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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不留无伤     镇山河txt下载     镇山河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十一章 水落石出

    将军府,议事堂。

    杨颉站在一面硕大的东胡地图面前静静看着,沈铭站在他身后,同样默不出声。不知过了多久,沈铭终于开口:“老将军早就注意到此人了吧。”

    杨颉背对着沈铭,“老夫镇守边疆,着力防范东胡,对于封居城内的各色人等都不可掉以轻心。”

    “老将军可知此人底细?”

    “此种事非老夫分内事。”

    “多谢老将军出手帮忙,抓住此人就能解开京城之内的诸多谜团。”

    “沈老弟啊,老夫并不知你们来的目的,老夫也只是应故人之求出手相帮,完全是私人情谊,不值一提的。”

    “老将军之心,沈某明白。沈某毕竟无一官半职,抓住朝廷逃犯押回京城这事还是需要老将军从旁协助的。”

    “这事并不难,沈老弟虽然不是朝廷中人,一身布衣,可你同行之人中不就有朝廷命官么?若人手不足,老夫倒是可以帮忙的。”

    “沈某谢过老将军了!”

    “回去后记得告诉白石,老夫已经多年未能和他交手下棋了,待老夫解甲归田定然再去找他。”

    “老将军放心!”

    抓住吴哲的第二天,沈铭就和三人在杨颉派出的一行人马帮助下押送吴哲一众人犯启程回返京城。离开京城已经十日,之前说好的三日假期早已经超期,宣韶宁心里很清楚可当初还是一口答应要来查清楚案情,而事件的经过也早已通过飞哥传书送去了豫王府。

    一回到京城沈铭就将吴哲一行人送至了大理寺,并将案情说了个清楚明白,有了之前木晋的告知林也并未感到意外,只是对着画像将吴哲来回好是一番对照,直到最后确认无误之后才觉得不可思议,立即将吴哲收押审问。

    大理寺的牢房不比刑部,能关押的犯人数量少,平时的看守也不甚严格,而此时的大理寺牢房却因为吴氏父子同吕延会的收押,看守严了许多。林站在审问室内,看着狱卒将吴氏父子提押出来,当吴大年看见自己的儿子戴着镣铐出现时,整个人差点晕了过去。

    “吴大年,你应该没想到在这里看见自己的儿子吧?”林的声音在这阴暗的审问室内显得惊悚,“当初你偷梁换柱换下儿子一命,本该让他隐姓埋名也许还能安稳度过一生,可你偏偏却让他去东胡贩卖石料,这不是等于将亲生儿子往虎口里推么?”

    这一番诛心之论不异于在吴大年的伤口上撒盐,吴大年看着自己的儿子不禁流下泪来,而吴哲面对自己的父亲也是忍不住悲从中来,俩人唏嘘了好一会儿,吴大年才开口:“林大人,草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光耀门楣,同时能为吴家留后,草民膝下仅有这么一个儿子,事到如今只怕吴家血脉是留不住了.......”

    看着吴大年老泪纵横地似乎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的望着自己,林略一思衬之后,说话的语气也亲和了许多,“作为父亲,你的心情我自然理解;可作为朝廷官员,你们父子所犯之罪已是无赦,若你俩能如实交代,我能做的就是尽量在陛下面前替你们吴家开脱,力争除了你们父子俩不再牵连你们家人。”

    “爹!”吴哲再也忍不住,双膝跪地抱头痛哭起来。

    相对于吴哲的懦弱,吴大年毕竟经历更多风浪,此时缓缓跪下,语气平稳地说道:“我们吴家经商发家,历经三代已经是定笃郡的首富,可是我们始终是富而已,家族中始终无人能考取功名是我吴家一直的遗憾,因而我一直期盼逆子能够考取功名光耀门楣,可惜啊.....逆子却不是读书的料啊,几次科举都是无功而返,直到遇到了朝廷的难得一遇的京试,逆子虽然无功名在身,可是凭借之前应考过的科举也入围了京试。这是个难得的机会,我必须抓住,想着不论是花多少银子,哪怕是倾家荡产我也要逆子榜上有名,多年的经商也让草民同京城的京官多少熟识一些,所以......所以我托关系找到了吏部司封胡大人,花重金让他帮忙在科举阅卷时候舞弊让逆子入围。当皇榜公示的那一日,看见犬子的名字榜上有名,那时草民真的觉得死而无憾了!”

    “可你靠的是舞弊,即便是金榜题名依旧可耻!”木晋之前站在林身后一直没有说话,此刻听见吴大年叙述往事,一味的强调自己的立场颇为反感。

    “那你又是如何在刑部大牢中偷梁换柱的?”林不在意木晋的反感,只想搞清楚案件的来龙去脉。

    “本以为无人知晓,这次终于能金榜题名了,可谁料到落榜的仕子们聚众闹事,朝廷开始彻查,更没想到除了我还有别的人也通过各自渠道进行了贿赂,同样通过舞弊换取了功名,龙颜大怒导致刑部彻查,当逆子被收押之后,草民已经不再奢望功名了,只想换我儿一命。”吴大年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会,像是

    下了决心一般,再继续开口:“草民再去找了胡大人,他牵线让草民见到了刑部司封,可是舞弊案是皇上亲令彻查,所有犯事的仕子都是重犯,想要救人难如登天,那刑部司封当即就拒绝了。之后,草民不断奔走却一无所获,直到一日,有一位器宇轩昂的公子来客栈找我,说是能救逆子,但是有一个条件.......”

    林和木晋不禁竖起了耳朵。

    “他要我们吴家日后从事交易的石料由他来提供,而且交易对象是东胡的一个商人,救出逆子之后这事必须由逆子来干。一开始听到,草民觉得匪夷所思,看那公子虽然颇有贵气却不像是朝廷中人,无论如何草民都不信,他应该也是看出了我的心事,所以就答应第二日可让草民见到逆子。”

    “结果第二天你果然见到了?”林接话道。

    “没错,虽然那贵公子没有出现,草民却顺利的在刑部大牢见到了逆子,至此我是确信那贵公子能帮助我们吴家。两日后,他再次来到客栈,这一次草民答应了。”

    “那换囚的具体情况你可清楚?”

    “不清楚,贵公子只要求草民去城郊的曜觉寺等候,草民在寺庙等了十日,终于等到了逆子,当日我们就启程离开了京城,接下去的事情二位大人也都知道了。”

    林转头看着吴哲,问道:“你亲身经历了换囚,你说!”

    吴哲看了一眼吴大年,点点头道:“回禀大人,草民在见过父亲之后的某一日,一个官员模样的人和牢头带着一个人来到了我的牢房,那人掀开面罩,才发现这人和草民长得十分相像,官员立刻催促让我俩更换衣服,然后就带着草民离开了刑部牢房,一刻未停于当晚赶到了曜觉寺。这就是草民知道的一切了,其他真的是一无所知。”说完吴哲偷看了林,想了想继续补充道:“在我们回到家中后,没几日就接到了书信,要求草民立刻去平州接收石料,然后运至封居城同一个东胡商人交易,并将交易所得银两在下一次去平州领取石料的时候交给吕延会吕大人。二位大人,草民说的都是实话,吕大人可以作证啊!”

    “你说的没错,吕延会的确可以为你作证,因为他也关在这里!”林冷冷说道,他心里明白吴大年父子应该是说了实话。

    在吴氏父子之后,林提审了吕延会,只见本来干净神气的吕延会此刻已经是蓬头垢面,神情呆滞。

    “吕延会,关于石料的交易,吴氏父子已经交代清楚了,他们负责贩卖石料,而所得的银两都是交由你了,可是在你的府邸并未搜到多少银两,本官问你,这些银两去哪儿了?”林一口气将问题问完,静静等待回答,然而吕延会却一直呆呆的盯着地面,神情恍惚的样子,痴痴傻傻的愣是不开口。

    “看来不用刑是不会招了!”林严肃的喊道:“来人,上刑!”

    一言落点,立刻有狱卒上前一人一边架起了吕延会拖行至人字形刑架前,并将其双手双脚固定在上面,之后一个狱卒拿起一根浸润了盐水的皮鞭对着吕延会就挥去。随之而来的是一声声痛苦的喊叫,却始终不开口说话,直到吕延会昏死过去。

    “大人,这招看来不管用,我们得另想办法了!”木晋看到这情形害怕将吕延会打死急忙劝道。

    林神情肃然说道:“停手!木晋,你说还能有什么别的办法?”

    “刚才看吕延会的反应,我认为他虽然是受了刺激可是并没有失去理智,之所以不愿意开口只怕心里还有着期盼。”

    “什么意思?”

    “吕延会自己是绝对没有这个胆量和能力去完成这么多年贪墨石料的事儿的,他应该和吴氏父子一样都是被人利用的棋子,相对于吴氏父子,他应该知道更多的内情,此刻不开口应该是手中还有砝码。”

    林神情复杂的看着木晋“你的意思是他背后的人就在京城,而此人有可能能救他出去?”

    “正是,要他开口就必须让他绝望,我们唯今首先就是要找出那个吴氏父子口中的贵公子,画师已经根据口供绘制出了画像,大人不妨先离开牢房去一看。”

    “好,先回到府衙!”

    当林和木晋来到内事堂正准备仔细观看画师绘制的画像时听到禀告“沈千汲求见”。

    “沈千汲?”林还有些懵懂,木晋却很快想起来了“大人,京试会考之后,此人是三甲之一,朝廷指派他为大理寺丞,今日正是报道之日。”

    “原来如此,那咱们就去前堂会见吧!”林带着木晋从内堂走了出来,只见此人一身素衣,身材挺拔,书生模样,听见有人来转过身略一反应之后立刻行礼道:“在下沈千汲见过林大人、木大人!”

    林仔细打量了眼前人:长眉若柳、目如墨画、颊似山黛、唇薄色粉,翩然

    俊美中藏着烈烈正气,年纪轻轻却不失沉稳大气。只一眼,林就觉得甚为满意,笑着说道:“果然不同凡人,气质凛然!”

    沈千汲不卑不亢,微微一笑说道:“林大人过誉了,能在大理寺任职乃是在下之幸;能在林大人、木大人手下掌管刑名,伸张正义,铲除奸佞更是我沈氏一族的荣耀!”

    “太过高抬了,在官场本官也要称呼一声沈大人,你此刻已然是朝廷任命的大理寺丞了,却不知沈大人师从何人?”林一边拉着沈千汲就近坐下,一边关心的问道,随手将画像放在了桌上。

    沈千汲微笑着答道:“曾师从江南名宿鹤汀州,在老师手下饱读了八年的诗书。”

    “原来是鹤夫子,名师出高徒说的真是一点没错!”林笑着将桌面的茶盏朝着沈千汲的方向推了推,“能有你来大理寺真乃是陛下对我等的恩典啊。”

    “林大人太过高抬了,如今只想在大人手下尽职尽力!”沈千汲伸手取茶盏带起的风将画像吹开了,在低头的一瞬间,沈千汲就被画像给吸引住了“大人,这画像?”

    林见沈千汲问起,也就没有隐瞒“京试舞弊案想来千汲是知道的,在这之后又发生了一件贪墨石料案,而这画像中人就是根据已经落网的嫌犯口供绘制的。”

    “也就是说此人有可能是破案的线索?”沈千汲的表情显得分外惊讶,这也被林看在眼里,有些不解的问道:“怎么?千汲有疑问?”

    沈千汲思虑了一会,终于开口道:“实在不知该如何说起,可是这画像中人沈某却是见过的。”

    “哦?哪里?”不仅是林,就连木晋也好奇的看着沈千汲。

    “是......沈某在太子府见过......若是没有记错,他是太子府的掌书。”沈千汲不可思议的吞吞吐吐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什么?!”林和木晋同时脱口而出,“你确定?”

    “当日在见完陛下之后,三甲仕子即刻前往东宫觐见太子,而领我们的就是这位掌书。”沈千汲说的肯定,却让林和木晋心里乱了起来。

    “不过话说回来,这世上长得相像的人也不鲜见,仅凭口供绘制的一副画像不足以下定论的。”木晋说道。

    “木大人说的是,沈某倒是有话要说。”沈千汲看了看眼前的两人“此事也算是因沈某而起,沈某愿意去一探明白。”

    林有些讶异的劝道:“千汲,你初入官场,此事牵扯不少还是不要掺和其中了,有你提供的这条线索已经为我们指出了一条道路了。”

    “林大人,自沈某踏进大理寺开始就已经是大理寺一员,既然身肩大理寺丞一职,那查清嫌疑自然是分内之事了,况且沈某身为新晋仕子,去拜访太子也是情理之中的。”沈千汲说的有理有据又坚定无比,林一时间确实也找不出更好的办法同时也觉得沈千汲说的有道理,只好答应下来“那此事就托付给你了,保重自身安全为上,切不可打草惊蛇!”

    “二位大人放心!”沈千汲深深一鞠躬,离开大理寺朝东宫而去。

    林和木晋在目送沈千汲离开,却不料沈千汲办事效率如此之高,仅仅半日之后就带回了可靠的消息,两人不约而同的开始在心里盘算开来。

    “说好啦,这可是最后一杯了!”木清远举起斟满的酒杯将其中的琼浆一饮而尽。

    “好好好,有了这酒量,清远的前途也是不可限量啊!”肖默言笑眯眯的看着,手里握着酒壶打算再往里面斟,却被言柯冉拦住“你这是送行啊还是送命啊?”

    “嘿,你怎么说话的呢?”

    “柯冉说得对,清远脸颊都泛红了,你也该适可而止了。”叶凯一如既往地叼着一支狗尾草,慵懒地半躺在靠窗的位置说道。

    “我这不是怕以后都没机会找清远喝酒了嘛!”肖默言一脸委屈的辩解。

    “清远是去赴任,怎么就见不到了?真不会说话!”戚婉彤一脸嫌弃的推开了酒壶,夹了一块糕点放进木清远的碟子中。

    白洛遥看着大伙,忍不住笑笑来缓解尴尬的气氛,“清远啊,大家都是舍不得你走,毕竟汉州距离京城千里,又毗邻下唐,你这一去我们是真的短期内难以再见了。”

    “就是因为了汉州的位置,我才主动请缨的,你们放心吧,我一定当好这一方父母官!”木清远虽然微醺,但说出这话的时候眸子里闪烁着光亮,宣韶宁全部看在了眼里,心中涌动出莫名的感动,突然眼眶微微发酸,急忙转过头看向窗外以防别人看见自己的情绪波动。眼珠朝着街道转了几圈,眼泪算是完全倒流回去了,正准备收回视线只见下方的街道上一顶华贵的轿子穿街而过,从轿子顶部的五色顶珠宣韶宁辨别出这是郡王才有的特权。

第六十二章 一朝反噬

    宣韶宁所料不错,轿子内的人正是陵王,此刻的他正闭着眼回味着半日前发生的事儿:林前来报告案情进展,当听到吴氏父子指认同吕延会交接的人物是太子府的掌书时,陵王内心涌起的波澜是靠自己努力的压制才没有表现出来,尤其是接过林送来的画像以及沈千汲的明确指认,陵王已经在心里盘算出了一个计划。

    “陵王殿下,这边请!”太子府家老毕恭毕敬的将其引至太子府正殿。

    “大哥!”远远看见太子,陵王立刻换上一张温暖的笑脸,快步走上台阶。而太子则是表情平淡的慢慢走上前,有些不明所以的问道:“七弟今天怎么这么有雅兴来我这儿?”

    陵王继续笑着说道:“大哥,之前的除夕血案引出的贪墨石料案如今出现了重要线索,臣弟也就第一时间来告知大哥啊!”

    相较于陵王的兴奋,太子显得有些拘谨“父皇本就指定你来负责此案,就算是有突破了也该早早向父皇禀告啊,来我这儿算什么呢?”

    陵王环顾了一下四周“大哥就打算让臣弟站在这大殿门口说事儿呢?”

    “哦,是本宫忽视了,那七弟进来说话。”说着,太子转身走进了大殿,陵王也跟着进去,在门口关闭的一刻,陵王从袖中抽出一张画像递给太子说道:“大哥,这就是吴氏父子指认的同吕延会接头之人!”

    果然不出所料,当太子盯着画像时包含着惊讶、害怕、紧张的表情被陵王看得清清楚楚。

    “这.......”

    “没错,就是这人,臣弟这就打算禀告父皇,不过臣弟虽然领旨全面彻查案件,能动用的也只有大理寺,若是要在京城搜查出此人大理寺人手是明显不足,这就是臣弟先来告知大哥的缘由所在。”陵王不动声色的说道:“大哥,你是了解父皇的,若是想要动用御林卫臣弟底气不足,还望大哥能帮臣弟一把!”

    太子咽了咽口水,显然还没有回过神来,有些木然的说道:“这事.....这事恐怕......还是七弟你......你自个儿去处理啊,我......我身子有些不适。”

    “大哥你是怎么了?”陵王慌张的扶住太子,关切的问道。

    太子推开陵王,大声喊道:“来人啊!”待家老小跑进殿之后,太子吩咐道:“先送陵王殿下回去,本宫身子不适!”

    “大哥,不然还是请太医前来诊治吧,都是臣弟不好,不知大哥身子不适,竟然还来叨扰!”陵王的眉宇间透出的盈盈关切任谁都看不出是装的。

    “无妨,不需请太医了,七弟先请回吧!”说完,太子已经转身背对着陵王了,陵王也就不再坚持了,说了声“保重”后随着家老走出了大殿。

    透过窗棱看着陵王走远了,太子立刻大声喊道:“来人来人!快去请太子妃,还有,还有让掌书立刻来见!”

    当太子府掌书慌张的走进大殿的时候,只见太子和太子妃已经肃然站在眼前了“参见太子殿下,参见太子妃!”

    “你怎么办事的?如今你已经被吴氏父子指认出来了!”太子咆哮道。掌书跪在地上,一脸的不相信,急忙解释:“不会啊,每次交易的时候,属下都是蒙面的,吴氏父子也好,吕延会也好,从没见过属下正脸啊,太子殿下,这.....这怎会别人指认出来?”

    “你确定这么多年从没失手过?若不是你自己失误,吴氏父子怎会供出你的画像?”太子眼里要喷出火来。掌书一个劲儿的磕头求饶,不断解释自己一直万分小心,从未出错。

    太子妃安抚道:“殿下,方才的画像可是看仔细了,确定是掌书的模样?”

    “自然!陵王将画像展开放在本宫面前,本宫一眼就认出来了!”太子不再看跪在地上的掌书,转而问太子妃道:“这下如何是好?陵王已经入宫去求旨要全城搜捕了,那么掌书.......是万万不可留了!”

    一听到这话,吓得掌书拼了命的磕头求饶,直至将额头磕出血来还不停止,太子妃制止道:“家老还不赶快制止他!掌书,不管你如今如何解释,已经被人认出这个事实是跑不掉了,若是你被人抓住,定然会连累到太子府,你知道怎么做的!”

    “对,你赶快自我了断吧!”太子斩钉截铁的说道,却被太子妃阻止“不可,掌书在太子府这么多年,见过他的人也不在少数了,陵王既然有了画像,只要多方查探一定会查到我们头上的。”

    听到太子妃这么一说,太子慌张起来“如何如何?我怎么没想到呢,这下可就麻烦了!”

    “掌书,这事到你为止就够了,你的家人太子府一定会好生安顿的。”太子妃从容的对掌书说道。此刻的掌书眼含着泪,不甘心的点点头又摇摇头。

    “你必须死!但是绝对不能死在太子府,必须由太子押着你入宫面圣!”

    “什么?!”太子和掌书同时不可思议的看着太子妃。

    “殿下,如今我们只能以退为进,到父皇面前承认错误,认的是疏于管教属下、放任属下的错,贪墨石料之事全由掌书私下借太子名义干的!”

    “这个只怕很难说服吧,父皇定会追查银两的去向的!”

    “这个就

    只能牺牲周训良了,平安军的一应支出本就是一笔不小的开支,而平安军的规制、配属、军饷都是高于别的军队的,这样也就能解释的过去了。”

    “不行!不行!周训良是我在军队的支持啊,平安军可是太子属军,这样做岂不是葬送了他们?”

    “总好过葬送殿下你啊!平安军的重要性,臣妾又岂会不知道?可事到如今我们必须保存殿下啊,没有了周训良,没有了平安军,殿下还有臣妾母家,还有在东胡的力量啊,届时要东山再起也不是难事!如今除夕血案和贪墨石料案已经到了这田地,不清楚,父皇是不会罢休的,殿下可别忘了,陵王、襄王都在虎视眈眈您的位置啊!何况还有近来风头正劲的豫王,届时他们不会落井下石?若是失去了太子的位置,殿下,我们将万劫不复,再无出头之日!”

    太子妃的一番苦口婆心的分析确实让太子意识到了事件的严重性“只能如此了么?再无别打的余地了?”看到太子妃摇摇头,太子一手捂住胸口,思绪在挣扎着,却听见太子妃继续说道:“叶荣轩只怕也要保不住了。”

    “什么?”太子瞪大了眼睛。“他可是六部之中唯一能由本宫掌控的啊!”

    “殿下,你是真糊涂了,当初吴氏父子死牢换囚,凭他一个掌书如何能做到?在父皇看来刑部尚书就算没有直接参与也是难逃监督不力之责的!”

    “是了,是了,可是.......”

    还没等太子说完,太子妃就比出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转身对家老说道:“带掌书下去,好生看管!”

    “是”家老诺了一声就去搀扶已经软瘫在地上的掌书,扶着他一步步走出了大殿。直到两人彻底消失不见,太子妃安慰道:“殿下莫急,这事也没有到无法收场的地步,臣妾倒是有办法。”太子妃朝着太子开始耳语一番,太子终于神色开始转安。

    在随后的两日之中,陵王果然借到了御林卫帮忙在京城大肆的搜捕,而太子府却是平静如常,直到第三日,一辆四驾马车匆匆驶出太子府朝着皇城的方向而去。

    这日梁帝身体有感不适,正在璎淑人处享受着按摩,却见张公公悄悄走进来禀告道:“皇上,太子在承元宫求见。”

    梁帝有些不耐,刚想挥手不见,璎淑人及时制止道:“陛下,太子殿下在这个时候觐见定然是有要事的,陛下还是见一见吧,臣妾保证陛下见过太子殿下之后一定更是舒坦。”梁帝轻轻捏了璎淑人的脸蛋,宠溺地说道:“就依你了,摆驾!”

    “陛下英明”璎淑人收拾好衣裙缓步退出了,梁帝却还一直痴笑地看着她离去的方向,满脑子都是回味。待梁帝乘坐龙撵来到承元宫时只见两人正跪在正殿之中,靠前的正是太子,而在他身后的一人被五花大绑着。

    “儿臣参见父皇!”

    “太子啊,你身后的人是?”

    听见梁帝询问,太子竟然分外羞愧,将头埋得更低,带着哭腔说道:“儿臣万死难辞啊,还请父皇千万勿动气,听儿臣说完啊!”

    梁帝不禁皱起眉来,有些愠怒的说道:“究竟什么事,不要在朕面前卖关子!”

    “是,儿臣带来的此人乃是儿臣府内的掌书,此人......此人正是当前全城通缉的要犯!”

    “他就是陵王借调御林卫全城搜捕的犯人?”

    “正是!”

    “陵王告诉朕,要搜捕的人是贪墨石料案中同吕延会接头交易的人,难不成这人就是太子你的掌书?”

    “父皇息怒啊!儿臣也是听到下人回报说在京城多处看到画像,画像极像掌书,正巧遇见掌书欲出逃被儿臣逮了个正着,在儿臣的逼问下,掌书才交待自己确实就是画像上的人,因而儿臣不敢再私下处置,立刻捆绑前来面见父皇。”

    “太子你起来,让朕好好看看此人!”

    随着太子起身,梁帝看清掌书捆绑着跪在地上,然而脸上没有丝毫的紧张、害怕此类东窗事发后的恐惧表情,而是平静。

    “太子方才所言可是事实?”

    等了一会,竟然没有得到任何回答,梁帝大怒,狠狠一锤龙椅扶手,站起来质问道:“大胆刁民,竟然无视朕!来人啊!”一声令下,两名御林卫气势汹汹地走进大殿,正准备听候梁帝吩咐,却见掌书突然笑了起来:“哈哈哈,我一条贱命,不过是棋子而已,替太子办事多年,换来的只是这个下场!是我应得的,我罪该万死!”

    这一番话显然打了太子个措手不及,还没等他回过神来,只听掌书继续说道:“皇上,同吕延会接头的确实是我,贪墨石料也是我,可我区区一个掌书如何能同朝廷命官接触又如何能吞下如此巨额的银两,此事我在暗地里整整干了八年啊,皇上!”

    “你你你,你休得胡说!”太子已经脸红到了脖子根,横眉怒怼,咬牙切齿的挤出了这几个字,“父皇,父皇,此人心思歹毒啊,方才在我府可是不是这样说的啊!”

    梁帝眯着眼看了太子一眼说道:“此人究竟是含血喷人还是别有用心,朕今儿倒是要好好看看!”继而大声吩咐道:“来人!立刻传陵王、林、木晋入宫!”

    随着传门郎离去,梁帝端坐在龙椅上,一

    双眼似有似无的盯着太子,而太子盯着跪在地上的叛徒,恨得牙痒痒,却愣是不敢回头正视梁帝的目光,心里盘算着一旦陵王来了,自己的境况只怕会更危险,可如今曦茹却不在身边,自己只能硬着头皮应付了,想着想着汗水已经悄悄打湿了衣襟。

    “太子”

    “儿臣在!”听见梁帝问道自己,连忙回身,依旧闪躲着目光。

    “朕问你,你究竟有无参与到贪墨石料案中?”

    “儿臣是万万不敢啊!这家奴也不知是受了何人的蛊惑竟然随意攀咬!”

    “这个家奴已经是个死人了,如今就只有你我父子二人,朕希望你能说实话。”

    “儿臣岂敢期满父皇?儿臣确实从未参与此案之中,儿臣愿意全力配合七弟查案!”

    “太子啊,这件案子你就不要插手了。”梁帝说完也不等太子的反应,兀自闭眼,直到听见请安的声音。

    “儿臣参见父皇!”

    “臣参见圣上!”

    太子悄悄用衣袖拭去耳后淌下的汗珠,睁眼看见来人正是陵王、林和木晋,只见三人行礼后起身等待着梁帝发话,而陵王看见太子的眼神中有些摸不透的意外。

    “陵王,你可看清楚了,跪在地上的此人可是你正在缉捕的要犯?”梁帝睁开眼问道。

    陵王走近仔细端详了一番,只见此人跪在地上,面无表情,而样貌同画师所画的极为相似,不禁颇为意外的回复道:“回禀父皇,此人应该就是儿臣一直在缉捕的要犯!”顿了顿后继续“可是,可是,此人怎么会........”

    没等陵王说完,梁帝接话道:“你满城搜捕的要犯可是太子府的掌书!”此话一出,惊得陵王慌忙下跪看了看太子说道:“儿臣绝无污蔑太子的意图,还请父皇明察!这其中一定有隐情,儿臣绝对相信太子是清白的!”

    “你相信?”梁帝冷冷的问道“可是此人方才指认太子就是他的幕后主使!”

    “父皇,仅凭此人空口白牙不可信,还请交给大理寺细细审查!”陵王说得义正言辞,林和木晋只能同样发言“臣同请!臣定当辅佐陵王殿下全力查出事实真相!”

    “太子,你怎么说?”

    “儿臣已经言明定当配合七弟调查,洗脱嫌疑!”

    “那好,陵王、大理寺好好审案,太子就回府避嫌吧。”

    梁帝话语一出,太子慌忙跪下“儿臣知错了,虽然儿臣并不知情,但是属下人做出此等事来也是儿臣管束不力,儿臣这就回府面壁思过!”

    听到太子的回答,梁帝脸色变得温润了一些,语气也缓和了些“太子还是识大体的,接下去就要辛苦陵王了。”

    听见梁帝说到自己,陵王下跪道:“太子一直都是儿臣学习的榜样,儿臣绝对不负父皇的期望,将此案查清楚!”最后几个字声音响亮,咬字清楚。

    坐在离宫的马车里,陵王用握紧的拳头狠狠砸向了自己的大腿却丝毫没有感受到疼痛,“父皇啊父皇,到了这地步您还这么护着太子!同样都是儿子,您怎可这般偏心!太子,这回可就别怪我了,父皇不护着你还好,他越是这么做我越要扳倒你!”

    转眼间,来到京师已经数月了,经历了一些事儿,宣韶宁也体会到了京城的鱼龙混杂,不禁开始怀念起漠北的豪爽简单。不过转念想想,距离离京的日子也是屈指可数了,心里不免也晴朗起来,走在天街上的脚步也轻快起来。

    天街中段的一家名为“砚香”的店是宣韶宁的目标,乍听起来以为这是家贩卖文房四宝的店铺,实际上是一家糕点店,最为出名的就是砚墨酥,算得上是京城数一数二的名点了,宣韶宁想着购置点砚墨酥去青山书院看看夫子。直至走至店铺近处才发觉依旧有不少的人在等候着,而这其中有一人的背影甚是熟悉,宣韶宁还在脑子里搜索着,恰巧那人会转过身来,那一张平淡无奇的脸却掩盖不住眸子里闪着的光,不是江维桢却是何人?比起初见面时候的落魄寒酸,此刻的江维桢依然是朴素的穿着,只不过是干净了些。

    “江兄!”

    “哎,是韶宁贤弟啊!”

    江维桢看见这个在困难时刻援助自己的兄弟,眼神都变得炽热起来,快步走过来握住宣韶宁的手说道:“京试会考之后我俩见面的次数是屈指可数啊,一直没能抽出时间上门致谢,是江某不周了!”

    “说的哪里话来?江兄如今任职户部,事儿本就是千头万绪,若是这都不能理解,那可是枉为兄弟一场了。”

    “哈哈,说的是,说的是!贤弟也是慕名而来尝这砚墨酥的?我也是一直听闻这砚墨酥如何的美味,这不特意前来品尝,还真别说,先不提这口感,光看看这等待的人群,想来味道一定不差了!”

    宣韶宁看了看江维桢手里提着的一小盒提篮,点点头道:“被江兄猜中啦,我真是为了这砚墨酥来的,本想明日回一趟青山书院,想着给夫子带点小吃,他老人家啊平生一好就是这世间的美味。”

    “好好好,这刚出炉的砚墨酥已经卖完了,不如我陪你等下一炉如何?”

    “那正好啊,正巧和江兄好好聊聊!”

第六十三章 自掘坟墓

    正当江维桢和宣韶宁打算在门店找个座儿坐下好好聊聊,却瞥见不远处有人骑马飞快的闪过,可谓是一骑绝尘。

    “能在天街这样人口稠密的地儿策马飞奔,骑术了得!”宣韶宁在心里默默念叨,却听见江维桢开口道:“这是广远军的传令郎,看来东胡是有事儿了。”

    “江兄,你是如何得知的?”宣韶宁颇为意外的问道。

    “那传令郎腰间佩戴的乃是专属广远军的令牌上方下圆,内镌刻着‘广远’二字,况且这天街是什么地方啊?能如此策马狂奔的,定是获准有紧急军情可畅通无阻啊!”江维桢解释着,眼睛却不看宣韶宁,而是定定的朝着那传令郎已经消失不见的方向。

    “没想到江兄眼神这般的好,那传令郎距离我们少说也有三丈,又是从眼前一闪而过,江兄竟然能看清腰牌?”宣韶宁丝毫不隐藏自己的惊讶表情,“更甚的是,江兄乃是户部度支司的,却......”没等说完,江维桢接过话茬“却懂得军队的一些规矩,是么?”

    看到宣韶宁点点头,江维桢说道:“我少时就想入军营,怎奈......”,话未说完,只感觉自己的手腕被人握住,面对自己的是一双清澈而又坚定的眼睛。

    “此生未完,终有机会去完成心中的念想的,江兄,要相信日后定会如愿的!”

    向来口才不错的江维桢此刻却感情复杂,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话语,只能抿了抿嘴同样坚定的点了点头。

    江维桢所料不差,传令郎一直策马飞奔直至宫门口方才下马,气喘吁吁的拼凑出不成段的话语“广远军......军情紧急......面圣!”一边说着一边拔出了身后背着的箭筒,掀开蒙布,拔出了一支金光闪闪的金翎箭。宫门守将一见金翎箭,立刻导引传令郎入宫。

    午后的时光梁帝最爱的除了去绮罗苑就是在云雀台同蔡相对弈了,此刻执红子一方的帅已然被对方黑色的卒、炮和象形成的掎角之势团团围住,身边唯有的仅仅是一枚兵而已。

    “哎......论下棋啊,朕是自愧不如啊.......”梁帝叹气后向后瘫坐在了靠椅之上,坐在他对面的蔡相波澜不惊的淡淡一笑接话道:“圣上啊,毕竟是心系天下的,又岂会拘泥于这一方棋盘之中。”

    “蔡相啊,不用安慰朕,朕这点胸怀还是有的。”

    “哈哈,圣上方才几盘棋局并未使出全力,臣看出圣上是有心事啊?”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蔡相的眼睛!”梁帝有些欣慰的说着,“想来蔡相也该有所耳闻了吧?”

    “老臣的确是听说了贪墨石料案和京试会考偷换死囚案。”

    “蔡相如何看太子之事?”

    蔡相捋了捋细长的胡须,不紧不慢的说道:“太子乃是国脉相承,如今太子入主东宫已然二十年,身负家国未来,做事必然是平稳持重,与其他几位皇子相比也是难免不出众,可老臣以为仅凭一个太子府的掌书的几句疯话不足信也。”

    “但愿都如蔡相所说!”

    正当梁帝准备起身之时,贴身的崔公公一溜小跑来到跟前,躬身轻声说道:“回禀陛下,广远军的金翎箭传令郎到了。”

    梁帝微微一皱眉“让他进来”。张公公得令后小步退下,很快一名身穿铠甲,肩背箭筒的士兵模样的人在距离梁帝五步开外下跪,双手高高举起那支在阳光下闪耀着金光的金翎箭,此刻的他努力平复自己的气息,镇定的说道:“回禀圣上,末将乃是广远军传令郎,东胡出现叛乱了!”

    短短几个字就足以挑动起在场两人的神经,蔡相豁然站起,神情严峻的看向梁帝,只听梁帝问道:“东胡一直臣服我大梁,近来也是毫无摩擦,怎么会突然叛乱?杨颉的手书可在?”

    “在,请圣上过目!”传令郎伸手从胸口处掏出一卷行文由崔公公转交给梁帝,展开一看:

    臣杨颉顿首:

    数月前,封居同东胡交界的市集上出现了贩卖铁矿石料的商人,臣便已留意,然我朝虽不意石料外流却并未完全杜绝石料贸易往来,直至半月前大理寺在封居抓获一人,似与京试会考舞弊案有关,恰那人正是交易石料主使。自那之后臣始终严密盯防东胡,不料就在前日东胡举兵五万进犯封居,东胡逆贼人数众多且所持兵刃远甚于过往,广远军兵力有限,况东胡攻城势头甚猛,封居情势危急,因而派人快马加鞭陈书于圣上,望圣上派兵援助。

    梁帝看完书信便交给了蔡相,满脸阴沉地问道:“当前战况如何?”

    传令郎埋头回复:“东胡此次动乱毫无征兆,集兵迅速且攻城势头甚猛,我军驻军数量不足,于是杨将军命全军据城死守!”

    “圣上”蔡相看完书信后开口:“东胡一直缺少精矿石料,因而多年来始终无法给军队装备足够的兵器,可杨将军却在书信中说道此番动乱东胡竟然兵刃充足,这其中.......”

    “蔡相有话直说!”

    “是!老臣以为东胡的兵刃原料来源恐怕同平州石料案有牵连。”

    “蔡相大可说明,朕还不至于昏聩至此!”

    “圣上息怒,论精铁品质,算上下唐和西凉,无能出平州之右,平州石料最能锻造上好兵刃,锋利坚韧,一直以来我大梁都只是少量同他国交易为的就是控制他国兵刃锻造。东胡如此缺乏石料之地能在短时间锻造出供大军所用兵刃,结合之前贪墨石料案,老臣不得不得联想到石料去向乃是东胡!”

    梁帝胸口起伏“蔡相所言正是朕之所想,若属实,该当如何?”

    “为今之计首先要增兵封居,广远军驻军量怕是不足以抵抗东胡的一味猛攻,情势不妙!”

    “即便是有了足够的兵刃,区区东胡五万乌合之众,我大梁还不放在眼里,让豫王驻扎在漠北的玄甲分兵去一举击溃东胡乱党!”梁帝对张公公吩咐完,对蔡相说道:“蔡相随朕一同去大理寺!”

    就在梁帝决意要来大理寺的同时,一个全身被披风牢牢包裹的人在牢头的带领之下走进了大理寺的大牢,随着牢门的打开,此人透过发霉的空气和污浊的光线模糊的发现了蜷缩在一角的吕延会。神秘人摆了摆手,牢头乖乖的退出,徒留两人在牢房之中。神秘人缓缓向前走了几步,哼了哼鼻子。

    “吕大人,别来无恙啊?”

    一句话在外人听来平常得紧,却将角落里的吕延会吓的一哆嗦,慌张的转过头,瞪大了一双惊恐的眼睛死死盯着眼前人,嘴唇哆哆嗦嗦的发不出声音。

    “看来吕大人并没有痴傻啊,那就好!今日我来就是和吕大人说一声,东胡起兵作乱,太子如今是自身难保了,你,”神秘人顿了顿“注定要成为弃子了!”

    吕延会跪在地上,一双眼似乎噙着泪,不相信似的摇着头,嘴里发出呜呜声,像是在央求又像是不甘心。

    “到了此刻,吕大人,我还是给你指一条明路吧。”神秘人声音变得冷了,“再有人审问你,必须将事儿全盘托出,说出太子才是幕后主使,你不过是一颗棋子而已,这样才能保命!”说完也不顾吕延会的反应,自顾自走出了牢房,站在门口回头补了一句“事成之后,我自会派人来接你出狱,届时拿着银两隐姓埋名去吧。”

    眼看着神秘人走远,吕延会一下子瘫坐在了地上,眼神从最初的惊恐转变成空洞,一张脏兮兮的脸毫无表情,又回到了之前的痴傻状态。从高墙上开的那一扇极小对的窗子透过的微弱光线一道一道的打在牢房之中,吕延会仿若成了一座雕塑,直到梁帝在蔡相和林的陪同下走进了这间牢房。

    梁帝极为厌恶的捂住了口鼻,毕竟这牢房里的味道即便是普通百姓都受不了,更别提九五之尊了。林赶紧走上前一步呵斥道:“吕延会,圣上驾到还不行礼!”

    听到“圣上”俩字,吕延会不敢相信的抬起了头,呆呆的看了一会儿之后,身体改为跪姿,不住的磕头,一边磕头还一边反复说道:“臣知罪!臣知罪!臣一定如实招供!”

    吕延会这个反应倒是杀了林一个措手不及,毕竟之前不管如何刑讯就是不开口,如今自己才说了一句话,吕延会竟然就肯招供了,着实让自己面上无光。于是乎,林转向了梁帝,等候旨意。

    梁帝不屑的看了一眼,问道:“既然知罪,朕就问你,贪墨石料究竟来龙去脉如何,给朕解释清楚!”

    “是!是!臣一定如实招来:臣的确在石料的账本上作假,将贪墨的石料贩卖给了吴大年,由吴家转手卖给了东胡,至于银两臣只留下了很小的一部分,真的,臣真的没有私吞啊!”

    “银两去向如何,快说!”

    “银两都是交给了太子府掌书啊,罪臣真的全都说了,还请圣上饶命啊,圣上饶命啊!”

    之后吕延会再未说出有内容的话来,只是一味的磕头,一味的求饶。梁帝问林道:“太子府掌书关在何处?”

    “就在前方的牢房之中,还请圣上和蔡相随下官来。”

    就在吕延会牢房的隔壁,太子府掌书一如吕延会一般的狼狈模样正跪着,一看见来人也开始不停的磕头。

    “吕延会已经招了,你和打算继续隐瞒吗?”

    “回禀圣上,草民不敢也没有隐瞒,当初在大殿之上草民说的就是实话。”

    一行话说得梁帝面色变得阴沉,蔡相此刻开口道:“据实说来,若是有恶意攀咬太子殿下的话语,即刻处斩!株连九族!”

    一番话说得已经是恶狠狠了,可那掌书反而苦笑了起来“株连九族?哈哈,回禀蔡相,草民的九族早已在黄泉等着草民了!他们都死在了太子的手上!圣上想知道石料案中那些银两的去向吧,没错,都是草民收下的,可是草民一个掌书如何吞得下如此巨额的银两?草民都是听从太子的啊,银两草民也是如数交给了太子。从接手这事起,草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无奈家人都在太子手上,草民只能从命,可是草民也是留了一手,私下另外做了一个账本,就藏在只有草民知道的地方!”

    “你再说一遍!”梁帝此刻不在乎空气的污浊了,一大步跨到了掌书的面前,声色俱厉地问道:“你说是谁主使?”

    “是.......是太子”掌书显然被梁帝的气势吓到了,说话开始哆

    嗦“账本上都有.....太子府印章,做......做不了假。”

    “账本在何处!”

    “账本.......账本”掌书反复念叨着,缓缓站起开始伸手解开衣扣,看到这一幕,林急忙将自己挡在了梁帝身前警惕的看着,却只见掌书一件一件脱光了自己的衣服,直至一丝不挂的站在众人面前,迎接这具身体的是惊讶不已的三双眼睛,并不是因为掌书的怪异举动而是因为掌书全身被密密麻麻的文字和显眼的红色印章覆盖,几乎没有一寸完好的肌肤。

    “账本就在这儿!”掌书双手向上举起,原地转了个圈,像是在展示这印刻在身体上的账本。梁帝颤巍巍的不顾林和蔡权的阻拦靠近了掌书,瞪大了眼睛看清了那一枚一枚猩红的太子府掌印,不用再看那些渺小更甚蝼蚁的文字,豁然转身走出牢房,林和蔡权只能急忙跟上,直到梁帝一口气走到了大理寺大门外,蔡权方才鼓起勇气问道:“圣上,您这是.......”

    “摆驾东宫!”

    “来人啊,将伶人都叫上来,本宫要舞乐!”

    “太子.......”

    “还不快去!”

    “是!是!”

    家仆跑出去不久之后,一组伶人和舞姬就被带进了太子书房。

    “给本宫奏乐、跳舞!”

    “是”

    众人允诺之后立刻开始各司其职,刹那间乐声就开始在屋檐缭绕,此刻的太子终于缓缓舒展开眉头,开始闭上眼享受。

    “再奏响亮一点!”

    “是,太子殿下!”

    随着乐声渐渐增大,太子妃的脚步也越来越匆忙,她紧紧拧着的眉和抿着的嘴将原本秀丽的姿容变了形,匆忙的脚步让她开始额头微微出汗,胸脯也开始起伏的频繁,直到她奋力推开书房的大门,酝酿已久的情绪在此刻喷发。

    “都给本宫停下来!都滚出去!”

    “谁敢动!”

    “殿下,您可知现在是什么时候,您怎么可以如此放纵自己?”

    “父皇不相信我,还将我软禁在府邸,怎么?连舞乐都听不得、赏不得了么?”

    在太子同太子妃针锋相对的时候,梁帝已经来到了东宫门外,当值的太监正想要呼喊行礼却硬生生被梁帝阻止了“谁要是敢出声,当场杖杀!”

    “家老,带朕去见太子!”

    头发已然花白的家老本想下跪却被梁帝提起来,不敢出声,只能低着头在前方引路。随着一行人渐渐靠近书房,那舞乐之声也越发的刺耳,梁帝本已经是阴沉的脸色更是难看了,他甩开家老自顾自走到了书房的门口本想推门进去却听见了太子同太子妃的争吵。

    “本宫自九岁被立为太子,到如今已经二十年了!我大梁何时有过如本宫这般窝囊的太子?所有政务父皇都要亲自过问,摆明信不过我,还有陵王、襄王、豫王之流轮流讨父皇欢心,父皇却始终不对我展露笑颜!”

    “殿下!您是储君,未来的圣上,又何必和其他皇子去计较?”

    “如何能不计较!父皇若是继续在皇位上坐下去,这太子之位届时是谁的还不一定呢!”

    “殿下!”太子妃刚大呼一声,却见书房门被人用力推开,梁帝一身肃杀的站在了门外。这突如其来的一幕也是吓呆了太子,脸上除了不可思议之外更多的是害怕,那一瞬间,全身血液仿佛停止了流动,汗液开始从各个角落涌出。

    “逆子!”梁帝的一声大喝让所有人立马纷纷跪倒在地“来人,将这所有伶人统统拉出去杖毙!”

    太子脸色苍白的跪伏在地上,嘴唇干燥,汗水打湿了地面,伶人们被拉出去时候的呼号一点都没有传进耳朵,此刻满脑子都是梁帝的那一句“逆子”。

    “圣上息怒!太子殿下一定是酒后失言了!”蔡权瞥到了倒伏在书桌上的酒瓶,劝慰道。

    “朕看来你是清醒得很呢!”

    “父皇......儿臣......儿臣知错了!”

    “你倒是说说错在哪儿了?”

    “儿臣不该酒后失言,妄议朝政、妄议父皇以及......以及皇子们!”

    “仅仅是这样么?”

    “儿臣请求父皇责罚!”

    “哼!朕来问你,贪墨石料案究竟是不是你背后主使?”

    闻言,太子瞬间僵在原地,额头的汗珠已然再也挂不住,纷纷坠落,跪在一旁的太子妃同样的神情慌张的望着太子。

    “说!朕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

    “儿臣确实是无辜的啊,不知是何人在诋毁儿臣,还望父皇明察啊!”太子最终要紧牙关坚定的给出了自己的回答。

    “好好好,好一个朕的太子啊!”梁帝满眼的失望,连着语气都不像之前那般盛气凌人了“太子府上下给朕听好了:从今日起,府内任何人不得踏出府门一步,违令者斩!萧云懿好好在府内闭门思过!”甩下最后一句话,梁帝夺门而出,徒留下不知所措的太子和太子妃。

第六十四章 解围封居

    宣韶宁心满意足的买了足足一食盒的砚墨酥刚踏进豫王府就遇见了张伯。

    “宣校尉,殿下请您赴议事堂一叙。”

    “好,我这就去。”刚走了几步回过头来将食盒递给张伯“劳烦张伯帮我先收着”,张伯收下后微笑着一摆手,宣韶宁昂首阔步的朝议事堂走去。

    此刻的议事堂仅仅豫王和裴正豪在场,宣韶宁一个标准的军礼,豫王说道:“方才接到父皇的谕旨,东胡作乱围攻封居,要我调玄甲前往镇压。”

    “东胡向来是乌合之众,且长久以来一直都是臣服于我大梁,这次也不知是何人怂恿?”裴正豪语气淡淡,并没有太在意这场战争。

    “不可大意,根据斥候回报这次东胡的兵器很是精良,远非之前可比,我们绝对不可以掉以轻心,我决定派金甲的耿彦部和锈螯的项昂部。”

    “将军,末将请求一战!”

    “此战以解封居之围为上,并不是沙场冲杀,这就是为何我没有派出寒刀的原因。”

    “将军方才说东胡向来一盘散沙,如今突然配备了精良兵刃没来由的围困封居,那么他们定然会想到我大梁派兵解围,若是他们使出一招围城打援,这就是寒刀最适合的战场了;另者,末将之前已经去过封居并走遍了封居的角角落落也大致了解了东胡的习性,末将定能助大军一臂之力,将军,末将恳请我校能参战!”

    豫王显然再次意外了,宣韶宁在作战上的执着明显出乎他的意料“军令如山,玄甲军明日即行开拔,两日后就能到达封居城外,你现在京师,若是能在规定时间率领你校到达封居,本将军就准了!”正当宣韶宁兴奋的一笑的时候,豫王继续说道:“若是赶不到,那就以贻误战机军法处置!”

    “末将领命!”宣韶宁大喝一声后恭敬的退出了议事堂,风风火火来到了自己的客房,立马动手收拾起来,不足半炷香的时间已经收拾妥当,即刻朝着王府大门走去却被张伯给叫住了。

    “宣校尉,寄存在老者这儿的食盒该还给你了。”

    此刻宣韶宁才想起自己排了一早上的队才等来的砚墨酥还没来得及给白石夫子送去呢!哎,这次的计划又打乱了,夫子啊,您老一定能体谅我的吧。

    “张伯,在王府的这些日子承蒙您的照顾,我现在就要出发去封居了,这食篮中的砚墨酥已然没有机会送人了,张伯若不嫌弃还望收下。”

    “宣校尉言重了,校尉之心那人定能体会。”

    “谢过张伯!”

    事发突然,没有时间同挚友们一一告别,只待日后有机会再解释了,在马背上颠簸着,脑海中浮现了两幅画面:一副是落英缤纷下一袭鹅黄,那人踏在石台之上,眼中秋波暗送;一副是皑皑雪地之中一抹纯白,清冷明艳,幽香袭人,一眼撩动心弦。

    自豫王手信传到漠北的玄甲军营,全营上下即刻行动起来,厉兵秣马,尤其是金甲的耿彦和锈螯的项昂更是做着战前的种种部署,此战虽然料想难度不算大,可任凭谁都不敢大意。作为耿彦部的凌绯颜和项昂麾下的师巩正渊自然也在参站名单之内。

    三声悠远苍凉的号角声催促着所有作战人员前往校场集合,临走时霍青掩饰不住的羡慕说道:“你俩又要上战场了,可得.....可得自己多加小心啊!”

    师巩正渊用力地拥抱了霍青“别担心,我们会没事的,你也别着急,日后机会还很多!”霍青努力的挤出一丝笑容当做回答。

    “好啦,别磨叽了,赶紧吧!”凌绯颜并未感受到霍青的失落而是有些不耐烦的催促道。

    眼看着自己的同窗威风凛凛的站在队伍之中,前去战场建立自己的功勋,霍青将自己的拳头握得紧紧的,奋力挤出的牙床鼓出了侧脸。

    “很想参战?”一个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霍青急急转身,有些慌张的敬礼道:“参见杨都尉!”

    “不用这么紧张,从你一进入玄甲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你了,也许你不如你的几位同窗那么抢眼,不过看你这身板也甚是结实,能将武艺勤加练习同时再多读些兵书,前途也是不可限量的。”

    霍青本来很是冰冷的心此刻温暖了不少,他外表雄壮可内心却极为渴望获得认同和理解,杨靖的一番话很好的抚平了心中的难受和失落,因而对其的好感也油然而生。

    “多谢杨都尉提点,我一定......”还没等霍青把话说完,只见一支百人骑兵飞快的踏马出军营,徒留一阵阵腾起的烟尘。

    “这是寒刀卫的一支,是谁给的指令?”杨靖显然既有疑惑又有恼怒,立刻朝着金甲大营快步走去,霍青一时间不明所以也不知觉的跟上去。到得大营,杨靖正巧遇见了指挥使欧鹭洋,遂将所见禀告了,欧鹭洋挥挥手解释道:“方才

    我也接到了将军的口令,着寒刀卫百人骑前去封居城外同他们的校尉宣韶宁汇合。”

    “此次参战,不是有金甲和锈螯来担任么,怎么.....怎么突然多了一队寒刀?”杨靖显然不解豫王这样的安排。

    “宣校尉几次三番建功卓著,听闻此次也是他在将军面前主动请缨,将军甚是欣赏宣校尉的勇气,因而特意准许宣校尉可选百人骑参战。”欧鹭洋一边解释,一边偷看了身边不远处的霍青一眼,继续提高声量,“宣校尉不愧是青山书院白石夫子的高足,很是得将军的欣赏,建立功业的机会也更多,日后前途不可限量啊!”

    不可限量?这个词汇在短短几分钟之前还是杨靖说给自己听的,此刻从欧鹭洋嘴里说出却是用在了宣韶宁身上。能得到豫王的特批足以说明宣韶宁在豫王心中的份量,得到更多的机会也就意味着能有更多的军功,在玄甲军中向来是以军功获取荣耀和尊敬的。此战,他们三人都参战了,徒留自己.......霍青难掩心中的不忿,掉头离开了大营,这一切都看在了欧鹭洋的眼里。

    此刻的宣韶宁完全体会不到霍青的内心的郁闷和纠结,也完全不知道师巩正渊和凌绯颜也将参加此次战役,他全心全意只想在期限之前到达封居,能做的就是策马奔腾,徒留下阵阵腾起的烟尘。玉骈的脚力的确不是一般的马匹可比,在第三日寅时,距离封居城八十里处,玄甲军的黑色腾云旗已经是遥遥可见。

    “全军在此处驻扎,不要引起东胡军队的警觉!”耿彦是军营中军衔最高的,自然也就成了总指挥,他正在军帐中同幕僚商议却听见门郎将来报“回禀耿指挥使,宣校尉到了!”

    “快请进!”

    耿彦快步走到军帐门口相迎让宣韶宁心生感动“末将参见耿指挥使!”

    “战时不必在意礼节了,将军时常这么训下。这次行动听说你是主动请缨的,将军最后竟然也同意了,真有你的!”耿彦笑着捶了宣韶宁胸口一拳,此时仔细看才发现宣韶宁发髻凌乱,满面尘灰,嘴唇皲裂,唯一不变的是那双清澈有神的眼睛。“你从京城赶过来一定昼夜没停吧!”

    “嘿嘿,耿指挥使说的是,末将可是在将军面前下过军令状的,若不能同大军同日到达,那就得军法处置!”宣韶宁舔了舔嘴唇,很是轻描淡写的解释。

    “来人,马上准备水和食物,拿到军帐来!”

    宣韶宁此刻眼神更明亮了“耿指挥使懂我!”

    “你这么拼命,我若是这样都不懂,那真是愧对将军了。闲话不说了,我们正在筹划这战怎么打呢!”

    宣韶宁随耿彦走到了沙盘附近,一眼就看见了沙盘正中的那座城池,封居是一座建立在荒原上的城池,四周都是开阔的平原易攻难守,而它的正南方百余里处就是大梁的北大门靖边关,一旦封居城失守,大梁北大门将直接面对东胡的军队。

    “根据斥候回报东胡军队人数在十万上下,分别包围了东、北、西三门,”耿彦对所有的将领说道:“故意将南门留给我们,此战该如何打,各位畅所欲言!”

    “徒留下南门,那里一定设有埋伏,我们不可硬冲!”一个年轻将领首先开口,他的话获得了军帐内不少的人的赞同。

    宣韶宁问道:“耿指挥使,东胡的十万人马是如何分布的?”

    “根据斥候回报三门算是平均驻扎了三万的军队,而东胡将军率领一万人在距离南门十里外。”耿彦指着沙盘说道。

    “所以并不是徒留南门,而是南门交由了将军亲自把守,不过这距离却是有些意外。”项昂指出来,“南门定有玄机!”

    “不论我们进攻哪一个城门,另外的三处兵力定会相互驰援将我们团团围住。”锈螯校尉方淇说出了所有人的顾虑,这正是当前症结所在。

    “末将有一个提议。”宣韶宁沉思了一会儿之后率先打破了沉默“既然敌军想要互相策应让我们首尾不能相顾,那么我们也反其道而行之,用他们 的计策对付他们。”

    “你的意思是?”耿彦同一众将领都将视线集中在了宣韶宁身上,宣韶宁顿了顿,心里给自己打了一通气之后说:“耿指挥使麾下有一万金甲,项都尉手下有两千五百人的锈螯,加上我的校五百人,我们也兵分四路。”

    “这怎么可以?”方淇并不赞同。

    “听我慢慢解释,既然敌军将南门留给我们,那我们就从南门突破,我军主力猛攻南门,另外分出三支队伍来反复袭扰东、北、西三门的东胡军队,这三支军队的要点就在于切不可恋战,只要反复骚扰即可,一旦东胡军队来袭即刻撤退......”没等宣韶宁说完,就听见一个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哦,我明白了!三支小队袭扰敌军,敌进我退、敌退我进,就是不和敌军正

    面冲突,但是死死缠住对方,使其想要互相策应无法实现,这样主力部队攻击南门的东胡首领就能取得更大的把握!”

    这名将领兴奋的说完后看着在场的所有人,顿时有些窘迫,宣韶宁不打量眼前人都不行:与自己差不多的身高和年纪,面白无须、小眼厚唇,一对招风耳煞是扎眼,手脚粗壮,底盘甚稳,右胳膊上别有黄色的铜环,上面清晰刻着一只斑麟猛虎。

    “你小子这一惊一乍的毛病啊怕是改不了了!”耿彦佯怒说道。

    “指挥使,是末将犯错,请指挥使责罚!”年轻将领刚准备单膝跪地就被项昂扶了起来。

    “得了,司衡,每次都用同一个招数,不是我们蠢就是你傻!”

    果然,这名叫司衡的将领站起来用手挠挠自己的后脑勺,咧开大嘴嘿嘿笑道:“那下次,末将......末将换个姿势。”一句话惹得全场大笑不已,宣韶宁也对这个年轻将领有了印象。

    “好了啊,我们言归正传,关于宣校尉的提议,大家可还有异议?”耿彦心里也是赞同,可还是要尽量听取不同的意见,好在大家都认为此时也想不出比这更好的主意了,“那么我们就来做详细的作战部署,我金甲分出三部分别袭扰敌军把守的三门,司百夫长、宣校尉,你们两部同项昂部骑兵进攻南门。”

    “等等!”没等各将领领命,宣韶宁出言阻止“耿指挥使,南门定有伏兵,虽然我们派出骑兵以最快的速度冲锋,可是切不可忽略那一万东胡军,末将愿意率我校绕道至东胡军后方发动进攻,使其自顾不暇,不能对南门伏兵施以援手。”

    “你区区五百人对付一万东胡军,冒这个险可知道后果?”耿彦严肃的问道:“之前的战役足见你的勇敢,东胡军也不是什么强悍的军队,可我们也决不能逞强,要以大局为重!”

    “指挥使放心,末将知轻重,这一请命绝对不是个人逞强,东胡向来军心涣散,一旦中军受到攻击,其他军队自会溃退。”宣韶宁说出自己的谋划,耿彦点头允诺,只是多说了一句“千万小心”。

    玄甲军在抵达封居城外五十里处秘密开完了作战前的部署会议已经是傍晚时分,耿彦不许全军埋锅造饭,而是以冷肉干和冷水充饥,然后即刻原地修整,不准发出任何响动,直到月上树梢头的午夜时分。顶着月色,三支部队快速的朝着三个不同方向奔袭而去,午夜的荒原风声大的惊人,也正是这风声将疾驰的马蹄声淹没了。

    数个时辰之后,一轮红日刚刚从天际缓缓升起,东胡军营中的主将那史命走出营帐,狠狠伸了个懒腰,茂盛的毛发被他牢牢的梳理到了脑后,一圈浓密的络腮胡将滚圆的脸同脖子完美的分割开来,棕色的粗眉下是一双东胡人特有的硕大的湛蓝色的眼珠,高挺的鼻梁下搭配着紫红色的厚嘴唇,虬髯粗壮的四肢组装在庞大的身躯上,一身的皮袄紧紧勒出如石块般凸起的肌肉,腰间佩戴一把五尺长度的弯刀。当那史命望向不远处的封居城时用力从鼻尖喷出了一个字“哼!”

    “矢拔那史大人!”来者身躯较之那史命更为魁梧,一对麒麟臂袒露着,其上的双头蛇刺青栩栩如生;一个铜黄色项圈佩戴在脖间;两只同样铜黄色的硕大耳坠悬挂在脑袋两侧;头顶只留下一道从额头直至后脑的红色头发,其余均是光秃秃的头皮;至于五官,与这位那史命相差不大,同样有着粗犷的草原人的特色,一脸的凶相,让人躲之不及。

    “都末大师!”那史命堆上笑容于脸上“大师起的真早。”

    “小勒接到消息大梁已经派出玄甲军前来解封居之围了。”都末的声音尖锐刺耳,与他的体格相搭配显得极为怪异。

    “这本就是意料中的事儿,大师多虑了,套用他们大梁的一句话,就是守株待兔。”

    “昨日玄甲军已经到达了荒原边界,今日只怕就要抵达我们的埋伏圈内了。”

    “哦?天大的好事啊,那就烦请大师同我一同坐镇观看表演吧!”

    “矢拔大人可不能过于乐观,玄甲军的威名可不是虚的,东胡军还是早作准备的好。”

    “西凉自从被玄甲军拔了拨云寨之后做事束手束脚了不少呢!”那史命这话让都末挑了挑眉,可他装作没看见“我东胡已经不是过去那个忍气吞声、任由大梁欺负的乌合之众了,如今我们有了精良的兵刃,再也不害怕同大梁的军队一争高下了!”

    “仅仅凭兵刃远远不够......”这句话还没等都末说出口,就听见了凄厉的牛角号在荒原上空扩散开来。

    “玄甲军来了!”那史命双眼闪出精光,兴奋的大吼道“按照计划让他们见识下我东胡的战阵!”说完,就跳上了驻地前方最高的一座土丘朝着封居城南门的方向眺望,果然不出所料,一队骑兵席卷着尘土朝着南门快速奔驰而去。

第六十五章 平原鏖战

    这队骑兵领头的就是项昂,其后跟着锈螯和司衡部的金甲,凌绯颜也在其中,随着骑兵距离南门越来越近,整个骑兵阵突然发生了变化:领头的骑兵开始降速由后方的骑兵摆出了四纵四横的阵势,阵势一摆好立刻分列成两个方阵,快速朝着两个不同方向奔驰而去,空出了中间的位置出现了许多无人骑乘的马匹,这些无主马匹依旧是朝着南门正方向冲去,就在马群距离南门仅仅数里之遥的位置,地面出现了塌陷,马群嘶鸣着纷纷坠落,顿时血溅满地。司衡朝着坑内一看,果然是早已备好的陷阱,里面布满了粗壮的倒刺,密密麻麻的一片,一旦跌落其中几无生还的机会。

    “奸诈小人!”司衡唾弃一声,却不妨身下的骏马马蹄被什么线性的物体绊了一下,还没等司衡反应过来,身边的土地中豁然蹦出了一个个硕大的黑色笼子,随着笼子腾空带起了阵阵沙尘。

    “小心!”跟在身后的凌绯颜朝着司衡大吼一声,就在声音刚刚传入司衡的耳朵的时候,那些腾空的黑色笼子纷纷炸裂开来,伴随着刺耳的炸裂声响,从中散开的白色粉末顿时洒在了玄甲军战士的脸上、身上,司衡本能的反应让他用手挡住了白色粉末,以至于没有洒在脸上。

    “这什么玩意儿?”司衡嗅了嗅粉末,发现没有任何味道,正在疑惑间,凌绯颜来到了他的身边,因为落在队伍后方且反应快速,凌绯颜并未沾染粉末,她一把拉住了司衡,使得两人的坐骑的被迫放慢了奔跑的步伐。

    “这粉末绝对有问题!”凌绯颜用手指擦拭了一些粉末仔细辨别了起来。

    “现在来追究这是什么玩意儿来不及了,我们只能快速赶到南门,项都尉已经遥遥领先咱们了!”司衡不去理睬凌绯颜就想策马狂奔。

    “一介莽夫!”凌绯颜愤怒地吼叫道:“这是弥陀曾青!无味无毒!”

    “既然无毒,这些东胡人扯个什么劲儿啊?”

    “可是它有一个特性,绝对不能遇到水!”

    “什么?”

    没等司衡转过脑子来,前方又有骑兵绊断了线,再次从地下腾起了一个个似乎用动物的胃制作的球囊,里面鼓鼓囊囊的,用绳索相互连接着,就在腾空的一刹那,通过绳索的牵扯,球囊纷纷炸裂开来,从其中涌出的清水泼到了战士们的脸上、身上。就在水滴同粉末融合的刹那,一阵阵白烟开始冒出来,伴随着战士声嘶力竭的吼叫,玄甲的骑兵们纷纷摔下马来。

    突如其来的一幕将司衡惊得目瞪口呆,他慌忙跳下马跑到战士的身边,只见战士全身裸露的部位都开始出现明显的溃烂,伴随着冒出的腥味的白烟,皮肉瞬间化作了血水,疼得战士满地打滚,惨叫连连。作为骑兵裸露最多的部位就是脸,那些被粉末洒到多的战士不消几刻脸部已然隐约可见森森白骨。不仅是裸露的部位,没有盔甲覆盖而是麻质的衣衫也挡不住这遇水的粉末,融化了衣衫之后继续照着皮肉狠狠的腐蚀,而那些战马因为沾染粉末更多此刻更是血肉模糊,一时间,战场上马匹的嘶鸣声和战士的惨叫充斥着战场每一寸土地。

    “这究竟是何邪术!”司衡眼看着数百的兄弟纷纷中招,痛苦而又悲愤的喊叫道。

    “来不及解释了!这就是东胡埋下的陷阱,用心之歹毒!”凌绯颜拉起司衡“赶紧上马!”

    司衡看着凌绯颜,脑子快速转动“我猜应该前方没有陷阱了,东胡此刻一定出兵来对付我们了!”说完,他朝着后方张望,果然看见了一阵浓厚的烟尘正以极快的速度朝他们逼近。

    “司号!司号在哪里?”司衡朝着四周开始疯狂呐喊,直到在数十数米开外的一个躺在地上的一人勉强伸出了手臂开始摇摆。司衡和凌绯颜奔跑到他身边,接过了军号,而司号像是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一般痛苦的咽下最后一口气。

    “呜呜呜”玄甲军特有的高亢的号角从司衡处传开来,未受到埋伏攻击的玄甲军骑兵立刻重新摆好阵势面对前方的敌人。司衡和凌绯颜也快速加入到军阵之中。

    “项都尉,你受伤了!”凌绯颜发现项昂的右手臂和脖颈处均有溃烂的伤口,不由项昂分说,立刻取出了一个手指大小的瓷瓶,对着项昂的伤口敷上了胶冻状的绿色药膏。“项都尉,这药不能治愈你的伤口,但是可以防止伤口进一步严重,可惜我随身携带的就只有这一小瓶了,帮不了兄弟们。”

    “东胡人竟用此等卑劣手段埋伏,我们要让他们好好见识下玄甲的威力!”项昂挺胸抬头立于军阵之中,扫了一眼在地上打滚挣扎的玄甲战士,咬紧牙关大声命令道:“列阵,迎敌!”

    “哈哈哈,玄甲军,这回见识到本矢拔的厉害了吧!”那史命咧开大嘴放肆狂笑,“来啊,东胡的勇士们,将那些玄甲军统统撕裂咯!”

    都末看

    到了战场的状况忍不住嘴角上扬,“矢拔大人,这回战胜了可是别忘了我们之间的约定。”

    “东胡的勇士向来最讲信用,这个妙计还是多亏了阿罗多大师啊!”没等那史命开心多久,就有东胡士兵跑上前来报告“玄甲军兵分三路不断袭扰我们镇守在另外三门的军队,使得三军不能前来汇合!”

    “倒是有点玄甲军的样子,若是让本矢拔赢得太容易了,那就没趣味了。那些玄甲军兵分三路只是袭扰而不是大举进攻,可想而知一定是人数不够,既然如此那就让我们东胡勇士好好陪他们玩玩,等收拾完南门的残兵,再一个个击破!”那史命大声命令道:“全军出动,将南门的敌人彻底消灭!”

    待东胡士兵退下,都末建议道:“矢拔大人,对付那些残兵也不能掉以轻心,让阿罗多一起去帮忙吧。另外,中原人向来信奉兵不厌诈,若是将这儿的守将全部派出就怕玄甲军趁机偷袭!”

    那史命回过头来思考了一阵“都末大师说的有道理,那就有劳阿罗多大师前去帮忙,速战速决,解决了那些玄甲残兵立刻回防!”

    项昂部两千五百人的骑兵队遇伏之后折损近半,遇水粉末虽然歹毒,可是不会立刻取人性命,眼看着曾经并肩作战的兄弟一个个痛苦挣扎后死去,剩下的玄甲战士们都憋足了劲儿要将这笔账好好清算。司衡和凌绯颜手持环首刀,同所有战士一样紧紧盯着朝着自己奔来的东胡骑兵。

    “第一队,冲啊!”

    随着项昂一声令下,在队伍最前方的一排士兵双手把持长枪大喝一声照着奔跑在前方的东胡骑兵的坐骑狠狠扎过去,一把把长枪捅进了战马的前胸,疼得战马纷纷或跳起或侧倒,将其上的骑兵摔下来。虽然第一批遭遇了攻击,可后方的战马此刻根本收不住脚步了,第二批、第三批战马再次冲上来,而玄甲军第一批冲锋的战士快速后退由第二批手持长枪的战士补位。

    这样的对峙仅仅持续了两轮,就因为东胡骑兵冲进了玄甲军阵而结束,东胡骑兵骑在马背上,借着位置的优势朝着下方的玄甲军战士挥刀猛砍,而玄甲军训练有素的战士立刻纷纷跃起杀敌,将马上的东胡士兵砍落马下,一时间,双方战斗的难解难分。

    司衡和凌绯颜分别砍倒几个东胡士兵之后再次汇集到项昂的身边,死死守护着,而项昂也经过几轮拼杀之后渐渐体力不支,伤口的疼痛再次袭来,疼得他脸色煞白。

    东胡痛下杀手,派出了近万的人马,而项昂部只剩不到两千人,随着战斗的持续,玄甲军开始出现颓势,不断朝着南门后撤。随着封居的南门越来越清晰,就连城墙上的斑驳血迹都已经能看清了,项昂的不安却越来越严重。

    按理说,城外的战斗如此激烈,城内的广远军此刻应该打开城门施以援手才对,如今却是毫无动静,其中一定有问题!项昂想通了之后意识到了其中暗藏的危险,对着后撤的先头部队喊道:“停下,别再后撤了!”

    可惜项昂还是晚了一步,后撤的战士们在踩上一块土地带来脚感的不同刚刚传至大脑时整个身体已经快速下坠,没来得及弄明白怎么回事就被陷坑里的挺拔粗壮的利刃刺穿了躯体。哗啦啦的一阵响声之后,在南门和项昂部之间裂开了一道难以逾越的壕沟,壕沟之中遍布尖刀以及方才坠入其中的战士的尸体。

    “可恶!”项昂激动得吐出了一口鲜血,好在被凌绯颜扶住了。

    “无耻之徒!”司衡红着眼,手中的环首刀握得更紧了“东胡杂碎,我和你们拼了!”司衡冲至队伍前头命令道:“各位兄弟,我们已经无路可退,列阵!同东胡的杂碎们一战到底!”

    呵!玄甲战士们再次鼓足了斗志,以极快的速度再次摆出了战阵。就在这时,东胡的军队放慢了进攻的步伐,一个头戴铁箍披头散发、身披银质软甲、脚踩裹至膝盖的马靴,个头足足高出东胡士兵一个头的人出现在了东胡军队之中。走近了,司衡才看清此人的面目:左眼赫然是一个黑洞洞的窟窿,右边的嘴唇连至右耳有一道又长又粗的紫色的伤疤,面目极为可憎。此人走至军队前方,伸手取下了之前一直缠绕在身上的半月形弯刀,手持在弯刀的正中间位置,另一只手拖上来一个还在扭曲挣扎的玄甲军战士,那人将半月弯刀抵在了战士的后脖颈处,接着发出了仿若从地狱来的声音“你们就算是投降我也会把你们一个个杀掉,梁狗看好了,他就是你们的下场!”话音刚落,众人只感觉到一道银白色的刀光闪得人一时睁不开眼,再睁开看时,那个玄甲战士已经身首异处了。

    那人举起半月弯刀,鲜血从刀刃处滴落丝毫没有沾染弯刀。那人对着玄甲军说道:“跪下求饶,兴许我能发发善心,不然.......”没等他把话说完,就感觉到一阵刀风凌冽地朝着自己刮来。

    着刀风刮去的方向,那人一个仰面倒下同时快速翻了个原地空翻,司衡一招落空一招跟上,砍刀照着那人的面门就劈下去。当!冷兵器互相撞击的刺耳声音在两人中间传导开来,环首刀与半月弯刀格在一处,随着主人的暗中发力,兵刃交接处继续发出吱吱声。仅仅这一招,司衡就领略到了敌人的实力,此刻自己的虎口已经发麻了。

    哼!那人笑了一声,随着肌肉的牵动,嘴角的伤疤更为明显的展露在司衡面前,微微露出的满口黄牙让人直反胃。司衡出腿猛攻对手的下盘,那人收刀回防,抓住对手的空隙,司衡原地跃起再次出刀,这次瞄准的是那人的脖颈。

    咣!又是一阵令人眩晕的碰撞声,司衡只感觉到自己突然卸力,身体被震得推开了数米,扭曲的五官和颤动的双手无不反应出对手力量的强大。司衡顺着已经彻底麻木的右手看去,原本那把硕大的环首刀此刻只剩下了一半,而另一半在距离自己不远处插在泥土中。

    那人轻抚了下手中的半月弯刀,很是轻蔑的看着司衡,然后高高举起拿着半月弯刀的右手怒吼了一声“杀!”原本静静看热闹的东胡士兵再次举起手中的武器朝着玄甲军冲去。

    擒贼先擒王,必须把他拿下!司衡一念断定,对着那人就抛出了断刀,那人堪堪躲过却被司衡骑到了背上,双脚牢牢缠住那人的双肋,抽出腰间的匕首刚想刺下去手腕就被人捏住,那人力道极大,瞬间手腕处的疼痛就传遍了司衡全身。一人反手捏住对方手腕,另一人双手按住刀柄使劲往下刺,彼此都在拼尽全力。然而在凌绯颜看来,那人显得轻松而司衡已经是拼尽了全力。

    “快去帮他!”项昂命令道“保护自己我还不成问题,快去!”凌绯颜点点头,奋力冲出人群,然而她面前的东胡兵人数极多,想要过去帮忙必须先对付这些东胡兵。

    司衡和那人僵持了半炷香时间,已经体力不支,被捏住的右手手腕已然呈现青紫色,尽管还是勉力支撑,但双脚的缠力明显减弱,那人抓住时机一个过肩摔将司衡狠狠摔在了地上,手中的匕首也飞了出去。背部传来的剧烈疼痛并没有让司衡昏了头脑,在倒地的一瞬间还是努力翻转身体躲过了那人的弯刀,可是躲过了致命的弯刀却躲不过那人的出脚,司衡再次飞出数米,喷出了一口鲜血,想要挣扎着站起来却力不从心,眼看那人离自己越来越近。

    “玩够了,拿命来吧!”

    弯刀飞到了司衡的面前豁然停住了,定睛一看才发现弯刀刀柄上缠住了一根鞭子,顺着鞭子司衡看见了凌绯颜在不远处拉扯着弯刀。

    “还给你!”

    凌绯颜一使劲,弯刀朝着那人旋转飞去,弯刀快近身的时候那人站在原地不动伸手堪堪接住,连身体都没有摇晃一下。凌绯颜根本不给那人更多的机会,挥动折阙鞭照着那人的背就疯狂甩下去,弯刀立时旋转起来将鞭缠绕于刀刃之上,那人奋力一扯,凌绯颜就跟着折阙鞭一起飞到了那人的身边。凌绯颜双脚猛踢了那人的胸膛,将鞭子在那人的脖子处缠绕了一圈之后整个人仰面倒下去,鞭子顿时就紧紧勒住了那人的脖子。

    “动手啊!”凌绯颜大喊一声。司衡立刻会意,再次捡起匕首照着那人的胸膛冲过去,就在刀尖要触碰到身体的时候,那人挥舞起弯刀大喝一声,挣脱了折阙鞭的同时砍断了匕首,左右手同时出拳将两人打飞。

    站在土丘之上的那史命眺望着东胡军队不断朝着南门前进,眼看着胜利离自己越来越近了,喜悦之情已经溢于言表。

    “报!”一个东胡士兵急匆匆的跑上来,低头单膝跪下。

    “嗯?什么事情这么慌张?”那史命收回笑容,严肃的问道。

    “是粮库失火了!”

    “你再说一遍!”

    “粮库失火了!”

    话音还未落地,东胡士兵伸手一柄飞刀对着那史命的喉咙扎去,飞刀还未靠近,那史命已经一个箭步后退至数米开外。

    “什么人敢伪装我东胡勇士?”那史命警惕的说道:“东胡勇士见我没有人敢不加上‘矢拔大人’”。

    都末本来也为那史命捏了一把汗,看见此刻已经暂时脱险,自己也开始警惕起来。果然,一支箭嗖的一声没入了都末的手掌心,箭簇在掌心中摩擦出了星星火花,又嗖的一下子朝着来时的方向飞去,谢义一个跟头从树杈上跳落。

    “玄甲!”都末一眼就认出了谢义所穿的铠甲,那史命撇嘴道:“还是低估了你们,竟敢来我大营偷袭!”

    宣韶宁站起身抽出了钧乌剑,厉声道:“我们不是来偷袭的,而是来取你首级的!”

    说话间,一阵火光从粮库方向闪耀过来。

    “粮库失火这事我可没有骗你!”

第六十六章 奇毒袭城

    宣韶宁冲上来挥动手中的钧乌照着对手的要害部位反复攻击,那史命脱下皮袄想要缠住剑身却被剑锋撕裂,不过利用空隙抽身并抽出了双刀,左右手各持一把,那史命握住的手柄在两侧刀片的中间,上下两片刀片分别以顺时针和逆时针的方向呈现一定的弧度。那史命出手,两把双头刀被他使得虎虎生风,刀身虽然不长却攻守相防,逼得宣韶宁毫无破绽可寻。

    这边的谢义、曹铁也与都末打得难解难分。都末的武器竟然是双手套着的一层铁手盔,刀枪不入、力道惊人,他一手握紧了曹铁手中的短剑,生生的将剑身拧的变形并且缠绕到了自己的手中,不禁将曹铁看得呆住了。

    “嘿!傻愣着干啥,等着被人宰么!”谢义从远处再次射出一支箭,虽然再次被都末躲过,却惊醒了曹铁,他甩开已经变形的短剑,伸手出拳照着都末的胸口就是一拳,这一拳仿若是撞击在了墙上,曹铁只听见手指骨头错位断裂的声音,啊的一声还没叫出来,都末的铁拳已经逼到了面门,曹铁双手回防,再次听见了手腕处骨头断裂的声音,曹铁整个身体远远的飞了出去。

    “老铁!”

    谢义一边绕着都末奔跑,一边不停的射箭直到箭筒空空如也为止,射出的箭不是被都末躲过就是被他直接掰折,谢义再次伸手向箭筒摸去发现箭已用完,就这样一个缝隙,都末已经冲到了跟前没等谢义出手,铁拳已经结结实实的分别打在了胸部和腹部,谢义当场喷血倒地。

    “你玩够了该轮到我了!”

    都末跳起打算来个高处捶打直接要了谢义的命却被不断朝自己飞来的箭簇逼退,他落地后回头一看才发现背后已经涌上了不少的玄甲军,一轮射罢,一轮立刻补位,根本没有给都末留下任何多余的空间,而另一边的那史命也是同样的境遇,他已经无暇顾及宣韶宁了,被箭雨逼得不断后退。终于在肩头中箭之后,那史命被军营里剩下为数不多的东胡士兵救出,一边撤退一边大声喊道“快让军队回防,来保护我!”

    凌绯颜和司衡挣扎着站起来,那人正好站在两人的中间,他面无表情的说道:“玩儿够了,该送你们上路了!”说罢,朝凌绯颜冲过去,见到凌绯颜遇险,司衡拼尽全力想要冲过去帮忙。面对着敌人的凛冽攻势,凌绯颜握紧了折阙正准备拼死一搏却发现那人在冲了一半路程之后突然掉头了。

    糟糕,司衡危险!凌绯颜反应极快却依旧快不过那人的身手,他手中的半月弯刀已经刺入了司衡的胸膛,刺了个对穿。

    啊!凌绯颜愤怒的不管不顾的冲上去抱着必死的决心,那人正想抽刀却被司衡死死按住了,尝试了几次都没能拔出刀来,此刻他看见了司衡眼里的坚决。就在凌绯颜的折阙抽裂那人的背部之时,那人凌空腾跃翻身到了司衡的背后,并同时将弯刀拔出,司衡吃痛一个趔跌倒进了凌绯颜的怀里,俩人顺势倒地。血液从司衡的胸膛汩汩流出,眼看司衡意识一点点模糊,可眼前还有如此凶悍的对手,凌绯颜一手扶住司衡,一手握紧折阙,投给对方同样狠辣的眼神,丝毫不退却。

    哼!还在逞强!那人正欲结束这场打斗之时,一阵凄厉的牛角号从东胡大营方向传来,一声比一声急促,号角在呼唤着东胡退兵。所有东胡兵完全没有想到就在要取得胜利的时刻,他们的将军竟然鸣金收兵!

    “阿罗多大师,矢拔大人有令,我们得赶紧收兵!”东胡兵纷纷退却,朝着大营的方向而去,阿罗多忿忿的看了已经丧失反抗之力的两人一眼,收刀,说道:“梁狗,日后再取你们狗命!”

    眼看着东胡军队渐渐远去,凌绯颜才放松下来,第一时间查看司衡的伤势“醒醒啊,不要睡去,振作起来!”很快,其他玄甲战士也前来帮忙。

    多处负伤的项昂命令道:“呼号!和其他分队取得联系!”

    不多时另外三支负责袭扰的军队快速来到了南门汇合,赶来的耿彦看到了南门战场的惨烈,大惊失色,一面派人封锁其他三门确保东胡军队完全退却,一面立刻查看项昂部的伤亡情况。

    “耿指挥使,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赶紧进城为妙!”项昂说道。

    “我明白,可是封居城竟然一直毫无动静,里面一定有问题,此刻没人能为我们开门,必须靠自己了!”耿彦说道:“攀援兵到位,立刻攀上城墙,打开城门!”

    数个飞爪呼呼的飞上了女墙,攀援兵使劲拉了拉绳索,发现位置固定且墙头依旧是毫无动静,立刻开始顺着城墙攀援,很快几人就攀登上了墙头,不久之后南城门缓缓打开了。这时,已经达到目的的宣韶宁也率领着小分队赶到了。

    望着空旷的街道,方淇警惕的说道:“城内怕是有埋伏吧!”

    “若是有埋伏,方才你们死战的时候就应该出手了,不过封居绝对有问题!”耿彦命令道:“方淇你率人留下,一方面守住城门、一方面照顾伤员,其他人跟我进城。”

    穿过略显混乱的街道

    ,玄甲军朝着封居将军府而去,看着熟悉的场景确实物是人非,宣韶宁心里挺不是滋味,同样的疑问萦绕在他的心头“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杨老将军治军严格,广远军人数虽然不多,可战力绝对不弱。若是东胡已经入侵过封居了,按照东胡人那秉性,不好好劫掠一番绝对不会罢手的,从街景来看又不像是被劫掠过。”

    “在疑惑封居城究竟是出了什么事儿吗?”师巩正渊走到宣韶宁身边轻声问道。

    “还是你懂我,你怎么看?”

    “想不出头绪,前面就是将军府了,到了不就知道了。”

    “嘿,也就你心大!”

    “不然呢?你想破了头也想不出,何必和自己过不去。”

    “你这歪道理倒是说得头头是道!”

    “嘘,到了。”

    宣韶宁看见了熟悉的将军府,终于在这里看见了人,不过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人而是尸体,满眼都是,将军府简直被围了个水泄不通,横七竖八、层层叠叠,有些已然出现**迹象,空气中弥漫着尸臭味。

    “搬开尸体,我们进将军府!”耿彦命令道。

    “指挥使!”宣韶宁有了不同意见,“不可盲目搬动”他走到一具尸体旁边仔细端详了一阵“尸体肿胀且微微泛青,恐怕有毒!”

    “果然”耿彦在看了尸体后认同,“这样吧,我们少数人进去,其他人在门口,听命令行事!”

    耿彦带着宣韶宁、师巩正渊以及十余名玄甲战士艰难的绕过尸体走进了将军府。如果说门外是死人堆的话,那门内可以用敛尸场形容了,从穿着看出来有广远军士兵也有普通百姓,不少尸体的旁边还放着一只只碗,通过碗内的残渣,宣韶宁判定是草药。

    “应该是发生了瘟疫之类的,杨老将军一定是组织人手尝试对患病的人进行治疗”宣韶宁说出自己的猜想。

    “不管如何我们还是先保护好自己吧!”师巩正渊率先从自己的衣衫上扯下一块布包住口鼻,其他人也照做。

    过了校场,开始隐约听见人声了,大伙赶紧朝着声音发出的方向赶去,一直到了将军府的最高处,宣韶宁记得上次来时,这个高高在上的宽阔的一方平台是杨颉召开将领会议以及战前誓师的地方。平台上的人听见了脚步声纷纷警惕的握紧了手中的兵刃,摇摇晃晃的挣扎着站起做出了作战的准备。

    “杨老将军,是我们啊,玄甲军!”耿彦一声呐喊,那些还活着的人不禁身躯震动了一下,其中一人喊道:“你们真的是玄甲军?”

    “末将是玄甲军金甲指挥使耿彦!”

    “我们终于等到援军了!”那人颤颤巍巍的跑下平台,努力睁大了双眼,仿佛是使出全身的力气要看清眼前人一般。

    “是安都尉!”耿彦双手扶住眼前人,这人的确是广远军都尉安浩然,宣韶宁之前与他曾并肩作战,对他有印象,可是当初那个英姿飒爽的军人此刻却像个瞎子,双眼虽然睁得很大,却有血从眼眶中流出,脸色泛青,全身不住的颤抖。

    “究竟发生什么事了?杨颉老将军在哪?”

    “是东胡人!他们下毒,我们才会落得这样的地步,杨将军......杨将军他也没能逃过!”

    “安都尉,你能看见我吗?”宣韶宁在安浩然面前挥舞着手臂。

    “隐隐约约能看见个大概......”

    “是中毒之后变得这样的么?”

    “没错,先是全身无力,慢慢的七窍开始流血,眼睛也就渐渐看不见了。”

    “我们先去看看杨将军!”

    宣韶宁和师巩正渊扶着安浩然走上了台阶,只见平台之上还有不少广远军战士,不过都已经和安浩然的状态差不多了。在平台的中央众人看见了杨颉将军,此刻安静的躺着。

    “杨将军!”耿彦伸手试探鼻息,发现气若游丝“杨将军也中毒了!”

    “没错,好在你们终于来了,杨将军有救了!”安浩然露出了久违的疲惫的笑容。

    “安都尉,能告诉我们事情的来龙去脉么?”宣韶宁问道。

    “七日之前,封居城内的医坊陆陆续续出现了求医问药的病人,症状就是全身无力,一些还出现了七窍流血,不仅是百姓如此,广远军中也出现了类似的病人,而且病情扩散的极快,短短几日半个封居城的人都患病了。正巧此时东胡作乱开始进犯,我们一面在城头战斗,一面还要想办法控制城内的疫病,眼看着东胡攻势越来越猛烈,而百姓死亡越来越多,杨将军下令将所有死亡的尸体都安置在城东,所有百姓都尽量靠近将军府,并命令全城大夫竭力诊治,可是直到大夫都死绝了,疫情依旧是没能控制住,战斗力大减,杨将军自己也患病了,就在他昏迷前命令顾浚源带领没有出现症状的百姓逃往城西的天祈寺,命令我继续率兵守卫封居城。”

    说完长长的一段话之后,安浩然显然是

    大大损耗了体力开始了咳嗽,宣韶宁急忙将随身携带的水递上去,而师巩正渊也号了号杨颉的脉,他朝宣韶宁微微摇了摇头。此刻宣韶宁非常希望白洛遥能在现场,她一定能找出办法医治,可惜,安南距此太远了。

    “为今之计,必须将战况和封居城情况上报给将军,请他设法调兵来驻防并医治病人!”耿彦吩咐道“师巩正渊,你立刻去和方淇汇合,收拾出场地来分开安置伤兵和病人;宣韶宁,你带人巡防封居顺带去找顾浚源!”

    “是!”

    封居的东、西、北三门的情况和南门相似,除了城墙上阵亡的广远军战士,街道上见不到百姓,而那些百姓尸体都分别集中在靠近城市中央的区域和城北的一块硕大的坑洞之中,看得出来,杨颉一定是将死亡的人集中掩埋,同时让活着的百姓集中到一个区域,将外城全部交给广远军用来应对东胡军队的进攻。

    “本意是为了保护百姓,可惜最终还是功败垂成......”宣韶宁哀叹了一句。

    “校尉,你觉得这封居城内的百姓都是得了瘟疫么?”擎苍幽幽的问道。

    “我看着不像,我还是认为应该是中毒.”

    “若是中毒,怎么会全城的人都中毒呢?”孟克保接着提问。

    站在街道之上,宣韶宁托腮想了想“短时间内这么多人同时中毒,最有可能应该是水!”

    “你是说有人在水里下毒!”擎苍情不自禁大喊了出来,被孟克保狠狠敲了回脑袋“你这大嘴的毛病是跟曹铁学的吧!”

    “曹铁这会儿还在养伤呢,我这不是感叹咱们宣校尉聪明么!”

    “事实还没得到印证呢,宣校尉向来行事低调,做事稳重,你跟了这么久还不懂呢?”

    “就你懂!”

    “好啦!你俩留着吵架的力气赶紧去找顾都尉吧,我要去城内找找水源。”

    “一个人去,万一出点事可不是没有帮手,不如让我一起吧?”孟克保提议。擎苍也不甘示弱“也要带上我!”

    “这是命令,若是找不到顾都尉,你俩军法处置,听明白没?”

    “是,属下明白!”

    宣韶宁无奈的摇摇头,在街道的岔路口同两人分散。封居城因为建在塞外荒原之上,水源是建城之时首要考虑的,可是封居四周并没有河流经过,那么一定是从地下引水,自己上回来封居之时就发现大户人家都备有自己的水井,而贫穷人家也是几户共用一口水井,对,找到水井就能验证自己的推断!

    宣韶宁推门进入一户人家,顺手就从井里打起一桶水,放在庭院之中仔细端详,水质清澈,因为方才的晃动水面来回荡漾,完全看不出任何不同,宣韶宁将鼻子凑近了闻闻,能闻到淡淡土腥味。

    难不成是我想错了?不对,这荒漠边陲水是最为珍贵的资源,能让一城之人短时间内全都中毒,除了水源不会有别的了啊!宣韶宁瞥了一眼水面的倒影发现背后有个黑影闪过。宣韶宁站起的同时转身从腰间抽出一柄飞刀对着黑影移动的方向就投掷出去,一连串的动作就在电光火石之间完成,待宣韶宁站稳,那飞刀已经插入了木门框,那个黑影‘哎呀’一声跌倒在地,等黑影转头看向袭击之人的方向时,剑锋已经抵在了咽喉之上。

    “什么人?”

    “我.......我是城中百姓!”

    竟然是女声!宣韶宁握剑的力道顿时卸去了几分,但警惕性依旧不减,命令道“走到庭院中来!”

    黑影慢慢站起来,在宣韶宁强迫下离开了屋檐,宣韶宁看清了黑影的面容:凌乱的发髻,略微肮脏的脸蛋,身上的衣衫是极为普通的麻衫。

    “你鬼鬼祟祟的在这里做什么?封居城的所有百姓都已经转移了,你为何不去?”

    女子也看清了眼前人,从对方的铠甲分辨出不是东胡军队,一直挂在脸上的不安消退了几分,唯唯诺诺的回答道:“小女子乃是白家药坊的药工,敢问这位军爷,东胡人被打退了么?”

    “你是白家药坊的?我之前怎么没见过你?”

    “回军爷,我也就是一月前才来到白家药坊的,军爷许是久未来药坊了,没见过小女子......”

    “我是玄甲军校尉,你不必如此怕我,东胡军队已经被我们打败了.”宣韶宁看着女子浑身不住的颤抖,心生不忍,看她回答并无纰漏,神情也算自然,因而放下了手中的剑“你既然是这封居城百姓,为何独自一人跑到这儿来?”

    “回军爷,我眼看着周边的百姓不断死去,从他们的死状来看,小女子认为中毒可疑,而药坊的几位伙计包括小女子在内却一直没事,因而觉得药坊中一定有治疗这种毒物的药材,可是城外战乱,几位药工都不愿出来冒险,小女子只好自己来了,方才正在药坊中寻找药材听见庭院之中有声响就过来看看了。”

    什么?这里是白家药坊?

第六十七章 搏命赌药

    宣韶宁颇为吃惊,赶忙四下张望,这一看果然,自己进入的正是白家药坊的偏门,而如今面对的正是白家药坊用来存放药材的库房。哎,自己神经太过紧张了,连熟悉的地儿都没有认出来。此刻再看眼前女子的打扮,果然穿的是白家药工必穿的工作衣衫。

    “原来如此,方才是我唐突了,让你受惊吓了!”宣韶宁明白是自己判断错误之后立刻道歉。

    “军爷这是折煞小女子了!”

    “就凭借你这孤身犯险来找药材的勇气就强过男子多矣!”

    暮然听见夸奖,女子脸上不自觉的泛上了红晕“人命关天,治病救人乃是医家本分,小女子虽然只是医工,可在白家药坊一直秉持医者仁心的信念,实在不忍看着无辜百姓继续中毒身亡。”

    “说得好!洛遥就是如此的!”提起这个名字,宣韶宁的双眸闪现出了精光“你方才说你也是怀疑封居百姓是中毒,而你和几个医工一直没事对么?”

    “是啊,我本来也料自己难逃一死,可多日过去却丝毫没有中毒迹象,心想应该是和在药坊吃过什么药材有关。”看见宣韶宁态度变得亲切了,女子也放下了戒备。

    “那你发现了什么?”

    “军爷可否随我进来?”

    女子带着宣韶宁走进了药材库房,白家做事规矩稳妥,每一味药材都按照各自的性状分门别类的归置在高墙柜子的药格之中并贴上了药名签,满满当当近百种。

    “这么多的药材如何选得出?”

    “军爷,药材虽多可不是随便一种都会供药工平时食用的,只有是药食两用且进货量大的才可以,这样一来选择的种类就大大减少了。”

    是呢!是药三分毒,药工更是深谙此道,自然不会随便拿点药材就来自己服用,且白家药坊毕竟也是经商,名贵的药材药工也是没有资格接触的。想通了这些,宣韶宁更是对眼前这个貌不惊人的女子另眼相看了。

    “你也别再称呼我军爷了,我叫宣韶宁,你直呼名字就可以。”

    “小女子不敢。”

    “我乃玄甲军校尉,玄甲守卫国土,绝不欺压百姓,你大可不必如此畏惧!”

    “那.......那我就喊一声宣大哥吧?”

    “这样就很好。”

    “小女子姓穆,名胭脂。”

    “好名字,那我就叫你胭脂了。”

    听完宣韶宁的一席话,胭脂低下了头,有些害羞的盯着自己的脚尖,手中的活儿也停了下来。

    “怎么停下了?”

    “哦!我.......”胭脂突然被宣韶宁唤醒,有些手足无措,眼神慌乱的在药柜上下漂移,突然说道:“我找到了!”

    宣韶宁顺着胭脂手指的方向看见一个在角落边的药格,签单上写着“赤力子”。

    “是这个?”

    “不仅是这个,还有这些!”胭脂一边说着一边手下不停,在几个药格中麻利的掏出了三种药材“有木通、麦门、藕青,这四种药材有个共性就是败火凉心、清热解表,夏季生长最为旺盛,人们都有习惯将四种药材一同入水煮,待茶汤变成棕褐色,凉透后饮用最是解渴,我们药工来到这封居城之后更是日日饮用。”

    “能冒昧问一句,你家乡何处?”

    “我乃鄞州人氏,家乡人在夏日都会饮用,我们还给他取名‘四味饮’。”

    没错,鄞州,安南白家就在那里,洛遥.......

    “宣......大哥,有什么问题么?”

    看见胭脂一脸疑惑的看着自己,宣韶宁赶紧将自己的从神游拉回现实。“哦,所以.....所以你认为就是因为喝了这四味饮才没有中毒?”

    “我是这么认为的,虽然也没有什么把握,可是眼睁睁看着大家中毒身亡,我实在是不忍心,到了这个地步不如一试。”

    “可是我们并不能确定究竟是中毒还是瘟疫?”

    “封居城本就是大梁的北门户,是用来驻扎军队的,常驻百姓的人数远不及军队,东胡人要下毒,最有可能就是通过水源。若是瘟疫,从一人发病到另一人发病必然需要短则几日长则数十日的期限,而据我所知,七日前从城东就开始出现百姓死亡,每一个死亡之人都是七孔流血、面色青灰,这怎么看着都像是中毒,只要能找到封居城地下水源的大致走向再结合中毒人员出现地域的先后顺序就能印证了!”

    “你说得对啊!果然是医者啊,你这么一解释让我豁然开朗啊!”

    宣韶宁的夸奖让胭脂有些害羞,只好将眼神转至别处,而双手不安的在拉扯着衣服。

    “那你说我们先带一些草药给一些中毒之人服用,试试是否有效?”

    “只能如此了”

    “嗯,那我立刻就办!”

    宣韶宁从药坊中招来一只布口袋,在胭脂的指点下按照比例抓取了一定量的四种药材,同胭脂两人赶回了将军府。此时的将军府在耿彦的指挥下

    ,所有人都各司其职,尸体在不停地从将军府往外运,病人和伤者分别安置在两个区域由专人在来回照顾着,杨将军也被送入了自己的卧房,此刻,已经到了掌灯时分,整座广远军将军府灯火通明。

    “宣校尉!”眼尖的擎苍首先叫唤起来,“你去哪儿啦,这么久才回来,我们还在担心你,想着要不要向指挥使禀告出去找你呢!”

    “东胡人都被我们赶走了,担心什么?倒是你,交给你的任务完成了么,顾都尉他们找到了么?”

    “宣校尉放心,人我们都找到了,只不过,顾都尉那边也是伤亡惨重,大多数人都已经毒发身亡了,就是顾都尉自己也中毒了!”

    虽然之前已经设想到了这一个结果,但此刻被人验证,心里还是说不出的难受,宣韶宁握紧了手中的布袋。

    接着火光,擎苍看见了跟在宣韶宁身后的胭脂,奇怪的问道:“她是谁啊?”

    “现在来不及跟你解释,救人要紧!”宣韶宁也不顾擎苍的满脸疑惑,拉着胭脂就快步走进了将军府。

    “末将参见指挥使!”

    “韶宁你总算回来了,听人说你孤身去找解药了,你还是坚持所有人都是中毒么?”耿彦问道。

    “回指挥使,末将还不能十分肯定,不过身边这位药工倒是提供了一种解毒方法,还请指挥使同意我们试药!”宣韶宁侧过身,让出了身后的胭脂,胭脂急忙跪下说道:“草民胭脂,乃是白家药坊的药工。”

    “起来吧,你说你是药工,你有解毒的法子?”

    “草民也不敢肯定,只是如今只能......只能死马当做活马医了.......”

    “这般,如何说服百姓或是战士呢?试药后果难料,若是不成功,岂不是害了人命?”

    “可若不试试,这封居的军民只会继续毒发,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面对宣韶宁和耿彦的对峙,胭脂心里颇为感动,仅仅认识不过一个时辰,宣韶宁却如此的信任自己,刚想开口帮助宣韶宁,却听见有人喊了一声“我来试!”

    所有人都朝着门外看去,却见顾浚源在人搀扶下走了过来,他并未出现七窍流血的症状,只是脸色青灰,明显的无力。

    “顾都尉!”

    顾浚源制止了宣韶宁“你说的没错,只要有一线希望就该尝试;可耿指挥使说的也有道理,大家自从进入封居之后再无吃一口食物,喝一口水,此时若是医治失败,那对军心无疑是一大打击。与其去找别人来试药,不如让我来吧,我是军人,这个理由够充分了。”

    “浚源”耿彦一把扶住了顾浚源,对方努力挤出了一丝微笑,耿彦点点头喊道:“韶宁!”

    “是,我们立刻准备!”

    宣韶宁拉着胭脂就往膳房跑去“擎苍帮忙准备柴火!胭脂,你来搭配草药!我来烧水!”

    “好嘞!”

    擎苍拿出了砍杀敌人的力气劈材,宣韶宁将足足半桶井水倒入灶台锅中也顾不得这井水是否已经被下毒,胭脂将足量的草药投入锅中,随着水慢慢沸腾,草药中的汁液开始释放入水中,汤汁的颜色渐渐变为了棕褐色。

    “可以了!”胭脂喊道,宣韶宁立刻从锅中舀出一碗小心翼翼地端到了顾浚源的面前。所有人都定睛看着眼前这碗棕褐色茶汤,还在丝丝冒着热气,心里都是矛盾着。

    “顾都尉......”

    没等宣韶宁把话说完,顾浚源不做他想,端起碗分几口就将一整碗茶汤灌下了肚“味道微甜,挺解渴啊,就算不能解毒,我在临死前还能喝上这样一碗茶汤也是满足啦!”

    显然顾浚源的乐观并没有感染在场的众人,反而都眼巴巴的看着自己。

    “你们都看着我干嘛?哪怕是华佗再世,也没这么快的疗效吧?”

    “顾都尉说的是,你还是去休息吧,我让韶宁照看你。”

    “末将领命!”宣韶宁不等顾浚源说话立刻站起来扶着顾浚源就走到后院,胭脂除了宣韶宁,再不认识任何人,只好在后头跟着。虽说顾浚源是都尉的身份,可如今的境况也不可能有特别的待遇,他也只能在稍微厚实一些安置在地上的草席之上休息。

    “来,顾都尉,小心坐下。”

    “韶宁啊,当初并肩作战,现在想来依旧难忘啊,没能战死沙场,能为封居百姓试药也算是对得起自己了。”

    “顾都尉,实话说,虽说是试药,可我和胭脂对这药还是很有信心的!”胭脂立刻跟着用力点点头来表示对宣韶宁的支持,“顾都尉,你好生休息,睡上一觉,说不定到了明儿早毒就解了呢!”宣韶宁正鼓励着,却听见校武场方向传来争吵声。

    “胭脂,我去看看究竟发生什么事儿了,你留在这儿帮我照看顾都尉,好么?”

    “嗯嗯,宣大哥你放心好了!”胭脂用力点头答应下来。

    此刻的校武场中,邢岗押着一个东胡人,他奋力将这个五花大绑的东胡人按压在地上,那东胡人双膝跪地,虽然想要

    拼命抬起头来却因为邢岗将自个儿的一条腿压在他的肩膀之上而被迫低头。

    “大伙儿都来看看啊,这个东胡叛军在大军战败之后还想着暗算我们,偷偷摸摸的在暗处使坏,大家说说怎么处置!”邢岗大声斥责着,引来了不少的玄甲军战士围拢过来。

    “应该立刻禀告指挥使!”

    “区区一个东胡残兵,哪用得着麻烦指挥使啊,直接阵法得了!”

    “没错,直接杀了,祭奠我们兄弟以及封居的百姓!”

    “杀了他!”

    一时间群情激奋,邢岗正有此意,抽出了随身的佩刀,刀锋凛冽,刀尖搭在了东胡人的脖子处“今晚,就让本爷替天行道!”

    “邢岗住手!”

    突如其来的一声断喝惊得邢岗差点一个趔跌,转头一看只见自个儿的顶头上司宣韶宁正站在人群之中严肃的看着自己。

    “宣......宣校尉”

    “究竟怎么回事,说清楚点!”

    “哦,是这样,方才我率队巡逻到了封居的粮仓附近发现几个人鬼鬼祟祟的,我们冲上去就和这些人发生了对抗,砍翻了几个人之后活捉了一个,仔细一看原来是东胡兵,我在他们身上搜出了火折子,看来是想趁夜色烧毁粮仓,其心歹毒!”

    “你先松手”

    “啊?宣校尉?”

    “松手,我要看看他!”

    邢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作为军人服从命令是天职,他放下了自己的腿站到了一边。这样一来,那个东胡人立刻站了起来,虽然依旧被捆绑着,可面对宣韶宁却一点没有表现出害怕。

    “我乃东胡豁正,按照级别也是你们梁朝的都尉,可以血溅荒原但绝不可以向敌人低头!”东胡人咬牙切齿的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眼睛冒火地盯着宣韶宁。

    “你们的大军已经败北,你以为带几个人偷跑回来烧掉粮仓就能扭转战局么?若不是依靠歹毒的陷阱,你以为你们能抵挡得住我们玄甲军的正面进攻么?”

    面对宣韶宁一连串的质问,东胡人丝毫不怵“你们梁朝人一直看不起我们东胡,取笑我们是蛮夷,茹毛饮血、不通诗文,尤其是连锻造兵器的技术和石料都没有,是一群一击即败的乌合之众!怎么样?见识到我们的厉害了吧?没想到我们东胡也能有打痛你们的一天吧!”

    本想还嘴的宣韶宁只听身后出现了一个中气十足的男声,果不其然是本次战斗的指挥使耿彦,他一脸肃杀一边走一边高声说道,直到走到了宣韶宁身边停住脚步。

    “即便你们有了锻造兵器的技术和石料,即便你们用诡计残害了我玄甲军兄弟,又何如?还不是照样是兵败如山倒,灰溜溜的跑回了老巢!若不是我大梁圣上念及生灵涂炭,只要他一声令下,我大梁军队定然血洗你们东胡,从此以后东胡将不复存在!”

    “呸!你梁国那昏庸的老皇帝也坐不了几天的龙椅了!到时江山易主,看你们还得意到几时!”东胡人瞪圆了双目,唾沫横飞的说道。

    “哦?既然这样,我更不能杀你了,将你押赴进京,看是你活得更久还是我大梁圣上在龙椅上坐得更久!来人,将他押下去,绳捆索绑好,绝对不能让他自尽了!”耿彦不再看东胡人,转身欲离开却对宣韶宁放低声音说道:“跟我来”。

    夜深了,封居城从白日的喧嚣和惨烈中回过神来,开始享受夜晚的静谧时光,这晚月色正浓,两个身影一前一后的走上了将军府的最高处聚将台。

    “你可看过密信中的内容?”发问的是耿彦。

    “末将未曾翻看!”回答的是宣韶宁。

    “你是如何发现如此隐秘的书信的?”

    “那时东胡的矢拔发现被我军围攻,遂决定撤退,可是即便在那样千钧一发的时刻,他依旧回到了营帐而不是立刻骑马逃走,末将认为营帐中必有十分重要的东西,于是冲入营帐同矢拔继续打斗,冲入之时正是他想要携带书信的时刻,慌乱中掉落了一部分,因而被末将发现。既然冒死都要带走的书信想来内容一定相当重要,末将就带回来了。”宣韶宁说完之后不再发言,等着耿彦的进一步发问,却发现耿彦迟迟没有说话。

    许是在组织语句,又或者是一时间不知该问些什么,又或者......宣韶宁站在耿彦身后看着一动不动的背影,心里做了许多种设想,可是耿彦根本没有给他验证的机会,甚至宣韶宁疑惑耿彦是不是劳累过度,此刻已经睡着了?

    “今日你一定乏了,早些休息吧。”耿彦在沉默了不知多久之后回过身对宣韶宁说了句不痛不痒的话,没等宣韶宁反应,他率先离开了聚将台,徒留宣韶宁自嘲般傻笑了会儿。回到将军府后,宣韶宁看望了受伤的凌绯颜、司衡、曹铁、谢义等一众兄弟后,来到了偏房只见顾浚源依旧在沉睡着,胭脂在恪尽职守的守护着,看到宣韶宁回来立刻开心起来。

    “你回来啦,顾都尉一直没有醒来。”

    “我相信你的方子会有用的,不早了,你也早点休息。”

第六十八章 老将归土

    宣韶宁在顾浚源的身边躺下,看见依旧站在原地的胭脂,他挥挥手,小声说道:“别怕,放心睡去,有我在呢。”胭脂用力点了点头也在靠近门边的位置上躺了下去。宣韶宁眼神从胭脂身上收回来,开始茫然的看着房顶,脑子里今日战斗的场面一幕幕开始浮现,直至眼神迷离,神游天外。

    那个人是谁?一袭白衣,娉婷婀娜,步步生莲的朝自己走来,褪去淡淡薄雾,宣韶宁看清了她的脸,是洛遥!

    “洛遥!你怎么来了?”

    “你放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你说什么?”

    “别忘了我们在青山书院学的药草,要相信自己!”

    “洛遥,洛遥,别这么快就走啊,我们才刚见面啊!”

    雾气渐浓,洛遥的一袭白衣仿若雪花般融化在空气之中,任凭宣韶宁怎么拼命呼喊也是于事无补。

    “你去哪?”

    随着自个儿的尖叫,宣韶宁醒了过来,睁开眼就看见师巩正渊在自己眼前。

    “我去哪?我这不是在看你么,我还能去哪?”师巩正渊玩笑般挤兑道:“梦见什么翩翩佳人了,这般舍不得?”

    “你怎么来了?”宣韶宁坐直身子,歪过头避开师巩正渊的身子看向了顾浚源的方向,只见顾浚源正捧着一个碗吃着什么。

    “顾都尉,你感觉如何?”

    “好多了,看来你们这药是有疗效啊,刚才你身边的那个姑娘又熬了一碗给我。”顾浚源放下碗,宣韶宁看见他虽然依旧面色泛白可是昨日蒙在脸上的青灰已经消失了,说话也明显有力了不少。

    “那太好了!”宣韶宁跳了起来“那我赶紧和指挥使说说,立刻发动大家去熬药方!”

    “等你想到只怕是晚了点吧?”师巩正渊继续挤兑。

    “我现在就要去办正事了,你也别磨嘴皮子了,赶紧帮忙!”

    “你要办的事儿啊,胭脂姑娘都已经或正在办呢!”

    被师巩正渊这么一说,宣韶宁才想起来自己一醒来就没有见到胭脂“胭脂她办了?”

    “早在你醒来的一个时辰之前,胭脂姑娘就发现顾都尉气色好转,可是你呢还在自个儿美梦之中,于是乎就去找指挥使,半路遇到了我,我一面发动兄弟们跟着胭脂姑娘去药坊取药熬药,一面就将此事禀告了指挥使。”

    “你怎么不早点叫醒我!”宣韶宁急匆匆的想要出门却正巧撞上了耿彦,没等宣韶宁反应,耿彦就大踏步走进了房间蹲在了顾浚源的身边。

    “没想到这个方子真的管用!顾都尉,你这个险冒得值啊!”耿彦满脸的喜悦。

    “还不是韶宁的功劳。”顾浚源指了指站在门口的宣韶宁,宣韶宁立刻辩解道:“这个方子是胭脂想到的,功劳也得算她的。”

    “说得对,胭脂姑娘这回真的是救了整个封居城百姓还有广远军和玄甲军啊!”

    “指挥使,胭脂她人呢?”

    “此刻正在膳房熬药呢!”

    没等耿彦说完,宣韶宁就撒腿跑开了,师巩正渊向耿彦和顾浚源行了个礼之后也急忙跟上。一路朝着膳房奔跑,脑子里回想的却是梦中的白洛遥,看来洛遥托梦给我真的应验了,宣韶宁掩饰不住内心的激动,来到膳房门口看见卷着袖子,额头冒汗,指挥着众人分配药材,自个儿在大锅前熬药的胭脂,刹那之间,宣韶宁觉得胭脂和白洛遥似乎重合了,两人都是妙手仁心,不禁看得痴了。

    “嘿,跑得倒是挺快的,怎么到了门口反而不进去了?”追上来的师巩正渊推了一把宣韶宁,而他俩的动静也吸引了胭脂。

    “宣大哥、师巩大哥,你们来啦!”

    “嗯,我已经听说你的药方起效了,就想着赶紧来帮忙!”面对胭脂的笑脸,宣韶宁兴奋的说道。

    “没事,指挥使已经派了这么多的人来帮我了,宣大哥你也再去休息会儿吧。”

    “我睡一觉就恢复了,毕竟中毒的人太多了,多一个人帮忙就能尽早让大伙儿解毒!”

    没等胭脂推让,宣韶宁就接过了她手中的锅铲开始在锅里搅拌起来“火候到了,你可得说啊!”

    “嗯!”胭脂擦去额头的汗水,满意的答应。

    熬好的第一锅汤汁,宣韶宁捧了几碗以最快速度送到了杨颉老将军处,此刻玄甲军的耿彦和方淇,广远军的顾浚源和安浩然都在场焦急等待着。

    “指挥使!”

    “快给杨老将军服下!”

    耿彦接过药汤,安浩然立刻将还处于昏迷之中的杨老将军扶起,俩人合力将药汤灌入,一半灌入,一半洒出,宣韶宁快速递上第二碗药汤,三人接力般的让杨颉喝下三碗药汤之后让其继续躺下等待着结果。

    “韶宁,你就在这儿等着吧。”耿彦发话了,五人均守在床边,寸步不离,从清晨一直守到了日暮,终于等来了杨颉的咳嗽,随着几声咳嗽之后,杨颉缓缓睁开了眼睛。

    “老将军!”

    “老将军,你觉得怎么

    样?”

    五人立刻围绕到了床头,均投以关怀的目光。杨颉深吸了几口气之后,虚弱的开口道:“老夫以为自己已经去阎王爷那儿报道了,没想到一睁眼竟然又看见你们了.......”

    一句话就让所有人放下心来,宣韶宁紧绷着的神经也算是得到了松弛。

    “老将军能这么说话,我们也就放心了。”耿彦安慰道。

    “老夫真的是老了,身子沉重的仿佛都不是自己的了。”

    “老将军,您啊,这是大病初愈,休息几日定然能重新上阵杀敌!”哈哈哈,伴随着笑声,宣韶宁跟着耿彦离开了厢房之后立刻再次回到膳房。

    “老将军如何了?”胭脂关切的问道。

    “已经醒过来了,我看啊,已经没事了,多亏了你啊!”

    “这里面也有宣大哥的功劳,还有那些来帮忙的兄弟们,他们今日将药汤都送到了百姓手中,不过中毒人太多了,我还得抓紧继续熬药。”

    “哎,你都忙活一天了,我来帮你!”

    “不用了,我能行的。”

    “你一个女孩子,身子骨还能强过我?要是累坏了你,谁能来指导我们熬药啊?”

    眼看着宣韶宁接过自己手中的活计,胭脂眼中溢出了感激和满足。

    “胭脂,这边战事结束了,我陪你一起回安南吧,去见见洛遥,你这医术啊一定会得到洛遥的赏识的!”宣韶宁自顾自说着,丝毫没有发现站在身后的胭脂本来微笑的脸上渐渐挂上了凝霜。

    接下去的三日,虽然依旧有人毒发身亡,但是更多的封居城军民还是被药汤从死神手里拉了回来,这是让宣韶宁满心欢喜的事儿,然而让他乃至所有人揪心的是杨颉的身子却始终不见好转。这一日宣韶宁再次端着药汤来见杨颉,老将军笑着招呼宣韶宁落座。

    “杨将军,你气色好了不少啊,都能自己起来了!”宣韶宁放下药汤,走过去要扶住正站在窗前的杨颉,却被他拒绝了。

    “老夫这一辈子征战沙场,何时站着的时候需要人搀扶了?小子,没想到短短两月你我又见面了,保不齐这就是冥冥之中的缘分啊!”

    “杨将军说的是,等毒性全解了,还能继续征战沙场呢!”

    “不能了,”杨颉说出三个字的时候声音轻了不少,宣韶宁以为自己听错了。“听说这次能找到解药都是你的功劳啊?”声音又变得响亮了。

    “不是,是末将遇到的白家药坊的药工胭脂姑娘,是她发现药方的,也是她不顾自己连续几日都在膳房熬制药汤救治众人。”

    “不居功、心思细、阵前勇,好一个我大梁的儿郎!我们这些老骨头该入土了,大梁要靠你们来守卫了。”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杨将军可不能轻易就卸下这肩上的担子。”

    “此次封居之战,我广远军主力折损不少,好在一部分精锐在犬子的手中。小子,此次战斗的前后耿彦都告诉我了,你大有前途,日后犬子若能和你并肩作战也是他的荣幸,如若不然,还希望你定要保全广远军的名声!”

    杨颉眼神炽热的对望着宣韶宁,可这话宣韶宁却实在是不懂,正想询问,杨颉继续说道:“此刻你定然不明白,老夫也不打算解释,老夫只要你一个回答。”

    “末将答应!”

    “好!”杨颉竟然开怀大笑起来“小子,在膳房里有老夫存下的好酒,你且去拿来!”

    “杨将军,您这身子还在恢复之中,喝酒恐怕不利于.......”

    “休得嗦!让你去拿就去拿!”

    宣韶宁看着眼前这个倔强老头,无奈只好点头,按照杨颉指示果然在膳房的角落里找到了几坛酒,于是乎两手各拎起一坛子放到了杨颉的面前。

    “杨将军,我们可要先来个君子协定:仅此一坛而已!”

    “哈哈哈,小子,你也小看了这坛子酒了,这是老夫来到封居之后亲自酿的,老夫给他取名为将军候,你若能将这一坛子酒干完,老夫就服你!”

    宣韶宁颇为意外的看看眼前这两坛貌不惊人的酒,实在很难和杨颉所说的联系在一起。

    “将军,您今儿气色好,兴致高,末将敢不奉陪到底!”

    “就等你这句话!”

    杨颉率先一把撕开封口,一手举起酒坛一手托住就往嘴里灌,咕噜咕噜一大口,当的一声酒坛砸在桌上,杨颉一抹嘴角,豪气干云地吼到:“该你了!”

    宣韶宁毫不示弱,同样举起酒坛也往自己的嘴里灌,在青山书院时几乎是滴酒不沾的,进入军营之后为了适应也慢慢学着喝酒了,可是每次都是适可而止,而这回却是不同,自己也不知道为何如此利索的喝下去,只感觉到这将军候初入喉清爽甘冽如同山中清泉,丝丝甘甜缓慢在嘴里释放,好不爽快!

    “如何?”

    “味道不比京城的醇厚,有着封居难见的清凉甘甜,将军真是好手艺!”

    “这只是第一步而已,慢慢你会体会到别样的感觉的,来,继续

    !”

    两人再次同时举起酒坛汩汩的喝下,宣韶宁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肚子开始膨胀了,想要放下酒坛休息阵子,可是他的想法被杨颉看穿了,硬是被强迫着仰着脖子将整整一坛子将军候灌下了肚子。坛子空了,宣韶宁的肚子却开始涨的难受,初始品尝到的清冽已经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浓浓的后劲,从肚子到喉咙仿若有人在放了一把火,此刻越烧越旺,全身都开始发烫,脸色变得红润起来,额头开始渗出一层层的汗,可偏偏又不想喝水。宣韶宁抬眼偷看杨颉一眼,只见对方此刻正笑眯眯的捋着自己的羊须。

    “感受到这第二层的威力了吧?”

    宣韶宁点点头“杨将军,您真是海量啊,依旧是不动声色!”

    “将军候老夫酿了三十年,一生中只用来招待过四个人,小子你该知足了!老夫究竟还是老了,这千里边疆也是守不动了,机会该让给你们这些后生了,功名但在马上取,你可要记住了!白石还欠老夫一局棋,哼,也是便宜这老小子了!”

    杨颉对宣韶宁娓娓道来,可惜酒量不行的后生此刻眼神已经开始迷离,耳力也开始下降,杨颉拍了拍宣韶宁脸颊,大声说道:“老夫在膳房还留下了四坛子将军候,赏给你了,记住,守好大梁的江山,切莫辜负了大梁的百姓!”

    宣韶宁隐隐约约听进了,可是脑子却像是被人取走了似的,只能茫然的点头,心底里告诉自己一定要坚持,可是全身脱力,眼皮沉重,终于再也坚持不住,倒头睡去。此番的梦中出现的只有无边无际的草原和奔腾的骏马,一个身披铠甲的将军模样的人远远骑马立于远处,宣韶宁不论如何都看不清此人的面容,只感觉既熟悉又陌生,清风微漾,花草飘香,沁人心脾.......

    “宣大哥!宣大哥!宣大哥!”

    胭脂一边拼尽全力摇晃一边大声呼唤,因为心急,原本白皙的脸庞已然变得殷红“快醒醒!醒来啊!”

    宣韶宁被晃得头晕脑胀,艰难的睁开眼睛,张开嘴呼吸,浓烈的酒气差点把自己熏倒,在胭脂的帮忙下支撑着坐在了草席边,看清自己所处的就是将军府的膳房,虽然头昏可肚子已经没有那种火烧火燎的难受感,此刻只感觉到四肢百骸极为松弛舒服。扭动了腰肢,摆动了脑袋,佯怒地问道:“胭脂,我好不容易睡个好觉,你倒好非要吵醒我。”

    “出事了!杨老将军陨了!”

    宣韶宁已经记不起自己是如何跑到杨颉的卧房的,只见广远军和玄甲军的高级将领已经悉数到场,杨颉老将军安详地躺着,脸色一如当初一起喝酒时。

    耿彦作为最高级别的武将此刻需要稳定军心,他开口道:“我已经派斥候快马加鞭将老将军之事报送圣上了,老将军中毒已深,虽然事后服下药汤却难以挽回,老将军一身叱咤沙场,如今也能卸下重担,回到故里了。从今日始,两军将士一律戴孝,同时加强封居城周边防御,防止敌人趁机作乱。”

    宣韶宁眼看着杨颉,突然想起了之前曾经和自己斗酒,他用眼神在房间里寻找酒坛却毫无发现。当走回膳房的路上,宣韶宁魂不守舍的回想着自己与杨颉见的最后一面,老将军对我说了很多的话,可是他究竟说了哪些内容,我怎么就是想不起了呢?通过不断敲打自己的脑袋,宣韶宁总算是记起了一件事,他来到膳房角落自己之前找到将军候的地窖里再次挖出了四坛子酒,酒坛的封口上笔迹遒劲的书写着“将军候”。

    “将军候,好一个将军侯!老将军,您是告诉我要立将封侯么?您为何会对我有这番的期盼?”

    “宣大哥”

    听到胭脂的叫声,宣韶宁回头,突然想到一些事,立刻问道:“我昨日是怎么回到这儿的?”

    “不知道啊,昨日你说要去看望老将军,之后我就去看望病人了,傍晚回来之后就看见你躺在这里了,满身酒气,怎么叫你都不醒,我也不敢打扰,然后就到今日早上了。”

    “哦,那没事了......”

    “宣大哥,我知道老将军的事儿,你很难过。”

    “你有何打算?继续留在封居当白家药坊的药工么?”

    胭脂没想到宣韶宁突然有此一问,楞了楞,回答:“一支军队不能仅仅知道战术、战斗,还需要药工、药师,我想.......我想加入玄甲军,在军营行医。”

    “你能这样想很是难得,可是.......”

    “宣大哥不必为难,我知道军营中向来不能允许有女子出入,可是绯颜姐姐不就是例外么?她不仅是出入军营,还成为玄甲军的一员,那么我又有何不可呢?这事儿我自会和指挥使去说,有理有据,指挥使会明白的!”

    “就算指挥使答应,可你就一人而已,你可知玄甲军有多少人么?”

    “这点就不劳宣大哥费心了,只要指挥使同意,后面的事儿就迎刃而解了。”

    不知怎的,看着自信的胭脂,仿佛就看见了同样坚韧的白洛遥,她俩真的有太多相似的地方了。胭脂能来玄甲军效力绝对是对玄甲军有利无害的,自己不论如何还是要帮上一把的。

第六十九章 移宫谶语

    短短半日,封居城挨家挨户都悬挂起了白幡,将士和百姓都在左手臂上缠绕着白纱,封居在经历了一场大战、全城中毒之后,主帅又陨落,不得不说是元气大伤。让宣韶宁欣慰的是,经过了及时的救治,更多的百姓和广远军的战士解了毒,而玄甲军的伤兵们也在逐步恢复,凌绯颜、司衡等人的伤势也是明显好转,没有性命之虞。

    两日之后来自京城的嘉奖书信和吊唁函同时抵达了封居,除此之外,还有原本驻守在大散关的杨颉老将军之子杨仲将军。耿彦率两军战士列道迎接,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杨仲将军在见到父亲的遗体之时跪地痛哭,此情此景让所有人动容。

    传令郎走过杨仲身边将其挽起柔声安慰道:“杨将军请节哀!老将军为了保住封居城鞠躬尽瘁,杨将军作为将门之后可要扛起肩上这担子啊。”

    杨仲松开了握住父亲手掌的手说道:“有劳张大人了”。传令郎对着两军将士高声说道:“圣上听闻封居之战的惨烈,深知两军将士守卫国土之戮力,如今我大梁铁军能击退东胡叛军,保住了大梁北大门,两军将士功不可没,尤其是杨颉老将军以身殉国更是彰显大梁男儿气节!圣上有旨:赐杨颉老将军谥号柱国将军,送回故土安葬,擢杨仲将军统领广远军,封归德将军;耿彦指挥使救援有功,封镇远将军,其余将领各按军衔晋升,所有战死将士誊录名姓,传檄文乡里予以表彰,免去所在家族三年徭役,其他所有战士均按军功赏赐!”

    传令郎说完,现场依旧安静丝毫没有得到表彰后的欣喜,他显然有些难堪和局促,耿彦及时站出来解围:“杨将军正是伤心时,老将军的遗体不可再耽搁了,不如杨将军先行送老将军回归故土,封居城暂交给我等,张大人以为然否?”

    “耿指挥使说的是,杨将军心境下官甚能体会,那就依耿指挥使所言了。”

    “多谢张大人体谅。”杨仲此刻就不能再不给台阶了,“封居大战刚歇,恕我等不能好好招待张大人了”,没等传令郎发言,杨仲又对耿彦说道:“今日我就打算启程送父亲回故土,七日必回,这段时日还有劳耿大哥了。”

    “言重了,你只管安心去,封居有我在,放心!”两人眼神炽热地对望着,丝毫没有顾及到传令郎,惹得他在一旁撇嘴。

    “事不宜迟,我这就出发了!”杨仲深深拥抱了耿彦之后便转身去收拾父亲的遗体,直到他骑上骏马,率领着灵车缓缓离开封居城都不曾理睬过传令郎一回。

    目送杨仲远去,耿彦挂上笑脸赔罪道:“张大人切勿往心里去,封居战后凌乱,不如末将派人护送大人先行回京?”

    “耿指挥使客气了,这儿的情况本使定当如实告知圣上!”传令郎说完甩开衣袖就头也不回的骑上马,耿彦立刻命人携带财货随后跟上,直到他们身影彻底消失在荒漠之中,方才下令“聚将将军府!”

    “圣上的诏书如今在我手上,圣上对此次封居之战大为褒奖,为此对在座诸位予以擢升。”耿彦双手持诏书庄重的说道:“广远军都尉顾浚源、安浩然擢升为致果副尉;玄甲军校尉方淇擢升为宣节副尉;校尉宣韶宁擢升为御侮校尉;百夫长司衡、师巩正渊擢升为仁勇校尉;此战中表现英勇的曹铁、谢义、凌绯颜三人擢升为伍长”。

    战斗英勇,封赏得力,每一个热血男儿都求之不得,一时间将军府中众人兴奋不已。宣韶宁首先发现了诏书中的亮点“绯颜被擢升为伍长了!”他不说则已,一说所有人都反应过来了,大梁从未有过女子担任军衔的先例,哪怕只是一个无品的伍长,可这次梁帝竟然允许凌绯颜担任伍长,这不能不说是一个奇迹。

    “果然还是韶宁反应灵敏,没错,此次圣上的诏书中的确明确封凌绯颜为伍长了,这可是豫王努力争取的结果,可是我大梁开国以来的先例!”耿彦也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

    “就绯颜的武技和胆量,哪里仅限于区区伍长啊!”司衡很是欣赏的说道:“巾帼不让须眉,这回我算是见识到了,绯颜哪里都不输男儿!”

    “司校尉赞赏凌伍长之时满眼的兴奋都快溢出来了,看来一字一句都是出自真心啊!”顾浚源打趣道,方淇立马接过话匣子“司衡从未这么直白的赞赏过谁呢,我也是第一次见,难不成?”

    “难不成司校尉心有所属了?”安浩然也不甘示弱,“一场战斗能成就一段姻缘也是美谈!”

    “哎哎,你们净瞎说!我......我只是为绯颜感到高兴......韶宁不是也......也表达的同样的意思么?”司衡瞬间脸红到了脖子根,说话都开始结巴。

    “绯颜性子要强,但也不失女子的柔情,你可要好好待她。”宣韶宁笑着托付道。

    “你!宣韶宁你.......”

    一群人取笑着司衡,欢快的气氛将不久前杨颉及两军战士的牺牲带来的伤痛轻轻拂过了。

    接下来的几日封居城开始了重建,军民合力搭建倒塌的房屋、损毁的城墙,清扫混乱的街道,埋葬亲人和战友。晚霞升空的时候,宣韶宁独自一人踏上了城墙眺望更远的北方,这是他第一次

    仔细观察北方荒原,封居城外是一马平川的平原,却因为年降雨稀少及曾经的过度放牧而变成如今的荒漠,风卷起漫天黄沙将夕阳原本的红色冲淡了些,而更远的远方是东胡人的领土,目光所不能及。

    在梁历30年的夏末,宣韶宁即将年满十八,在这样的年纪能成为从八品上的御侮校尉已经算是同龄人之中的佼佼者了。

    “宣大哥”

    一声轻呼让宣韶宁收回飘逸的思绪和远眺的眼神“胭脂是你啊”。

    “我是来告诉你我已经成功说服耿指挥使了!”

    看着胭脂明亮的眼眸,宣韶宁迟钝了一会儿终于想起之前说起的胭脂要加入玄甲军的事儿,只好换上抱歉的表情,“真是对不住你,我竟然把这事儿给忘了。”

    “宣大哥这几日也实在是太忙了,有那么多的事儿需要你去办,我这点小事自然不能再麻烦你啦!”胭脂丝毫不生气,反而安慰起宣韶宁来,“耿指挥使人真的如你所说的一样好,我只提了一句,他就答应了。”

    “这次封居城的中毒全靠你,指挥使爱才怎么会不答应呢?说起来也不过是因为你的女子而已。”

    “女子怎么了?女子就不能保家卫国了?女子就该等着人来相救么?凌姐姐不也是女子,她不是成为了伍长了,你们玄甲军中首位女伍长!”

    “胭脂妹妹说得太好了!”人未至,声先至,宣韶宁对这声音太熟悉了,凌绯颜英姿飒爽的走了过来,她身后跟着司衡。“我不仅要做伍长,我还做将军呢!当初在书院的时候,夫子就说过女子不输儿郎,一样可以建功立业!胭脂妹妹,有你在,我们玄甲军可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绯颜,你的志向我们一直都知道的,凡事开头难,有了这个良好的开端日后你的志向终究是会有机会实现的!”宣韶宁心底一直对凌绯颜这种不爱红装爱武装的女子存着一份敬意。

    “韶宁说的不错啊,我当初就看出绯颜绝非一般寻常女子,因而选择同她并肩作战!”司衡立刻接过话茬夸奖道,可惜人家丝毫不领情。

    “这么说来是你慧眼识珠了?还说我们并肩作战?要不是你技不如人,我才不会出手救你呢!”凌绯颜实话实话惹得胭脂偷笑起来,让司衡面子挂不住了。

    “怎么说话呢?当时情况紧急,若是任由那人继续屠戮我袍泽必然会动摇军心,我必须要站出来阻挡住他的凛冽攻势才将个人生死置之度外的!”

    “还逞英雄?若是正渊或是韶宁这么做我倒是认同你的解释,不过换成你,那可就另当别论了。”

    “你这是瞧不起人啊!”

    “也不知道是谁啊,在敷药的时候疼得流泪,在吃药的时候又嫌药苦!”凌绯颜挑衅的看了一眼,拉起胭脂说道:“咱们走,男人就爱吹牛!”

    “哎,你!”

    “好啦,绯颜啊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宣韶宁揽过司衡的肩膀宽慰道:“她当初在书院的时候也常挤兑我们的,她会挤兑说明她重视这个人啊!”

    司衡挑眉道:“真的?”

    “千真万确!”宣韶宁笑着拉着司衡离开了城墙回到将军府去。

    紫微暗、江山摇

    太微夺、胡虏破

    京师的一群孩子顽皮的互相打闹着,嘴里念念有词念叨着这么一段童谣随着人流跑远,刚从冷月斋走出的蔡琰敏锐的捕捉到了这一段童谣,品咂了一会儿立刻打道回府。

    “哦?有这样的童谣?”豫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莫承枫问道。

    “没错,如今京城里都在传,有些好事之人还在拆解这其中的寓意,”莫承枫回答道:“这童谣用词并不深奥,仕子们并不难猜出这其中所指。”

    “这是耿彦从封居寄回来的信件,你看看。”豫王将一叠书稿交给了莫承枫,他打开后快速浏览起来,脸色也随着书稿的内容而变得越来越凝重。

    “殿下,这?”

    “莫大人,结合这童谣你有什么看法?”

    “目标就是东宫!殿下,这书信您打算如何处理?”

    “若是让父皇看到了,只怕太子私通东胡的罪名可就坐实了。”

    “若是不上交给圣上,只怕殿下难逃牵连。”

    “也是一时拿不定主意。”

    “此事非同小可,一旦公之于众,殿下必受牵连,到时太子党难免会群起而攻之,殿下你可就深陷旋涡之中了!”

    “殿下!”张伯的声音适时的响起,“宫中公公来了,圣上召见您入宫!”

    在临走之时,豫王对莫承枫说道:“莫大人,请你立刻将书信呈交给大理寺!”

    当豫王踏进勤政殿的时候再次见到了两个熟人:陵王和蔡权。

    “儿臣参加父皇!”

    “豫王啊,起来吧,朕今日找你来,首先是你麾下的玄甲军这回是为我大梁好好的扬威了,解围封居城还剿灭了东胡那些乱军,这乃是首功!”

    “守护边疆本就是玄甲军的职责所在,父皇已经奖赏了两军将士,儿臣替将士们叩谢父

    皇!”刚刚起身的豫王再次准备下跪却听见陵王说道:“父皇,四哥可不仅仅是领兵打战还助儿臣破了贪墨石料案!”

    豫王此刻警觉起来,叩谢之后默然站在一边不发言,梁帝说道:“陵王把话说清楚了。”

    “是!回禀父皇,四哥在封居抓获了一名东胡的将领已经送至大理寺,儿臣已经会同林大人审问了此人,此人招供东胡此次动乱所用的兵器锻造石料确实来自我大梁,乃是平州所失石料无疑!”陵王说到此处停顿偷看了豫王一眼继续道:“而且此次东胡围困封居动机更是险恶!”

    “哦?陵王殿下且说说看,东胡究竟是何居心?”在一旁的蔡权搭腔道。

    “父皇,蔡相,据儿臣审问所知,这名东胡叛军是偷跑进入封居城将军府,为了偷取被四哥截获的重要物件之时被抓获的,是吧,四哥?”

    陵王将剑锋指向了自己,豫王开口道:“回禀父皇,七弟所言非虚,那东胡叛军的确是有目的而来,至于那物件乃是我军宣校尉在与东胡将军对战时在军帐中无意发现的一些书信。”

    “哦?是些什么书信竟然引得东胡叛军非要取回不可?”梁帝问道。

    “书信儿臣已经呈交给大理寺,此刻林大人应该已经过目。”

    “四哥自己没有看过么?”

    “儿臣不敢擅自翻看!”

    “四哥难道就不好奇书信中的内容?”

    “儿臣领兵打战,只为取胜!”

    “传朕旨意,立刻让林带着那些书信入宫见朕!”梁帝及时终结了两个儿子的所问非所答,“豫王可曾听说近来京城里流传的一段童谣?”

    “儿臣略有耳闻。”

    “可猜出其中的寓意?”

    “儿臣愚钝!”

    “陛下,老夫见识浅显,不如让老夫来解一解。”蔡权谦卑的说道。

    “蔡相过谦了。”

    梁帝的一句话算是同意了蔡权的请求,蔡权开始分析道:“紫微历来是帝星所指,毫无疑问就是说的是圣上,而太微则是指太子了,童谣所指即为圣上若不能把控朝局则大梁江山危矣,这说得倒是实情,我大梁有今日之强盛全靠圣上的励精图治!”

    “那后半句如何拆解?”

    “圣上请恕老夫死罪!”

    “蔡相只管说即可,这里没有别人!”

    “是!这后半句则是用心歹毒,说得是除去太子则东胡灭!”

    阿嚏!太子撩开散落在脸上的乱发揉了揉鼻子,厌恶的看了一眼桌上摆放的饭菜,怒气不打一处来,挥手掀翻了桌子,将一桌子的菜肴洒了一地,剧烈的响声引来了奴婢,两名丫鬟进入看见满地狼藉慌张的就打算跪下去清扫却被太子一脚一个踢翻在地。

    “滚!都给本宫滚出去!”

    小心伺候着喜怒无常的太子,奴婢们本来就提心吊胆,这下两名婢女吓得连滚带爬出了厅堂。这不小的动静根本逃不过太子妃的眼睛,她立刻跑了过来,随着跑动,头上的步摇也慌张的颤动。

    “殿下!您若是不喜欢,我这就让人重新做!”太子妃扶住自己的夫君这个如今披头散发、衣冠不整的东宫太子,“父皇罚我们在宫中思过,您这样若是传到父皇的耳朵里可是大大的不妙了!”

    “父皇还会在乎我么?这都多少日子了,既不让我出门也再无任何旨意下来,我还是大梁的太子么?你说,我还是么?”

    “怎么不是了!只要父皇一日没有下旨褫夺你的太子头衔,你就是当朝太子!殿下,这个时候你该冷静,表现的让父皇满意,而不是像现在这般肆意宣泄自己的情绪!”

    “不能这样,不能那样,我这个太子简直就是傀儡,还不如让父皇把我贬为庶民!”

    “殿下!休得胡说!”

    太子妃的响亮一声吼叫直接镇住了太子,收住了自己的情绪吃惊而又痴呆的看着身边这个女人,这些日子以来她也清减了不少,原先雍容华贵的服饰换成了如今的素衣、原先淡妆浓抹总相宜的脸蛋此刻显得苍白无力、原先高耸而装点无数金钗的发髻已经换做了散发。太子有些心疼的伸出手来抚摸她的脸蛋,不如之前细腻了,可眼睛中闪着火光,她是堂堂太子妃啊。

    “曦茹,是我亏欠你了......”太子语调变得难得的温柔,“整个府上上下下都靠你打点,可我没能回报你什么。”

    原本发怒的太子妃隐约开始噙泪“殿下,您就是曦茹的天、曦茹的地,曦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殿下。殿下若是真心珍惜曦茹的付出,那么此刻不要放弃,好不好,答应我?”

    太子点点头说道:“我会改的,我绝对不会放弃的,绝对不让那些小人得逞!曦茹,你怎么说我就怎么做,争取早日让父皇看到我的悔过之意,本宫可是大梁的太子!”

    终于,太子妃忍不住眼中的泪了,她扑进太子的怀中喏喏说道:“这才是曦茹心中的太子殿下!”

    太子抱住太子妃,轻抚她的后背,继而说道:“来人啊,本宫要书写悔过书呈给父皇!”

第七十章 天心难测

    “臣林见过陛下,吾皇万岁........”

    “好了,繁文缛节都先免了,豫王说他将一些书信交给了大理寺?”

    “确有此事!今早臣收到了这些书信,因为牵扯到之前的贪墨石料案,臣就阅读了。”

    “书信你可随身带着?”

    “臣带着”

    “呈上来!”

    梁帝接过贴身太监呈上的书信,看了看大殿中的几人后随手翻开一封开始看起来,脸色从疑惑渐渐变得冷峻,随着书信阅读的深入,面容已经换做了肃杀,站在大殿之中的四人都觉察到了梁帝的变化,而大殿之中的氛围也跟随着梁帝的情绪而开始沉降,等到梁帝合上最后一封书信之时,大殿中的气氛已经降至冰点,每个人似乎都能从毛发末端传来的寒冷之中感受到事件的严重性,然而面对着一言不发的梁帝谁也不愿意率先打破沉默,谁也不知道打破之后会有如何的下场,龙之逆鳞历来不可触碰。

    “林,你已经将书信全部看过了?”最后还是梁帝开口了,他这一开口更是让周遭的气氛更为肃杀。林此刻必须说话了,他咽口水后强作镇定“回禀陛下,臣已经看过了。”

    “你是如何看待的?”

    “书信内容目前尚不能断定属实,臣觉得暂不可依据书信内容来判定事件。”

    “每一封信都有印章,这难道能作假?”

    “这.......”林显然被梁帝的这一问给难住了,一时间尴尬不已,梁帝却不再理会他,转而问豫王道:“你说你手下的人是拼命抢回这些书信的,东胡人本想要将其毁掉或是带走?”

    豫王表现的比林要沉着不少,他稳重的回答:“回禀父皇,是儿臣军中的宣校尉在与东胡人战斗中抢回的,那东胡将军在匆忙撤退之时依旧想要带走这些书信。”

    “你们都退下吧,朕乏了,摆驾绮罗苑!”

    崔公公立刻捏着公鸭嗓喊起来“摆驾绮罗苑!”梁帝丝毫不在意在场几人的感受,徒留下四人呆呆的跪望梁帝离去。

    “林大人,你看过书信,必然知道究竟是什么内容惹得父皇如此吧?”陵王忍不住开口问道。

    林混迹官场多年,凭借今日梁帝的表现他已然明白此事的难处,为难的说道:“陵王殿下恕罪,在未确定证据真实性之前,微臣不可妄言。”

    “本王可是奉旨调查石料贪墨案的,怎么,连本王都不能说了?”陵王有些愠怒,蔡权解围道:“陵王殿下您查案的功劳圣上都看在眼里,显然这些书信内容暂时不宜对外公布,林大人也是好心呢。”

    “姑且信一回蔡相了!”陵王抬脚便走,林感激的向蔡权行礼之后也随后离开,而豫王从一开始就不想掺和在其中,早在他们之前就已经大步的离开了勤政殿。

    “去太子东宫!”已然端坐在龙撵上的梁帝发话了,崔公公立刻吩咐道“摆驾东宫!”龙撵在勤政殿大廊里调转了方向。到得东宫,崔公公从一名内侍口中得知太子在后花园,梁帝满脸肃杀、怒气冲冲的朝后花园大踏步走去,沿途的太监宫女慌忙跪下,在崔公公示意下无人敢出声。

    此刻的太子正与太子妃在后花园喝茶散心,太子将一壶玫瑰雪蜜酿倒入太子妃的茶盏中,满眼柔情的端给眼前人。连日来这是极为难得的状态,之前的时日太子不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发闷火就是通过责打家奴来发泄自己的不满,就连太子妃的房间都甚少去,今日这般的温存已经是大出太子妃意外了。

    太子妃接过茶盏的时候是满心的欢喜,轻轻移开茶盖正欲抿上一口,却见到梁帝出现在太子的身后,吓得太子妃急忙放下茶盏即便是茶汤溅到了裙子也来不及在意。

    “父皇!”

    随着太子妃的叫唤,太子转头,意外的视线撞上了凌冽的视线,慌张起身,一边行礼一边解释:“儿臣不知父皇驾临,该死的奴才也不通传一声,父皇恕罪!”

    “是朕不让奴才通传的!”梁帝的声音听起来很是冰冷,“朕今日来是为了父子之间的事儿。”

    梁帝此话一出,崔公公立刻恭顺的退出了,太子妃有些担心的看了看太子,终也是无奈起身离开,后花园中只剩一对父子。

    “太子,此刻已无外人,你起来吧。”

    “多谢父皇!”

    “朕记得你是梁历八年被立为太子的,那时你尚在舞象,英气勃发,双目炯炯却又清透无暇,就和文瑾一般孑孑独立、不染尘埃。你是嫡长子,朕这些年一直悉心培养,就是希望有朝一日你能再振我大梁的国风。”说到这些,梁帝抬头望着天空仿佛回到了过去,脸上挂着回忆时的温柔和甜蜜,可当他收回目光看着站在自己跟前的儿子的时候所有的温柔和甜蜜都烟消云散,“朕实在想不到你变成了今日的模样,如此这般,让文瑾如何能瞑目!”

    太子早就听出梁帝语气不对,此刻只能跪下“儿臣自知辜负了父皇的期望,闭门思过的这些日子儿臣一直沉心寡欲品读圣贤书,儿臣已经知错了,还望父皇息怒!”

    “你知错了?说来朕听听,你究竟错哪儿了?”

    “儿臣首错就是不该妄议父皇,不顾身份肆意发泄,儿臣......”

    “区区妄议又算得了什么,你都打算联合外力武力

    篡位了!云懿啊,朕当真是小瞧你了!”

    “什么?父皇......您说儿臣......篡位?”太子被惊得有些口吃了“是何人污蔑,父皇您千万不可受人蒙蔽啊!”

    哗!一堆书信被梁帝摔在了太子面前,太子慌乱的随意抽出一封书信开始翻看起来,越看越是心惊,直到拿信的手开始颤抖,脸色煞白,极为艰难的抬头看向梁帝“父皇!儿臣冤枉啊,父皇!儿臣绝对没有串通东胡啊!”

    “那书信上的太子府印章如何解释?”

    “这,儿臣.......”

    “朕问你,平州的石料究竟是不是你授意挪用后贩卖给东胡的?”

    “儿臣,儿臣.......”

    “说实话!”

    “是,是儿臣干的,儿臣是想将从中得到的银两供给属军平安军.....”

    “我大梁石料历来不可出口给他国,这你难道不知道么?!”

    “儿臣知错了!儿臣确实不该如此的,可是,可是儿臣绝对没有私通外国啊,父皇!”

    “当初在大殿上朕问过你,一个太子府掌书如何能在此种大事上擅作主张,朕就已经怀疑你了,可是你是我大梁的太子,朕始终不相信,没想到啊,你将石料卖给东胡让敌军拥有了上好的兵刃再谋划让东胡人围困封居以实现你借力篡位的第一步,你真是朕的好太子!”

    “不是的,父皇,儿臣绝地没有和东胡窜通啊,儿臣也不知道这些书信怎么就盖上了印章!”

    “太子属军历来都由朝廷支付军饷,何时需要你太子府单独来支出了?朕看来,你是对内武装属军,对外联合外敌,所求的不就是坐上龙椅吗!若不是老四截获了这些书信,朕到如今还被你蒙在鼓里!”

    “老四?不是的,父皇!”

    “朕就是太相信你了,这么多年了,朕竟然都没能发现潜藏在朕眼皮底下的谋逆之心!事到如今,你还不肯老实交代,根本就没有把君父放在眼里,真是无药可救!”

    梁帝的双眼因为情绪的激动而变得通红,整张脸覆盖着冰霜,即便是烈日都难以融化,狠狠瞪着跪在地上的儿子,听着他的辩解,看着他的哀求,梁帝心中涌上难以言状的厌恶,奋力甩开抱住自己腿的太子,恼怒的离去。走到东宫宫门处,梁帝下令道:“将东宫中所有宫人打入大理寺,由御林卫把守,不准任何人进出,违者格杀勿论!”

    在接下去的几日,大理寺日夜灯火通明,三日后,梁帝在偏殿私下召见了林,看完林呈上的供状,梁帝闭上了眼睛,略微疲倦的吩咐道:“你先下去吧”。林离去的脚步声渐渐远离,可是没多久,梁帝耳中传入了缓缓走进的脚步声,梁帝未睁开眼,皱起眉不耐烦的说道:“朕不是让你退下了,还有什么事!”

    “父皇.......”

    一个清新,温柔中又带着几分畏惧的女声传入了梁帝的耳中,这声音太熟悉了,梁帝睁开眼看见云萱公主站在自己的面前。对于这个最小的且是唯一一个陪伴在身边的女儿,梁帝表现出来的是慈父的形象,他伸手拉过云萱让她坐在自己身边,轻柔的问道:“你怎么来了?”云萱此时身着一袭玫色长裙,在梁帝的牵引下挨着坐下了,即便眼前这个男子在万人面前是高高在上的帝王,但是在她看来不过是一个父亲,一个鬓角生华发的父亲。

    “父皇,可是为了大哥的事儿烦忧?”

    “别提那个逆子!”

    “父皇,不论世事如何沧桑变换,血脉亲情是永远改变不了的,也许功名利禄会模糊一个人的眼睛,但儿臣始终以为蒙蔽不了父子亲情,大哥绝对不会有谋害父皇的心思的。”

    “你啊,总是这么单纯,皇权能让一个人冷酷到何种地步,历史教训难道还不够么?不过,萱儿能有这份护手足的心肠,父皇很是欣慰,可惜你的那几个哥哥不能体会到你这般的良苦用心。”

    “父皇,哥哥们身处朝廷之中,很多事也是身不由己的,云萱女儿身自然难以深入体会,可是云萱只希望我们一家人能永远在一起。”

    看着女儿清澈的眼神,梁帝内心最柔软的地方隐隐作痛,不禁伸手抚摸云萱的面颊,云萱适时将原先藏在衣袖中的折子画拿出来,梁帝摊开一看,画中人正是已故的文瑾皇后,她的眉目依旧,淡淡的浅笑,伸展的腰肢,随风而起的衣袂恍如当年,梁帝忍不住用手指轻轻在画纸上拂过,仿佛故人重生,梁帝新生安慰,苦苦的笑道:“文瑾啊,这么多年了,你还是当年的模样,可惜,朕已经老了.......”

    云萱用手挽住梁帝的肩头,将自己的头枕在梁帝肩膀上,手握住父亲颤抖的手,父女俩就这样相互依偎地坐在窗口,任由晚霞将流光溢彩洒在身上,任由晚风吹动银铃叮当作响,父女俩仿若入定,此刻不再牵扯天下,心中唯有亲情。

    冷月斋最为隐秘的厢房内,言柯冉背对着房间站在临窗的位置说道:“皇上已经下旨以通敌罪将吕延会、周训良及那东胡叛将公开处斩,所有东宫宫人均被处死。”

    “那对吴氏父子如何处置呢?”戚婉彤问道。

    “这就不得而知了,我只听说吴家已经被全族抄家。”没等言柯冉说完,叶凯抢话道:“事关皇家颜面定然不会公开审判的,这会

    儿只怕已经被秘密的处置了。”

    “我们应该更关心下当朝太子吧?”苏浅轻呷一口茶水继续,“哦,我口误了,如今应该改口称呼信王了。”

    “贪墨石料案背后就是信王,皇帝明知道内情却加以袒护,反而重罚了东宫宫人!”戚婉彤义愤填膺。

    “哎,婉彤说言不错,不过我们这皇上向来宠爱这嫡长子,会做出此番举动倒也不意外。”叶凯说道。

    “不管如何,也算是小惩大诫了。只不过这样一来,太子之位空虚,几方实力又该蠢蠢欲动了。”苏浅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难不成你以为之前就无人觊觎东宫之位么?只不过这下由暗中角力变为明暗同时角力了!”叶凯对几人说道:“皇权的争夺历来都是用血来书写的,我们该关心的是百姓。”

    “叶师兄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戚婉彤问道。

    叶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以我们皇上的性子,东胡人这么一闹,难道大梁会善罢甘休么?”

    “你是说......”言柯冉瞪圆了眼睛,不敢说出心中所想,他看了看周边几人也是同样的惊讶表情。

    “婉彤啊,你该给韶宁送个口信去了!”叶凯不在意几人的意外。

    豫王府中,豫王紧锁眉头,他不知道自己方才在承元宫的大殿之上为何被梁帝训斥一句之后再未开口反驳,任由这军机大事草草定论,究竟是为何?难道是因为听见太子被贬为信王之后么,自己完全不记得在梁帝宣布这个消息的时候,全场文武大臣的表现,只记得自己的内心突然紧紧收缩了一下,那种感觉像是被人用手挤压了胸口之后又迅速放开之后濒死又复活的错觉。

    “殿下”裴正豪轻轻提醒道。

    豫王的思绪被拉回现实“这是父皇亲自下的旨意,此番东征是板上钉钉了。”

    “东胡人在夜龙水之东,毫无疑问,我军将是长途奔袭,仅凭我们玄甲军力有不逮啊!”

    “我明白你的顾虑,这次父皇调动了三军,除了我们玄甲军还有广远军和赤尾军,粮草交由护粮军负责,由我统帅三军!马匹、铠甲、兵刃等一律军需物资均有兵部全权提供!”

    “殿下,这场战胜负难料,您要一力承担了。”

    “父皇亲自下旨的,绝无回转的余地,这次东胡叛乱惹恼了父皇,父皇决意要给东胡一个教训以让周边诸国明白敢挑衅大梁胜算几何,此战再难也必须要有成果!”

    “末将一定全力追随殿下!”

    “正豪,安排一下吧,两日后我们出发回夜苍!”

    扑棱棱,信鸽从宣韶宁手中翱翔入空中,随着信鸽消失在天际尽头,宣韶宁被信中内容困扰,若是叶凯猜的没错,那么大梁决定对东胡用兵,自己也暂时回不去夜苍城了,可是玄甲军因为军制所限,统共也就十万人,漠北不可不守,能投入战斗的不会超过六万,区区六万人深入敌后进攻东胡简直是凶多吉少,豫王会答应么?

    “韶宁,又一个人发呆呢!”

    “正渊啊,我刚收到了叶凯师兄的信鸽,信里说......”

    “信的内容暂时再说吧,指挥使聚将了,我们赶紧吧!”

    师巩正渊和宣韶宁到达将军府的时候,耿彦、方淇、顾浚源、安浩然、司衡和凌绯颜都已经在场了。耿彦见将领到齐开口说道:“圣上已经下令要对东胡开战,由豫王殿下统领玄甲、广远和赤尾三军,不日豫王殿下、杨仲将军和沈咏年将军都会齐聚封居城,粮草也会到达,我们需要做好准备!”

    果然!宣韶宁惊讶的不仅仅对东胡用兵是被叶凯猜中了,更是惊讶不仅是玄甲军,连广远军和赤尾军也要参战了。离开将军府之后,师巩正渊说道:“你方才说叶凯师兄来信了,信中可是提到了大梁对东胡用兵?”

    “被你猜到了!”宣韶宁对师巩正渊揣度的本领从来不觉得意外。

    “你的表情就说明了一切。”

    “我现在还做不到在自己信任的人面前隐藏情绪,不过叶凯师兄也没有前全猜对,他毕竟没有料到会是三军合力。”

    “广远军倒也罢了,玄甲要镇守漠北防着西凉,赤尾镇守安南防范下唐,如此调兵若是被他国抓住机会岂不是很危险?”

    “既然决定对东胡用兵,那想来边境的安排已经被朝廷考虑进去了吧!”司衡插嘴道,自从封居一战之后他总爱跟在凌绯颜身后,因而也就和宣韶宁等人慢慢走近了,“以大梁的军力,以玄甲军和赤尾军的战绩,想来邻国也不敢随意动武,况且除了两军,大梁还有别的大军可以及时救援,你们就放心好啦。”

    “司衡说的也有道理,我们现在该考虑的是如何对东胡开战,毕竟东胡在夜龙水以东的群山峻岭里,我们对地形并不熟悉。”凌绯颜说道。

    “也算不上完全不熟悉,记得我们曾在书院临渊阁里看到过关于东胡的地形地貌的记录,兵部一定会有作战地图的。东胡人暗设陷阱害了我们多少袍泽,这次要他们血债血偿!”

    师巩正渊的眼里难得出现暴戾,可想而知袍泽的牺牲也给了他很大的触动,宣韶宁又何尝不是呢?东胡那个矢拔的嚣张气焰以及他身边的那个神秘高手的冷酷都让宣韶宁从心底开始支持此次东征。

第七十一章 东征灭胡

    梁历30年 初秋

    封居城外的草场由夏季的翠绿在不知不自觉间被黄色所替代,封居城已经闹腾了大半月,四万玄甲军、六万赤尾军及十万广远军集结在封居城外。东征统帅是豫王,左军统领是广远军将军杨仲,右军统领是赤尾军将军沈咏年,中军统领是玄甲军指挥使耿彦,左军镇抚卫指挥使冯褚、武功卫指挥使顾鸿、腾龙卫指挥使江笑愚;右军左衔卫指挥使何云柯、左武卫指挥使陆文轩;中军金甲卫指挥使耿彦、寒刀卫都尉夏峻茂。三军精锐大部都集结于封居城,足可见梁帝对东征的重视,浩浩荡荡的二十万人的军队,军需补给相当的重要,为此朝廷派出了司马军曹韩炳亲自押运粮草。

    “封居城外五十里处就是夜龙水,是大梁和东胡的界河,入秋之后迎来了涨水期,我们东征的第一道关就是如何安全让大军渡过夜龙水,毕竟仅仅二十里开外就是东胡第一座城池乌垒城,守将是莫护,根据斥候回报城内约莫有驻兵五万。”面对着沙盘侃侃而谈的是何云柯,一身乌金铠甲衬托出精壮的身材,相貌端正,刚过而立,说话沉稳有力。

    豫王很是赞同“我们陈军在封居已经接近一月,东胡不可能不知道,作为第一关他们一定会全力阻击我们渡河的,那时是我军战斗力最弱的时候。”

    “末将以为先派出弓箭手保持对夜龙水对岸的压制,工兵抓住时机泅水搭建浮桥,除此之外别无他法了。”说话的是江笑愚,相对于何云柯,他年长一些,窄长的脸颊上一对吊眼显得很是精明,作为腾龙卫指挥使他有着丰富的实战经验,说出的话也有分量。

    “没错,除此之外的确也是想不出别的法子了,若是等到明年开春,那时夜龙水就进入枯水期,我军渡过就容易许多了,只是圣上太过心急了。”陆文轩是在场所有指挥使中最为年轻的,说话也是直来直往,如此性子定然在朝中很难被容下,可是宣韶宁打心底里就是喜欢和这种年轻有为、直肠子的人交往。

    “陆郎将还是这般快人快语!”镇抚卫指挥使冯褚作为最年长的,云鬓已然霜染,额头和眼角的皱纹仿若是刀刻般记载着岁月的流逝,年近六旬却中气十足。“作为军人以服从军令为职责,圣上既然已经下旨,我等只有全力以赴!”

    “冯郎将说的是!”豫王很是尊敬这位老郎将,虽然军衔不高,但经验丰富且忠心谋国,“就按照何郎将的计策行事,明日寅时开始渡夜龙水。”

    “将军,计策是末将提出的,就由末将率军首先渡河!”面对何云柯的主动请缨,豫王重重的按了按其肩膀以示赞同。

    梁历30年九月初七的凌晨,寅时,夜龙水的西面乌压压的出现了一支军队,虽然人数众多,可是全军静寂无声,借着夜龙水水面上弥漫着的薄雾,工兵营率先下水,工兵们将木板扛在自己肩上,一边将木板快速头尾衔接,一边用由水油浸泡过的藤条将临时搭建的浮桥固定住,每隔八个工兵的位置在水下打下一支木桩以此来加固浮桥。

    豫王一身戎装骑在战马上,身边分别是三军的诸位将领,宣韶宁身为校尉此刻正站在队伍前端屏住呼吸看着工兵营将浮桥一寸一寸的向着夜龙水对岸延伸,在他身旁和身后不远处,师巩正渊、司衡、凌绯颜以及二十万大梁兵卒站立着,一动不动。

    入秋后的荒原气温已经开始下降了,这个时刻正是黎明前最冷的时候,可是所有的将领和兵卒丝毫不受寒冷的影响,他们全神贯注注视着工兵。训练有素的工兵营不负众望,短短半个时辰,浮桥已经接近夜龙水的中央了。未及天亮的夜空也恰巧在这时出现了一个光点,很快光点变得越来越多,不一会儿半边天空都已经被无数的光点布满了。

    敌军进攻了!对岸的东胡军队对大梁发动了进攻,漫天的光点是被点燃的箭簇,箭雨很快就抵达了正处在半渡位置的工兵们,手无兵刃的工兵们根本无处可躲,惊恐中看着带火的箭头戳进自己的身体,一时间喊叫声不绝于耳,眼看着袍泽被射死后随水飘走,更多的工兵只能一边向后退一边尽量将自己藏在浮桥之下期盼能逃过一劫,更多的箭簇射在了浮桥之上,很快浮桥就开始燃烧。

    “弓箭手列队!放箭!”

    在号手的呼喊之下,大梁的更为密集的箭雨开始了反击,一轮过后,第一批弓箭手退下,第二批弓箭手立刻补位,依次射击,保证箭雨一刻不停的朝着敌方阵营中射去。策略奏效了,很快对岸传来了东胡士兵们的哀嚎和呻吟,射向浮桥的箭明显减少了,工兵营抓住机会立刻补充人手加快搭建浮桥的速度。

    为了保证浮桥的搭建,大梁军队早已经做好了准备,箭矢的数量是远远多于东胡军队的,在一刻不停的箭雨覆盖之下,东胡根本没有反击的力量,工兵营终于在开战后不到半个时辰将浮桥成功搭上了夜龙水的

    对岸。

    何云柯大吼一声,率领着一万左衔卫率先冲上了浮桥进而踏上了东胡的土地。在箭雨渐渐停歇之后,东胡人立刻发动了地面战斗想要趁大梁军队立足未稳之时将其打败。莫护亲自上阵鼓舞士气,一时间东胡军队冲到了夜龙水边对刚刚踏上土地的大梁军队展开凌冽攻势。

    何云柯使的是一柄七丈长的银枪,骑在马上很好的将银枪的威力发挥出来,一枪就刺穿了两个冲上来的东胡士兵,将两具尸体甩开之后一个抡圆将靠近战马的敌人狠狠扫开数步之外。接二连三过河的大梁士兵加入到战斗之中,凭借着默契的配合以及个人的武技,大梁军队将战斗圈缓缓扩大。

    “绝对不能让敌军度过夜龙水!”东胡守将莫护声嘶力竭的吼道,在矢拔的号召之下更多的东胡士兵冲进了战斗圈,而另一些东胡士兵则再次拿起弓箭冲着浮桥开始射击,但很快就被对岸的更密集的箭雨给牢牢压制了。随着过河的大梁兵卒的数量不断增加,何云柯也是越战越勇,左衔卫在他的鼓舞下更是奋力杀敌,战斗圈以更快的速度朝着东胡人扩展开去。

    呜呜的乌笛声在夜龙水对岸响起,东胡士兵出现了撤退的迹象,莫护率领着残兵朝着乌垒城不断后撤,何云柯立功心切,立刻率领人马追击。这一幕豫王看在眼里,面无表情,很快江笑愚率领腾龙卫、冯褚率领镇抚卫分别渡河加入战斗。

    “耿彦!”

    “末将在!”

    “率领金甲卫守住浮桥,护住大军退路!”

    “是!”

    工兵营开始修复部分被烧毁的浮桥,耿彦带着一队人马渡河守住了东胡一边的桥头,对岸的战斗声音不绝于耳,从寅时开始直到辰时才渐渐减弱。宣韶宁踮起脚尖瞪大双眼见到对岸出现了左衔卫的兵卒,其中一人身披黄色铠甲骑马来到夜龙水岸大声呼喊道“乌垒城已经拿下!”

    短短几个字让夜龙水这边的所有人紧绷的神经瞬间松弛了下来,豫王总算露出了一丝微笑,未参战的士兵们齐声呼好,首战的胜利极大的鼓舞了士气,已经参战的兵卒很以自己为荣,未能参战的磨刀霍霍。持续了几个时辰的战斗,大梁联军付出了伤亡不到一千人的代价就夺取了东胡在夜龙水岸边的乌垒城,这为接下去深入东胡作战打下了基础,让大梁军队在东胡地界有了据点。

    “东胡的战力不堪与我军相比,将军,我们趁热打铁继续进攻夺取乌垒城八十里外的新雅城!”回到大梁地界之后,取得首战胜利的何云柯显得很兴奋,对于接下去的战斗也是信心十足,于是乎积极的谏言道。

    “此刻军心团结,的确是一鼓作气的好机会,不过东胡人战斗力即便不如我军也绝不可以掉以轻心!”年长的冯褚更为谨慎,“新雅城距离乌垒城不远,但是这途中是从荒原向森林过度的阶段,此刻新雅城一定已经收到了乌垒城战败的消息,难保他们不会在半途埋伏。”

    “而且根据目前我们所知的,新雅城的守军达到十万,此城城高垒深,易守难攻,接下去只怕是一场恶战!”夏峻茂赞同冯褚的意见。

    “新雅城必须要拿下,不然首先我军绕路就需要多出两日的时间,且留新雅城在我军身后无疑是一个不安定因素。”江笑愚站在何云柯一边,认为必须先攻下新雅城。

    看着几位主要将领面对接下去的战斗策略莫衷一是,师巩正渊看了看沙盘后开口道:“各位,从沙盘上来看在距离新雅城东南五十里处也有一座城池,”所有人均被师巩正渊的话吸引,将目光投向了沙盘上标记着“戎弥”的小城池。

    “这里?”一直没有发言的武功卫指挥使顾鸿仿佛受到了启发“此城恰好建在两道山脉之间,越过此城就是一马平川的平原非常有利于骑兵奔袭,进出这片森林的唯一通道就在这座城池的脚下,这位校尉好眼力!”

    师巩正渊朝宣韶宁眨眨眼,后者立刻脑中闪过了一道闪电“哦,末将倒是有一个主意,说出来让大家探讨!”在得到豫王的肯定之后,宣韶宁说道:“我们的关键在于夺取戎弥城,在这之后才有利于大梁骑兵驰骋,那么对于新雅城我军未必非要通过战斗来攻取而是可以围而不攻使其不能向外传递消息也不能出兵援助戎弥城即可。”

    “对啊!围困新雅城直到弹尽粮绝,到时我军再拿下就轻松很多了!”司衡首先反应过来,兴奋的叫道:“不过这样一来就需要兵分两路了。”

    “宣校尉此计甚好!”豫王赞许的表扬了宣韶宁,“我军就兵分两路,一路佯攻新雅城目的就是将其围困住,另一路强攻戎弥城,务必将其拿下!”

    在豫王的安排下,沈咏年率领左衔卫和左武卫围困新雅城,杨仲率领武功卫、腾龙卫和寒刀卫、金甲卫进攻戎弥城。开战首日即拿下乌垒城对三军将士是

    极大的鼓舞,仅仅在休息一个时辰之后,大军即开拔奔赴第二战场。新雅城建在丛林之中,赤尾军大张旗鼓行军到达城下即开始迅猛攻城造成势必要拿下的样子,而广远军和玄甲军趁乱跨越山脊绕开了新雅城直扑戎弥城,兵贵神速,十五万大军各自携带干粮,绝不埋锅造饭,日夜不停奔袭,终于在第二日的晌午抵达了赤鬼谷。

    “撇开战争不说,这赤鬼谷的名字虽然难听,可是风景实在是一等一的美啊!”司衡面对眼前的风景不禁感慨,不用刻意附和,在场其他人也是同样的感受。

    赤鬼谷两岸夹壁,岩石呈现出血红的颜色,从峡谷顶端到谷底落差超过百尺,峡谷底部有溪流淙淙流过,覆盖满谷的脆嫩草地和葱茏的树木,尤其是遍地的野花吸引了成群的蜂蝶流连其中。赤红的绝壁搭配上青葱的谷地和蔚蓝的溪水,好一番世外美景,若不是因为战争,不少人都想卸下铠甲,用清水洗去身上的污渍,躺在草地抬头看看蓝天,美哉美哉。

    “我想就是因为这血红的岩石才会被称作赤鬼谷的吧!”凌绯颜毕竟是女儿家,面对美景耐不住心生向往,原本严肃的表情此刻在午后阳光照耀下变得分外可人,看得一旁的司衡眼都直了。

    “你只说对了一半!”安浩然不知何时来到了身边,“你所说的不过是‘赤’的来源,却少了‘鬼’这部分的解释。”

    “安都尉,你倒是给解释解释呗!”司衡饶有兴致地问道。

    “谷地里的美景大家都看到了吧,美则美矣,可惜却是个毒窟,就拿那溪水来说,你们不觉得此刻远看显得太过蔚蓝了么?”见到众人点头,他继续道:“那是因为溪水有毒,你们往东南方向看,看见远处那个半断的山峰了么?”

    顺着安浩然的指向,几人朝那方向看去,在他们脚下的山丘不远处有一座算不上高耸的山峰,山顶仿若被人用刀切割了一般呈现平平的走势,难怪安浩然会称呼其“半断的山峰”。

    “此溪水就是发源自那座山峰,据说那山峰的顶端有一个巨大的湖,湖水也是这般蔚蓝,从山峰流出到达这个山谷,溪水对人畜毒害极大,若是喝下一口,不出半时辰便会毙命。而那些受溪水滋养多年的草木同样含毒,误食或是被刮伤下场也是一样的。”

    “这.......”司衡不敢相信的瞪大了眼睛。

    “您又是如何知晓的?”师巩正渊问道。

    “我生在封居城,自小就开始接触东胡人,同东胡人做些小生意,其中不乏草药,说起来应该是毒药,可他们偏偏是某些方子的君药,想来胭脂姑娘一定清楚吧。”

    安浩然突然将话题抛给了一直跟随在宣韶宁身后的胭脂是所有人都始料不及的。自从胭脂的方子救了封居城的军民之后,她的能力已经得到了三军将士的认可,因而此次东征虽然宣韶宁不同意,可她还是说服了三军统帅成功跟随着大军来到了东胡地界,宣韶宁始终不知道她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看到有人点到了自己,胭脂站出来说道:“安都尉说的没错,此刻我们站在山丘之上向远处眺望,仅仅是目力所及的地方我就看到了几种中原难觅的毒草,那个一支茎上开着七朵紫色小花的叫做七紫断魂草;在它边上个头高挑,在顶上开出一朵硕大的橙黄色盘子状的花对的名为笤子丝,仅仅这两种就价值不菲。”

    “你不是说是毒草么,怎么还价值不菲了?”司衡充分发挥好问的秉性。

    “因为他们分别是两个常用方子的君药啊,紫金草膏中的‘紫’就是七紫断魂草,另一个雪笤四致汤中的‘笤’指的是笤子丝,这两个方子可是经典,分别是治疗外伤和理气调体的圣药,况且这两种毒草都是两个方子之中的君药,中医用药讲究君臣佐使,它俩的地位可想而知了吧!最最难得是这两味毒草在中原不出产,这下你明白了价值不菲的意义了吧!”

    听完胭脂的讲解,所有人都恍然大悟,宣韶宁亦是赞赏不已。安浩然说道:“带上胭脂姑娘真乃是上上策!”听到安浩然的表扬,胭脂很是骄傲的挺直了腰肢,对着宣韶宁使了个眼色,惹得宣韶宁摇摇头微笑。

    “我们弄明白了这峡谷的名字来历,也知道了这峡谷背后的潜藏的危险,可大家更要注意的是在峡谷顶端的那个城池。”师巩正渊将手朝着峡谷中间指去。

    戎弥城建立在赤鬼谷中间一个高起的山丘之上,赤鬼谷整体犹如两个开口朝外的喇叭,喇叭的尾端相互连接,而喇叭的开口分别朝向两边,造就了谷口开阔、谷中心狭窄的地形,戎弥城就建在峡谷中间最为狭窄的高地之上,死死扼守住了咽喉要道,赤鬼谷两侧的山峰陡峭异常,因而军队想要通过峡谷只有中间这一条道,东胡人选择在此处建立戎弥城可谓是极具眼光,戎弥城可以算是易守难攻的典型。

第七十二章 水漫赤谷(上)

    “所以,目前我军的问题就在于究竟如何才能攻下戎弥城?”杨仲站在山丘高处眺望不远处的戎弥城发问。

    江笑愚分析道:“我军只要进入谷口就会被敌方哨兵发现,而从此地去谷顶这一路向上攀爬不但毫无遮掩的地方,完全暴露在敌军的刀口之下而且这山势之陡就算徒手攀登就已经颇有难度,更遑论防御。”

    “照你这么说,我军是拿不下戎弥城了?”杨仲相较于其父亲还是欠缺一些沉稳的气候,此刻已经眉头微蹙,有些不满了。

    耿彦劝道:“杨将军,江指挥使说的是实情,这地利已经是被东胡人给占了,可我们有人和,如今差的就是天时了。”

    “哦?这么说来有谋划了?”杨仲怀着希望的看着耿彦,后者只好解释道:“末将暂时也没想出好的攻城计划,末将建议先让我军原地修整,至于攻城还得从长计议。”听到这里,眼里涌现出来的激情瞬间消逝,杨仲挥挥手“就依你,先让大军原地休息!”

    “那我们究竟要如何才能攻城呢?若是直接冲锋无疑就是去当靶子的。”司衡面对着东胡人占据的地利,有些惆怅。

    峡谷两侧陡峭异常,天然形成了戎弥城的屏障,除了谷地这一条路再也没别的路可走了。”安浩然给进攻策略算是定了“主基调”。

    “若是这样,即便有盾牌有铠甲也是扛不住东胡人的一轮一轮的射击的,我军从谷地一路行进简直就是给了敌人练习打靶了!”凌绯颜着急的说道,司衡却因为对方赞同自己的观点同时还重复了一遍很是得意。

    “那倒未必!”宣韶宁面对几人询问的眼神,忍了忍,终是将内心的想法说出来,“既然那座山峰是溪水的来源,既然安都尉说那湖水水量极大,那么不妨就让湖水来冲开我军前进的道路!”

    从杨仲那儿回来的路上耿彦无意间看见了几人在对着远处的戎弥城指指点点,其中几人都算是自己麾下的得力干将,因而打算加入进去听听手下人的意见,一走进就听见了宣韶宁的主意,立刻喊了一声好。

    “耿指挥使!”

    “宣校尉,你方才说引水灌城倒是可行!”耿彦正愁想不出攻城的主意。“可是你所说的引水来源是远处那座山峰,那么有两个问题,其一水源是否丰沛,能否起到预期的效果我们都不知道;其二那山峰能否被挖掘出缺口引水也是个未知数。”

    “能否解开这两个问题,在这儿讨论于事无补,去那座山峰上一探究竟不就全明白了。”师巩正渊提议道。

    “嗯,这的确是个办法,我加入!”司衡表示支持,可宣韶宁却看着耿彦难以表态。耿彦看出了宣韶宁的顾虑,说道:“斥候的任务就是替大军探明前路的情况,这回你们几人就担任一回斥候吧,探明情况然后活着回来,杨将军那儿我自会说明。”

    有了耿彦的首肯,几人立马消除了顾虑,回头开始做起准备。虽然胭

    脂苦苦哀求,宣韶宁还是没有同意她一同前往,而是让谢义帮忙照看,他同师巩正渊、凌绯颜和司衡走出营地之时远远就看见安浩然站在前方,不等几人问询,主动说:“在这军营中找不出能比我更熟悉地形的人了,若不是我解释你们都不知道有这么个山顶湖泊存在,所以带路非我莫属!”

    从大梁军队驻扎的营地向东南方向行进三十里就到达了那座被削去顶端的山,山峰算不上高耸,山势也算不上陡峭,几人爬起来并不太费力,唯一困扰几人的就是这脚下的山石很是脆弱,往往一脚踩下就碎裂开成为一堆土石,且情况越往上越是明显。

    经过数个时辰的攀爬终于到达山巅,果然如安浩然所说,山口是一望无垠的蓝色湖水,不管是在山脚还是在军营方向看过来所有人都会以为这不过是个不高耸也不广阔的小山,直到站在山巅才明白人的视角是存在多大的误区,眼前这碧波万顷的湖面在微风吹拂下波光粼粼,倒影着周围的古树和野花,这世外美景能荡涤人的心灵。

    “若不是说湖水有毒,此刻真想跳进湖水里好好嬉戏一番!”司衡面对别样景色也不在意别人的看法,心里的想法脱口而出,然而没有人会挤兑他,因为这是所有人的共同想法。幽深、清澈的湖水有一种消磨人斗志的魔力,看着倒影中的自己,难免会衍生出一种避世的想法,不再困于俗世的蝇营狗苟,择一心爱之人定居在此,逍遥过日。

    “我说.......我们是来干什么的!”师巩正渊最先回复到清醒的神智提醒道。

    “是啊......是啊,我们是来勘查这个湖泊的!”宣韶宁闭上眼,使劲甩了甩头,将已经映衬在脑海里的美景努力甩开。“这一路走来,我发现这座山的山石很是脆,轻轻踩上一脚就能碎裂成土石”,说完,为了印证自己的推断,再次在身边找到一块硕大的石头放置在脚边,然后抬起脚狠狠一脚踩下,伴随着土石的纷飞,石块瞬间成了土渣。

    “嚯!”司衡也试了一遍,结果和宣韶宁的一样,依旧有些不敢相信的说道:“这山哪儿是石头堆砌的啊,根本就是土堆啊,真不敢相信在一堆土的中间有一口湖啊!”

    “宣校尉,你打算怎么做?”安浩然问道。

    “既然这岩石如此脆,那么我们就在湖边掘开一个缺口,让湖水一股脑儿涌向峡谷里的戎弥城。”宣韶宁虽然有所犹豫,但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这个主意好,我赞同!”司衡率先站到宣韶宁一边。

    “岩石脆弱不假,可是要掘出一个口子,一个足够大的口子让湖水汹涌而下,这事儿一时半会只怕做不到吧,若是动静过大难免不会被东胡人发现,到时他们很有可能猜到我们的意图。”凌绯颜说出了一个显而易见的现实。

    “没错,若是调动大军前来挖掘,难保不会被发现;若是仅仅少量人手挖,我们又耗不起这个时间。”安浩然一时间也束手无策。

    “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可这也得看情况!”师巩正渊顺利的将几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地利、人和都在了,现在缺的就是天时了!”

    宣韶宁突然联想到了什么,灵光一闪却又如流星般难以捕捉住“难道你说的是天气?”

    “没错!你们看远方那些倒钩云,慢慢汇聚起来已经遮住了远方的山峰,阳光只能从云之间的间隙透射出来,12个时辰之内必有大雨了。”

    几人踮起脚尖朝着赤鬼谷更远的方向望去,果然如师巩正渊所说,灰色的云层渐渐开始聚拢,从期间透射出的光带着七彩的颜色,仿若从天空中射下的一支支彩色羽箭,在傍晚时分看来甚为壮丽。

    “我想起来了,赫连师兄曾经教过我们!”凌绯颜有些兴奋的说道,宣韶宁也缓缓想起来在教授堪舆学的时候赫连平说过通过辨别云层的形状和阳光投射的角度来判断未来几日的天气,没想到此刻师巩正渊竟然学以致用了。

    “这个......准么?”司衡还是有些不太确信。

    “准不准的,不就是12个时辰么,很快就能得到验证了,现在我们要做的是回营地去说服杨将军以及诸位指挥使,让他们赞同我们的计划,在大雨降临前派兵!”

    “哦?引湖水漫灌戎弥城?”杨仲乍一听见安浩然等人对这个计划的详细描述后立刻开始了心里的盘算,赤鬼谷的地形他同样判断的非常明白,大军到达山丘已经三日,之所以按兵不动就是苦于找不到合适的攻城机会,一旦贸然出兵引起了东胡人的戒备,那么接下去想要进攻就难度更大了;可是若一再拖延,对整场战争的走向将向着不利于大梁的方向,届时梁帝怪罪下来,自己也难以交待,杨家的名誉绝对不能折在自己手上。在这个节目眼上,杨仲心里已经认同了这个计划。

    “可是你们所说的大雨怎么听着也有点玄啊!”江笑愚说道:“我也认为引水灌城是最能减少人员损失的攻城策略了,可是想要依靠大雨一方面来隐藏我军的痕迹,一方面借助雨势来增加湖水冲刷的威力,这就是完全靠天了!”

    “江指挥使说的是!末将在青山书院学习堪舆学时曾学过根据云和阳光来判定天气,并不是随意为之的。”师巩正渊搬出青山书院想要各位能够看在书院的份上来认可自己对天气的预判。

    担心杨将军不信任师巩正渊,宣韶宁说道:“末将与正渊本是同窗,末将也曾学过堪舆学,末将也认同师巩校尉的判断。”凌绯颜此刻也拱手站在了宣韶宁一侧,司衡呢,基本是追随着凌绯颜。

    “将军,我军已经按兵不动三日了,不在乎再多等一日,师巩校尉提到不出12个时辰,顶多也就是明日傍晚,末将建议就相信一次!”安浩然不想看到双方再犹豫不决,因而出言建议。

    “没错,就按照安都尉的计划来,师巩校尉,就命你率你麾下前去掘出环湖缺口!”

    “末将遵命!”

第七十三章 水漫赤谷(下)

    “正渊!”面对整装开拔的同窗,宣韶宁突然喊了一声,对方报之以微笑,说道:“从小到大我还没错过,相信我!”短短一句话就足以让宣韶宁服下定心丸。

    这一晚辗转难眠,并不是第一次遭遇阵仗了,按理说本不该如此焦虑,可这是第一次指望老天爷的阵仗不免心里打鼓,虽然理智一直告诉自己一定要相信师巩正渊,可是,可是老天真的会站在大梁这一边么?就这样胡思乱想着,煎熬等待着,终于等来了鸡鸣日升。当走出营帐的那一刹那,宣韶宁没有看到渐升的日头,而是越聚越拢的乌云。

    “正渊猜对!”笑容根本抑制不住开始在脸上绽放开来,计划的第一步终于迈出了!

    “宣校尉,将军聚将议事!”孟克保上前说道,为了防止被东胡人发现大梁军队的行踪,杨仲不仅要求军队驻扎在离戎弥城数十里开外且一律不准埋锅造饭,不准鸣金聚将。

    中央大帐内,从伍长到将军所有级别的将领此刻汇聚一堂,杨仲身披紫金铠甲,满面红光的说道:“天助我也,师巩校尉判断的没错,照着这个势头,用不了多久就会是大雨了,湖水灌城的策略能起到的效果究竟如何现在还未可知,各路人马午后饱食休息,傍晚时分发起总攻!”

    “得令!”

    到了午时天空中终于落下了第一滴雨滴,一开始是稀稀落落的,随着时间的推移从单独的一滴一滴变得连成了片,未及傍晚雨势已经大得只剩雨幕了,即便是数米开外的物体都已经很难看清了,耳中充斥着沙沙声,虽然几名亲兵就站在宣韶宁身后可他已经听不清他们究竟在说什么了,听不清又何妨?宣韶宁心中很是欣慰。

    “师巩校尉!”

    “开挖!”

    “是!”

    师巩正渊扯着嗓子向周围的下属喊,命令依旧需要一层一层传递下去,不多时,百十号人立刻挥动起铲子对着湖泊的一角开始甩开膀子挖掘,即便雨水已经将每一个人淋得身上没一处干的地儿,可一想到策略就要达成,每个人都分外拼命。

    也许已经是许久没有遇到过这样的大雨了,东胡人纷纷跑到了屋檐下躲雨,这一做法明显违反了军纪,可戎弥城守将那史宏若看在眼里却并不在意。

    “那史大人不担心梁军趁机进攻么?”背负着半月弯刀的阿罗多问道。那史宏若用力将身边的美姬揉进自己身体,轻轻的在美姬的脖子上咬了一口,美姬疼得呻吟起来,那声音无限妩媚,惹得那史宏若开怀大笑“阿罗多大师啊,梁军自作聪明,陈兵在三十里外,不埋锅造饭也无任何动作,真以为我们东胡都是瞎子么?哈哈哈,这都是第四天了,依旧是按兵不动,大师认为原因何在?”

    阿罗多在戎弥这些日子已经开始习惯眼前这个浪荡子的作风了,若不是奉命行事,由着自己的性子早就撂挑子走人了,此刻他只能克制自己“还不是因为暂时找不到进攻的办法!”

    “哈哈哈,大师并没有看起来这么蠢嘛,哈哈哈!”那史宏若捏了一把美姬的脸,得意洋洋的说道:“别用‘暂时’这两个字,戎弥城是他梁军永远别想攻陷的城池,我坐拥地利,那条索命河别说是喝下去了,只要是沾染上伤口,那人也别想活命!更何况,索命河的两边尽是各种毒草,时刻都会要了那些梁军的命!当然,大师一定会认为这些都是自然造化,算不得本矢拔的本事。”

    那史宏若挑衅的看了阿罗多一眼“戎弥城卡在赤鬼谷的中间,两边都是千里断崖,想要通过谷只有一条道,而戎弥城前方呈喇叭口形的地形根本没办法让骑兵奔驰,而换做步兵的话,那简

    直是......”他伸手抬起美姬的下巴无限宠溺的吩咐道:“告诉大师”。

    “是”美姬朝阿罗多抛去一个媚眼“那还不是当靶子啊!”

    “哈哈哈,说得好!”那史宏若丝毫不在意阿罗多在场,一把撕开了美姬本就滑落在胸口的衣襟,酥胸和蛮腰一展无余,他热血上涌将头埋进了两座山峰之中,立刻美姬的呻吟声就充斥着整个大殿。阿罗多实在看不过眼,咬牙离开了大殿,来到了城池的望台透透气。

    铛!半月弯刀在条石上砍出了一道伤疤。“哼!皇甫幽这是找了什么人来合作,就这德性,若不是看在他老子的份上,我早就把他劈成两半了!”阿罗多正在兀自愤愤不平,一对招风耳却没有停歇,就在此时一种隐隐的来自山中的闷闷声音没有逃过他的耳朵。

    什么声音?阿罗多立刻集中精力凭借望台的优势在周边寻找声音出处,可惜由于磅礴的大雨模糊了周边一切的景色,即便是那闷闷的声音也因为雨声的掩盖而隐隐约约,但是多年练就的耳力告诉他这声音绝对有问题。

    难道是梁军开始进攻了?擦了擦眼睛,阿罗多尽力向峡谷口望去,许久都不见一个人影。不会啊,这么大雨对梁军来说也是不利啊,此刻若是进攻更是白白送命。究竟,究竟声音来自何处!阿罗多开始狂躁起来,不管如何寻找就是找不出声音来源,他紧紧握住拳头,全身的肌肉因为主动收缩而块垒般凸起。

    轰隆隆,声音变得大了!阿罗多终于找得到了声音来源,是从东边山峰传来的!轰隆隆,声音越来越大,大到已经不需要阿罗多这种专门训练听力的人来辨别了,大到连躲在屋里躲雨的东胡士兵都探出头来了。隔着雨幕,一道水墙仿若一头庞大的被囚禁许久的猛兽朝着戎弥城奔腾而来。是洪水!阿罗多的脑子顿时嗡的一声空白了,他想不出峡谷中怎会出现洪水,可眼睛没有欺骗他!

    正在**之中的那史宏若此刻也感受到了震动,他停下了不安分的双手,直起身子静静听了一会儿,轰隆隆的声音朝着自己所在的方向而来,他一个激灵甩开躺在自己身下的美姬,穿好衣服还没跑出大殿就遇见了慌张跑进来的守将哭喊道:“大人,洪水.....洪水来了!”

    “混账!”抬手就是狠狠一巴掌,那史宏若守卫戎弥城多年从没听过峡谷中会发洪水,怒气冲冲跑出来正想狠狠训斥一番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真的是洪水,而且是他这辈子从没见过的洪水,一面数米高的水墙以极快的速度朝戎弥城推进,水墙在经过狭窄区段的时候因为受到挤压更是高出一截朝着城墙扑过来。

    “守住!”没等那史宏若喊完一句完整的句子,第一波水墙已经将城门冲垮,瞬间城墙被冲出了一个巨大的缺口,在外城的兵卒被大水吞噬,唯余化作黑点的人头在随着大水浮沉。

    那史宏若本能的想要逃跑,可是脚下像是灌进了铅,根本迈不动腿,眼睁睁看着第二波水墙朝自己砸过来。就在即将被洪水吞没的时候,阿罗多一把将吓呆了的那史公子拖进了屋内,立刻洪水挤裂了所有的窗户涌进了屋内,阿罗多只好拖着那史宏若朝更高处跑去,而后者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美姬被卷入洪水之中消失不见。

    啪!那史宏若的脸上出现了一个红红的手印,他转过头木然的看着打人者,丝毫做不出任何反应。阿罗多想要继续抽他几个嘴巴子让他清醒过来,刚想动手闻到了一股尿味,低头一看,那史宏若竟然尿湿了裤子。

    “你个孬种!”阿罗多咒骂了一句,此刻他无暇顾及瘫在地上的废人,他必须找到逃离的办法,而且还要带上这个废人。趴在

    望台上,只见水位迅速升高,用不了多久就会淹没自己现在所站的位子,突然他看见一个东胡士兵趴在一扇被冲断的门板上,阿罗多毫不犹豫拉上废人跳进了水里,没等那东胡士兵反应过来,一刀了结了对方的性命,自己爬上了门板。因为洪水是朝着一个方向奔流的,此刻他倒也不用费力去划,只要保持好平衡,水流自然将他们二人冲离已经被水淹没的城池。阿罗多只想活着带着这个废人回去复命,至于身后的嚎叫悲鸣与自己无关,城池失守也和自己无关。

    那个湖泊中所蕴含的水量也是师巩正渊所料不及的,借助着雨势奔涌而出的威力也着实吓坏了梁军,站在岸边,眼看着猛兽一般的洪水冲进峡谷,所过之处寸草不留,始终找不到攻克办法的戎弥城瞬间成为泡影,即便是作为获胜一方的梁军也是被自然的力量所折服而忘了在第一时间庆祝。

    被山洪冲刷了两个时辰,赤鬼谷俨然成了一片泽国,东胡兵卒尸体漂满了水面,密密匝匝、浮浮沉沉,即便是久经沙场的老将看到此情此景也不禁头皮发麻。

    “过往对阵,只知道拼死搏杀,看着袍泽在身边倒下,满腔的热血往脑子里冲,只想着多杀一个敌人,可是如今我们完全没有出手,没有伤亡一兵一卒,敌军已然全军覆没,这感觉还是有很大不同的。”顾鸿像是安慰自己又像是解释给身边人听。

    杨仲面对同样的场景,心情却是完全不同,一直以来广远军都是驻守封居城抵抗东胡人,东胡不仅侵占封居还下毒毒死了自己的父亲,可以说自己和东胡结下的是国仇家恨,不废一兵一卒就攻陷了戎弥城带来的复仇的快感。

    “传我军令:一个时辰之后即开拔通过赤鬼谷,遇到抵抗一律格杀勿论!”

    山洪来的快,去的也快,赤鬼谷呈现的东高西低的地势,因而湖水倾泻而下的时候极具力量,冲刷完山谷之后退却也非常迅速,从傍晚时分掘开湖水缺口到洪水退至膝盖以下仅仅四个时辰而已。梁军凭借月色快速通过赤鬼谷,途中遇到奄奄一息未被淹死的东胡士兵,梁军给予的是痛快的一刀。

    “你怎么了?”宣韶宁发现跟在自己身边的胭脂从洪水出现开始到现在一直一言不发,担心她一个女儿家被战场的残酷吓到了,出言询问到。

    胭脂犹豫了一会儿,鼓起勇气说道:“当初东胡人下毒,我们均以这般下作的手段所不齿,今天我们的所作所为和他们有何分别?”

    “这是战争.......”

    “我知道你一定会这么说,那些奄奄一息的人就不能放过么?”

    “当然不能!”司衡走到身边肯定的说道:“若是留下活口,他们将这里的战况回报给都城,那我们连夜快速行军的目的不是全部暴露了?”

    “可是那些人已经根本无力反抗了,就算他们想要传递消息也比不上咱们的骑兵啊!”胭脂依旧坚持己见,司衡无奈说道:“你啊,就是因为从事了大夫这一行,心慈手软,这上阵杀敌,你对敌人心软就是对自己袍泽不负责啊!你一个小姑娘,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也是可以理解了,以后见多了也就习惯了。”

    “以后......还有?”胭脂简直不敢相信日后还会有这种残杀手无寸铁之人的事情发生。

    司衡以手扶额,满脸无辜,正想着怎么解释,师巩正渊从几人身边经过,冷漠的说道:“我们得快速赶路,现在不是谈论这些小事的时候!”说完就自己走到了前方。宣韶宁看见胭脂看向师巩正渊的眼神都充满了不满,心想这事儿还真得在日后找个机会好好解释一下了,眼下还是抓紧时间赶路了。

第七十四章 鬼火青萤

    当第一道夕阳照射在大地上时,梁军走出了赤鬼谷面对的是一马平川,那条含有毒素的河流在流出谷之后转向东南旖旎而去,景色由之前的群山峻岭、树木参天转换成了依旧浓绿的草原。在夜龙河北边的大梁国境内牧草开始变黄的时候,东胡这片土地上依旧是草木葱茏,仅凭这一点就足以让大梁垂涎了。

    耿彦抖开由前人绘制的东胡地图说道:“根据这地图所示,这百里平原的尽头就是倚靠着舌岭的东胡都城了。”

    顾鸿建议道:“兵贵神速,我军立刻奔袭,三百里的路程,以骑兵来说明日凌晨就可到达都城城下,打他个措手不及!”

    杨仲点点头下令道:“耿指挥使,我麾下的武功卫和腾龙卫均为骑兵,玄甲的寒刀卫也是骑兵,就由我率领三卫奔袭,由你负责后卫,一方面断后,一方面将战况回报给大将军!”

    “末将遵命!”

    “出发!”杨仲一马当先,三卫紧跟其后,顿时腾起阵阵烟尘遮天蔽日,刺激得司衡睁不开眼。

    “吼吼,这二十万骑兵真真是了不得了,就这气势,依我看要拿下东胡都城也不是什么难事了,就希望能留下点军功给我等兄弟们,不要等我们到了,战斗都结束了,那就无趣了。”

    凌绯颜白了司衡一眼“这是家国的战争,你满脑子装的却是自身的军功,真肤浅!”

    “哎,你这么说可就不对了,家国使命和个人荣辱并不矛盾啊,这年头谁没个私心呢,瞧你说的!”被凌绯颜一挤兑,司衡顿时慌了神。

    师巩正渊实在无心听他俩对掰,提醒道:“你们再这么斗嘴下去,那边的战斗真的要结束了。”

    “对对对,还是正渊说的在理!”司衡腆着脸一把拉住凌绯颜就赶着跟上大部队,凌绯颜忽然觉得自己的脸有些发热,使劲甩开司衡的手,可偏偏这人就是死不要脸,反复纠缠,惹得两人麾下的士兵拼命忍住不笑出声来。

    一昼夜的奔袭对于大梁最优秀的骑兵来说并不是什么特别劳累的事儿,十二万骑兵卷着漫天烟尘隆隆而来,在隔日的日出时分到达了东胡都城十里外。都城守将表现的很是慌张,显然他们没有意料到梁军竟然突然就出现在了都城城下,立刻城头的防卫开始变得森严起来,一个个东胡士兵紧张的望着不远处的大梁骑兵。

    杨仲命令全军原地修整,自己死死盯住都城的城墙,不负他所望,不久之后那史命现身在城头,当看到梁军的那一刻他心里的复杂无人可知,究竟是关心自己的儿子多一些还是担忧戎弥城多一些,杨仲并不知道也不在意这些,他关注的是都城前已然挖掘好一道足有五丈宽的壕沟以及壕沟前闪着寒光的鹿砦。

    杨仲打马来到城前双眼冷冷看着这座足有十人高的城墙以及城墙上那些弯弓搭箭的东胡士兵。

    “原来是杨将军!”那史命站在城头喊话“真没想到你们竟然这么快就通过赤鬼谷了,不过我东胡都城可不是如赤鬼谷那般,按照你们梁人的话来说是‘固若金汤’,想要攻克那可得拿命来换!哦,对了,不知杨颉老将军身子如何,待我向他问好啊!”

    听到“杨老将军”几个字,杨仲恨得牙痒痒,死死忍住回复道:“你们引以为豪的戎弥城已经被我们不废一兵一卒拿下了!家父在我出征前还曾嘱咐道,遇到了那史矢拔一定要告诉一声,家父在九泉之下等着你,哦,对了,那史大人,你的儿子也在九泉下等着和你父子团聚呢!”说完,杨仲打马回到了梁军阵营中,而那史命也恨得手指在城墙石上挠出了一道道痕迹。

    宣韶宁站在军阵之中并未清楚听见两人之间对话中蕴含的你死我活的寓意,他将全部精力用在了打量这座都城上:城墙极高,每一块砖石之间的缝隙非常之小,箭楼建造的非常雄武,却和大梁有着明显不同的风格,没有飞檐挑高而是如堡垒一般全部用砖石堆砌,除了门窗之外顶也是用青瓦覆盖;城墙也不似大梁的呈现正方拐角而是圆弧形向两边延伸直至看不见为止;整座城池的背后有一道高耸如云的山脉正好充当了都城的背靠,可以让东胡军队全力防守三个方向的来敌;当前大军所在的门叫做什么名字,宣韶宁也不认识东胡文字,只能按照地理方位将其称呼为东门。

    “全军听令:武功卫盾牌准备!腾龙卫弓弩手准备!”

    杨仲率领寒刀卫为中军,顾鸿率领武功卫为左军,江笑愚率领腾龙卫为右军。武功卫率先摆开盾阵快速前进,腾龙卫以三轮为一组,轮流朝着城墙方向射箭,一刻不停;而东胡这边也是一轮又一轮的箭雨阻挡梁军的进攻。凭借着盾阵的保护,武功卫在损失不大的情况下就前进到了壕沟附近,安浩然朝下一看,好家伙,这壕沟底下安置着密密麻麻的倒刺,每一根刺头上都闪现着蓝色光

    芒。

    东胡人够狠毒的啊,就怕扎不死我们,还在刺头上淬毒!安浩然一咬牙命令道“架桥!”一声令下,梁军士兵分成五队分别从队伍中抽出一架一架的木板桥开始搭建在壕沟上方。

    “不能让他们架桥!给我射箭,不要停!”

    那史命扯着嗓子喊道,很快一轮又一轮较之前更为密集的箭雨向梁军打来,这一招奏效了,不少企图搭桥的梁军士兵都丧命在箭雨之下。若是木桥不能搭建成功,那么之后的战略都无法得到实施,杨仲命令道“加快箭雨的轮换,弓箭手快速换位,以牙还牙!”同样更为密集凌冽的箭雨也将所有企图在城墙上探出头来的东胡士兵射成筛子。得到短暂的喘息机会,安浩然身先士卒抢过木板桥向对岸延伸,在桥架设一半的时候,他率先踏上木桥而完全没有携带盾牌来防护,任由自己暴露在射程之内。

    “千万小心啊!”宣韶宁心里默念了几十遍,企盼着快点,更快点将桥架设到对岸。也许是箭雨攻势起到了作用,也许还有宣韶宁的祈祷,在安浩然安然跳上对岸之后他毫发无损的架设完成了第一座桥,这下大梁士兵立刻顺着木桥度过了壕沟,有了第一架桥,很快就有了第二、第三、第四架。

    “给我射!绝对不能让他们度过壕沟!”那史命的疯狂状态被宣韶宁看在眼里,心里渴望战斗的怒火已经中烧了很久,就等着将军下令了。

    “寒刀卫,撞木准备!”

    “是!”

    终于等来这个机会了!兄弟们,冲啊!寒刀卫士兵在夏峻茂带领下扛着硕大的撞木,躲过纷纷扬扬的箭雨,踏过吱呀做声的木桥,无视壕沟之下闪着蓝光的倒刺,凭着一腔热血冲到了东门下。

    “兄弟们,用力,给我撞啊!”

    吼嘿!吼嘿!伴随着规律的节奏,撞木开始一下一下的朝着两扇高大的城门撞击起来。咚!咚!咚!一声声激励着梁军士兵,同时也让东胡人的心越来越沉。

    啊!啊!听见身后的兄弟一个一个倒下,夏峻茂吼道:“兄弟们,用力啊,撞开这城门!”

    嗨!嗨!在都尉的鼓励下,每一个人都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每一次撞击更为猛烈,城门在反复撞击之下开始渐渐松垮,门楣上不断落下沙土。

    “加把劲儿啊,就快要成功了!”

    嗨!嗨!宣韶宁淌下的汗流到嘴里,尝到了咸咸而又苦涩的味道,即便双手和肩膀已经酸疼的失去了知觉,可是秉持着不服输的一口气,依旧朝着城门撞击。

    哐嚓!门栓断裂的声音传入了宣韶宁耳朵,他立刻大喊起来“门栓断了,大家再来啊!”

    所有人的最后奋力一次撞击,城门哗啦一声被强行撞开了!顺着力道的方向,宣韶宁身体不由自主冲进了城内,还没来得及看清城内的敌人,一道寒光就已经逼近了自己,就在一睁眼一闭眼之间,刀锋划过了皮肤。铛!刀剑相撞击产生的声音震得宣韶宁耳朵疼。

    “宣校尉,小心啊!”曹铁此刻手持砍刀挡在自己身前,而一直追随在自己身边的原先第五伍的所有兄弟都围绕在宣韶宁身边,在感动之余,宣韶宁也拔出了钧乌。

    “冲进去!”安浩然作为前锋,带着梁军冲进了城门同内城守将展开了殊死搏斗,而武功卫的部分士兵快速搭建起供战马通过的木桥,很快骑兵就加入了战斗。随着越来越多的骑兵加入战团,东胡军队且战且退,一直退守至内城城门。顾鸿带领着骑兵一路冲杀,朝着内城城门奔去。整个战斗进行得非常顺利,所有的梁军士兵都显得极为振奋。

    外城两边全是望台,长长的一直延伸到内城,外城战死的东胡士兵人数并没有想象的多,而且那史命本人也不见了踪影。这一切都让宣韶宁警觉起来,这一幕似曾相识,当初鄞州之战中也曾遇到相似的情形,难道是?

    “守护住城门!”就在宣韶宁喊出这一句话的时候却听见轰隆隆一声,那两扇沉重的城门已经关上了。糟了!中计了!没等武功卫的士兵们反应过来,两边的望台上出现了全副武装的东胡士兵,二话不说就朝着城下的梁军射箭。毫无防备的梁军来不及形成盾阵就纷纷倒下了。

    城外的杨仲见到此景也立刻明白了东胡人的诡计,“两军听我号令立刻攻城!”没等将士们迈出第一步,一柄弩箭嗖的一声将阵前的三名兵卒串成了肉串。

    床子弩?!杨仲分外意外,这床子弩乃是大梁的专用军械,即便周边的几国一直想要仿照但始终只学得皮毛学不到内核,因而威力一直不甚了了,然而看此箭弩的威力已经和大梁的床子弩相差无几了。

    “盾阵!”前排的军阵立刻摆开了防护阵势严阵以待,都城的城头已然架设了十数台床子弩,嗖!嗖!嗖!一支又

    一支的强悍的弩箭朝着梁军呼啸而来,劲头太足,即便有了盾牌的阻挡,弩箭依旧贯穿了兵卒的身体而出。

    床子弩威力十足,弱点就是发射间隙较长,弩箭制作成本高昂,即便是大梁的弩箭数量也算不上多,更别提东胡小国了。梁军利用床子弩这一弱点,在牺牲一部分兵卒之后快速朝着城门前进,就在此时,都城的南北两门同时打开,两支浩浩荡荡的东胡军队互成犄角冲向梁军,一时间杨仲的中军和江笑愚的右军三面受敌自顾不暇。

    “向城门退!”宣韶宁一边呼喊撤退一边砍杀冲上来的敌军,自中了敌军的引君入瓮之计后,宣韶宁所在的寒刀卫和顾鸿率领的武功卫被隔断在两个区域,寒刀卫更为靠近东城门,而顾鸿则已经在内城门方向。

    “弓箭手继续!箭雨覆盖!”

    东胡人发出了新的进攻命令,面对着底下数万的活靶子,东胡弓箭手们射的可欢了,一轮接着一轮,丝毫没有要停下的意思。梁军将士可就惨了,盾牌手集结成阵互相配合,可是面对着根本停不下来的箭雨,盾牌很快就密密麻麻的覆盖上了一层白毛,更有甚者,整面的盾牌已经没有可供羽箭插入的地方了。在如此的攻势之下,骑兵们纷纷中箭倒地,顾鸿也跳下马来躲进了亲兵组成的保护圈之内。

    那史命站在内城的望台上颇为自豪的看着这“关门打狗”的戏码,看了一会觉得不过瘾,于是吩咐道:“别怠慢了贵客,上好菜!”虽然深陷瓮城中间的梁军根本听不到那史命说的什么,却在这一刻短暂感受到了攻势的减缓,其中胆量大的人还从盾牌之后微微探出头来偷看一番,而现实也是如他预想的一般,确实羽箭不再射击了,正在纳闷的档口,他看见城头上的弓箭手换上了新的羽箭,准确的说来那并不是单纯的羽箭,而是箭头被点燃的羽箭,更为让人意外的是箭头燃烧的火焰并不是红色的而是青色的,那绿幽幽的火苗在不住的跳动着,极为渗人。

    这是什么玩意儿?没等这梁军士兵想清楚,一柄燃烧着的羽箭就射入了他所持的盾牌上,那绿色的火苗一沾染上盾牌立刻蔓延开来将整个盾牌燃烧起来,燃烧带来的迅猛而灼热的痛感逼得兵卒只得扔掉这个曾经的护身符。就在他还在拼命甩手,希望缓解方才被烫伤的疼痛时,第二支燃烧着青色火苗的羽箭射入了他的身体,他瞪大了难以置信的眼睛,整个人仰面倒下,就在倒下的瞬间,整个人全部被青色火焰所笼罩。

    这并不是这名梁军兵卒一个人的遭遇,而是所有被困的梁军面对的现实,东胡人将这种诡异且杀伤力庞大的羽箭朝着底下的梁军纷纷射去,一时间盾牌手纷纷中箭后燃烧而亡,灼烧带来的**上的疼痛让这些曾经骄傲的大梁骑兵开始嘶吼,开始疯狂拍打身上的火苗,可惜一切都是徒劳无功,青色火苗仿佛是来自地狱的鬼火,一旦被沾染上再无可能逃脱,在痛苦的灼烧下慢慢倒地,然后被烧得只剩下黑色的碳末。

    “这究竟是什么鬼火啊!”雷鹏明显被吓到了,颤抖着声音喊道。宣韶宁明白,这些铁血汉子面对残酷的战场并未透露出分毫的怯意,然而面对这种超过常人理解能力的怪火,再勇敢的汉子也难免害怕。宣韶宁之所以能理解雷鹏,是因为自己把持剑的手也开始微微颤抖了。

    嗖!又一柄燃烧着鬼火的羽箭朝着雷鹏射来,不知如何是好的雷鹏一味的后退,眼看着那点青色鬼火就要爬上身上之时,宣韶宁大喊一声出手一剑斩断了羽箭,受到了侧面的重击的羽箭未能完成自己的使命,在接近终点的时候断为两截摔落在地上,然而那点鬼火依旧顽强的燃烧着。

    “打起精神!一旦盾牌被射中立刻丢弃,用手中的刀剑砍断羽箭,决不能让那鬼火沾到!”宣韶宁的这一举动起到了鼓舞士气的效果,夏峻茂命令寒刀卫重新结阵,每人都拿出了十分的专注力面对鬼火羽箭。

    “继续射击!”

    东胡人在矢拔的命令下没有停下用鬼火进攻的步伐,一轮接着一轮的射出了地狱鬼火,将瓮城中的敌人送入黄泉。顾鸿带着两万人冲进了瓮城,本想着凭借一鼓作气的斗志直接攻入内城,却不料中计,这瓮城本就不开阔,两万人马在其中互相拥挤着,这简直就是送上门来的活靶子,东胡人经过持续三炷香的不间断射击,已经让梁军兵力损失近半。

    “痛快!都末大师,您带来的礼物可真是太有用了!等结束这战斗,我一定奏明我主车牙单于好好赏赐大师!”那史命面对着目前的战果,颇为感激的对身后人说道,然而对方似乎不为所动,话语冷冷道:“那史大人,这青萤可是价值不菲,别在这儿过分浪费了。”

    那史命突然领悟道:“对,对,大师带来的青萤数量有限,已经对梁军造成不小伤亡了,是该轮到我军战士登场了!”

第七十五章 七尺蛇矛

    感受到来自空中的压力的减轻,宣韶宁抬起盾牌看见两边内侧城墙的石墙缓缓裂开直至让开了一个门洞,因为之前猝然被围困,加上几乎没有停歇过的箭雨攻击,梁军无人注意到内城墙竟然还嵌有如此门洞!

    只听见一阵阵呐喊,从两侧门洞中豁然冲出了东胡战士,身上穿着防御力不高的铠甲,手中握着硕大的极具东胡特色的马刀,不顾一切的朝着梁军冲过来,顿时两军展开了肉搏战。蓄力已久的东胡战士对阵已经有些疲惫的梁军士兵,刀枪碰撞声和喊杀声再次在瓮城中充盈着。

    在一刀抹断了对方的脖子之后,宣韶宁对不远处的夏峻茂喊道:“夏都尉,让我去冲锋!”夏峻茂用力点头同时不忘嘱咐:“千万小心!”宣韶宁笑着点头,然后对身边人命令道:“曹铁、孟克保、谢义、雷鹏跟我去内城门帮助顾指挥使突围!”

    四人分别护住宣韶宁的左右两侧,宣韶宁在前方奋力搏杀,一步一步朝着同样被围困着的顾鸿部移动。马刀的刀锋划过宣韶宁的侧脸,在躲过这一波攻击之后,他蹲下用剑划开了敌人的腿肚子,就在敌人吃痛的时候宣韶宁跳起来一剑刺入胸膛,并抓住这人手中的马刀削去了另一名东胡兵卒的头颅,任凭对方的鲜血喷薄而出洒了自己一身。然而东胡在人数上占优,倒下了一批之后立刻有更多的兵员补充上来,而自己这边的袍泽却是越战越少了。

    敌人就是想将两卫分割开来分别围攻,绝对不能让敌人得逞,必须同顾鸿合兵一处,随着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宣韶宁已经能隐约看见同样的奋力厮杀的身影。顾鸿转过头来同宣韶宁视线相对,仅仅一瞬间,他立刻明白了对方的心思,立刻指挥武功卫朝着寒刀卫方向移动。

    “想要合兵一处,想都别想!”那史命恨恨抛下一句话,正打算再派兵,却被都末阻止“那史大人,就让我为车牙单于而战吧。”也不管对方愿不愿意,都末即刻走出了望台来到了城墙之上,此刻他的身后不知何时多出了两个灰色的身影。

    “那个毛头小子交给我,鸠烛、蛊羽,你俩负责除掉那个领头的!”

    “属下遵命!”

    临近正午的时光,阳光照射在城墙之上,那史命看清了跟着都末身后的两人的模样:叫做鸠烛的男人是个光头,一张脸布满了灰色,难以分辨五官,唯独那一双紫色的眼睛看之让人发憷;而蛊羽从身形看是个女子,白得毫无血色的脸庞,双手各持一柄双头细剑

    。没等那史命看得更为详细,三个人已经化作三道影子从城墙上跳下加入战斗。

    在将两名东胡兵卒来了个对穿之后,眼看着就要来到顾鸿身边了,宣韶宁突然感觉剑端一顿,豁然发现自己的剑被一个人握在了手里,这人手上套着铁手盔,挺身而立。是他!宣韶宁立刻想起来这人就是当初在偷袭东胡军营时遇见的那人,尤其是这一双套着铁手盔的手更是记忆犹新。

    都末右手一紧,只听见咔咔咔的声响,宣韶宁手中的剑就已经变得扭曲,仿佛都末拧的不是剑而是一根绳子,抛开剑,宣韶宁一个原地跃起,在半空中从腰间拔出一柄短刀对着都末的脖子刺去,都末来了一个后空翻,同时一双脚狠狠的踢在了宣韶宁的小腹之上,一阵剧痛传遍全身。

    此刻宣韶宁看清了,不仅对手除了手上有铁甲保护,就连双腿都是覆盖着精铁甲,那一脚力道十足的腿加上铁甲包裹之后攻击力更是惊人。摸了摸隐隐作痛的小腹,宣韶宁重新站起来开始寻找新的进攻机会,身为玄甲军的校尉,身上的铠甲是军中第四等级的黄钨甲,抵挡不住刀剑但是能保护脏器不被拳脚重伤,抖了抖有些发酸的四肢宣韶宁重新审视面前的敌人。

    可没等宣韶宁审视多久都末再次率先动手,铁爪呼啸着对着脖子而来,一招未中再生数招,脚步扎实屡屡对着宣韶宁下盘下手,双手铁爪力道十足攻击要害,逼得宣韶宁上下双防,连连后退,一招失算,被都末铁爪抓住了左肩,仿若雄鹰的利爪抓住了猎物一般,一把将黄钨甲撕裂,顺带在皮肉上造成了一道不浅的伤口。

    都末伸出舌头舔了舔铁爪上沾染的血迹,露出了一道人的笑容:“铁血汉子的血味道就是不赖!”话音还停留在原地,人影已经来到了宣韶宁面前。

    铛铛!铁爪和利刃摩擦出了火花,都末依旧带着诡异的微笑而宣韶宁已经有些力不可支,铁爪的爪尖越来越逼近宣韶宁的眼,强烈的攻势让他根本来不及眨眼,可手上的力量却越来越弱,对手太强了!即便是咬着牙关还是无法阻止对手的进攻,眼睛中都末的非人的脸庞已经是非常的清晰。

    嗖!一支箭划过铁爪,在留下一段火花之后刺入了另一名东胡人的身体,而缠斗在一起的俩人也被迫分开来。宣韶宁快速的瞥了一眼发现射箭的人是顾鸿,可此刻他已经自顾不暇,鸠烛的进攻将他的弓甩开了去。

    “你的对手可是我俩,不要掺和别人的战斗!”鸠烛的声音就如

    同他的人一般,沙哑阴冷,像是人临死前发出的有气无力的哀嚎,使得他全身都没有一丝活人的气息。

    “既然你这么喜欢装死人,那我就让你做一个真正的死人!”顾鸿盯着鸠烛说道,然而他丝毫没有放松对自己身后的蛊羽的防范,就在和鸠烛对话的档口挡住了蛊羽的一轮进攻。

    顾鸿握紧手中的矛直取蛊羽的下盘,矛和双头剑来回针锋相对,趁着鸠烛从背后攻击的机会,顾鸿腾跃而起对着鸠烛的后背就是一击,然而这必杀的一击回馈的却是虎口的阵阵酸麻,矛在打击到背部时与一段有人拳头粗细的铁链相撞击,对方也使出了极大的力道才使得返回的震动异常强烈。

    鸠烛转过身来,双手垂下,两道铁链很是自然的从他那不算宽大的袖管中延伸出来,他随手一甩,两道铁链仿若蛇一般开始四处游走。与其说是蛇倒不如说是蛇的信子,寻觅着活人的气息,一次一次的发起进攻都被顾鸿手中的矛给挡下。

    信子再次从左右同时向猎物攻来,一道信子顺利缠住了矛身,就在这档口另一道信子照着面门就刺过来,本以为这次顾鸿在劫难逃,却不想手中的矛突然断裂为两截从信子上掉落,顾鸿下蹲双手接住,一个翻身两段矛重新合为一体之后又断开成七节如绳子般牢牢固定住了一道信子,因每一段矛身之间连接处都是极为纤细的银丝,不仅是肉眼难以看见而且能嵌入到铁链之中将其牢牢固定。

    突如其来的转变让鸠烛有些意外,本以为必中的一击不但没有成功反而被对手困住了自己的一条胳膊。蛊羽一脚踩在鸠烛的肩膀上顺着信子冲过来,那两柄如针一般尖细的剑端在阳光下很难看清,顾鸿一抖动手中的矛在躲开剑端的同时,矛散开来成了一把鞭子,利用蛊羽攻击空落的间隙,顾鸿出手一鞭子鞭打在了敌人的背部,完成一击之后迅速后退避开身后的鸠烛,刚刚还是鞭子的矛一瞬间又成为了一根棍子。

    “七尺蛇矛!”鸠烛惊呼一声,这一声同样被一旁战斗正酣的都末听到了,颇为意外的他一个分神被宣韶宁抓住了机会,反被动为主动用手中的短刀猛刺对手面门,作势要去攻胸口时短刀被都末的双铁爪狠狠抓住,宣韶宁极速下蹲同时从腿肚子旁抽出另一把短刀在都末的小腿处划开一道口子。

    假动作!都末跳开,瞟了一眼受伤的右腿,看到宣韶宁甩掉了短刀上的血迹说道:“痛饮胡虏血,你这点血根本不够!”报以同样的轻蔑的笑容。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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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山河介绍:
生逢乱世,战争孤儿受圣贤相教;投身军旅、牵涉朝政、卷入党争,在五国争霸的大势下几经沉浮;遇知己、交莫逆、防小人、戍家国、战强敌,热血书写传奇一生。镇山河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镇山河,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镇山河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