅回来。

    “老爷让你去见他,你答应小的好处可不要忘了。”

    方跃没有接他的话,整了整身上的衣裳,往后宅走去。

    出了班房,过了宅门,就是二堂。二堂也是知县处理公事的地方,比之大堂森严的气氛,无疑要平和不少。

    穿过二堂,就是内宅,知县日常生活起居的地方。

    方跃走进内宅中,胡知县正躺在一张竹藤椅上,他旁边有一个美艳女子,正在帮他轻轻锤着肩膀。

    方跃愣了一下,他想起平安县人私下给这位胡知县起的外号“糊涂知县”,这才来平安县上任几个月就得了这么个外号,可想而知这胡知县的成色。

    今日一见,第一印象,这外号还真没叫错。

    方跃往那美艳女子看去,容貌妩媚,又带着点楚楚可怜的意味,一身芙蓉色软烟罗裙上,微微漏出一抹惊心动魄的白皙。

    “传闻胡知县前不久新纳了一房美妾,大约就是眼前这美艳女子。”

    方跃正想着,那美艳女子听到脚步声,也往方跃看去,如水的眼波饶有兴趣地在方跃俊朗的脸上流连。

    方跃被她看得有些头皮发麻,这是胡知县的妾室,知县号称“百里侯”,在一县之内权利滔天,“灭门知府,破家县令”可不是开玩笑。

    方跃赶紧移开目光,目不斜视,走到胡知县躺着的竹藤椅旁边。

    “学生方跃拜见县尊大人。”

    胡知县听到声音,终于从躺着的竹藤椅上坐起来。

    这也是个长着鱼泡眼的中年人模样,眼圈微黑,竟和外面班房中的那个门子有几分相似。

    不过官员到外地赴任,有时候会带着自己同族作随从,那门子是跟着胡知县来平安县,应该是他同族中人,外貌上某些特征相似是很寻常的事。

    “你就是本县秀才方跃,说吧,来见本官所为何事?”

    胡知县端着架子道,勉强倒也摆出几分官威来。他已看过方跃的拜帖,不是出名士子,也不是县中大户人家子弟。

    本来对于方跃的求见,他是懒得见的,不过门子暗示眼前这秀才带着好处来的,胡知县今天刚好心情又不错,就勉为其难见一见了。

    至于方跃是因为东海海寇的事而来,门子没放在心上,不以为意,通报的时候倒是随口提了一句,胡知县同样是没放在心上,不以为意。

    当胡知县看见方跃手中提着的两包药时,眼神一亮,语气温和不少,笑吟吟道:“来就来了,却还非要带东西来。你们这些人啊,本官知道你关心本官的身体,但本官向来两袖清风,说好了人参和灵芝之类的贵重物品我是绝对不会收的。”

    说着,很自然地伸出手接方跃手中的两包药。

    怎么跟外面的那个门子一个德性?方跃感觉很无奈。

    “这里面是毒药。”方跃平淡道。

    胡知县吓了一跳,立马缩回手,惊恐道:“你带毒药来想干什么?”

    方跃严肃道:“县尊,你大祸临头了。”

    胡知县脸色大变,一脸惊恐,几乎要张口喊出“快来人”了。

    方跃心想糟了,玩过火了,赶紧道:“不过也不是没有解救的手段,县尊你可知最近东海海寇的事?”

    胡知县看方跃不是要玩“图穷匕见”,“匹夫一怒”的把戏,知道自己反应过度了,脸色相当难看,尤其是旁边还有他心爱的小妾在场。

    他沉下一张脸,低喝道:“方秀才你到底想说些什么?你可知道戏耍本官会是什么下场。”

    这一喝之间,倒显出了几分知县这“百里侯”的威势,毕竟常年居于官位,即使是“糊涂县令”,也能养出几分威严来。

    方跃心中略微有些紧张,人强我弱,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对方身为平安县知县,可以决定他的功名荣辱,甚至身家性命。

    虽然他有秀才这一层身份当护身符,但真得激怒对方,后果难测。

    不过方跃已经看透了胡知县的本质,心里还算有底,重要的是把握好度。

    “学生想问县尊一句,若是有一天东海海寇攻进我们平安县县城来杀烧掳掠,县尊你待如何?”方跃郑重道。

    胡知县还没得及说话,方跃又紧接着道:“以县尊如松柏般高尚的气节,自然是临霜傲雪,与城池共存亡。可是县尊的家眷该怎么办?如县尊身旁这位人比花娇如同天仙一般的夫人”

    方跃目光转向胡知县的小妾,她正坐在胡知县身旁,身体微微前倾,方跃此时站着,居高临下,那白皙如雪的波涛汹涌几乎尽收眼底。

    方跃赶紧转开目光,“若是落到了那些五大六粗,穷凶极恶,胳膊比普通人大腿粗,大腿比水桶粗,混迹海上数月不洗澡,浑身散发着臭味的东海海寇手上,那将是什么下场?还有县尊你辛苦持家,勤俭节约积攒下来的一点家当,在县尊你英勇牺牲后又该便宜了谁?”

    “方秀才,那你说该怎么办?”说话的是胡知县的小妾,她脸上的神情有些害怕,显然是被方跃描述的东海海寇吓到。

    方跃拿起手中的药包,肃容道:“与其被东海海寇捉住折磨蹂躏,生不如死,不如早做准备,若事到临头,那就一包毒药下腹,即成全了自身名节,也对得住牺牲的县尊大人。”

    小妾花容失色,抓着胡知县的胳膊,快哭起来,“老爷,他说的是不是真的,好吓人,奴家不想被海寇捉去,也不想吞毒药。”

    方跃老是提到共存亡、牺牲、毒药什么的,胡知县听得也有一些心慌,要知道他也很怕死,不过他毕竟不是小妾那般毫无主见的女流之辈,当下喝斥道:“你这秀才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东海海寇最近一段时间,经常骚扰白泉府近海一带,导致海上商路不畅,平安县中有商户跑到胡知县跟前哭诉,这些胡知县自然是知道的。

    不过那些东海海寇基本是在海上劫掠商船,很少跑到陆地上来。

    海上那就是朝廷水师的事,不归县衙管,胡知县自然不会自找麻烦去管,也管不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也是胡知县官场行为准则之一。

    至于说那群东海上的海寇会吃饱了没事干,跑来攻打城池,胡知县是万万不信的。

第9章 灭门惨案

    “县尊是否在心里想着,那些东海海寇只是劫掠商船,偶尔骚扰沿海村庄,不可能来攻打县城这样城墙坚固兵备充足的城池?因为那得不偿失,而且也不可能成功。”

    方跃的话语在胡知县耳边响起,仿佛猜中他心里所想一般。

    胡知县有些不自在,道:“难道东海海寇真敢来攻打县城?这怎么可能?”

    他有些怀疑方跃是县中一些商户派来的说客,平安县靠海,海上商路货运繁荣,很多平安县人要靠海运生存,东海海寇骚扰近海,几乎断绝了很多人的生路。

    方跃道:“东海海寇一直在向我们白泉府近海一带聚集,本来就很可疑。现在我们平安县的渔船商船被他们劫掠骚扰得不敢出远海,海上商路几乎断绝,抢不到什么东西了,可是那些东海海寇还是盘踞在附近一带,不愿离去,他们在等什么?”

    胡知县脸上的神情渐渐认真起来,虽然他绰号“糊涂知县”,但却不是傻子。

    方跃又道:“而且我听我一位家中从事海运的好友说起,我们平安县沿海海寇越来越多,也就是说还有其他的东海海寇向这里聚集,等他们人数到了一定程度……几百海寇来进攻城池,那是他们在找死,几千海寇来,也能让他们死伤惨重,攻不进来,得不偿失,但若是上万海寇,甚至更多的呢?”

    胡知县一下从坐着的竹藤椅上站起来,在院中来回踱了几步,回过头来,盯着方跃道:“这不过是你的猜测而已。”

    其实他心里想的是,海寇要攻打城池,也不一定非要攻打平安县,隔壁两县比平安县更富裕。

    胡知县道:“你特意来面见本官,陈说东海海寇的事,有何目的?”

    方跃肃容道:“事关我们平安县满城百姓的身家性命,学生虽是区区一秀才,但力所能及的事,岂能不为?否则良心何安!”

    胡知县一脸狐疑。

    方跃无奈,只好转变表情,一脸不好意思道:“学生才学有限,能考中秀才已是极限,想着给自己谋一份前途。而且学生也是本县人士,若海寇破城,满城生灵涂炭,学生难道独能幸存?”

    胡知县点点头,道:“你先回去,此事本官自有主张。”

    “大人,大事不好了?”

    就在这时,一个衙役急匆匆地闯进后宅中。

    在场几个人面色都变了,这才刚在说东海海寇的事,难道东海海寇就开始攻打县城了。

    胡知县手脚微抖,勉强压住内心的惊慌,喝道:“什么事如此慌张?”

    那衙役道:“是王员外,有人发现王员外家一夜间全死光了,全家连丫鬟仆役六十余口,无一活口,而且死状诡异。”

    “不是东海海寇攻城。”胡知县舒了一口气,而后蓦地瞪大眼睛,“你说什么,王员外全家六十余口一夜全死了?”

    “是啊,王员外家怎么说也是县城中的大户人家,全家加上丫鬟仆役六十余口,一夜之间全死光了,夜里左邻右舍却没人听到什么动静,还是今天下午一个每天往王家送蔬菜的菜农发现不对劲,跑来报案,这才发现。”

    胡知县眉头皱起,在他的治下发生如此严重的灭门惨案,问题很严重,当下也不及多问,道:“带本官去看看。”匆匆和衙役走了出去。

    胡知县和衙役走后,院中就剩下方跃和胡知县的那个小妾。

    方跃转头看向那个小妾,刚好那小妾也看向他,两人四目相对,小妾的目光越来越柔,越来越媚,似欲滴出水来。

    方跃意识到不对劲,孤男寡女,徒惹一身骚。

    “县尊忙于公务去了,在下也告退了。”

    言罢,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

    王家大院的府门前,此刻围了一大堆人。

    方跃也挤在人堆中,从县衙出来后,胡知县领着一班衙役捕快赶往王家大院,方跃远远跟在后面也顺路过来了。

    “县尊大人到,快让开,让开。”

    衙役们奋力挤开人群,让胡知县来到大门前。

    “怎么这么多人?”胡知县好不容易通过衙役们挤开的通道,走到王家大院的大门前。

    一个衙役道:“都是来凑热闹的,听说王家发生了灭门惨案,就跑过来围观了,刚才还没这么多人,现在越聚越多了。”

    “这群刁民。”胡知县小声骂了一句,抬头看着紧闭的大门道:“去叫门。”

    “李捕头,县尊大人到,快开门。”

    叫了好几遍,里面才姗姗来迟传来回应声:“县尊大人到,还不快去开门。”声音很大,仿佛是扯着嗓子喊的。

    隔了一会儿,朱红色的大门终于缓缓打开。

    李铺头从门内探出头来,见到胡知县一行人,赶紧将门大开,低头哈腰道:“县尊大人,您来了。”

    胡知县一边往里走,一边低喝道:“让你的人都给我安心办案,小心我扒了你们的皮。”

    作为官场老人,虽然在很多方面糊涂,但在某些方面胡知县很精明,他哪里不知道李铺头的手下在里面干什么。

    王家被灭门,没有活口,但庞大的家产还在,胡知县可是将之视为盘中之物,李捕头手下的捕快乱来,胡知县心中很不痛快,脸上自然没有好脸色。

    “是,是。”李捕头不敢反驳,低头跟在胡知县后面,边挥手让门旁的衙役把大门关上。

    王家大门外围观的人群中,不知谁突然喊了一声:“我们也进去看看。”

    数百围观群众乌压压一下子涌到大门口,往门里边挤。

    正在关门的衙役大惊,声厉内荏地喊着:“你们想干什么?”

    “我们就进去看看,王家的大宅子老汉我一辈子都没进过。”

    “听说里面的死人死状很恐怖,让我进去看看。”

    “王家六十几口人全死了,好惨,我们进去送一下不行?”

    衙役死命按着大门,大喊道:“你们这是在妨碍公务,小心被抓起来坐牢吃板子。”

    可惜没人理会他的威胁,人一多胆子也大,若是只有几个人,王家大院中死了这么多人,这是很忌讳的事,哪怕大门大开,大家也不敢进去。

    但现在有好几百人,又是青天白日,那还怕什么,不趁机挤进去看个热闹,以后还怎么跟人吹嘘?

    大门被人群挤开,按门的衙役被挤倒在地,好在是倒在旁边,没有挡住人群的路,避免被踩踏到,但也吓得那衙役屁滚尿流,在地上连滚带爬地逃开。

    胡知县带着几个衙役走到庭前,那里地上的草席上躺着几十具尸首,都用白布盖着,一字摆开,分成三排,白花花的一片看上去有些人。

第10章 溺死

    胡知县的脸色有些难看,因为除了地上的尸首,看守现场的捕快都不在,这会儿才匆匆从王家大宅的各个地方跑回来。

    这些捕快腰囊间都鼓鼓的,有一个捕快跑得急了,衣服中掉下了一串珍珠,摔断了线,滚圆的珍珠四散滚动,那捕快急忙趴在地上追着珍珠爬。

    胡知县刚想开口训斥这些擅离职守的捕快,外面几百号围观的群众,这个时候也乌压压涌了进来。

    胡知县脸色都气青了,大喝道:“站住。”

    不得不说他身上的知县官服和官帽还是很有威慑力的,涌进来的人群赶紧刹车。

    不刹车不行,再往前挤最前面的人就要踩到尸首上面了。

    “别挤。”

    “后面的不要挤了。”

    “李癞头,挤你妹,再挤回头我揍你。”

    虽然王家大宅的庭院相当宽阔,但两三百人挤进来还是占了很大一块地方,后面的人看不见尸首,只能看见前面人的后脑勺,就想往前挤,一时之间闹哄哄的,凶案现场弄得犹如菜市场。

    当然也有那精明的,趁着场面一片混乱,没人注意,鬼鬼祟祟往王家大宅后院仓库等地方跑去。

    方跃也混在人群中,虽然没有挤在前排,但也很靠前,而且他个子较高,倒没有被前面挡住视线。

    他记得昨晚和客栈店小二闲聊时,店小二提到王员外家里闹鬼,有仆人丫鬟看见一红衣服女人在后院出现,连着好几天,闹得王家人心惶惶。

    后来找了广元寺的大师前来做法事驱鬼,才终于家宅安宁,不再闹鬼。

    但是现在,王家满门死绝,显然是情况有变。

    “是因为那个红衣女鬼吗?”

    方跃过来,不仅仅是为了看热闹,也是为了一探究竟。噩梦中,妖鬼横行,鬼怪是他将来很可能要面对的,多了解一点也能多一点准备。

    虽然死了这么多人,但王家大院中闻不到什么血腥味,只是略有些阴寒森森,不知是不是错觉。

    “啊?”

    一声惨叫响起,撕心裂肺,喧闹的人群蓦地一静。

    方跃心中一紧,往惨叫声处看去,却原来是一个站在最前面的家伙被人挤得摔倒,整个身子趴在了尸首上面,慌乱中手脚乱抓,竟然将尸首上面盖着的白布掀掉,与尸首几乎脸贴着脸了,吓得发出惨叫声。

    “搞什么鬼?吓死我了。”

    “还以为闹鬼了,吓我一大跳。”

    “你一个大男人,胆子怎么这么小。”

    “等等,你们看地上那具尸首,他的表情……”

    那个摔倒的家伙被吓得腿脚发软,手脚并用,好不容易才从地上爬起来,没有他阻挡视线,围观的百姓也看到了被掀掉一半白布的尸首。

    那尸首是个中年人,看身上的服饰似是王家的仆役之类,他的表情扭曲狰狞,手上额上青筋暴起,皮肤苍白无比,仿佛在水里浸泡了很长时间。

    “怎么死得这么惨?”

    “看着像掉水里淹死的。”

    “不会是冤魂索命吧,王家前段时间刚闹过鬼。”

    “看着挺人的。”

    围观的人渐渐静默起来,因为那尸首的表情看着着实吓人,而且王家大院还有闹鬼的传闻,大家开始觉得有点不自在了。

    “仵作来了,前面的让让。”

    后方有人喊了一句,众人一听是仵作,赶紧往两边让开。

    这仵作是一个老头,后头还跟着一个背着木头箱子的年轻人。

    “草民曹德坤拜见县尊大人。”

    “草民蔡进拜见县尊大人。”

    胡知县道:“曹仵作,快点开始。”他脸上神情有些不耐烦,王家大院前庭中摆着这么多尸首,待着很不舒服。

    “是,大人。”

    仵作曹德坤应了一声,带着自己的徒弟开始验尸。

    “退后,都给我退后,别打扰曹仵作验尸。”

    李捕头大声吆喝着让围观的人群退后,几个衙役忙着维持现场秩序,不让人靠得太近。

    其实李捕头很想把这些围观的人群全都驱赶出去,免得在这里碍手碍脚的,很多事情都不方便,但胡知县没发话,他们这边的人手又很不充足。

    强行驱赶的话,围观百姓势必仗着人多势众不肯走,冲突起来没有充足的人手维持秩序,只会弄得更乱。

    说起来李捕头手下的人手也不是不足,只是

    李捕头看了看站在一旁的几个捕快,他们身上鼓囊囊的,这里面事后分赃的时候李捕头肯定是占了大份额的,所以现在不能让他们出来干活,否则和围观人群推推搡搡,身上的财物掉下来就事大发了。

    那几个正在维持秩序的衙役也没有好好干活,手上有气无力的,眼神不时往几个捕快身上瞟,心思不定。

    李捕头只好发话了,“没吃饭吗?都给我站好好好干活,维持好秩序,别让人挤到前头冲撞了县尊大人。都是自家兄弟,难道还能亏待了你们!”

    这话的意思很明显了,事后分赃少不了几个衙役的一份,这就是见者有份了。

    不这样不行,否则就算回去了,那几个衙役没得到好处心里能平衡?必然要闹出点事情来,只能是见者有份了。

    这边闹腾着,那边曹仵作已经开始验尸了。

    曹仵作蹲在那具已经掀开白布的中年人尸首前,仔细查看尸首的耳鼻嘴巴手脚等处,而后又掀开另一具尸首上的白布。

    新掀开白布的这具尸首是一个年轻的女子,上半身只穿着桃红色肚兜,凸显得身材玲珑有致,颇为诱人。

    只是表情狰狞,原本俏丽的脸庞扭曲,额头手上青筋暴起,皮肤苍白如同水中浸泡过很久一般,死状跟那中年人极为相似。

    跟在曹仵作身旁打下手的那个年轻人脸色红得厉害,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看。

    “真可惜,多好看的一个女人。”有围观的人一边目光在女尸上流连,一边扼腕叹息。

    “这是王员外的第四房小妾,就算没死也轮不到你李癞头这老光棍。”有人促狭道。

    曹仵作大概是顾虑女尸有些暴露,围观的人又多,大致检查了一下,就给女尸重新盖上白布,去掀下一具尸首上的白布。

    下一具尸首是个年轻人,同样表情狰狞扭曲,额上手上青筋暴起,皮肤苍白如同在水中长时间浸泡过。

    曹仵作脸上的神情微微变了变,他弯着腰,又马上接连揭开几具尸首上的白布。

    这下连围观的群众也全都察觉到不对劲和诡异了,因为这些尸首的死状几乎是一模一样的。

    胡知县心头有些发麻,问道:“曹仵作,有什么发现。”

    曹仵作脸上神情有些疑惑,斟酌着道:“启禀大人,这些尸首身上的头发衣物皮肤都是干燥的,但根据他们的死状特征,小人初步判定,他们都是溺死的。”

第11章 诡异

    “这怎么可能?他们的尸首大部分都是在他们卧室发现,凶手难道是把他们然后淹死在水中,再移回卧室不成?”

    李捕头不解道,案发现场是他处理的,尸首都是他带领手下捕快从王家各处搬运过来的,而且没有一具是从水中发现的。

    凶手若是将王家满门都丢到水里活活溺死,却还要将尸首处理好,搬回卧室,何必多此一举?

    曹仵作摇头道:“这个小的就不知道了,从初步尸检结果上看,他们确实都是溺死的,而且还应该在水中泡过一段时间。”

    李捕头低头看着地上的尸首,道:“但是他们身上的头发衣服都是干燥的,没有水浸泡过的痕迹。”

    曹仵作道:“这也是我疑惑的地方。”

    其实他们心中都有一个猜测,只是都不敢说出口。

    方跃眼睛盯着前方地上那几具面目狰狞扭曲、皮肤苍白的尸首,心头有些发麻。

    “这是鬼怪所为吗?何等诡异恐怖,死得无声无息。王家这么多口人,一夜死光,外头人竟然一点动静都没有听到,第二天才有人发现他们满门死绝。若是我将来面对这些鬼怪,能活命吗?”

    方跃伸手摸了摸怀中藏着的那块玉佩,这是他在噩梦中保命之物,但具体是什么用途他还没摸索到。

    “这肯定是被恶鬼索命了!”有人惊恐道。

    围观的人群中,有些胆小的已经开始偷偷地溜回家,不敢再看下去。

    “这是作孽太多,才招惹恶鬼。”有人咬牙切齿。

    “王员外可是我们县城中有名的善人,人称‘王大善人’,怎么会是作孽太多招惹恶鬼,这分明是好人没好报?”另有人反驳。

    “狗屁的王大善人,他在背地里造的孽不知道有多少,只是以前别人都不敢说。”有人冷笑。

    “我以前就听到一些流言,这王员外和海上面的那些海寇有勾结。”

    “王员外活着的时候修桥铺路,出了多少银两,现在人死了就任你们说了,你们也不怕遭报应。”

    “报应?看看他们王家满门死绝,死状如此古怪,这不就是报应来了。王员外勾结的海寇,打劫过往行船,不但劫财,还害命,这些畜生最喜欢把船上无辜的人丢到海里,看着他们在水中挣扎扑腾,然后因为筋疲力尽被活活淹死。”

    “你们看王家这些尸体的死状,像不像是被活活扔在水里淹死的?”

    “像,还真像,我以前见过海里飘过来的一具尸首,可不就是这副模样。”

    ……

    围观百姓议论纷纷,有一种恐慌的情绪在蔓延,未知的鬼怪让人心生恐惧,于是离开的人越来越多,不一会儿就走了一大半。

    原本数百人的围观百姓,这会走得只剩下百来人了。

    李捕头走到胡知县身旁,小声道:“县尊,现在该怎么办?”

    从现有的证据和现场蛛丝马迹上看,这案子着实棘手,几乎毫无头绪。

    胡知县感觉有点不自在,尤其是围观的人群一个个离开,恐慌的情绪是会传染的。

    胡知县沉吟了一下,道:“你带人暂时将现场封锁起来,同时查访一下和王员外家有仇都有谁。”

    心中想着这个案子有些诡异,六十余口人一夜之间死得毫无声息,若是人为,凶手势力着实可怖,哪怕他这查案的主官都可能有危险。而若非人为,那就更可怕了。

    “回去后,就让曾典史来负责这个案件,这厮和张县丞走得太近,上蹿下跳惹人心烦。”

    胡知县转瞬之间,已经在心里定好了祸水东引、打压下属中刺头的主意。

    “师父,你说这有没有可能是中毒?”仵作学徒蔡进在曹仵作身旁小声道。

    胡知县神情一动,这个解释倒是合情合理,能无声无息将一家上下六十余口人灭门,若是有人投毒,那是可以办到的。

    “曹仵作,你怎么看?”胡知县征询曹仵作的意见。

    曹仵作摇摇头,道:“这些尸首身上并无中毒的迹象,而且小人也没有听说过有什么毒物可以造成这种效果。当然,小人见识有限,没听过也不代表这世上一定没有,所以有人投毒的可能也不能完全排除。”

    顿了顿,又道:“可以让人牵只狗过来,再去王家后厨取些饮水和昨日残余饭食过来,一试便知。”

    “干什么的,站住!”

    胡知县正要吩咐手下的衙役照办,却听那边有声音传来。

    转头看去,原来是一个年轻汉子从王家后宅方向鬼鬼祟祟地溜出来,被一个眼尖的衙役发现,大声喝止。

    那年轻汉子肚子上的衣服鼓鼓的,用双手捧着,小心翼翼,他本想趁着众人不注意溜过去,哪想围观人群少了一大圈,他一下子就显眼起来,藏无可藏。

    听到衙役的呼喝声,那年轻汉子吓了一跳,哪里敢站住,撒腿就跑,跑得急了,肚子衣服中的东西就掉下来,哗啦啦掉了一地,有铜镜、玉簪、梳子、胭脂盒等等物品,甚至还有肚兜之类。

    这是跑进了王家哪个女眷的闺房,顺手牵羊,也不嫌死人的东西忌讳。

    见他想跑,两个衙役追了过去,如饿狼扑食,将那年轻汉子狠狠按倒在地。

    这些衙役来得晚,没有机会进后宅搜刮,见前面来的几个捕快满载而归,早已心生愤懑,这时见一个平头百姓也敢跑进去顺东西,正犯在他们怒火之上,哪里还会跟他客气。

    “说,你是不是杀人凶手,王家满门是不是你杀的?”

    “冤枉啊,大人,小人只是顺点东西,哪里敢杀人了。”那年轻汉子连忙喊冤。

    正在这时,又有两个人从王家大院后宅偷偷摸摸溜出来,身上衣服中也是鼓鼓的。

    胡知县大怒,什么人都敢太岁头上动土了,大喝一声:“都给我拿下!”

    几个衙役摩拳擦掌,朝着两人逼去,一个衙役抽出刀,恶狠狠道:“跪下,双手举起来,不要反抗,不然有你们好果子吃。”

    那两浑水摸鱼的混混见衙役都动刀了,哪里敢逃,乖乖按衙役的话做,跪在地上,双手举了起来。

    这一举手,身上藏着的东西就哗啦啦地掉了下来,落了一地,都是些不怎么值钱的生活用品,值钱的早在第一波就让几个先来的捕快搜刮走了。

    衙役拿着绳子,便要走过去绑人,两混混中的一个突然面色痛苦,双手疯狂挥舞挣扎起来,喉咙里“赫赫”有声,如同溺水之人临死前的扑腾。

第12章 变故

    “别装死,你以为装死就能逃得了?”拿绳子的衙役显然经验丰富,认定那混混是在装病。

    然而事实出乎他的意料,那混混挣扎越来越剧烈,面目狰狞扭曲,额上手上青筋暴起,仿佛被溺在水中,无法呼吸无法逃脱,因为窒息和恐慌,疯狂挣扎着。

    “救……救命。”

    那混混终于从喉咙中挤出了几个字,含混不清,充满野兽临死般的凄惶,而后倒在地上,全身抽搐,慢慢没了声息。

    最诡异的是,他身上的皮肤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变苍白,那不是普通的白,而是在水中浸泡许久后浮肿的苍白。

    “鬼杀人了!”

    “鬼来了,快跑!”

    事发突然,诡异莫名,剩下的百来个围观百姓无不骇然,惊恐逃散,往大门涌去。

    另一个混混被吓傻了,大叫一声,也拔腿往外跑,然而刚跑两步,同样的诡事在他身上发生了。

    他发狂地挣扎起来,仿佛落入水中的野兽,越是挣扎,越是沉下去,溺在水中,无法呼吸无法逃脱,因为窒息,额上手上青筋暴起,面目逐渐狰狞扭曲。

    再然后是那个最先从后宅溜出来,被两个衙役按住捆绑起来的年轻汉子,也剧烈挣扎起来,喉咙里“赫赫”有声。

    现场一片混乱,胡知县也被吓到,被吓得最厉害的是李捕头和他手下几个捕快。

    因为这发生变故的这三个人都是溜到王家后宅中顺手牵羊的,而李捕头和他手下的捕快同样去过后宅。

    “捕头,我……我们……”一个捕快全身颤抖,吓得要死。

    “走,逃。”李捕头一马当先,也往门口逃去。

    几个捕快拼命往门口逃去,跑得急了,从王家后宅顺手牵羊,藏在衣服里的财物,掉了一地也顾不上了,显然自己的命还是比钱财宝贵的。

    然而,和那个试图逃跑的混混一样,这几个去过后宅的捕快也都是刚跑几步,身上蓦地起异变,手脚狂舞,痛苦地挣扎起来。

    其中一个捕快在异变之前,极度恐慌之中,蓦地拔出腰间的佩刀,对着空气胡乱劈砍了起来。

    “扑哧。”刀入肉声,他身旁的另一个捕快被砍中,鲜血飞溅,扑倒在地,却连惨叫都发不出来,喉咙里只是“赫赫”有声,在地上挣扎抽搐。

    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增添了诡异与恐怖。

    而那拔刀的捕快似是没有意识到自己砍中了同伴,依然在狂舞着手中的刀,脸上神情痛苦扭曲,显然也陷入异变中。

    “啊。”

    突然一声惨呼响起,却原来是落在后面的胡知县,慌乱中一头乱撞,肩膀竟然被狂舞的刀划到,扑倒在地,血流如注。

    也是该他倒霉,恐慌中竟没人顾得上他。

    方跃在异变发生时,已经逃到大门边,但他没有马上离开。场中的异变让他心中惊骇,但他依然想要一探究竟。

    胡知县被刀划到,扑倒在地的情形,方跃全看到了。

    方跃心念一动,在极短的时间内衡量完危险得失,顺手抱起大门旁的横条木头门栓,咬着牙,朝着那个持刀狂舞的捕快冲了过去。

    “嘭。”

    一声轻响,那陷入狂乱中的捕快被木头门栓撞飞,手中的刀掉了下去,落在一旁。

    方跃抱着横条门栓,静静地看着那捕快在地上挣扎越来越弱,皮肤越来越苍白,确认没有危险后,方才摇摇头,丢掉抱着的门栓,来到胡知县身旁。

    “县尊,你没事吧?”方跃试着搀扶胡知县。

    胡知县痛苦呻吟,被方跃慢慢搀扶起来。

    “方秀才,救我。”胡知县朝着方跃求救。

    方跃张望了一下四周,除了他和胡知县两人,能动的都已经跑了,王家前庭中只剩下躺着的一地尸首,那相同的死状,狰狞的面孔,让人心中发寒。

    “走。”

    方跃搀扶着胡知县,快速朝外面跑去。

    跑出大门,方跃方才舒了一口气,他看见李捕头正站在街角处,远远地朝这边张望,神色慌张,满是惊惧。

    看见方跃跃搀扶着胡知县出来,李捕头大喜,踌躇了一下,快速跑了过来,“大人,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胡知县肩膀上正在流血,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

    方跃有些惊异李捕头手下的捕快几乎全军覆没,他自身反而没事,不过此时不是探究这些的时候。

    虽然感觉胡知县肩膀上的刀伤不至于危及性命,但这样流血也不是办法,方跃问道:“最近的医馆在哪里?”

    李捕头这时也发现胡知县受伤了,赶紧道:“就在不远处,跟我来。”

    他也想帮着搀扶胡知县,不过胡知县刚好是一边肩膀受伤,搀扶不了,就赶紧在前方带路。

    “县尊,坚持一下,马上到医馆了。”

    路上方跃安慰着胡知县,这可是他冒着危险的大投资,他可不想胡知县有什么意外,不然岂不白冒危险白费力气。

    走了一段路,方跃见这样搀扶着速度太慢,干脆蹲下把胡知县背上,跟在李捕头身后小跑起来。

    胡知县是微胖身材,方跃一介书生,背着跑了一会儿,有些气喘吁吁,好在前面已经看见医馆的影子。

    “孙大夫呢?快出来。”李铺头一马当先,冲进医馆中,大声喊起来。

    “干什么?这么大声囔囔,不知道医馆要保持安静。”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从内室中走出来。

    “你爹呢?县尊大人受伤了,快让他过来。”李铺头显然认识这小姑娘。

    小姑娘看见了方跃背上的胡知县,胡知县刚上任不足三月,她并不认识,但身上知县的官服她是认得。

    “我……我爹他出诊去了,不在医馆。”小姑娘紧张起来,说话都磕巴,胡知县是平安县一县之长,对她来说是高高在上的角色,却居然被人砍伤,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孙大夫去哪里出诊了?你快去把他找回来,耽误了时间,县尊出了问题,你们医馆以后也别想开了。”听到医馆大夫居然不在,李捕头急了,言语中有些严厉起来。

    胡知县若是真出了问题,他李捕头也麻烦了。

    “是城西刘大娘家,我这就去把我爹找回来。”小姑娘急匆匆得就要跑出去。

    “等一下。”方跃开口叫住小姑娘。

第13章 恐慌

    小姑娘停下脚步,愣然看着方跃。

    “你跟在你爹身旁,可学过医术?”

    “学过。”

    “那就好,过来先帮县尊包扎一下伤口。”

    方跃把胡知县放在一张木榻上,小姑娘也不迟疑,立即过去查看胡知县肩膀上的伤口。

    “方秀才,你这是?”

    李捕头目光犹疑地在小姑娘身上扫过,这个小姑娘从小跟在她爹孙大夫身旁,他是知道的,但毕竟只有十三四岁,能有什么医术。

    方跃道:“耽搁不得,县尊肩膀上的刀伤要马上处理。李捕头,我对县城不是很熟悉,孙大夫在城西出诊,还得麻烦你去找了。”

    李捕头反应过来,这不是挑三拣四的时候,救命要紧,道:“我去城西找孙大夫。”匆匆出去了。

    “如何?”方跃问道。

    “虽然血流得比较多,看起来吓人,其实伤得不算重。”小姑娘年纪不大,但谈起伤情却是很老道,胸有成竹的模样。

    “那知县为何现在……”方跃微微皱眉,胡知县现在昏昏沉沉的。

    “失血过多,再加上惊吓过度。”小姑娘翻看了胡知县的眼睑后说道。

    “那就好。”方跃松了一口气,这和自己的判断差不多。

    “方秀才,我要给县太爷伤口敷药包扎,你帮忙除去他的衣裳。”

    “好。”方跃应承下来,将胡知县官服除去,里衣除下一半,只露出受伤的那一肩膀,他担心小姑娘看到陌生男子身体害羞,耽误包扎。

    不过显然方跃的担心是多余的,小姑娘拿来药酒给胡知县伤口消毒,又拿来草药碾碎敷在伤口上,而后包扎起来,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流畅自然。

    “县太爷已经睡着了,两三个时辰后应该会醒来。”

    “那就好,多谢孙姑娘了。”方跃走过去,看胡知县面容平和,呼吸平稳,看起来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医馆中可有棉被?”方跃问道。

    小姑娘意识在自己的疏忽,这是秋季,天气见谅,胡知县身为伤患,这样睡着很容易着凉,“有棉被,我去拿。”

    说着,匆匆去了内室,不一会儿抱着一床棉被出来,给木榻上睡着的胡知县盖上。

    “胡知县这边的恩情已经结下,至于能借到他的多少势,那就未可知了。噩梦将临,或者已经开始了,我一个普通人,要想活下去,只能多方筹谋,借助多方势力。”

    方跃轻轻叹了一口气。

    一阵匆忙的脚步声从外面传来,李捕头带着孙大夫从外面赶回来了。

    “孙大夫,县尊就在这里,你快给看看。”李捕头大声道。

    孙大夫面容清癯,背着一个药箱,跟在李捕头后面走进医馆。

    他走到木榻跟前,轻轻掀开棉被的一角,将两根手指搭在胡知县的脉搏上,仔细诊断了一会儿,合上棉被,又掀开另一角,看了一眼胡知县肩膀上已经包扎好的伤口。

    “脉象平稳,已无大碍,不过失血过多,再加惊吓过度,一时体虚,大概睡上一会就能醒来。”

    这番诊断和小姑娘刚才说的差不多,不过孙大夫说出来比小姑娘自然更有权威。

    听到胡知县已无事,李捕头大大松了一口气,而后感到一阵虚弱,身子一歪,还是身旁的方跃眼明手快,扶了他一把,才没有坐倒在地。

    方跃搀着他在一把椅子上坐下,“李捕头,你这是?”

    李捕头苦笑道:“死了这么多人,还是那么诡异的死法,几个跟我去过王家后宅搬运尸体的捕快全死了,几个去后宅顺手牵羊的混混也死了,就我去过王家后宅,侥幸活下来。你说若是你能不害怕吗?”

    方跃默然,王家大院中的诡异,现在想来也觉得心生寒意,那莫名其妙的死法,那无可抵御的诡异,凡人在这种力量面前几无生路,甚至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他们能活着从王家大院逃离,似乎不过是侥幸,或者仅是他们没有跑到王家后宅偷窃财物,才被里面的鬼怪放过了一马。

    李捕头道:“不怕方秀才你笑话,若不是担心县尊大人出问题,我们这些下属也没好果子吃,我跑出来后几乎就要瘫软在地了。刚才不过强撑一口气,现在县尊大人没事了,我浑身都没了力气。”

    方跃道:“我听说王员外家闹鬼时,曾请过广元寺的和尚们前来做法事,后来家宅安宁了一段时间。虽然现在又出了这等诡事,王家满门被鬼怪所害死绝,但……县衙后面会是什么打算?”

    李捕头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我在县衙十几年了,从未碰到过这等怪事?我现在也是六神无主,只能等县尊醒过来再做打算。”

    方跃知道这李捕头还在惊惶之中,沉吟道:“县尊大人在这里,必须通知县衙,让县衙里的人来接,也让人知道县尊没出大事,不然上下要一团大乱。

    另外王家大院发生的诡异事件,当时有数百人围观,他们都是亲眼所见,县城中此刻只怕是流言满天飞了……也不能说是流言,但此刻人心惶惶,事件在流传过程中必然会被无限夸大,放大县城百姓心中的恐慌。而一旦人心慌乱,县城势必会发生骚乱,一些混混无赖很可能会趁火打劫,加重骚乱程度。

    县尊受了伤,暂时无法理事,那么县衙现在必须有人主持大局,否则整个县城都不安稳。”

    李捕头目光闪烁,道:“方秀才不愧是读书人,不过这个还是等县尊大人醒过来再说。”

    知县出事,那么县衙现在应该站出来管事的就是二把手县丞,但胡知县和本县张县丞不和,明争暗斗,李捕头可不想参合进去,等胡知县醒来被胡知县记恨。

    而且胡知县随时都可能醒来,他要保证胡知县醒来第一眼就看到他,知道他李捕头不离不弃,所以不能离开。

    毕竟他在王家大院时弃胡知县而逃,虽然当时确实是吓坏了,但亡羊补牢,现在总要挽回一点在胡知县心中的印象,没准还能因祸得福。

    方跃见李捕头推脱,虽然不知道其中底细,但也明白李捕头不愿此刻赶回县衙汇报情况,便道:“既然李捕头要留下照顾县尊大人,那么让在下走一趟县衙吧。”

    李捕头楞了一下,道:“那就麻烦方秀才你了。”

第14章 大妖怪

    出了医馆,方跃直奔县衙而去。

    大街上,一片慌乱,摆摊的小贩也在急匆匆地收拾摊位,仿佛大难将临。

    有那不知情的,还拉住相熟的路人询问发生了什么,得知了真相后,也是面色大变,匆忙奔逃回家。

    乱象初显,这还是事件发生不久,没来得及扩大传播范围,一旦经过酝酿,整个县城都要陷入恐慌之中。

    这个时候,就必须官府出面安抚人心,平息骚乱。

    到了县衙,一听是来上报胡知县消息的,衙役立刻领着方跃去了二堂。

    经过大堂,进了县衙二堂,方跃发现二堂中很热闹,本县的二把手张县丞、掌管兵马治安的赵县尉、掌管文书户籍的刘主簿、掌管缉捕狱囚的曾典史,甚至掌管县学的钱教谕,还有县衙六房的典吏,一干平安县的主脑官吏都集中在二堂中。

    “现在连胡知县他都出事了,此事非同小可,必须马上上报府城。”

    “远水解不了近渴,王家大院闹鬼,要马上请广元寺的大师过来。”

    “县中百姓听说闹鬼的事,人心惶惶,若是有人趁机闹事,会是大麻烦。”

    方跃来的时候,这些人正在二堂中讨论事情,他们听到了从王家大院逃回来衙役的汇报,了解了事件的经过,此刻也是惶恐。

    “各位大人,这位方秀才有县太爷的消息。”领路的衙役道。

    二堂中的大小官吏停住了话头,都看着方跃,无论怎么说,知县是一县最高官长,县中事物都是知县负责,胡知县出事生死未知,这个问题很严重。

    “你知道胡大人的消息,他现在在何方?”一个相貌堂堂、身材魁梧的中年官员首先开口问道。

    方跃认得他是本县的张县丞,论起相貌来说,张县丞能甩鱼泡眼的胡知县几条街,而且张县丞在平安县县丞任上已经有四年多,按照官场三年一任来说,这是他的第二任期了,属于平安县官员中的“老人”了。

    不过官大一级压死人,胡知县在的时候,他只能屈居副手,只有在胡知县出了事情,他才暂时居首,全权处理县衙事务。

    “胡知县受了点伤,不过没什么大碍,现在正在城南孙大夫家的医馆中休息,李捕头也在那。”方跃将情况大致说了一下。

    听到胡知县没事,二堂中的大多数官吏都舒了口气,出了这么大的事,等胡知县回来至少有个主心骨。

    张县丞虽然是二把手,可以暂时处理县衙事务,但毕竟不是正经一县主官。

    方跃注意到张县丞眼神略微一沉,晦涩难明,不过很快恢复正常,脸上喜道:“胡大人没事,那真是太好了,我马上派人到孙大夫的医馆去接他回来,县中发生这等大事,正需要他坐镇县衙拿主意。”

    “不是什么良善之辈。”方跃心中暗想,不过当官的也不能单纯用是否良善来衡量。

    这边,张县丞等官吏商量去医馆接胡知县、去广元寺延请大师高僧驱鬼,以及派人安抚县中百姓等事务。

    方跃见没自己什么事,就要告辞离去。

    这时,先前带着方跃进来的衙役,又领着一个灰头土脸的小和尚走进来。

    “各位大人快派人救救我们广元寺!”这小和尚一进来,立即跪倒在地,涕泪交流。

    二堂中的众位官吏先是齐齐一愣,而后是哗然。

    “怎么回事?广元寺发生了什么事?”

    “难道是山贼?寺内大师们可还安好?”

    刚刚大家还在商量,要延请广元寺的大师前去王家大院驱鬼,转头广元寺自己就先出事了。

    “诸位先静一静。”张县丞高声制止喧哗的众人,转头对小和尚肃然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广元寺发生了什么?你为何跑来县衙求救?”

    那小和尚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身上沾满灰尘草芥,脚上的布鞋也掉了一只,脸上又是鼻涕又是眼泪,脏兮兮的。

    听到张县丞的问话,他的稚嫩的脸上现出惊恐之色,边哭边道:“是妖怪,寺内突然来了一只大妖怪,好几丈高,到处吃人,寺里的师叔师兄被吃了好几个,方丈和妖怪打起来,打不过也被吃了,我师父让我偷偷从后山逃出来,到县衙来求救。”

    “你这小和尚胡说八道,好几丈高的妖怪,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我一直以为妖魔鬼怪都是话本戏台上胡编乱造的,是市井传言而已,原来是真的存在。”

    “好几丈高的妖怪?这,这得多高多大的妖怪,完了,完了。”

    “天呐,先是王家大院中的鬼怪害人灭门,现在又有广元寺的妖怪吃人,这个世道到底怎么了?”

    众位平安县官吏听到小和尚的话,又是一阵哗然,有的不信,有的惊恐,有的骇然,吵成一团。

    ……

    “妖鬼横行,噩梦中的内容终于开始降临了吗?”

    方跃边往县衙外走去,边在心中想着,来到这个世界,满打满算不过两天时间,这是一点缓冲时间都不给。

    “方秀才。”

    听到身后有人喊,方跃顿住脚步,却原来是之前在县衙见过的那个年轻书吏李长河。

    李长河快步走了过来,他之前也在二堂中,见方跃出来,就追了过来,“方秀才,不知道我四叔现在怎么样?”

    方跃疑惑道:“你四叔是?”

    李长河一拍脑袋,道:“瞧我这急得,没说清楚。我四叔就是李捕头,刚才你在二堂时,提到我四叔也在医馆,当时各位大人都在,我也不好细问。”

    方跃倒没想到李捕头是李动的四叔,不过都姓李,也不算奇怪。

    “李捕头受到了一点惊吓,不过没受伤,现在在医馆陪着县尊。只是他手下的那几个捕快,在王家大院都没有逃出来。”

    “四叔他没事就好。”李长河叹了口气,“那几个捕快可惜了。”

    方跃不觉得那几个捕快死得有多冤,顺手牵羊,监守自盗,迷信点讲,算因果报应了。

    方跃问道:“王家大院女鬼灭门,广元寺妖怪吃人,李书吏,你以前可经历过或听闻过这般事件?”

    李长河摇头苦笑道:“以前倒是听闻过一些,都是发生在其他府县,一直都当是市井怪谈,没想到眼前竟然真得发生了。”

    方跃又问道:“那这类事件,官府一般会怎么处理?”

    李长河道:“我也不知道,大概只能等县尊回来,上报府城,让朝廷来处理了。诡异的鬼怪,几丈高的妖怪,实在无法想象。”

    方跃默然,这意思是说县衙现在是没办法了,只能等上面处理,也不知朝廷是否有办法对付这些鬼怪。

第15章 功德神通

    秋风萧瑟,街上行人稀少。

    回到客栈,天色已暗。

    一整天奔波下来,饥肠辘辘,方跃难得对自己大方一回,在客栈一楼大堂中点了饭菜吃。

    大厅中此刻还有几个人在吃饭,但人人心思不属,议论着今日王家大院中闹鬼死人的事,毕竟当时很多人在场,细节都传了出来。

    只是才短短这么一会儿时间,流传的版本已经众多,越传越恐怖,人心惶惶。有那外地的客商说是今晚收拾好东西,明天就要赶紧回家乡,不敢在平安县多待了。

    也有人说,县衙肯定会延请广元寺的大师,前往王家大院驱鬼,广元寺大师都是有道高僧,收拾女鬼不在话下。

    但也有人反驳,广元寺的和尚未必能对付得了女鬼,那女鬼能灭了王员外全家满门,何等凶厉。上回王员外已经延请他们上门做法事,还摆了流水席,最后还不是出事了。

    “若是让他们知道广元寺现在也出事了,大和尚小和尚都被妖怪吃了,不知道会作何反应。”

    方跃心中叹息一声,广元寺也是个香火鼎盛的寺庙,本来还想回乡下时,顺路去看看。

    “小二,结账。”

    “来咧,客官,你一共是两道菜一碗饭,承惠二十七文。”

    方跃吃完饭,付了账,站起身来,没有再听大厅中几个住客的议论,上楼回到自己房间中。

    房间中一片黑暗,方跃点亮一支红色的蜡烛,昏黄的烛光照亮四周。

    整个房间很简陋,除了一张床外,就是一张木桌和一把椅子。

    方跃把烛台放在木桌上,坐在木桌前的椅子上。

    木桌上还有一面铜镜,那是方跃早上出门时,无意间从客栈房间的角落里翻出来的,上面原本沾满灰尘,被方跃简单擦拭过,能照见人。

    “这块玉佩,到底有什么功用呢?”

    方跃手中拿着那块从当铺赎回来的玉佩,在烛光下翻来覆去地看着。

    这是一块乳白色的玉佩,上面四边有着古朴简单的花纹,正面中间则是雕刻着两条互纠的阴阳鱼。

    噩梦之中,这块玉佩是方跃保命的物品,但它的具体功用,方跃却还没搞明白。

    方跃看了眼木桌上的烛火,咬咬牙,用手捏着玉佩,放在烛火上面烘烤。

    冰凉的玉质开始升温,越来越烫,但没有其它任何反应。

    方跃生怕把玉佩烤坏了,只烘烤了一小会儿,就赶紧收回手。

    “火烤不行,那么试试水浸。”

    方跃站起身,拿着烛台,去了一趟楼下,找点小二要了一碗冷水,端回房间中。

    玉佩被放入碗底,浸泡于冷水中。

    大约等了有一刻钟,玉佩依然没有任何反应。

    “难道真得只是避邪的功用?”

    方跃有些不甘心,这个世界实在太危险了,他一个普通人,单靠一块避邪的玉佩就能顺利存活下去吗?

    而且,关键是,这块玉佩是否有避邪功效也是一个未知数,只是方跃的猜测而已。

    方跃抬起头来,目光无意扫过桌面上的铜镜,泛黄的镜面倒映出他俊逸的面容,精致五官,辰星双目,额前散着几缕长发,紧抿的嘴唇,带着几分书生意气。

    “真是一副好皮囊。”

    方跃摇头苦笑,但这对他眼下的处境又能有什么用?

    随着方跃摇头苦笑,镜中那方跃也跟着摇头苦笑。

    而后,诡异的一幕出现了,镜中那方跃突然抬起左手,将左手小指半放入口中,狠狠地咬了一口,然后将左手小指伤口中溢出的血液,抹在右手手中的玉佩上。

    铜镜前的方跃,呆呆看着镜中那“方跃”的举动,惊骇欲绝,猛地站了起来。

    “这,这是……”

    方跃骇然,心中的第一反应是闹鬼了,然而再细看,镜中的那“方跃”也正站起身,脸色惊惶。

    方跃皱眉,镜中“方跃”也皱眉,方跃伸出手来,镜中“方跃”也伸出手来。

    “错觉吗?”

    方跃有些怀疑刚才是自己看错了,因为白天的离奇经历,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产生了幻觉。

    “不,不可能是错觉,刚才镜中的我确实做出了和镜前的我不一样的动作。”

    方跃倒吸了一口冷气,那么镜中“方跃”的举动代表着什么呢?

    他低下头,看着手中的玉佩。

    “血液么?”

    滴血认主这一点,方跃早就想到。

    只是在这个鬼怪横行的世界,危险重重,诡异莫名,随意动用鲜血这种媒介,可不是什么好事。

    所以他先尝试了其它能想到的各种方法,而把滴血放到后面考虑。

    如今铜镜中出现这种诡异的情景,方跃犹豫了起来,不知是否是陷阱。

    “罢了,如今我还能有什么选择?”

    方跃突然抬起右手,小指放在嘴角,牙齿狠狠地咬了下去。

    十指连心,剧烈的疼痛从小指指尖传来,血珠溢出,烛火下,鲜红艳丽。

    方跃抬起头,看着铜镜,镜中,“方跃”亦抬头看着他,四目相对。

    方跃低下头,不再犹豫,将右手手指上的血液,狠狠涂抹在左手掌中的玉佩上。

    鲜红的血液抹在玉佩上,竟然渐渐消融入乳白色的玉质中。

    而后玉佩越来越烫,到最后滚烫如沸水。

    “有效!”

    方跃心中惊喜,咬牙紧紧握着滚烫的玉佩不肯松手。

    滚烫到了一定的程度,玉佩也开始融化,玉质融化成白色的液体,那液体竟呈现出奇异的冰凉,慢慢融入方跃手掌心的皮肉之中。

    这般诡异的变化,让方跃惊喜中带着些许不安,但他依旧没有任何动作。

    蓦然,方跃感觉一阵天旋地转,而后,脑海意识中出现了一些东西

    方跃

    功德:475点

    神通:推演

    “这是……”

    方跃震惊于脑海意识中的变化,而后却是狂喜。

    “这就是我的金手指了!”

    来到这个世界到现在,不过短短两天时间,诡异之事已经遇见了好几件,以一个普通人之身,所承受的精神压力可想而知。

    尤其是他还知道噩梦将临,更可怕更血腥更恐怖的还在后面,这种煎熬几乎让人绝望。

    而现在,终于有了自保的本钱,虽然还不知道这个金手指的具体作用。

    方跃将心神沉浸入脑海意识中,一股讯息朝他涌来。

    “向胡知县上报东海海寇可能攻城的消息,获得670点功德。王家大院救胡知县,获得5点功德。融合玉佩,获得推演神通,消耗200点。”

    “所谓功德,应是惩恶扬善,惩罚恶人,制止罪恶,帮助他人,弘扬善举,都能得到功德点。”

    通过这些讯息,方跃大抵明白了功德点的由来。

    “向县衙上报东海海寇可能攻城的消息之举,本是我无心之举,也有自保之意,毕竟若真让东海海寇破城,不但满城百姓遭殃,我又何能幸免?获得670点功德点倒是意外之喜。”

    “不过救了胡知县,居然只有区区5点的功德点,好歹也是一县知县,掌管着平安县十数万人口,一举一动都对平安县百姓有着莫大影响,居然这么没价值。”

    “这只能说明胡知县这人实在不怎么样,不是什么好官,与民无益,好在救了他至少还有功德点,而没有被倒扣功德点,也不算无可救药,十恶不赦。”

    这些想法在方跃心中一晃而过,他开始把心神集中在神通上,这是重头戏了。

    “神通者,当有大威能。希望不要让我失望。”方跃心中默默想着。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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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怪聊斋介绍:
穿越梦中,噩梦降临。鬼怪横行,世家霸世。芸芸众生皆如蝼蚁,泥潭之中挣扎求生。
方跃莫名来到了一个妖魔鬼怪横行的世界,身怀功德系统,诸般诡物玉佩、铜镜、草鞋、蓑衣、人皮面具等等,化为功德神通推演、照见、神行、避水、画皮……
天道崩,人道兴,这是黎明前最后的黑暗!
(高武世界,玄幻加灵异风格)
鬼怪聊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鬼怪聊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鬼怪聊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