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七章 拱手相让
“王爷”
赤术瞳摆了摆只剩骨架的手臂示意来人坐下,都末端坐在赤术瞳的下手,开口道:“近段时日来王爷受苦了。”
“这全在于自己怎么看了,巫获小看我们西凉,以为上回兵败之后我们就得全仰仗着他们了。既然如此,那我就顺势给下唐面子,他们想要充当前锋,那就去好了,我也乐得在后头看热闹。”
“王爷好计谋!”
“都末大人,你这么难得来一趟定然不是来奉承本王的。王庭那边有什么消息了?”
“单于派了墟缇王率兵攻打东胡故地了。梁朝为了对付我们同下唐的联军,便将东胡故地的一部分兵马调到了前线,这下正好留下了空子给我们。”
“单于年纪不大,鬼心眼倒是挺多,难怪能坐稳皇位。既然如此,单于可有提到需要本王如何配合么?”
“王爷,您做的已经很好了,单于可是非常的满意,如此保存实力的办法就连单于自己都没有想到呢!”
赤术瞳咯咯的笑着,那张本来就没有什么肉的脸蛋一拉扯更是变得丑陋无比,都末见过恐怖丑陋的人,但是无人能出其右。
“王爷”都末见时机差不多了,将一直藏在袖中的一份密信呈上,“这是梁朝皇宫内传出来的消息,王爷一定会有用的。”
赤术瞳接过密信随便瞟了两眼便张嘴吞下,喝了一口茶水之后说道:“这个女人靠得住么?”
“王爷,这一点还请放心,皇甫大人一直都有控制的办法。”
“那好,本王就等着看好戏,让下唐也折损一些兵力尝尝滋味。”
相州是中原十三州之中最靠近东南前线的城池,于是攻防两边就在相州城外摆开了阵势。原先驻防相州的是从东胡故地调过来的广远军,由杨仲统帅。今日朝廷委派的援军也抵达了,那是由澹台文沽率领的两万神杀突骑。
相州城池不算大,但是城内囤积了足够全城军民吃上一年的粮食,能有八万驻军加上坚固的城池,按理说守城应该不会是有大问题的。可惜,凡事总是会出现例外,这个例外就出现在诏书上。
杨仲作为相州的最高军事指挥,自然全权负责相州防务,可是偏偏奉命而来的神杀突骑并不打算听从杨仲的指挥。这其中的矛盾便在诏书之中,诏书只是说道神杀突骑来协助城防,但是好巧不巧的就是没有将“一切听从杨仲指挥”这么一句话加进去。
这句话很重要么?全在于配合的将领,一般人都会默认这么一条陈规的,可惜澹台文沽不是一般人,自从进入相州之后,他的地位就同杨仲算是平起平坐,他麾下的军队自然只听从他的调遣。于是相州就出现了两支互相不统属的军队。
巫获一开始并不
敢掉以轻心,面对梁朝的大军他始终都采取了试探加袭扰的战略。不过在数次试探之后,他惊讶的发现相州城的城西竟然像独立了一样,城池的战斗他们不参与,而当城西遭到攻击之后其他的兵力竟然也不援助。
“这估摸是诡计,故意想要诱我上钩吧?”
“拓戎何不真刀真枪来一场呢?”
巫获仅仅是眼珠子转了转,他并不太在意赤术瞳,这个西凉王爷身边不过只有区区的一万人,自己可是拥有着十万大军。
“王爷这么说,难不成是打算打头阵?那也是可以的啊,王爷的军队也是清闲了很久了,军人嘛,总得出来练一练的,一直躲在后头可是没有什么出息的。”
“拓戎说的有理,本王也是这么想的,就是还没开口已然被拓戎猜中了,本王汗颜。”
“那就不要浪费时间了,军粮每日都在消耗,王爷不如即刻启程?”
“遵拓戎之命!本王这就调集人马进攻城池西面,还请拓戎抓住机会破城。”
赤术瞳带着一万人马开始朝着城西猛攻,如同之前一样,面对着越来越危急的城西局势,梁朝的军队竟然不去救援。于是巫获也不打算继续等待了,他亲率十万大军全线压上,将目标选在了相州城的南面。
杨仲没有全力驻防,他在心里早就盘算好了一连串的计划,眼下敌人攻城势头这么猛烈,若是一味固守,那自己的兵力可是损失惨重了,但是也不能不战而逃,这要是传到了梁帝的耳朵里,自己的身家性命都保不住了。
“时刻关注城西的动向,有任何消息立刻回报!”
杨仲朝着城西方向眺望了几眼,他看不见城西的情况,只能听见不断传入耳中的喊杀声,更多的时候他也分不清这些喊杀声是来自自己这边还是来自城西。
澹台文沽同样也在注意这城南的战况,他完全按照自己的三弟给出的计策在执行,如果说这其中有什么不同的话,那就是他还听了欧鹭洋的建议。
“指挥使,咱们这边的敌人不过一万,但是杨仲那头可是有十万,这就算是摆到皇上的面前说话,咱们也是理亏的。”欧鹭洋说道。
“那么按照你的意思,咱们该怎么做?主动去吸引敌人过来么?”
“自然不是!神杀突骑人数可不多,都是指挥使这么多年培养起来的,可不能随意折损。末将的意思便是咱们早些撤退。”
“丢下相州不管?”
“指挥使,消息传得快的才能立于不败之地,您认为皇上是会相信先听见的还是后来听见的呢?”
澹台文沽没做太久的犹豫,自然也没有完全按照澹台镰鼬的计策,就在抵抗了近一个时辰之后,神杀突骑便开始有序的、悄悄的撤退。动作比较隐
秘,最开始的时候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包括西凉骑兵和杨仲。
最先察觉到战局有变的是赤术瞳,城头的抵抗渐渐弱了,手下人扛着巨木撞门受到的攻击也少了。赤术瞳笑了,果然如密信中说的那样。
“梁人啊,你们自己内斗,那可怪不得我了!”
这个时候的相州还完全掌控在梁军的手上,澹台文沽带着手下人穿过城池朝着唯一没有遭到敌人围攻的城北跑去,打开城门便夺路而逃,连城门都来不及关上。
这下事儿闹得大了,杨仲终于注意到城内战局的变化,尤其是听到手下人报告神杀突骑已经全员撤出的时候更是怒不可遏,挥刀劈裂了一段女墙。
“守不住了,撤退!”
这个时候想到撤退真的是晚了,杨仲还没来得及跑到城北,城西就已经被攻破了,西凉军从城西面开始涌入城中。猝然城破让相州守军和相州刺史惊愕不已,刺史在危机时刻毅然亲自上马带着府兵们同敌人拼杀,以保护百姓们撤离。
与相州府兵的英雄形成对比的便是已经逃出城外的神杀突骑和正打算逃出城的广远军。冯褚作为多年征战沙场的老将,他实在是看不过杨仲的做法,毅然带头反对,不愿当逃兵。
杨仲以违抗军令为由打算当场斩杀冯褚,正巧这时下唐大军也从几乎无人防守的城南破城而入。时间不允许了,杨仲也懒得搭理冯褚,便自己率大军从城北逃出。
冯褚的一万镇抚卫将士们跟在主帅的身后,没有人后退半步,他们利用城内的地形开始组织反击。镇抚卫同相州府兵配合默契,利用有限的兵力给了进城的敌军迎头痛击。
这个时候赤术瞳便号令全军暂时原地不动了,他们就等候在城西,将整个战场全盘交给了下唐。巫获毕竟有十万大军,就算从城门源源不断的涌入也是需要时间的。先头部队入城之后的下场便是殒命当场。
明明城破了,入城反而还遇到了这么强烈的抵抗,巫获愤怒了,自己手下人也是人。于是他下令将城内的百姓当做肉盾,驱逐他们朝着城内行进,同时采用火攻,逼退梁军。
双重战略的执行之下,下唐军推进明显变得顺利很多。城外的下唐军已经开始包围整座城池了,城北面的最后退路眼看着就要被封闭了。
相州刺史忍着泪催促冯褚撤退,保留住军队主力,日后还能有收复失地的希望,千万不要一时逞英雄而全部战死在相州。冯褚如何不知道,可是他这么一走就意味着相州彻底沦陷,军人的使命不允许他这么做。
最后相州刺史以死相逼,冯褚迫不得已带着残兵逃出,而刺史则以身殉国。
“指挥使,我们去追大部队么?”
“不,我们去.......漠北!”
第二百五十八章 一败再败
就在下唐同西凉顺利攻陷了相州之后,墟缇王金城青行已经开始攻打漠州了,这是东胡故地最为靠近西凉的梁朝城池。墟缇王在动手之前已经联络了东胡的故人们,那些不愿成为梁朝臣民的东胡人积极响应,并许诺在内部接应。
漠州的守将是骁骑卫指挥使温尚农,他麾下只有一万的兵力,这着实不是他的错。当初梁帝下令广远军前往相州协助城防的时候,杨仲为了充分彰显自己的忠心,直接将大部分的兵力都带走了,东胡故地的两州分别留下了一卫守护。
一万兵力要说多不多,要说少也不算少,这完全取决于敌人的兵力攻势。眼下墟缇王的兵力不算多,虽然号称十万,但是根据可靠的消息,顶多也就四万人而已。
温尚农还是相信自己能够守护好漠州的,前提是他需要面对的是城外的敌人。就在西凉军开始进攻之后不久,漠城内部就出现了动乱,那些早就同西凉窜通的东胡旧臣开始作乱,他们将一直藏着的兵刃拔出,对城内的守军动手。
这么一来,骁骑卫要面对的就是内外两面的敌人了。温尚农还是算比较有能力的将领,他一面派人给相邻的苍州送信请求援助,一面分出兵力对付城内的动乱,毕竟同城外的全副武装的西凉骑兵相比,城内的这些乱党还是容易对付的。
但是温尚农这一回估计错了,那些常年生活在故地的东胡人对于城池的熟悉程度远胜于骁骑卫。一旦骁骑卫出兵了,他们便躲藏起来,同骁骑卫展开了巷战,这样就拖累了骁骑卫,使得他们无暇顾及城防。
这些东胡人还开始焚烧自己的房子,造成了城内更大的动乱。墟缇王对于东胡人的表现颇为满意,他号令手下人以更猛烈的势头攻城,一下子漠州的城头死伤无算。
苍州的守军是虎贲卫指挥使唐少骞,收到了求救信之后立刻派兵援助,可是前脚援兵刚刚出城,后脚城内就爆发动乱。这是苍州建立以来近两年的时间都没有发生过的,那些东胡旧人自从东胡被灭了之后便乖乖投降梁朝,几乎没有什么叛乱发生过。
谁能想到在这个时候,东胡人竟然将蓄积两年的怨恨在一刻之间发泄出来。梁朝人毕竟是灭国仇敌,东胡人战斗起来也是格外卖力,这一些都得归功于墟缇王,他早早就派人进行暗中游说了。这种造反的活儿不是靠嘴皮子磨磨就有用的,墟缇王出手格外的大方,真金白银从来不吝啬。终于,回报的时候到了。
“回报的时候到了!”
金城青行盯着漠州城已经开始吱呀作响的城门。他作为西凉
九王之一,既没有北淳慷那种健硕的身板,能够亲自上场杀敌;也没有则罗伦末那皇家的背影已经常人难及的资历;他也没有赤术瞳那种骇人的外形。金城青行就是能成为西凉九王之一靠的就是祖上的战功,金城家族一直在军队中效命,正是一代人一代人的努力终于在他的父亲这一代取得了九王之一的称号。
金城青行就是普通人出身,他能够仰仗的就只有自己的军功。之前在九王之中,父亲和他就一直不受重视,乃至于父亲死后,自己更是被人看轻。毕竟他还不到三十岁,年纪轻轻继承九王的位置,常人多少是有些不服气的。
“不服气?那就打到你们服气为止!”
金城青行再次命人挥动角旗,让西凉骑兵们全力攻城。
“王爷,今日您一定能大获全胜的。就让末将为王爷效命吧!”
跪在金城青行脚下的是西凉军千长淳于,若是大家对他没有什么印象的话,那就提一句他的弟弟就是玄甲军在躲取拨云寨的时候死在宣韶宁手上的淳于耄。
“淳于千长,是到了为你弟弟报仇的时候了。”
“报仇其次,能为王爷效力才是第一位的。”
“好,你这么说话我很爱听!那就不要耽搁了,你的死士们都用起来。”
“末将遵命!”
淳于一直找不到投靠的机会,眼下可是他展现自己用处的最佳机会了,于是战斗起来是格外的卖力。被人看上是一种肯定,只有别人认为有利用价值了才是对自身能力的一种认可,不然别人连被利用的机会都不会给。
淳于很清楚这一点,自从弟弟被杀,接着率兵出战又兵败之后,他便一直忍受着他人在背后的指责和嘲讽,三年了,整整三年,他能做的就是忍耐、等待。这不是,机会终于来了,能在西凉九王的眼下表现也是一个求之不得的机会,哪怕这个人不过是九王之中最不受重视的一位。
漠州城内,温尚农已经是焦头烂额了,城内的叛乱愈演愈烈,城外的攻势一刻不减,而援军还在路上。手下人真的是不够用了,温尚农提刀上阵鼓舞士气远比不上城防出现缺口带来的负面效应明显。
西凉是骑兵,骑兵的优点之一便是机动性强。漠州的城防中以正南门最为坚固,正西门最为薄弱。西面是一道山塬,原本广远军是在山塬上派驻了军队的,但是这回杨仲离开的时候将这一批驻军也带走了。这一点没有得到温尚农的足够重视,于是山塬反而成为了西凉进攻的最佳地点。
淳于选
择的地点就是这道天然的山塬,骑兵从山塬上奔驰而下,天然的就带着势不可挡的冲力。西面的城防守军本就人数不多,在骑兵的几次冲击之下就开始出现了破绽。淳于抓住破绽率兵冲到了城门口,没等他着手破门,城门从里头就主动打开了。
是东胡人!东胡人趁着两军交战,他们溜到了城门口,推到门栓便慌忙逃走。淳于只要猛烈撞击几次,城门就彻底打开了。
“立刻回报王爷!”
淳于自然知道这种好消息必须在第一时间回报主帅,这可是头功了,绝对不能让旁人抢了去。
淳于多心了,金城青行已经把这笔功劳记在他的头上了,不过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儿去做。从苍州赶过来的援军已经到了,他们的行军速度已经很快了,仅仅用了两个时辰而已,全在于两座城池相距不远。
可惜啊,援军还是来晚了,这不怪他们。当初派出援军的时候,唐少骞一定没有料到漠州城能这么快就被攻破。
援军此时抵达非但不能帮助城内的袍泽们,反而让自己陷入了险境。围城打援是梁人发明的,这一回金城青行打算借用一下,他亲自带着部队对援军发动了攻击。
淳于带着军队冲入了城内同骁骑卫展开战斗,漠州正南城门岌岌可危。温尚农立刻决定弃城,带着部队撤退到苍州,将战况禀告给朝廷,待朝廷派出大军之后再着手收复漠州。要说温尚农的主意是没有错的,但是他没有发现城外的战斗,如今想要撤退难于登天了。
援军不过两千人,面对着十万大军的围攻,只能朝着城内撤退,撤到城门口正巧遇到了打算撤退出城的骁骑卫,两军合兵一处本是好事,可惜双方都知道了对方的境遇。
城内已经是一团战火,城外的后路也被截断。不论是固守城池还是拼死突围,后果也许都差不多。温尚农咬牙下定决心:突围!
于是城外的战斗愈发的激烈,从早上一直持续到了傍晚,双方死伤无算。西凉军战死了近万人,而骁骑卫基本上全军覆没。
温尚农带着最后的护卫们依旧在朝着苍州方向拼杀,他们从未放弃过希望,可是老天没有站在他们这一边。随着身边的将士们一个个倒下,全身多处挂彩的温尚农已经跑不动了,只能依靠长刀支撑着身子。
军人,他是军人,就算是战死也要保持军人的体面。温尚农面对着朝自己走过来的金城青行,努力克制内心的恐惧。他只看到金城青行对自己鞠了一躬,然后手起刀落,温尚农便完全失去了意识。
第二百五十九章 出关求合
呜呜呜的牛角号在夜苍内响起来,萧云祈出城迎接,迎接的人正是从相州撤退而来的镇抚卫,带着数千人,冯褚一路不敢停歇,昼夜兼程终于赶到了夜苍城。
冯褚从马背上摔下,萧云祈急忙上前扶起,不让冯褚说任何的话,立刻命人送入药坊让胭脂医治。至于镇抚卫便全军都入城歇息,这些汉子的脸上也是写满了疲惫,战斗然后赶路,数日以来连口气都不敢喘,若是夜苍城再不到,他们都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坚持下去。
经过一番诊治,胭脂擦了擦额头的汗对萧云祈说道:“将军,冯褚指挥使只不过是太过劳累了,我已经送他服下安心的药汤了,只要睡上几个时辰,然后再饱餐一顿就能恢复了。”
“多谢了!若是冯老醒了,劳烦你遣人来通报一声。”
冯褚真的是太过挂心了,根本没有睡多久,醒来喝了满满一盆的热汤之后便动身去见萧云祈。
“末将冯褚参见豫王殿下!”
“冯老啊,世上已经没有豫王了,还是叫我的名字吧。”
“既然如此,那末将就按照军中称呼了。”
“都可!冯老,对于相州的情况我也略有耳闻,实际是如何的?”
冯褚于是将相州保卫战的前后都详细叙述了一遍,以一身叹息作为了结尾。
听完冯褚的叙述,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他们都清楚相州沦陷意味着什么,但是更加痛恨的是杨仲和澹台文沽竟然在如此关键时刻将个人的利益放在第一位而置家国百姓于不顾!好在还有相州刺史让他们见到了一抹亮色,他不过是一位文臣,在生死关头能挺身而出,不知比那些逃跑的武将强过多少。
“若是依旧让这些人担任主将,那么敌军趁胜追击,攻陷剩余的十二州也不过是时间问题了,可问题是,一旦十二州全部陷落,那........”张涵山没有说下去了,因为所有人都清楚这后果是什么。
“靖义军不能再冷眼旁观了!”萧云祈说道:“都是梁朝的国土,都是梁朝的百姓,我实在是不能再这么等下去了。”
“将军是打算出兵救援十二州了?”裴正豪说道:“可是将军,漠北同十二州之间可是隔着一个赤尾军呢。如今我们已经被朝廷认定为逆党了,人人得而诛之,想要出兵得先过了赤尾军这一关。”
冯褚说道:“将军,末将在前来的路上也是穿过了重重关卡,在通往漠北的几乎所有的入口都设置了伏兵。末将在通过的时候也同守军展开了小规模的战斗,这种感觉真的是太糟糕了!”
同自己人战斗这种感觉换成谁都不好受的,相煎何
太急,一想到离开漠北就要同赤尾军战斗一场,在场的众人也是无可奈何。但是龟缩不出,任何人都不忍心看着敌军步步紧逼,践踏国土、屠杀国民。
“将军,沈将军毕竟是同我们并肩作战的,末将以为还是可以商谈一下的。”宣韶宁起身说道:“沈将军的为人将军应该是最清楚的,他同样是以家国为重,面对着如今内外交困的战局,他或许也有心改变。”
凌绯颜第一个站出来表示了自己的支持“末将认同宣都尉的建议,末将也是同赤尾军在安州一起战斗过的,还是有商量的余地的。”
袁尧也表达了自己的意见“他们说的没错,不过赤尾军如今依旧是朝廷的正规军,明目张胆的反对朝廷而同我们交好这无异于将赤尾军拉入逆党的深渊。末将同样认同沈将军的血性,然而很多事身不由己。”
萧云祈看向了宣韶宁,于是他立刻说道:“末将愿意担任使者前往赤尾军营同沈将军交涉!”
“练兵一日不可停歇,做好万全的准备。梁朝同样都是我们的国土,我们如今背负污名,一味躲避自会让世人更加相信我们靖义军是叛军。宣都尉!”
“末将在!”
“命你为使者即刻前往赤尾军交涉!”
“末将遵命!”
“真的打算当枪匹马啊!”段朗实在是不放心,“韶宁,这种时候可别逞能!”
“你放心吧,我这个岁数了,做事还是有分寸的。”宣韶宁一边整理马匹,一边应答着,倒是基本没有把段朗的担心放在心上。
“韶宁啊,你......”
“韶宁,我也认为段朗说的没错,将军只是将此事交给你去办,但是你没必要非要自己一个人去的。”凌绯颜对于宣韶宁的单人行同样抱有担心。
“我真的不是夸下海口的。人越多反而事儿越容易办砸,人少好行事。”
“是啊,宣大哥说的没错!”
三人扭头看去,一身行装的胭脂牵着一匹马走到了宣韶宁的身边,笑着说道:“你们放心吧,有我在呢!”
凌绯颜和段朗还没搞清楚这两人是唱的哪出,就连当事人宣韶宁也是一头雾水,“胭脂,你这是?”
“没看出来么?自然是同你一起啊!”
“胭脂不要胡闹,我这是有任务在身。”
“我是胡闹的人么?我自然知道你有任务在身,你打算自己去赤尾营谈判。可是你有想过这一路怎么蒙混过关么?从漠北出去抵达赤尾军的大营,这一路上起码有三处关卡,你一个大男人如何解释自己?”看着哑
口无言的三人,胭脂挺了挺胸脯,说道:“有我在呢,我们不过是一对到关外来经营药材的小夫妻,这样守将们自然就不会怀疑了。”
“啊?”宣韶宁瞪大了眼睛,但是凌绯颜同段朗却是一脸的“原来如此”的领悟,并且对于胭脂的计划深表赞同。
“走吧!”
“胭脂,这事不是闹着玩的!”
“若是事儿办砸了,回来便是军法处置。我在军营这么多年,自然是知道的。别耽搁了,赶紧上路啊!”
胭脂根本不在意宣韶宁的阻拦,自己率先启程了。段朗拍着宣韶宁的肩膀说道:“知足吧,能有这么一位女子不顾自身安危,坚定的陪在你的身边,兄弟我是无限的羡慕呢!”
凌绯颜狠狠一拍马屁股,马儿立刻撒腿奔跑,看着远去的宣韶宁,她喊道:“你和胭脂一定要安全的回来!”
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段朗自言自语道:“能有一个人愿意这么陪伴真的是太好了。若是芷蕊愿意这般的对我,死都甘愿了。”
“什么?你说的是白芷蕊?”
“啊.....没有啊,不是的!你听错了!”
“当初我们离开风波城的时候太过匆忙都没来得及同白芷蕊说一声,现在想起来也是有些遗憾呢。”凌绯颜故意将白芷蕊的名字拉长音调,“也不知何时还能再见他们,不过啊,我相信只要我们还活着就一定有机会的,是不是啊,段朗?”
段朗一个劲的拼命点头,白芷蕊是苍茫天地间的一朵白莲,是他此生都想要守护的人。
可是宣韶宁心头想要守护的人是云萱公主,曾经以为自己爱上的是白洛遥,直到在姻缘桥上遇见了云萱之后,他终于肯定了自己的内心,她才是自己此生想要守护的人。但是,云萱啊,我们究竟何时才能再见呢?
想当初,宣韶宁还是玄甲军的一名校尉,云萱已经是高高在上的梁朝公主。如今公主还是公主,可宣韶宁已经成为叛军的一员,想要见到云萱更是难如登天了。
看着在前头的胭脂的背影,宣韶宁心头还是感动的,毕竟段朗说的没错,世上能有一名女子能抛却自己的安危全力帮助自己这是多么难得事儿,是多么值得珍惜的人。
胭脂啊,你的心意我都是知道的,可惜,可惜我已经爱上别人了,她在我心中是完美圣洁的存在,我要倾尽全力再去见她。
胭脂的办法很是管用,两人扮做夫妻,况且胭脂随身带着不少的药材。如此一来,蒙混过关还是容易了不少,接连三道关口他们都是顺利的通过了,接着他们便是要进入真岘城去面见沈咏年。
第二百六十章 事过于易
赤尾军也是一支不小的军事力量,作为大梁四军之一,梁帝没有调用增员前线而是下令驻军在出入漠北的咽喉要道上,想要彻底孤立漠北的企图是不言自明。
相较于夜苍城,真岘城更靠近梁朝的腹地,物宝风华、民资丰润,走在大街上随处可见各色的勾栏瓦肆,其繁华程度逊色于国都但是强过夜苍城甚多。
大军都驻扎在城外,可是将军府却设置在城内,这一点是宣韶宁非常疑惑的。在他的记忆中,沈咏年不算是官僚气息严重的人。
“或许是朝廷的要求吧。”宣韶宁如此给自己找理由。
“宣大哥,前头就是将军府了,咱们打算如何做?”
矗立在两人面前的这座雄伟的将军府真的让人心生敬畏,几重几进的规格根本看不出来,仅仅从门外威武的武士就能看出府邸的气势:闲人免进。
“我想我们得先住下来,吃点东西填填肚子,然后再思考如何能见到沈将军。”
守卫森严的地方想要见到将军同时还不能过早暴露自己的身份的确是一件难事。宣韶宁日日都会来将军府周边闲逛,始终没有见到沈咏年出府或是入府。
“时间不等人,不如我们趁夜潜入将军府吧?”
胭脂的这个想法宣韶宁不是没有过,因为不妥最终还是被自己否定了。
“我们见不到沈将军,但是我们能够见到他手下人。”宣韶宁思虑良久之后说道:“有一个人还是比较容易见到的。”
这一日何云柯在完成惯例的城防巡视之后打算起身回城,他历来都是武人风范,来回都是骑马,从来不坐轿撵。手下人刚把马匹牵过来,城下附近就传来一阵子的骚动,何云柯拉长脖子朝着不远处看去,发现一众男女老少都围着两人,不时传出了惊讶的呼声。
何云柯兴起便打算走过去瞧瞧,走近了才发现是两个农人在贩卖药材,这些药材的价格是相当的低,远远低于市场价。一时间,围观的百姓有些心动想买却又担心买到的是假货。
“大伙儿都来瞅瞅啊,这可是上好的三七粉啊,只要三文钱就卖!我们夫妇是郊外山中的农户,挖的都是野生的草药,绝对不骗人,大伙完全可以去验货啊!”
何云柯听着这女子的声音有些耳熟,可是她一直埋头摆弄药材,看不见她的脸庞。于是何云柯便挤过人群更靠近一些想要看个清楚。
“那要不我试试?”一位汉子终于忍不住打算出手了。
“三文钱,咱们夫妻绝对不坑老百姓!”
这回是男子说话了,何云柯同样觉得耳熟。难不成是熟人?他内心越发的被撩拨的痒痒的,于是试探着问道:“你们所有的药材一起卖多少银子够啊?”
“哎呀,一起买当然更便宜啦!”
男子豁然抬头,何云柯见到的果然是一张熟悉的脸,虽然这张脸脏兮兮的,同普通的农人一模一样,但是五官没有任何的变化,眼神更是熟悉的坚定。
“你!”何云柯接着看向了那名女子,女子笑嘿嘿地整理着自己的着装。
“这位官爷好眼力啊!官爷你既然都要了,那么我们这就给官爷包起来!”男子推了推女子道:“还不赶紧给官爷包起来!”
女子“嘿”的回答了一声,便立刻将所有的药材都重新包在了一起。这下百姓们可就不乐意了,纷纷怀疑这对夫妻在耍人。
何云柯只好起身说道:“各位乡亲,这些药材我的确是全要了,这药材啊真真假假的难以分辨,你们还是去药坊买药这样安全。至于你们俩,一同随我回府,我要找个药工来现场验货。”
“好嘞!”夫妻二人笑呵呵的屁颠屁颠跟在何云柯身后,顺利进入了军营之中。
待三人进入营帐之后,何云柯立刻命人在把守,不许任何人进出,同时沉下脸来质问道:“你们胆子真够大的,竟然敢主动上门来!”
男子主动行礼道:“末将宣韶宁参见指挥使!”
“不要给我行礼!你们可知道自己的身份?你们现在是朝廷在全国通缉的逆党!”
“指挥使相信我们是逆党么?”宣韶宁反问,“指挥使一定是存疑的,不然指挥使大可以在现场就拆穿我们,将我们扭送京城。”
“别把我的仁慈当做你们得寸进尺的借口!你们居心叵测,设计毒害皇上,这些都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不但不接受朝廷的调查,还割据了漠北同朝廷对抗!”
“指挥使不相信末将是情理之中的,但是指挥使也不相信将军么?将军统帅玄甲军多年,指挥使曾经同将军有过多次的交往,难道指挥使自己看走了眼么?”
“豫王.......我不过是一介武夫,朝廷之事,我爱莫能助。”
“指挥使若是真的相信我们是逆党,方才也就不会配合我们演一出戏了。指挥使,谋逆这顶帽子太脏、太沉重了,将军他就算是不在乎自己,也要在乎所有玄甲军将士的名誉,他之所以会重整军队为的就是自证清白!既然朝廷朝我们泼脏水,那么我们就要靠自己的本事洗干净!”
“难不成你们认为我能帮你们?”
“当然能!指挥使,我们想见沈将军!”
一提到沈咏年,何云柯明显有些为难。“沈将军这些日子以来身子一直都抱恙,于是便搬入了将军府好生调养。你们想要见他,恐怕不容易。”
“指挥使,这事儿正好啊!”胭脂站出来说道:“我就是医工,完全可以充当大夫,指挥使就当做是带着我入府给沈将军诊治啊。”
宣韶宁很
开心胭脂的反应,满脸期待的看着何云柯。
“你说的倒也是一个办法,这件事我倒是能够做到。不过你们必须先交个底,你们找沈将军究竟是所为何事?”
“为了保住并州!”
在何云柯的安排之下,宣韶宁和胭脂以城内同源堂大夫的名号进入了将军府替沈咏年诊治。
原本以为沈咏年是重病在身的,直到两人见到本人之后惊愕不已,沈咏年气色如常、谈笑风生,待人接物一如往常,根本就不像是有病在身的样子。
“将军,这两位就是我上回同您提及的同源堂新来的大夫。”
沈咏年放下书卷,朝两人一看脸色立马就变了,眼珠子一转立刻说道:“好啊,既然来了就替老夫诊治一番。”
胭脂上前,摊开脉枕,将沈咏年的手腕小心的放置其上,随后就开始装模作样的诊脉了。虽说是做做样子给别人看的,但是胭脂还是从中发发现了一些端倪,一时间确定不了,也不能随口就说。
“老夫的脉象如何啊?”
“将军脉象稳定,不过偶有凌乱,想来是平日里操劳过度,静养一些时日便无妨了。在下这就给将军开方子去。”
“好,家老,你陪大夫下去对药。”
胭脂临走之时对宣韶宁说道:“我去去就来,你先在这儿等候。”
待闲人全部退下,宣韶宁终于对沈咏年行礼道:“沈将军,末将失礼了。”
沈咏年的反应倒是没有何云可这般的激烈,他看着宣韶宁说道:“豫王殿下是什么样的人,老夫能不清楚么?毒害先皇这种事是断断不会做的,这其中的阴谋太深太狠,老夫就算是想要帮忙也是力有不逮。”
“多谢沈将军!”宣韶宁激动的下跪道:“我们今日来就是想求沈将军的,如今敌军气势嚣张,攻陷相州之后便朝着并州前进了。将军不忍看见国土纷纷陷落,同时也要洗去全军身上的污名,于是将军想要东出去援助并州。”
“你们就是希望大军通过我这个口子出发去援助并州。”
“没错!避免同室操戈的局面。”
“大军经过,这么大的事儿如何能不惊动朝廷呢?若是朝廷追究下来,我这项上人头也就保不住了。”
“为了不牵连赤尾军,将军已经商议好,大军一律在晚上通过且以小股部队的形式,绝对不会走漏风声。”
“还是豫王殿下想得周到啊!竟然如此,那么我也没有理由拒绝了,你早些回到漠北去,就说我已经同意了,按照你们的计划来,赤尾军一定同心御敌!”
宣韶宁的开心的嘴都快合不拢了,他本来准备了一肚子的道道企图说服沈咏年,谁料到沈咏年竟然是这般的痛快,如何能让他不开心?
第二百六十一章 拦者即殁
萧云祈接到了一好一坏的两个消息,坏的是如同自己所料的那般,西凉和下唐的联军已经开始进攻并州了,并州坚守几日之后出现颓势,只怕是坚持不了多久;好的是沈咏年答应给一条出关的道路,允许靖义军趁着夜色通过去援助并州。
在宣韶宁离开的这些日子里,军队的操练没有一天停止过,机会一到,他们便有充足的实力去把握住。事不宜迟,萧云祈即刻下令,让金甲为袁尧部同寒刀卫共一万五千人开拔。
临走之前,胭脂悄悄拉过宣韶宁说道:“宣大哥,之前我给沈将军把脉,我发现他的脉象有些紊乱,但是气色如常。我一直没敢告诉你,本想着查出真相了再告诉你的,没曾想你们出发的这么快,我只能先告诉你这些了。”
“我知道你的心思,我全部都记着呢!放心吧,我一定会安全回来的!”
不知怎的,一听宣韶宁坚定的回复,那铿锵有力的嗓音就让胭脂感到心安。大军出征在即,她能做的就是安稳后方,这一刻她真的非常想要将头埋进宣韶宁的怀里,可是最后还是生生忍住了,最后化作了一句“平安”。
袁尧统率军队仅仅用了一个晚上就全数通过了真岘城,过程之顺利也是出乎了他的预料。出于对沈咏年的信任,袁尧并没有过多的怀疑,同时眼前的战斗也耗费了他所有的注意力。这一次他的手下有一半都是来自于预备营的,这一场战斗他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
一旦通过真岘城,前往并州的路也就畅通很多了,快马加鞭不过三日的时间。此时的并州城已经是沦为了残酷的战场,两方你来我往的厮杀着,除去越来越多的尸体,便是越烧越旺的烽烟。
靖义军抵达的位置恰好就在下唐大军的后方,这是一个非常有利的位置,从后方掐断敌军的退路将会给他们以致命的打击。看着身后跃跃欲试的将士们,袁尧知道时候到了。
寒刀卫作为前锋插入敌军大营,尽可能的制造混乱。金甲卫作为主力跟在寒刀卫之后切断下唐军的后路,同并州守军形成前后夹击的阵势,就算不能彻底击溃敌军也能对下唐军造成不小的打击。
仅仅是休整了半个时辰之后,张涵山率领寒刀卫如同一支箭一般射入了下唐军的营地。如同他们之前预料的一样,突然冒出来的一支从来没有见过旗号的军队着实给了下唐军不小的打击。
当大军的主力都派往了前线攻城,后方的防守必然空虚,寒刀卫挥舞着绣着“靖义”的纛旗杀入敌阵将敌人的防线冲垮成了一段一段互相不能衔接的断线。敌军只能各自为战、力求自保,没有了
统一的号令,下唐守军变得手忙脚乱。
寒刀卫起到了应有的作用,接下来就该轮到金甲卫登场了,一万人摆开了扇形包围圈紧紧贴附在敌军的后防线,同时步步压迫。下唐军开始出现骚乱,为了保证前线的作战,巫获命令随身护卫站在中界线上,敢于后撤者立斩不赦。
在这般严厉的军威之下,斩杀了几名逃兵之后,下唐军硬着头皮同偷袭者近身肉搏。这种面对面的肉搏战交给金甲卫,寒刀卫则在张涵山的率领下冲入敌军的中军打破他们攻城的配合,同时也让并州守军看见他们飘扬的梁朝旗帜。
巫获绝对不允许自己的战争发生如此不利的转折,他下令前锋继续攻城,不可有任何的延误,同时命令中军不惜一切代价阻断寒刀卫的冲击。
下唐军的中军同样是骑兵,双方的骑兵混战在一起。寒刀卫采取的连珠阵,每十人组成一个小规模的战团,每一个小战团如同一颗颗小珠子,每一颗珠子之间都由五人组成的线阵连接,这样便将所有的将士都连接在一起。小战团切开敌人,围而攻之;线阵作为补充力量,一方面协助小战团,一方面则是起到哨兵的作用。
相对而言,下唐军作战则少了这些阵势的使用,更多的是凭借个人的威猛以及相互之间的配合。论单兵作战的能力,这些巫获手下的精兵可是强过寒刀卫的,尤其是寒刀卫中有不少都是新加入的。好在寒刀卫阵势配合的默契,这样让战局目前打成平手。
随着战事不断推进,已经同下唐几次交手的宣韶宁开始感觉到战况出现了一些他们预料之外的变化。下唐的中军更多的是在咬住他们,再看后头的金甲卫们,他们的敌人显得太过弱了些,导致金甲卫开始朝着中军的方向靠近。
“指挥使!”宣韶宁紧紧喊了张涵山一声,对方已经明白了他的用意,示意旗手挥动角旗开始撤退。
在后头的袁尧注意到了寒刀卫的变化,作为主帅明白战况转瞬即便的道理,同时也认同张涵山的指挥能力。几乎在第一时间,袁尧就认同了张涵山做出的决定,下令先行撤退。
靖义军能有这般的配合放眼在当前的军队之中实属难得了。寒刀卫和金甲卫开始有序的后撤,这一点已经看在了巫获的眼里。
就在金甲卫即将全身而退的时候,一支之前一直按兵不动的军队从四下的山沟中冲出,从战旗来看是下唐的骑兵军团。这一下袁尧也有些懵了,明明自己来的时候都没有注意到还有这么一群人,他们是如何悄无声息的藏在山沟之中的?难道之前他们一直在冷眼看着自己的袍泽被屠杀?
袁尧发现这支军队的人数不算很多,带头的是一名全身覆盖着金黄色铠甲的年轻人,他作战特别的勇猛,使得却是两柄细剑,左右手同样的灵活,从不随意出手,但是每一次出手都会带走一条人命。这名年轻人下手的位置都是人体上的致命要害部位,而且从目前来看例无虚发。
不管敌人有多少,杀出一条路才是他们逃生的唯一途径。袁尧也是一名猛将,之前他没有多少展现自己的机会,这一次他会让所有敢于阻挠他的敌人尝到他的厉害。
袁尧角旗一动,一支百人金甲卫瞄准了敌人包围圈的一处位置一针扎进去。敌人刚想做出反应,另外一支百人金甲卫如法炮制的瞄准另一处位置开始突围。就在短短的时间内,四支百人队分别针对包围的四个点开始拼杀。
年轻人倒也没有显得特别的慌张,他指挥手下人对四个点进行增援,同时自己也经过这几次变阵找到了敌军的统帅,于是他单枪匹马的准备找袁尧单挑。
面对挑战袁尧从来不怵,他迎着年轻人冲过去,两人的第一次交手就在长枪和细剑之间展开。年轻人出手果然是狠辣,他始终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不断的挑衅着袁尧同时为自己找寻机会。一旦瞅准了机会,他立刻出手,细剑穿过袁尧防护的空隙刺向胸膛。
中了!年轻人还没来得及庆贺,袁尧已经在马背上消失了,细剑在空中划开一道口子,连头都不用回就到了自己的身后。就在细剑回到背上的时候,长枪的枪头也到了,两者碰撞在一起,年轻人明显感受到了枪头的力道,整个身子明显前倾,耗费好大的力气才保证没有从马背上摔下来。
前面!年轻人一口气还没来得及喘,细剑立刻回防到胸前,枪头已经在他的耳边划过,余下一阵呼啸的声音。刚才消失不见的袁尧已经重新回到了马背上,屁股还没坐稳,长枪已经出鞘。这一次袁尧把握是很大的,他双腿一蹬,身子跃起朝着年轻人就飞跃过去,两人在马背上擦肩而过,兵刃相互之间摩擦出一道火花。
落地,站稳。袁尧的手臂微微发酸,他回头去看年轻人,年轻人一回头,原先保护在自己脖子处的护甲裂开成了两半。可想而知,方才若是没有这套护甲,这会儿裂成两半的就是自己的头了。
年轻人嘴角上扬,“果然是棋逢对手!”他示意袁尧看看自己的脚踝。
袁尧没有就范,而是选择转动一下自己的脚踝,这么一转,一阵疼痛传过来。低头一看,左脚脚踝处已经裂开了一道口子,鲜血开始渗出来了。
“没错,棋逢对手!”袁尧来了兴趣。
第二百六十二章 兵败被俘
袁尧同年轻人打斗着,年轻人没有注意到的是不知何时袁尧已经将一支黄色角旗插在了自己的背上,角旗随着他身形不住的摆动着,在旁人看来这不过是毫无规律的摆动,但是在金甲卫看来这是军队的暗语。
年轻人专心战斗,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一点都没有关注战局的变化,毕竟他是这支军队的统帅。他开始注意到敌军已经有序的收缩撤退,他开始疑惑了,明明敌军统帅在同自己交手,他是什么下的军令的?
张涵山带着寒刀卫撤退到了战阵的边缘地带,巫获本来就没有打算对他们穷追猛打,毕竟他的目标是并州城。当然其中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这支军队迟早会遇到真正的敌人的,自己手下这些宝贵的兵还是应该用在刀刃上。
金甲卫已经撤退完毕,接下去就是寒刀卫了,张涵山打头,宣韶宁主动承担起断后的职责。
袁尧挥舞着长枪逼退年轻人,自己趁机跳上了战马扬长而去,在离去的同时还不忘指了指自己的后背。年轻人看见袁尧后背的角旗之后方才如梦初醒,恨自己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同时咒骂袁尧狡诈!
轮到宣韶宁撤退了,他正巧经过了年轻人的身边,这下年轻人的全部怒气都打算发泄在宣韶宁的身上。这一回他绝对不允许再有人从自己眼皮子底下逃跑了!
年轻人掷出一柄细剑,穿透了一名寒刀卫将士的身体然后扎入了另一名将士的背心。一箭双雕!这下年轻人总算是有点脸色了,他跃起踢飞了那名已经殒命的寒刀卫将士拔出细剑向宣韶宁刺过去。
钧乌出鞘格挡开细剑,宣韶宁开始注意到这个好战的年轻人,仅仅是瞟了一眼,年轻人又发动攻击了。宣韶宁无奈只能掩护身后的袍泽先行撤退,自己来会一会这个敌军首领。
细剑两面夹击,不断在刺探宣韶宁周边的弱点,一旦发现了,必定会毫不留情的刺入,甚至会让宣韶宁一命呜呼。敌人进攻这般的狠辣又密集,宣韶宁看似只能防御,但是他不打算继续同这人纠缠,故意露出了一个破绽,果然,敌人的细剑立刻就扎了过来。
身为都尉,宣韶宁能穿的是第三等的黛翎甲,比较之前的黄钨甲,这一声铠甲硬度更高、更为贴身,寻常的兵刃已经不容易刺穿了。宣韶宁认为自己身上的黛翎甲能够抵挡住这一次的攻击的。
现实是他失算了,细剑的锋利没有经历过的人是不会体会的。细剑刺穿了黛翎甲,扎入了宣韶宁的右侧腰间。吃痛的宣韶宁不打算放弃自己的计划,于是他旋风般转身,硬生生主动将身子从细剑中退出来,然后连连出剑,在敌人后退的同时掷出了袖中的匕首。
年轻人已经预判到了宣韶宁的出手,他将自己的头微微歪到了一边,躲开了匕首的正面攻击,不过还是直接撞飞了他头上的头盔。
这才是第一招,没等年轻人反应,宣韶宁收剑出腿,一脚踢在了年轻人的额头上,留下了半个鞋印子。
年轻人在摔下马背的同时掷出了一柄细剑,剑再次船头马腹划伤了宣韶宁的腿,他也从马上摔下。
年轻人颇为不服气还想同宣韶宁再战三百回合,但是他的手下人已经围拢过来。
“你们赶紧去追啊,这里我能够应付!”
年轻人刚吼完就意识到自己忽略了战局,他一看,原来宣韶宁骑着马一直阻挡在所有人的面前,不仅是同自己交手,同时他来回奔跑阻拦那些打算追击的下唐军,为大军的撤退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
“不过是耽误了一点时间而已,赶紧去追!”
话刚喊出口,下唐军营就传来了号角声,这是巫获的军令,下令伏兵收兵。
年轻人颇为不服气的瞪着宣韶宁,“你想逞英雄啊?好啊,咱们来单挑!”
宣韶宁此时已经无所谓了,他嘲笑道:“好啊,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你要玩什么,我都奉陪!”
年轻人把持着一柄细剑对准了宣韶宁,“你们都退下,这个人是我的,我要亲自将他拿下!”
年轻人跃起朝着宣韶宁猛刺,接着不断变换着身位,在宣韶宁身边制造出重重身影,让一旁的下唐兵看得眼花缭乱。不过宣韶宁以不变应万变,他的脚步几乎没有怎么移动,耳朵一直在捕捉对方的动静,之前的这些不过是障眼法,为的就是迷惑视线。
出手了!这是两人的共同念头。年轻人认为出手的时机到了,宣韶宁觉察到了真正动手带来的不同的力道。
再次相同的是,两人这一次都没有选择兵刃。宣韶宁用的是拳头,而年轻人出的掌,于是旁人们看见,一拳撞击在年轻人的胸口;一掌扇在了宣韶宁的小腹,接着俩人飞离出去。
年轻人刚刚用细剑支撑住身子,立刻后退一蹬就再次冲上前来,他的目的很明确,就是趁着宣韶宁同样立足未稳的时候给予一次重击。
宣韶宁已经见到了敌人,他打算再次欺骗一下这个好勇斗狠的敌人,于是他故意装作慌张的模样,做出后退的样子。年轻人一见他这反应,心底更加认定自己的反应打了敌人一个措手不及。
就在年轻人距离宣韶宁咫尺的时候,他出手了,细剑没有划伤敌人的任何身体而是被钧乌剑给生生的顶开了。年轻人冲力过猛,此时身子已经刹不住了。接
着众人只听见啪的一声,两人终于再次分开。
年轻人抚摸着自己发红的侧脸,这个时候疼痛才开始弥漫开来。他万万没料到自己竟然被敌人给狠狠扇了一巴掌!
宣韶宁同样在甩动自己的手,毕竟刚才的一掌实在是太用力了,用力的自己的手掌都疼了。
这简直是侮辱!远远比被人杀死还要耻辱!年轻人对宣韶宁是恨到了骨子里,在这么多手下人的面前竟然这么让自己丢脸!
“你!今天我们之间只能活一个!”
“没所谓啊,能与你同归于尽,我今天也算是没有白来一趟!”
“同归于尽?你想得美!我要拿你的人头祭天!”
年轻人这火爆的脾气让所有人都觉得宣韶宁这是在玩火,但是只有宣韶宁自己知道身为军人战死沙场是一种荣誉,他已经做好了准备。
没等年轻人动手,下唐中军再次响起了号角,不过这一次同之前的不同。宣韶宁露出了惊讶的恐惧的神色,因为他有些明白了这号角的寓意。
“啊!我们赢了!”
一直在旁边看热闹的下唐兵开始欢呼跳跃,宣韶宁没有猜错,这号角的意思就是胜利!那就是意味着并州城已经被攻陷!
宣韶宁回头看向火光冲天的并州城,眼中涌现出来的是复杂的情绪。虽然自己掩护大军安全的撤退了,可是他们原本的任务完全没有完成,并州最终还是沦陷了,这不就意味着他们的任务失败么!
兵败身死这是自古以来的军事规律,今天也不会例外的。宣韶宁此刻除了坦然还有愤怒,就算是死也要多拉几个下唐兵垫背。宣韶宁重新举起了钧乌剑,对准的就是年轻人。
然而年轻人并没有获胜之后的喜悦和对宣韶宁的嘲讽,按理说他已经成为今日的胜利者了,但是他的脸还是一股子不服气,之前那一巴掌的仇恨还没有过去。
“我们的确是获胜了,但是胜利不是属于我的,我的胜利要靠我自己争取!你,就是我今日获胜的筹码!”
真是轴!宣韶宁想着,不够他倒是有些欣赏这个年轻人的执着精神。
“那好,咱们接着比比,看谁技高一筹!”
“你今日会是我的阶下囚!你们都不准插手!”
“够了,吾儿,大局要紧!”
宣韶宁闻言回头看见了那一张青色的诡异的面具,和面具之后的那一双阴鸷的眼睛,他就是巫获。
“这个人就是你的囚犯了,你想怎么处置都可以。我们还有要紧事儿去处理,不要在这里耽误时间了。”
第二百六十三章 铁血真情
当宣韶宁沦为下唐的俘虏的时候,袁尧已经带着大军朝着真岘城撤退了。马蹄在奔驰,他的脑子也一直都在打转,明明是计划好的暗中突袭如何两方的位置出现互换,自己这边反而成为了被偷袭的对象了?难不成是军营内有细作,走漏了风声?
张涵山跟在袁尧的身后,他同样在思考同一个问题,不过他还在担心宣韶宁的下落。作为断后的人到现在都没能跟上大部队,后果会如何张涵山再清楚不过了,几十年的沙场生涯也算是见惯了生死,可是心里隐约的还是对宣韶宁离去这件事有些遗憾和惋惜。
第二次上战场的纪问寒原本打算成为宣韶宁的亲兵,不过这亲兵还是有条件的,条件之中并不包括同主将的关系好这么一条,所以即便是两人都有心,可惜军令不能违。从开战之后到现在纪问寒都没能见到宣韶宁,此时他不住的左顾右盼,始终见不到宣韶宁的身影,心中很是着急。
就这样的一支军队从并州前线撤出之后一路朝着来时的路奔驰,他们认定只要通过了真岘城进入漠北,他们也就是彻底的安全了。倒不是说袁尧不信任沈咏年,只不过在经历了阴谋和背叛之后多一个心眼也是人之常情。
怀着这样的心思,袁尧一路上都对周遭的环境比较在意,任何的动静都是他必须掌握的,他要对身后的一万多将士的生命负责。于是乎,当前方出现卡口的时候,袁尧的警惕性更加的明显了。
这是由赤尾军设置的卡口,之前他们就是从这里通过的。一切看似同三天前一样,但是袁尧还是从中觉察出了细微的变化。
“人数增多了!”袁尧不打算减慢速度,既然之前双方都已经谈妥了,对方就不该阻挠他们的通过。甚至,袁尧心里还想要加快速度,他总感觉多停留一刻便会多一刻的危险。
常年征战的人的警惕性很多时候真的是很准的,就在袁尧距离卡口一里路的时候,早就埋伏在卡口两边的赤尾军涌出来了。他们手持兵刃,将刀尖冷冷的对着来人。在这些人身后,一名全副武装的将领骑着马缓缓走到了队伍的最前头。
袁尧必须勒住马缰了,脸上并没有露出丝毫的惊讶,反而有了一丝坦然,毕竟自己竟然猜对了,可是他真的不希望自己猜对。
“何云柯,你这会儿伏兵于此是有何打算?”
没错,赤尾军的守将就是何云柯,他手中的凤翅三棱鲜红欲血,但是他本人却是满脸的矛盾。是啊,换做是谁能不矛盾呢?出尔反尔、暗设伏兵、自相残杀,任何一件事,只要做了,只怕他从今往后在军中也就没啥好名声了。
“你我都是军人,都懂得军令如山的道理。今日我奉命截杀逆党,你我就是仇敌!”
何云柯这句话说得清楚明白,军命?还能是谁的军命?原来赤尾军从来都没有相信过
宣韶宁的话,一直都将他们当做逆党,之前放他们过卡口不过是打算借刀杀人,眼下既然下唐没有做的事儿自然只能是赤尾军自己动手了。
“沈将军竟然报了这样的心思!靖义军全军上下原本还在庆幸军中还是有明道理之人,没曾想这个最信任的人到头来反而成为了推我们入悬崖的推手!”
“你要沈将军怎么做?你要我如何做?你们不过是动了动嘴皮子就要我们相信你们?那么,我们也不过是动动嘴皮子让你们相信我们罢了!谁都不欠谁的!”
“好!”袁尧抽刀对准何云柯,“今天我们之间必须要有一方战死了,可是你记住了,屠杀袍泽的这一刀是你们赤尾军先挑起的,我们靖义军从来都不怕挑战,但是我们一直都不忍心拿刀朝向自己人,你们做的这么绝,我们奉陪到底!”
袁尧挥动了角旗,他身后的很多将士到现在还不明白为何赤尾军突然就对自己动手了,他们更是不敢相信自己马上就要同自己开战了。
这些兵卒们不明白也不怪他们,张涵山可是看得清清楚楚,他们被赤尾军给摆了一道,这一幕之前在自己身上不是曾经发生过么?只不过上一回他是侥幸活下来了,这一回他就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这么幸运。
“乐松啊,你若是知晓了一定会为当初的决定后悔吧!”张涵山自嘲的嘟哝了一句,一直跟在他身后的纪问寒耳朵倒是灵敏,听见了他的话。
张涵山抽出了那柄奇形怪状的铲子,转头对一直盯着自己的纪问寒说道:“你看了我很久了,孩子,接下去可就得拿出你平时训练的真本事来了,我可不能时时照顾到你的。”
“指挥使,我已经不是孩子了,我是一名军人,我不需要任何的照顾!不管敌人是谁,我只秉持着靖义军的宗旨,我出手也绝对不会软的!”
张涵山倒是有点惊喜,这个被宣韶宁提拔起来的孩子做事风格真的和宣韶宁有几分相似。
金甲卫列阵,寒刀卫作为侧翼,如同并州战斗一样盯着眼前的这些赤尾军。卡口的位置还算是宽阔,一大片平地足以容纳两军交战,于是赤尾军也摆开了阵势。
何云柯大声吼道:“他们都是朝廷通缉的逆党,不再是我们的袍泽了,你们绝对不能手下留情,不然付出的就是你们自己的性命!按照我事前做好的部署,每一个人都就位,若有违抗者立斩不赦!”
就这样,靖义军同赤尾军展开了激战,双方看上去都使出了全部的战斗力。刀兵相向、人喊马嘶,到处都是刀光剑影。
袁尧的刀砍在了何云柯的三棱枪上,两人暗暗较着劲,兵刃相互摩擦出一道一道火星子。袁尧身子一沉,借助身子的重量将刀狠狠的下压,同时人跳起来照着何云柯的肩膀就是飞身一脚。何云柯眼疾手快,身子侧过马匹躲开攻击之后
抽回了三棱枪,利用袁尧用力过猛身子前冲的机会,他将三棱枪抛到了自己的左手,反手就是一枪刺出。
枪头擦着袁尧的腰间而过,只差毫厘便可以扎入了目标的身子。袁尧的身子恰好同马匹挨得很近,他顺势就把自己靠了上去,将枪头卡在了马匹身上。何云柯一用力,袁尧弹出,三棱枪直接在马身上划拉出一道血口子。
这可是何云柯自己的战马,战马吃痛,开始暴跳起来。何云柯忙着稳定身体,袁尧开始反击,他一刀砍向何云柯的大腿,即便收腿速度够快,铠甲上还是留下一道刀痕。何云柯头一转,袁尧已经凑到了他的面前,这个时候只要袁尧出手,刀就能直接插入何云柯的胸口。但是袁尧没有这么做,他用自己的拳头代替了刀剑。
这么一拳头下去,何云柯的侧脸就是一团红晕,两人一同摔下马来。
“咱们一起训练这么多年,彼此的招式都是再清楚不过了,你可不能有妇人之仁!”
“我刚才不叫仁慈,是对逝去战友的祭奠!接下来,我可就真的要出手了,你可得小心了!”
袁尧的话何云柯如何不清楚?他们俩从少年时期便一同从军,一同在军队当中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了,即便他们现在已经是指挥使,隶属于两支不同的军队,但是当年的那份情谊早就深深扎根在自己的心中,这一辈子都不可能抹去了。
何云柯笑了,“好啊,咱们今天就都拿出真本事来,谁都不要让着谁!”
袁尧仰着头同样笑了,何云柯冲上前飞出三棱枪,袁尧躲避同时再出手。两人再度纠缠在一起,缠斗之中,不知从哪里飞出的一支羽箭朝着两人而来。最先注意到的是袁尧,那支羽箭应该是朝着自己而来,可是眼下的两人站位,羽箭最先穿透的应该是何云柯。
袁尧当机立断,一脚踢飞了何云柯,眼看躲不过便只能抬手挡开,羽箭的冲力是非常迅猛的,即便袁尧用手臂来卸力了,羽箭还是在袁尧的手臂上划开一道口子。
“是谁暗箭伤人!”何云柯怒了,可是周围战斗一团乱糟糟的,根本查不出是谁射的箭。
何云柯冲上前来,不过这一次他不是来打架的,而是趁乱推开袁尧并说道:“趁现在赶紧走!”
这下轮到袁尧懵了,何云柯着急道:“方才我不过是在演戏,这其中的来龙去脉以后我再和你细说,你带着兵赶紧走!”
何云柯也不等袁尧同意,抓起袁尧的刀就在自己肩膀上砍了一刀,随后呼喊让亲兵来救援。
那些赤尾军们也是事先约好了一样,一见主将受伤便纷纷后撤,于是袁尧带着军队冲过了卡口朝着夜苍城而去。
临走的时候,袁尧回头看了何云柯一眼,何云柯的眼中满是释然。
“多谢了,兄弟!”
第二百六十四章 亦敌亦友
这是宣韶宁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接触下唐的军营,之前不过是为了战斗,为了杀掉更多的敌人,这一回他可算是能有机会看清楚了。不过他这一次依靠的是囚犯的视角。
被关在笼子里的滋味是不好受的,虽然这个笼子还算宽敞,就算是关三个人都不成问题。宣韶宁甩动着手铐脚镣,眼睛一直在军营内打转。
“你看得再清楚也没什么用了,你根本没有机会将这些情况带回去的。”
嘲讽宣韶宁的就是之前交手的下唐的年轻将领。此时他正颇为满意的欣赏着宣韶宁的表情,毕竟这是他的战利品。
“趁我还能看的时候多看看呗,毕竟遇到你这么厉害的对手,我只怕是没有下一次再挑战你的机会了。”
年轻人明显嘴角上扬了,“哟,这个时候你开始说软话了?还以为你多有骨气呢!你倒是说说我哪里厉害了?”
“你最厉害的地方就是你的脸皮!厚成这个样子,真真是一点羞耻心都没有!明明是我的手下败将,你倒还有脸来向我炫耀!”
“你!敢耍我!”年轻人双手紧握住牢门吼道:“你怕是还没搞清楚自己的境遇吧!”
“我很清楚自己的情况,不自量力的人是你!你以为我成为俘虏就能由着你随意的侮辱么?有什么招拿出来啊,我要是吭一声就不是男人!”
年轻人这会儿反而怒火消退了一些,“想死啊?我可不是成全你的,我有的是折磨你的办法,你慢慢等着!”
“快去抢啊!赶紧的,不然就没好东西了!”
“哎,等等我!”
下唐的士兵们突然变得疯狂起来,争相朝着一个方向奔跑,就连那些一直跟在年轻人身后的兵卒们都跃跃欲试了,若不是因为年轻人在,他们就加入其中了。
“怎么回事?”年轻人抓住一名兵卒问道。
“回小拓大人,拓戎大人允许我们进入并州城肆意而为,抢到什么都归自己!”
这名小兵的脸因为激动而变得通红,而宣韶宁的脸则因为惊讶变得惨白。年轻人放开了这名小兵,同时转身对身后的护卫说道:“你们也去吧。”
于是并州城的灾难开始了,作为胜利者的下唐军冲入城中烧杀抢掠,原本富庶的城池转眼间沦为人间地狱。所有值钱的东西都被抢劫、女子们遭到了强暴、男子全部被杀、老人和孩子则成为了下唐军的活靶子,到处都是呼喊声、求救声、哭泣声。
宣韶宁看不见城内的一切罪恶,他能看见的只是并州城上空的火光,可是仅仅是这些火光就足以让他痛恨不已,手指抠着笼子发
出沙沙的声音。
年轻人也是朝着同一个方向,他说道:“你一定非常痛恨我们吧?其实我也痛恨自己。我从来都不赞同屠杀百姓,他们都是无辜的,战争已经让他们损失惨重了,如今还要付出生命。”
“可是你们还是这么做了!”
“做的是人是他们,不是我!战士们拼了命为的是什么?金钱、女人,这些才能满足他们,不然他们凭什么替我们卖命?”年轻人转过身,眸子在火光的照耀中一明一暗。“义父做法我从来都不赞同,可我都无能为力,你,你认为自己能做什么?收起你那激动的情绪,你要明白自己不过是囚徒,杀死你比捏死一只蚂蚁还要容易!”
“义父?”宣韶宁开始思索这个义父指的会是谁,倒是年轻人自己说出来了。
“我的义父就是别你们称为妖将的巫获,我是他的养子,我叫做金重吾。”
“不愧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你大可以过过嘴瘾,你刚才不是也说了么,如今能动的就是这条舌头。”
下唐攻陷了并州并且将并州作为了自己的后方补给站开始将矛头指向了剩下的十一州。按理说,趁胜追击正好能最大限度的利用战士们的劲头,但是巫获没有这么做,他反而下令让全军在并州休整。做事不按常理来就是巫获的特点,不然也不会被人成为妖将了。
利用这段时间,金重吾便将宣韶宁囚禁在城内的一处临时牢房之中,每日都会安排人送来吃的,倒是一点都没有亏待宣韶宁。
对于养子的做法巫获一点都没有过问,毕竟一直以来他都是这么培养这名养子的,什么是大事,什么是小事,分清楚再做;保持大局观,不要为了一些鸡毛蒜皮的事儿而分心。巫获认为金重吾还是做得不错的,是一个能继承自己衣钵的人,不过是在没有亲生儿子的前提下。
“嘿,你出来!”
金重吾打开了牢门,同时将手铐脚镣的钥匙丢给了宣韶宁。这是又要玩什么花样?宣韶宁一点也不犹豫,立刻开锁然后走出牢房,一边甩动着有些酸麻的手脚,一边环视四周。
“我一点都不担心你逃跑,这并州城已经是我们下唐的了,你就算是想要跑,最后只能成为一具尸体。”
“尸体都比成为你的玩物要好。”
“那可不一定哦,我已经通告了全军,将你的模样让一名画师画出来了,连夜赶工的,一连画了十数张,在全城都张贴了。一旦发现你的踪迹,他们便会努力活捉你,记住,是活捉,就算打伤都没关系,关键是要将你活着带到我面前。”
宣韶宁都
想要笑了,自己不过区区一介囚徒,怎么就能让这少将这么费尽心力的折腾?金重吾是下唐军中的小拓,对应梁朝的军衔,应该是都尉一级,说起来同宣韶宁倒是平起平坐了。不过这人明显比宣韶宁要年轻,这么年轻就当上了都尉,看来有一个厉害的老爹是多么的重要,哪怕只是义父。
“你这么对我上心,我真的有点受宠若惊了。”
“所以啊,轮到你回报我的时候了!”金重吾将钧乌剑丢给了宣韶宁,“接下来,咱们再来比试一场。一对一的,没有任何人干涉的,拿出自己的全部本事来!”
宣韶宁握紧了钧乌,看着眼前这人,心中感叹这人若不是十足的武痴,那就是另有企图,又或者两者皆有。可这又怎么样呢?宣韶宁觉得自己还有很多事儿都没有做,可不能就这样死在这里。若是不想死,那就只能是配合金重吾了。
两人真刀真枪的结结实实的对打了不下上百个回合,你来我往的各有输赢,但是偏偏两人都不甘心主动认输,于是打斗就这么持续着。事实上,两人的身手是相差无几的,靠的就是临场发挥,究竟谁更专注,谁更能把握住进攻的机会。
“他们俩都很投入,完全的势均力敌,难怪重吾要留着这个人。”
“拓戎大人,能有这么一个人陪着小拓大人练习也是好事。”
“哼哼,你以为重吾留着他就是为了锻炼武技么?你同所有人一样,都是小看了重吾。”
护卫一时间接不上话有些狼狈,巫获连看他一眼的兴趣都没有,看完了金重吾的表现便回到自己的指挥部去,毕竟还有很多的事儿等着他来处理,例如同西凉的继续合作事宜。
一个时辰,足足一个时辰,两个人都已经是精疲力竭了,汗水将身上的衣裳彻底打湿,他们能做的就是不断的大喘气,想要再挪动一步都已经成为了一件难事。不过,两人从来都没有放松对对方的监视,他们的眼睛一直死死盯着对手。
“今儿就到此为止了,明天我再来找你!”
“怎么?利用完我了就打算这么打发我?”
“不然你还想怎么样?手铐脚镣我已经命人都取走了,你只要乖乖待在牢房就行了。还有吃的,一点都不会亏待你的。”
“敢情我成为了你的陪练了?”
“你应该感到庆幸,正因为你还有利用的价值,你的命才能保住!你不是一心想要活着回去么?那么就乖乖听我的话!”
宣韶宁真正的惊讶是从这里开始的,他没有料到自己的心思最终还是被金重吾猜中了。这个年纪轻轻的人啊,究竟有着怎样的能力?
第二百六十五章 往来试探
伤口处隐隐作痛,袁尧低头瞅了一眼,鲜血依旧在渗出,但是没有发黑发紫的迹象。眼下大局要紧,袁尧只能将一条从下摆撕下来的布条扎紧手臂,继续策马飞奔。
好在通过真岘城之后距离夜苍城不算远了,一天的时间足矣。一万多人的军队损失不大,虽然任务没有完成,不过当萧云祈听完了袁尧的汇报之后也就明白了这是内外一同设了一个坑让靖义军去跳。
“沈将军竟然会这么着实是令人意外的,若不是何云柯放了一马,这一万多的弟兄能回来多少都难说了。”莫承枫对于已经为数不多的兵力的不断折损甚为心痛。
“袁尧你受伤了?”萧云祈见到了袁尧手臂上的绷带,被这么一提醒,袁尧才开始察觉到自己身体的异样。
“将军,一点小伤,末将这就打算去找胭脂姑娘处理。”
“袁指挥使!”胭脂一看见袁尧立刻兴奋的上前问道:“我听说你们遇到了伏击,不知道宣大哥可有受伤?”
“胭脂.......宣都尉他被俘了.......”
胭脂的脸上没有出现袁尧想象的慌张、担心的表情,而是一种难以言说的矛盾。宣韶宁被下唐军队俘虏,下场难料,他不过是一名都尉,未必能留下性命,但是胭脂依旧相信凭借他的个人能力暂时还是不会有性命之忧的。
“胭脂?”袁尧本以为胭脂过于担心宣韶宁整个人都有些恍惚了,想要说点鼓励的话,话还没出口,眼前一抹黑就栽倒在地。
“指挥使!”胭脂拆开绷带查看伤势,这一道伤口一直都在渗血、伤口外翻难以愈合,而且伤口很深,深得都能看见骨头。
胭脂脑海中仿佛出现了一些支离破碎的片段,这种伤口似乎在哪里曾经见到过,可一时半会的也无法想起来,目前只能先尽快按照普通刀伤进行处理。
胭脂的医术是全军公认的,在她悉心治疗之下袁尧的状态开始好转。胭脂的一颗心也算是放下了,走出药坊,她的全部思绪就开始注入到宣韶宁的身上。
“宣大哥你会为了大军牺牲自己,我一点都不意外。只是,你成全了大意,我只想要你平安活着。”胭脂对着天空中的点点繁星许愿,许愿自己的话能被宣韶宁听见。
宣韶宁是听不见的,但是他此刻也在看着夜空。八月末的时节,天气很是炎热,关押宣韶宁的笼子也就这么放置在室外,好在并州城内时不时还能吹拂过一阵阵的凉风,消解宣韶宁的暑热,也消解他的思念。
“都说中原大地的风景更美,我一开始还不信,这一段日子以来我算是信了。”
宣韶宁扭过头去看见的是金重吾,他正依靠在笼子的边缘,手中拿着一只牛皮酒袋一口一口喝着。
“难不成这就是你们侵略我们大梁的理由?”宣韶宁若无其事的说着,但是身子却一点一点开始朝着金重吾靠近。
“战争的理由可以有很多种,就算不是因为这个,也能找得出别的,所以你认为理由很重要么?”
宣韶宁看见金重吾没有回头看自己,于是进一步靠近,同时说道:“我们大梁物宝风华,凡事都讲究一个礼字。没来头的涂炭生灵那就是一种罪行。”
金重吾没有说话了,他似乎在思考。于是宣韶宁决定出手了,此时他俩的位置已经是相当靠近了,宣韶宁只要稍微一伸手就能触碰到金重吾的后脖子,这可是要害部位。
这是你自己放松警惕的,怪不得我了!宣韶宁心底里对于金重吾没有仇恨,只不过他们站在不同的阵营,他必须制服这个人,然后找到逃走的机会。
就在宣韶宁的手指穿过铁笼子触碰到金重吾的脖子的刹那间,金重吾转头了,他将手中的酒袋子从铁笼的间隙递了进来。
“喝一口吧!”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么?你这样我完全是有机可趁的。”
“现在不是你出手的好机会,刚才才是。”
金重吾朝着宣韶宁眨了眨眼,直到这时宣韶宁想要仔细审视这个年轻的小伙子了。一头的卷发由一圈兽毛编织而成的头箍箍住;棕褐色的脸上有着一双灵动、水润、明珠一般的大眼睛;高而起翘的山根挺拔笔直;紫色的厚实的嘴唇。
说实话,金重吾的长相已经算得上是帅气了,在这么多的下唐人之中,他的草原民族特色不是很明显,在粗狂中还带着一丝的中原人的斯文。金重吾的长相有些偏成熟,加上那挺拔伟岸的身姿,很难让人相信这个人不过是二十的年华,还比宣韶宁小上几岁。
金重吾不仅是长相老成,除了好战之外,在处理其他事情上还是沉稳有度的。军中的人都对这名少将敬重有加。最让宣韶宁感到恐惧的是这人似乎总是能猜透人的心思,确切的说就是猜透自己的心思。
“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我要是不能把握住机会岂不是辜负了上天的好意?”宣韶宁也不打算遮遮掩掩,索性爽快的承认。
金重吾笑了,“哎,赶紧拿着!被跟我说你从没喝过酒,那我可是瞧不上你了!”
宣韶宁一把夺过酒袋,拧开塞子,一仰脖子就将其中的所有酒一口喝干,惹得金重吾拍手连连。
“不愧是条汉子!”
宣韶宁打了个饱嗝,然后将酒袋抛
出笼子。方才喝得太猛了,没有怎么品尝味道,如今想来似乎有一点奶香味,回味倒是挺甘甜的。
“你吃我的喝我的,也算是我的人了,你可得听我的话。”
“笑话!我堂堂靖义军的都尉如何能做你的下人!别以为你稍微施舍一点恩惠就能让我感激你,我们是敌对的双方,我现在是你的囚徒,你可以杀了我,也可以折磨我,但是被打算让我对你臣服,绝对不可能!”
宣韶宁不觉间说话的嗓音开始变大了,一通话说话自己也算是解气了。金重吾一点也不恼,他悠然的绕着笼子转圈,同时说道:“你再一次证明了我的眼光,看来我看人的本事还是大有长进啊!我不会杀你的,也不打算折磨你,我要的就是你每日陪我练武!”
“好啊!练武我从来都是最认真的,每一招每一式都是落到实处,绝对不会留下任何的余地的。你要是不拿出真本事来,若是死在我手上了,那你也就不能怪我!”
“自然是了!沙场上刀剑无眼,生死各安天命,这是十多年前我就懂得的道理,你大可以下狠手,不然我还觉得不痛快呢!”
宣韶宁扒在笼子边缘对着金重吾吼道:“我是梁朝的军人,我是青山书院的弟子!守卫国土、祛除外敌是我一生的使命!只要我活着一天,我就一定贯彻到底!”
金重吾看着宣韶宁像是在看着一件精美的艺术品,宣韶宁醉了,这一袋子的马奶后劲可是足着呢!宣韶宁不懂,一口气全部喝完了,这下子酒劲开始释放出来,他满脸通红,显得很是亢奋,好在思路没有混乱。
“酒品见人品,这是中原人说的,今日看来还真的是有一定道理的。”金重吾捡起地上的酒袋,得意的说道:“你好好休息,明日我再来找你。”
金重吾走开了,可是宣韶宁依旧吼道:“你别走啊!我现在精神足着呢!咱们再来三百回合!把我的钧乌还给我!”
直到金重吾彻底消失之后,宣韶宁才颓然的坐下,看守们都认为他这是酒后乱言了。但是宣韶宁自己知道方才不过是配合金重吾演戏而已,第一次着了你的道,可不会再有第二次了,你以为自己足够聪明,可是我也不傻。当初杨颉老将军赏我的一坛子将军候已经锻炼了我的酒量,这半袋子马奶酒还不足以让我失去理智。
金重吾,你也算是一条磊落的汉子了,你这么一直留着我究竟想要做什么?看来自己以后对他更加要小心了,这人拥有能看穿人心里的能力,如何脱身还得再费些思量了。
宣韶宁靠在铁笼上,眼神无助的看了看星空,既然演戏就演得逼真一点吧。于是,他伏在笼子里就这么沉沉睡去了。
第二百六十六章 人小鬼大
八月逝去,转眼就到了九月,宣韶宁成为俘虏已经进入第十八天。这段时间他每日的主要事儿就是陪着金重吾真刀真枪的对战,严格说起来也不是每日,因为其中的一些日子金重吾选别人对战去了,倒不是厌倦了宣韶宁,而是因为下唐大军开始攻打接下去的城池了。
从庆功宴中以及下唐军人的闲谈之中,宣韶宁隐约知道又有两座城池被攻陷了。如此一来,他也就成为全军之中唯一一个不开心的人。他实在是想不通梁朝拥有的军队数量和战斗力不弱的,怎么会一而再再而三的败北以至于敌人高歌猛进。
“别愁眉苦脸了!”金重吾走过来,他身上的沾满鲜血的盔甲还没来得及脱下。“明日就该带着你上路了,确切的说是换一个地儿去了。”
宣韶宁没有搭理他,金重吾也不动怒,事实上除了战斗之外,其他很少能有事能让他动怒。
“这几天我没有找你练手你也知道为何了,我们新近攻陷了两座新的城池,这并州就交给西凉军驻守了。我们得前进,朝着梁朝国都前进!”
金重吾这般的讽刺,宣韶宁也没有什么反应,只是背对着金重吾愣是不说话。
“小拓大人!”
“什么事儿?”
“关于大军出发的事儿请示您,这位囚犯还有那位怪人是否一同带走?”
“你说呢?一个是我看中的人,一个是义父看中的人,你说要不要带走啊?”
“那......小的知道了!”
宣韶宁一直背对着他们,但是他们的谈话他是听得清清楚楚,那名小兵的跑步声渐行渐远。金重吾倒是绕过笼子来到了宣韶宁的面前。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作为战败一方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儿,你能做的就只能是接受。若是你不服气,那就活着回去,然后执掌兵马来找我们挑战,光荣的收复国土才是你的荣耀。”
“怎么你这话听起来像是在给我立功的机会一样?”
“是吧,我对你好吧?所以啊,你就多少吃一点东西。”
金重吾将那一份饭菜往笼子里推了推,自从听见下唐军连连获胜的消息之后,宣韶宁就没有胃口了。朝廷如何的阴暗那是朝廷的权力斗争,同百姓无关啊,百姓何辜?要承受这样的兵祸?
宣韶宁端起饭碗将饭菜草草的吃下,他认为金重吾说的还是有道理的,况且自己的肚子真的是饿了。哎,果然是一顿饭就能难倒英雄汉!
“这就对了,你比那个人可是要好多了,趁着还能吃就多吃一点。”
那个人?哪个人?难道说在下唐军营中还有别的俘虏?不会啊,
自己都被抓这十几天了,一直都没见过除自己以外的俘虏啊。
接下去的几日宣韶宁一直留意那个传说中的俘虏,可是自己毕竟被关在笼子里,能看见的地方着实是非常的有限。这种事又不能找一个下唐兵过来问,而且一旦没有战事之后,金重吾真的是一日都不休息,日日来找宣韶宁练手。
这一日两人过招了整整两个时辰,两个人都累得坐在地上,连喘气都感觉到了费力。宣韶宁也着实佩服金重吾,这家伙不是存心的吧?把我累成这个模样,就算是打算逃走都没有力气了。
金重吾呢则是一脸的满足,他同样累得抬不起头了,但是眼珠子还是努力朝宣韶宁那边看过去。
“嘿,韶宁!”
这是第一次金重吾这么称呼自己,宣韶宁竟然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我的名字是让我的袍泽、同窗、兄弟称呼的!你别这么叫我!”
“我不是你的袍泽、同窗或是兄弟,但是我们是患难之交啊!”
宣韶宁想要笑,可是一笑自己的胸口就隐隐作痛。患难之交?果然你这个下唐的牧民根本不懂得中原的文化。
看着宣韶宁没有反驳反而在笑,金重吾认为他认同了自己的说法,于是继续说道:“你一直都疑惑我为何每日都找你练手对吧?今日我就给你解答呗。”
“洗耳恭听!”宣韶宁这话是贬义的,不过他猜想金重吾应该听不出来。
“因为我要学会你们靖义军招式的精髓!在之前的战斗中我就发现你算得上是军队之中战斗力比较高、招式比较齐全的人,抓住你来练手能最快掌握你们的出招招式,日后再面对靖义军的时候我就能见招拆招了。”
即便很累了,宣韶宁还是立刻坐起身来,他盯着金重吾看,双拳攥得都要发出声来。自己一直都有疑惑,但是从来都没有想到这一层,原来这家伙的心思这么深沉!之前还以为他不过是个武痴,想要找个对手,没曾想竟然存了这份心思!果然是人不可貌相啊!
金重吾缓缓起身,颇为满意的欣赏着宣韶宁脸上的表情,“不要这么生气啦,是你教会我的这件事我也不会外传的,放心,你的名声还是保得住的。”
“巫获有你这样的心思诡谲的义子真的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了。”
“义父的心思比我深了百倍,我在他眼里不过是个跳梁小丑,这一点你就不用替他担心了。你该担心的是你的袍泽们,日后他们只要敢跟我交战,我一定会让他们尝尝我的手段。”
“既然我已经没用了,你打算如何处置?”
“我说过不会杀你的,我说到做到。暂时还是需
要你继续陪我练手,我这招式都学会了,这不是还得时常练习来巩固么?你们梁人不是都说熟能生巧么?”
“比起你的武力,你的学问也有必要好好提升一下了。”
“好啊,这不是有你么!”
宣韶宁气得自己走回了笼子里,然后关上了铁门,他得好好冥想一番,想想日后自己的出路,当然还有那个人,直觉告诉宣韶宁,那个人似乎同自己有一丝丝关系。
之后当宣韶宁同金重吾对战的时候不但支撑的时间短了,连注意力都不太集中了,往往都是几个回合甚或十几个回合之后宣韶宁就败下阵来,金重吾再也体会不到那种酣畅淋漓的感觉了。
宣韶宁摆出了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说是自己日日被关在笼子里,身子已经抱恙。一开始金重吾是不相信的,连续几次之后,金重吾实在觉得无趣,既然不能杀,眼下又不能陪自己巩固招式,他只能暂时向宣韶宁妥协。
“你不是身子有恙么?那我就让人带你去诊治诊治。”
同梁军一样,下唐的军营中也有随军的药工和医士。同梁军不同的是,他们依旧保持着半医半巫的风俗,有些草药是宣韶宁从来都没有听过的,有些治疗手段是闻所未闻的。
当走进药坊的时候,宣韶宁有些为自己装病感到后悔了,万一本来没病然后还被治出病来,岂不是自寻死路?
但是走到这一步他也是没有退路了,宣韶宁只能配合着,好在金重吾不在身边,他也算是能稍微松一口气。看着巫医一会儿跳大神,一会儿又开药的架势,宣韶宁越来越怀念起胭脂来。
胭脂?宣韶宁自己都觉得意外,此时最想念的人竟然是胭脂,而不是白洛遥或是云萱公主。不会的,只不过是自己同胭脂相处的时间久,自己心底里喜欢的人还是云萱公主,是的,就是云萱公主!
云萱公主?宣韶宁只感觉公主的眉眼变得模糊了,他努力去回想却怎么都想不起她的模样了。怎么会这样?不应该这样的!云萱!云萱!
在离开的时候,宣韶宁听见巫医嘱咐一名兵卒将药物拿给那位奇怪的人,并说明了药物的服用方法。宣韶宁一直目送兵卒离开,就在兵卒即将消失的时候,他突然拔腿就开始追赶,还得两名护卫急忙呼喊。
宣韶宁不是打算逃跑,他就是想要去见见那个有可能是自己国人的俘虏,这样自己在敌军之中也就有了同伴。当那名兵卒掀开营帐的时候,宣韶宁的眼睛瞪得老大,可是他也被追上来的护卫给压在了身下。就在营帐缓缓放下的时候他看见那个奇怪的人转身了,那是一个男子,身穿的是下唐的传统服饰,可是他只看见了那人的下半身。
第二百六十七章 赌徒心态
萧云晟头疼的厉害,不是真的头疼,而是头疼这家国大事、头疼国土沦陷、头疼大臣们在大殿上争吵。
曾经的襄王妃,如今的皇后崔丹烟跪坐在一旁轻柔的揉捏着梁帝的太阳穴,也只有在皇后的服侍之下,梁帝才能安枕一会儿。为了不打扰梁帝的睡眠,皇后不准任何宫人进入寝殿,甚至于自己也不敢做幅度过大的动作,她的眼里,眼前这个躺着的男人不是君临天下的帝王,只不过是她的夫君。
光影流转,透过格栅的阳光从垂直洒向地面慢慢的越来越倾斜,皇后感觉自己的腿都有些发酸了,好在梁帝终于是醒过来了。
“丹烟,你一直都在啊?”
“皇上歇息,臣妾自然必须守候在旁的。”
“丹烟,不要累了自己,你可是皇后,这些事就交给宫人去做。”
“对于丹烟来说,皇上不是皇上,而是臣妾的丈夫。服侍丈夫本就是妻子的责任,越是在困难的时候,夫妻本就该相互扶持。”
皇后起身,她走的很慢,双腿的酸麻劲儿还没有完全散去,她斟满一杯茶递给梁帝。梁帝眼中满是幸福,这是权力都给不了他的幸福,是只属于他们俩的幸福。
这么一杯凉爽的茶汤灌下,梁帝能体会到周身都祛除了暑气,剩下的就是有沁人心脾。梁帝还是亲王的时候便只有一位王妃和一位侧室,这一习惯保持到了他登基,如今的后宫依旧只有一位皇后和一位妃子。
“丹烟,只有你才能让我彻底放下戒心,只有你才能让我暂时摆脱家国大事的束缚。”
“皇上,您既然有能力登上大宝便一定有能力抵御外敌,臣妾一直都相信的。皇上,后宫的事儿就放心的交给臣妾,全力去应付前朝的事儿。臣妾一直都相信,皇上会是一名英明的帝王,绝对不会辱没历代先皇的名声。”
朝臣们也会拍梁帝的马匹,但是梁帝都能分辨的出来他们的真实用意。皇后的话其实并没有多少的实际内容,对于时局也起不到任何的作用,可梁帝听着就是舒服。
“丹烟啊,这世上幸好还有你,还有咱们的儿子在。眼下,外敌已经贡献了中原的半数城池,眼看着就要打到京城来了,朕打算先将你们母子迁居别苑,以防万一。”
“不可。臣妾是皇后,绝对不可以在家国有难的时候独自撤离。而且臣妾还认为皇上同样不可以撤离,这是一次向全国子民证明自己的机会,皇上一定要把握住。”
“丹烟,一些朝臣真的还不如你啊!连朕的心思都被你猜中了,你倒是给朕添了勇气。”
“皇上,越是在国家危难的时候,越是能看出真正的国家栋梁。臣妾就是相信偌大的梁朝一定会有忠臣良将挺身而出的!”
忠臣良将?会是谁呢?梁帝想起朝堂上激烈的争执,争执的话题就是是否迁都。过半数的大臣们都认为时局艰险,为了保住梁朝皇室的血脉,一定要尽快迁都。
主战派和主和派各执一词,代表人物分别为沈千汲和张淮远。这一点倒是让大臣们始料未及,这两人算是共同拥有策立之功的人,甜蜜的岁月还没过多久,这么快就站在了对立面。
主战派认为集合现有的军队做好防线的巩固,以京城为基地全力抵御外敌还是有机会一战的;主和派则是认为眼下下唐大军兵锋正盛,京城周边的军队数量不足且战斗力也欠缺,若是固守京城那便是拿皇室的安危作为赌注,一旦输了便是灭国的下场。
走与留成为了梁帝任期以来最为严峻的一个问题,看来这皇帝真的不好当,不过短短数月连自己的新年好元年都没有到就已经是这般的焦头烂额了。
“以公主来换取大梁的暂时安全也是必要的一种牺牲。”这句话一直在梁帝的耳边环绕,一开始梁帝是坚决的拒绝的,自己也就这么一个妹妹了,但是时间过得越久他越发的觉得走投无路的时候也许只能如此了。
“公主和亲?”言柯冉瞪大了眼睛盯着沈千汲。说实话,自己之前同这人几乎没有什么交往,不过是同朝为官,混了几分面熟而已。当沈千汲亲自找到言柯冉的时候,还是有几分戒备的,听了这人说的话,此时戒备之心之外还多了震惊。
“我之前就听说过你在宫变当日不顾自身安危去营救公主,我相信你对公主也是抱着赤忱之心的,你应该也不愿意公主嫁到下唐的。之前在朝堂上两方争辩的焦点便是在于战还是和,沈指挥使,你是站在哪一边呢?”
“当然是战!”言柯冉几乎是脱口而出的,他不是没有思考过沈千汲的用意,但是一旦涉及到云萱,他几乎已经丧失了思考的能力,唯一想要做的就是将云萱留在皇城之内,若是要做到这一点便只能是站在主战派这一边了。
“我果然是没有看过言指挥使!”沈千汲显然很是高兴,“堂堂大梁的公主怎么可以作为祈求休战的砝码?若是传到周边的国家,大梁的颜面何在?就算是和亲,也必须是两国在平等的位置上举行。言指挥使,我看你也是难得的一介人才,不知道可否有信心同本官一同守卫京师?”
“末将乃是御林卫指挥使,职责便是守卫皇城的安全。末将......
“京城城破,就靠着你们这区区数千人的御林卫还能守得住皇城么?你们当然是可以选择以身殉国,得到的也许会是青史留名,不过人生苦短,言指挥使真的就一点遗憾都没有么?”
怎么可能没有?言柯冉还有母亲要照顾,言家的门楣还需要他来发扬光大,言家就只有他这么一根独苗了;况且还有云萱.......她是言柯冉心头难以言说的痛,想要而不可得也许算得上是人生在世的一大苦痛,越是得不到,那份纠结越发的在心底滋生蔓延,直到将整颗心彻底榨干。
“言指挥使,这是一次机会,一次豪赌的机会,就看你又没这个胆量了!”
沈千汲的声音阴鸷而挑动,就像是一把痒痒挠在不断的骚扰着言柯冉的内心,让其中蕴含的**和压抑想要喷薄而出。脑子在燥热之后开始慢慢冷静下来,言柯冉开始思考沈千汲的话的意思。
“沈大人这是希望末将能站在大人一边?”
“不是站在本官这一边,而是站在主战派的一边,站在京城百姓的一边,站在国家安危的一边,同时也是站在云萱公主的一边。”沈千汲总是将云萱公主作为一个致命的诱惑点恰到好处的增添在自己的话语之中。
“末将愚钝,还望沈大人详加拆解。”
“言指挥使文武双全,麾下的御林卫是指挥使一手调教培养起来的,几千人在大多数人看来的确是不多,但是不是什么人都能做到‘韩信点兵多多益善’的,人数越多就是越发的考验指挥能力。放眼京城,神杀突骑一而再的让皇上失望,澹台归宗之后他的几个儿子看来也是不成器,至少在本官看来,言指挥使的能力可是不输澹台文沽的。”
“看来沈大人已经是胸有成竹了?”
“谋划若是得不到有力的执行,那永远不过是谋划而已,想要实现就需要人真正去执行。在文有本官,在武则是需要仰仗言指挥使了。这一仗结果如何难以预料,一旦成了便是功成名就,名利纷至沓来,就算是.......云萱公主也不成问题了。”
“一旦败了呢?沈大人,那时我们可就一无所有了,当然了,那时连命都保不住了,自然也就不必在意名利了。”
“不然,怎么会说是一场豪赌呢?轻而易举的事儿人人都会做,可回报是微乎其微,风险越大收获就越丰厚,承担得起风险的人不仅要有勇气还得有能力,缺一不可。言指挥使恰好两者兼具。”
当言柯冉点头之后,他便明白自己接下去的路便是无限的风险,是成是败只能是尽人事听天命了。
第二百六十八章 置之死地
下唐和西凉联军没有给梁朝太多的准备时间,二十万大军在九月底便陈兵城外五十里。为了躲避战乱,京城外的百姓们逃的逃、躲的躲,放眼望去已经见不到任何人在街道上出现了。
做为金重吾的私人囚徒,宣韶宁获准在攻城的当日同大军在一起看着战斗在他的眼前展开。为了显示对于宣韶宁的有待,金重吾特意命人看守,且为他找了一个绝佳的观看位置。
当宣韶宁站在高处朝着京城遥望的时候,有一人同样站在城头上朝着大军眺望,他就是言柯冉,不过他们俩相距实在是远,是根本不可能看见对方的。
更加不同的是,一个是囚徒面对京城被围无能为力,一个则是肩负着拱卫京城的责任。言柯冉心绪久久难以平静,就在一个时辰之前所有的将领都一同参加了战前会议,会议由沈千汲主持。
沈千汲在朝会上最终说服了梁帝力战不退,同时为了表明自己抗战到底的决心一力承担起戍卫京师的重任,前提便是梁帝同意将全部的大军交给他来统领。
澹台文沽是第一个站出来反对的,理由也是十分的充分:沈千汲不过是一介书生,如何能懂得战事?况且他是大理寺卿,同样和战争一点都没有交集。这么样的一个人如何能统领十万大军?
武将们纷纷站在了澹台文沽的这一边,同时,不少的文臣也是认为沈千汲难堪大任。在这个节骨眼上,第一个表明立场支持沈千汲的人竟然是言柯冉。
言柯冉一身戎装走进大殿,他的言行让在场的所有大臣甚至包括梁帝本身都是惊诧不已。
“回禀圣上,末将赞同由沈大人统领大军。并且末将愿意率御林卫参与京城守卫战,为护卫京城死而后已!皇城的安全便请圣上准许交由禁军!”
沈千汲抓住机会向梁帝劝道:“圣上,全京城的布防按理说是兵部尚书最为清楚,但是自从曹大人殒命之后尚书一职一直空缺,近一段时间来微臣已经通过兵部熟悉掌握了全城的兵力布防。京城中三军的总兵力不过区区十万,而且拥有战斗力的不过只有五万人而已,剩下的都是一些老兵残兵,敢问诸位大人,如此情形该当如何布防?”
澹台文沽显然将自己置于太过突出的位置了,之前同广远军内斗导致战事节节败退,此时站出来说话不过是凭借着梁帝对神杀突骑的最后一丝信心。他毕竟是太年轻了,比起他的父亲,他还是太过稚嫩了,此刻竟然生生被沈千汲给问住了。
这些早就在沈千汲的算计之中了,他侃侃而
谈“京城有九门,但是其中两道城门会是敌军主要攻击的对象,那就是华阳门和金川门,不仅是距离敌军距离最近,同时还是九门中最为宽敞的两道城门。敌军大多都是骑兵,机动性强,他们定会在这两道门之间选择作为主力攻击。”
“那么,你打算如何安排兵力?”这回问的是梁帝。
“其他的七道城门微臣都有了安排,神杀突骑、广远军以及京兆尹府兵中遴选出将领分别驻守。至于金川们则交给言指挥使,华阳门交给微臣!”
包括澹台文沽在内的大多数人只能感叹沈千汲这是打算用命来换权力富贵了么?既然是敌军主要攻击的城门,危险系数是最大的,竟然没有交给自己的政敌,而是主动承担下来,这份勇气就算是大伙儿再不愿意还是得承认的。
富贵险中求。既然沈千汲打算自己送死那么我也不便阻拦了。澹台文沽是这么想的,同时他看向了言柯冉,这个人着实让自己想不通,什么时候和沈千汲勾搭上的?也是这般的不要命?
言柯冉起身道:“圣上,大梁已经经历过一次震动了,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绝对不可以再遭受一次致命打击了。末将虽然只是指挥使,但是末将愿意承担起护卫京师的责任,就算是末将战死,那也是为国尽忠!”
一番话说得坦荡,就连梁帝都不自觉的受到了感染。难道他们就是丹烟说的忠臣良将么?是了,一定是的!
梁帝接过沈千汲的武将人选安排,细细看过之后立刻点头赞同。
“圣上,微臣还有三条军规需要在场说明。”
“直说无妨。”
“第一,每一名守将率麾下将士一律出城迎敌;第二,一旦军队出城便立刻关闭城门,敌人只要不退就不可开启,任凭谁的命令都不可以;第三,城头安排弓箭手,一方面帮助城下的军队战斗,一方面也是在发现有敢后退的士兵立刻射杀。”
别说是那些反对者了,就连言柯冉都没料到沈千汲竟然来这么一手,之前同自己商量的时候没有这三条军规啊。那些即将上战场的将领们表示反对,这不是等同于死战么?一旦出城,所有人除了拼死杀敌之外便只有死路一条了。
“末将反对!”杨仲必须要站出来了,“圣上,如此这般便是将所有将士都驱到了生死的边缘,战事应该是按照战场形势作出及时调整,怎么可以仅仅将城门一关了之?”
“杨将军,你害怕了么?”梁帝问道,他这么一问让杨仲脸色很是难堪,这肯定不行否定也不
行。“杨颉老将军的英勇事迹还在眼前呢,朕相信你作为名将之后一定不会令朕、令全京城百姓失望的。”
“圣上,末将........”
“末将遵命!”言柯冉咬牙吼道:“末将一定率领御林卫在城外拼死杀敌,不能退敌便以身许国!”
梁帝的眼睛亮了,他激动的注视着沈千汲和言柯冉,对所有大臣说道:“京城存亡在此一刻,朕便亲自在云雀台上为大家击鼓!”
言柯冉的嘴角浮现一抹冷笑,同时他已经注意到沈千汲已经率领了两万精兵朝着金川门出发了。这个家伙玩得真够过火的,他这么就这么确定一定能顺利退兵?当然,现在只能期望他能退敌了,自己还能活着回来。
言柯冉转身朝着城下走去,秋风开始吹拂在他的身上,血色的披风招展开来,步伐稳健的迈出,但是言柯冉始终忍不住朝着一个方向看去。那一个方向一直有隐约的鼓声传开来,那个方向便是云雀台,那是言柯最熟悉的皇城地点。
“云萱啊,你现在也在云雀台上朝着这边看么?你知道我即将要上战场了么?若是我没能活着回来,你会流一滴泪么?若是我活着回来,你会.......”
算了,一切都是未知数,还是先点兵吧!言柯冉面对着三千名御林卫以及增补过来的一万兵力慷慨陈词,将家国的意义提升到了新的高度,将军人的责任也说的越发的透彻,最后将沈千汲的三条军规说给大家听。果不其然,有人开始骚动了。
“此一战,有死无生,但是一旦我们胜利了,活着回来了,那便是一辈子的荣华富贵。我不会勉强你们的,一旦你们出城再后悔可就没有机会了。现在我给你们一次机会,愿意出战的便站在原地,贪生怕死的便后退一步!”
有几人出现了犹豫,他们想要后退可是无奈身边的人没有动的,终于有一个打算做出头鸟率先后退,结果刚后跨一步,立刻就有刀尖抵在了他的腰间。这人没敢回头去看,因为那尖端的刺痛感再清楚不过了。
“很好!既然你们都有心杀贼,那么就同我一同出城!今日咱们便是血战兄弟,同进无退,直到杀退外敌!杀敌报国!”
“杀敌报国!”
“杀敌报国!”
将士们一边呼喊着一边朝着金川门外走去,他们心中都有害怕,
直到城门在身后彻底关上之后,那股子害怕便化成了绝望。想要活下去就只能靠手中的刀剑,想要功成名就就只能奋力拼杀。
第二百六十九章 守卫京师(上)
沈千汲的预料果然没错,下唐的大军首选的攻击地点就是华阳门。面对着千军万马,沈千汲身后只有区区的三万人,可这毕竟是最为精锐的三万人了。
待敌军进入到一箭之地的时候,城头的羽箭开始一轮接着一轮的攻击,让先头部队大部分都折损在半途。骑兵速度足够快,在付出第一轮的损失之后,第二波的敌人便已经冲到了城门之前。
沈千汲举起手中的长剑仰天指去,第一个从军阵之中冲出,有了他的鼓舞,身后的战士们敢不效死命。澹台文沽若是看到这一幕一定会为自己低估沈千汲而懊悔。
身为书生,玩得转阴谋同时也能上得了战场。沈千汲身手敏捷,虽然同职业武将相比有着不小的差距,但是保护自己不被人砍杀还是绰绰有余。他本来的目的就是带动身后的将士们拼杀,只要目的达到,他便开始有节奏的后退,将自己隐入到军队的后侧。
下唐先锋军遇到了顽强的抵抗,这和他们预料的很不一样。之前在进宫中原十二州的时候遇到的抵抗都不算太强,除去最开头的几个州之外,剩下的几乎都是兵不血刃。在开战之前,巫获一再叮嘱他们切不可以大意,可惜大多数的将领都没有听进去,在他们看来,二十万大军压上,一定能一鼓作气灭掉梁朝。
置之死地的力量还是非常强大的,强大到连沈千汲自己都开始欢喜。三万将士们本就是剩余军队中的精英,有了主帅的带领,同时也被自己人断了后路,他们可以说是拿出了十成的勇气杀敌。两军混战,面对数倍于己的敌军,华阳门外的梁军竟然是丝毫未退,整整两个时辰,用生命筑起了最后一道防线。
既然华阳门遇到了阻力,那么就转头攻击其他城门。巫获下令右军三万开始攻击承天门,同时命令左军三万攻击金川门。率领左军出战的便是金重吾,他麾下的都是同他一样的勇士。
左军飞驰而出,宣韶宁都看在眼里。京城没有一触即溃也是给了他不小的安危,虽然这京城里坐着的皇帝是自己不想忠于的人,但是全京城的百姓是无辜的,他们不应该承担这份灾难。他不知道镇守金川门的人是谁,他只希望金川门能守住,但是同时他也有这么一点私心希望金重吾能活着回来。
来了!言柯冉瞧见了迅速逼近的烟尘,他早就做好了死战到底的准备,同时更加佩服沈千汲的谋略,连敌人攻击路线都能预料到。到了这个份儿上,自己绝对得拿出真本事给世人瞧瞧了。
城头的羽箭开始发射
,与此同时来自于下唐大军的弓箭也朝着城头这边射过来。这下就热闹了,两方的羽箭攻击混合在一起,同时造成双方的伤亡。但是城头的羽箭能源源不断的接上,而下唐军的弓弩可就没有更换的这么频繁了。事实上,也不需要更换的频繁,两军一旦交战,弓弩手也就失去了作用,毕竟任何一方都不敢随意射击了,一不小心伤的就是自己人。
金重吾掷出了三柄飞刀,刀刀入骨,一次性就解决掉了言柯冉身边的三名护卫。他已经看清楚,这个人便是梁军的统帅,杀了他便能一举攻破金川门。
言柯冉不瞎也不蠢,从金重吾的出手以及着装就能看出军衔,他同样抱定了决心先行干掉敌军主帅。言柯冉的身手都是师承青山书院,离开书院之后他也没有懈怠,日日都会练习,到了如今身手一点都不输当年,甚至有了提升。
梁朝的实用性武力是足够傲视群雄的,单兵作战的能力放眼几国之内都是数一数二的。青山书院的武术便是承袭了军队中最为有用的战斗技术,在这一点上言柯冉对自己是有足够的信心的。于是他的每一次出手都是谋定而后动的结果。
说到这里,也许两人之间的战斗应该出现倾向性了,言柯冉理应占据上风。然而事实上,言柯冉的大多数出手都已经被金重吾给料中了,早就做好了对应的招式来拆解,更加令言柯冉意外的是金重吾不但熟悉自己出招的套路,同时还能在紧张的战斗之中找出他的招式破绽,继而给予反击。
言柯冉退开数步让自己喘口气同时也开始审视眼前的敌人,这是一个年轻的男子,容貌不俗,武力高强,虽然是下唐的军人,但是对于梁朝的格斗术颇为了解。这个年轻人将梁朝的武术同自己的战斗技术融合一起创造出一种新的招式套路,虽然目前还不够成熟,但是对付言柯冉还是不成问题了。
言柯冉是一心死战的,他始终坚信只要自己足够的努力总是能收获回报的,谁曾想,对方的统帅能力这么强,自己一旦出现了败退的迹象那对全军将是致命的打击,到了那时,真的只能是以身殉国了。
不可以,绝对不可以!言柯冉暗自鼓励自己“不管他师承何人,我一定不可以后退,哪怕是同归于尽!”
金重吾完全没有那么多的顾虑和想法,他的念头很简单,先是干掉眼前这个敌军统帅,然后带着兄弟们杀光梁军,最后冲入城内完成自己的任务。至少目前来看,同宣韶宁这么久的交手还是很有成效的,对方的招式果然都被自己料中,算是开了一个好
头。
沙子飞起,迷了言柯冉的眼睛,金重吾一点都不想浪费时间,他快速冲到言柯冉身侧手臂一挥,铠甲便立刻闪耀出夺目的火星。言柯冉随手一摸就察觉到自己的铠甲出现了一道裂口,这是对方的兵刃造成的。
金重吾的兵刃也是足够的奇特,不是随身佩戴,也不是手中把持,而是同铠甲连在一起,一道纤薄而锋利的刀锋从肩膀一直延伸到了手腕处,就像是长在了手臂上一样,两只胳膊都是如此。只要他挥动手臂,刀锋便会在一定空间之内造成不小的伤亡,只要手臂一动,幽蓝色的刀锋便会闪现出夺命的光芒。
相对于金重吾的兵刃,言柯冉手中的普通军刀可就显得势单力薄了许多。那又怎么样?白石夫子说过,战斗的最重要因素还是在人,其他的一切不过都是辅助。言柯冉还是相信自己的,他要完成这一项任务,成为人们口中争相传颂的民族英雄,然后风光的站在云萱的面前,告诉他自己远胜于宣韶宁,自己是配得上她的!
哗啦!刀锋同军刀相遇,两者都使尽全力,刀锋在军刀的刀口上留下一道细细的切口,同时想要夺取言柯冉的性命。好在言柯冉的咽喉有铠甲保护,同时他的反应也非常的及时,才躲过这致命的一击,但是金重吾向来都是一招刚出,后三招便已经思索到位了。另一道刀锋顺势就划开了言柯冉的腿部铠甲,接着一脚结结实实的踢在了言柯冉的小腹上。
“战斗可是要足够的专注力!想的再多都不如行动,今儿用你的命换一个教训也算是值得了!”
金重吾跃起出手,恰在此时一柄羽箭射出挡住了他的攻击,言柯冉趁机后退入军中,他回头朝着城门看去,城门紧闭,自己是没有任何的退路。
不可以!不可以!就算是死也不能背负逃兵的羞耻骂名!言柯冉狠狠盯着城门几眼之后再次回头面对下唐的军队以及那个出手狠辣的年轻人。
金重吾在暂时失去了目标之后便着手对付敌军,战斗和杀戮显然是他非常喜欢的项目,动起手来是丝毫没有犹豫。下唐的将士们在主帅的带领下步步紧逼,让梁军将士的尸体不断堆积在城门口的同时也将他们逼入退无可退的境地。
一柄长枪从天而下,一头扎进了金重吾的脚下一寸之地,这一瞬间的停顿消解了下唐军的进攻势头同时也稳定了不断后退的御林卫的军心。
言柯冉重新站在军队的前头,紧紧握住军刀摆开了死战的架势,“想要破门,那就从我的尸体上踩过去!”
第二百七十章 守卫京师(中)
华阳门外激战正酣,金川门势均力敌,承天门外则是险情不断。守卫承天门的是顾鸿,他手下不过区区一万武功卫,对于沈千汲的安排是怒不可遏,这简直就是让他和武功卫送死的。下唐右军的攻击力非常的强大,他们似乎也找准了九门之中的薄弱位置,就算是付出再巨大的伤亡,他们还是紧盯着承天门。
城外的战斗一刻都没有消停,城内的人们个个都是惴惴不安,逃不出去,守在城内又是人心惶惶,关于下唐大军屠城的消息早就在城内坊间不胫而走,眼看着敌人就在城外叫嚣了,如何不让人担惊受怕?
陈元稹站在皇城正门之前,他的身后是数千名禁军,他一直死死盯着龙腾大道,他期盼着千万不要有敌人冲入城中,不然他可就首当其冲了。当屠刀面对的是自己人的时候,陈元稹可是从来都不会心慈手软的,但面对外敌,他还是免不了胆战心惊。
大臣们大多都躲在自己的府邸内,蔡权是个例外,一把年纪的他不在府邸待着反而主动进宫去了。尽管是再三的催促,好话歹话说遍,蔡琰就是不肯离开府邸,蔡权恨得将竹杖打折在门槛上,无比的哀叹。蔡琰呢,只想守着家中的财富,然后在祠堂内祈祷,祈祷兵灾就此消弭。
蔡琰一直都不理解父亲,此时更是觉得父亲真的是老昏头了,这个时候还出门进宫,这不是找死么!蔡琰可不会这么做的,他要待在家里,目前也就只有家中才是最安全的了,况且他的身边还有美姬陪伴。
搂住美姬的蛮腰,蔡琰深吸一口她身上弥漫的香味,再看着凝脂般剔透的肌肤,蔡琰根本把持不住了。
“少爷,老爷这才刚出门你还是得收敛一些。外头还在打战,咱们这是在祠堂内祈祷呢,一定要虔诚。”
美姬说的话都是对的,蔡琰悻悻的收回手开始朝着祠堂内的灵位拜了又拜。美姬扶起蔡琰,轻轻的将头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站在皇宫内的梁帝手早就酸了,击鼓的已经换作他人,但是他坚持站在云雀台上朝着城内眺望。战斗已经从早上持续到了午时,每隔半个时辰便会 有新的战报传送到他的手上,至少在之前的战报之中没有足够令他振奋的消息。
皇后带着太子守候在梁帝的身边,相较于梁帝的慌乱,皇后则显得镇静很多。她是满足的,她已经拥有了天下女子都想要的一切,荣华富贵、权力地位,眼下她求的不过是一家人的平安。左边站着的是自己的丈夫,右边怀里抱着
的是自己的儿子,只要一家人都平安的活着,还有什么能比这更重要的呢?
皇帝还在,皇宫就不会太乱,禁军们依旧在巡视着。绮罗院在这个时候打开了宫门,璎才人,确切的说是前朝的才人,她已经是后宫中唯一留下来的前朝的妃嫔了。那些女子都有了自己的结局,只有她一直被梁帝留在宫内,既没有给她新的名分,也没有打算放她出宫。
皇宫内真的是太寂寞了,原先还有杜贵妃说说话,如今是一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了。新任的梁帝仅仅只有一名皇后和一名妃子,就算再加上尚未出嫁的云萱公主,这后宫之内也就只有四名有份位的女子。璎才人早就厌倦了,早在半年之前她就想要离开了。
“你的皇位你自己守护吧,我要走了。”
“姐姐!”
璎才人转身看见了云萱公主,她在雪环的陪同下走过来,脸上早就没有了当初少女的风采,可想而知,这一段时日她也不好过。
“外头战事吃紧,公主还是待在宫内更为安全。”
“若是宫内安全,姐姐为何要离宫而去?”
璎才人一点都没有被人拆穿的窘迫“我是前朝的妃嫔,早就不该留在这后宫之中的。皇上顾念我出身塞外,但是我早就去意已决了。眼下不是我出宫的最好机会么?”
“你一个弱女子怎么出的去呢?况且离开了皇宫你又能去何处?”
“公主啊,这些事儿你都不用替我担心的。真正需要担心的是你自己。”
“姐姐,你这话是何意?”
“君心难测,不论这个男人之前对你如何,一旦他成为了帝王,那么在他的心中就没有什么能比权力更为重要了。公主,你也到了出嫁的年纪,不要被动等待了,遇到合适人便去争取,但是要记住一句话,心里越纯粹的人方是适合你的人。”
“姐姐?”云萱还想拉着璎才人继续问清楚,可是禁军巡视过来了,璎才人便脱开云萱的手快速跑入了花园之中。
城内的乱糟糟从坊间蔓延到了官署,恰在此时竟然出现了异象:一群乌鸦不知从何处飞过来,在刑部大牢的上空盘旋着。阴暗的天空下,一群密密麻麻的乌鸦遮蔽了天日,更是令看到的人由衷的发出感叹:末日降临!
刑部的府兵们也是头一回见到此番景象,派人去给长官传话,可如今能有什么比战事更重要的呢?区区一些乌鸦是根本不
会有人放在眼里的。
府兵们感觉事有异常,但是就是想不出究竟是哪里有异常,他们只是依稀的、断断续续的听见笛声,那是一种不成调的笛声,毫无韵律感可言。
有一道阴影攀上了刑部大牢的屋脊,在乌鸦群的掩护下,这道阴影快速掠过屋脊跳落在大牢的正门处。可惜啊,所有的守卫们心不在焉,他们根本没有注意到阴影的存在,他们的注意力都在外头的战斗和头顶的乌鸦上。
阴影顺利的潜入了大牢内部,他的移动非常的快速,不仅是躲开了狱卒的巡视而且还尽力躲开犯人们的视线。阴影在寻找,寻找一个特定的目标,根据线人回报这个目标就在刑部大牢之内。
终于耗费一番体力之后,阴影在一间单独的牢房内找到了自己的目标。牢房内有一名囚犯背对着牢门而坐,久久都不见任何动弹,寻常人若是看见了,直以为此人已经死了,但是阴影坚信犯人还活着。
阴影掏出了一柄黄铜细铁在门锁上来回试探,发出的声音不算大也不算小,足够让犯人听见,但是犯人就是纹丝不动。咔嚓一声,门锁被打开了,这倒是让阴影有些意外,就算自己是有备而来,这门锁也太过容易了吧?
来不及细想了,阴影立刻窜入牢房去拍打犯人。犯人缓缓转身,展现在阴影面前的是一张干枯、灰色的脸,同死人其实也没有什么大的区别了,若不是阴影对于这张脸足够的熟悉,换做他人根本难以同之前那神采飞扬的有为青年联系在一起。
“你.......”犯人艰难的发出一点声音,但是他的嗓子像是被堵住了,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什么都别说了,我必须立刻带你走。”
阴影扶起犯人,发现他的全身似乎都很柔软,找不到任何的支撑点,犯人的骨头像是都被人取走了。阴影无奈也没有时间细细检查,只好背起犯人朝着外头走去。多了一份累赘,阴影的速度可就远不如前了。
想要从戒备森严的刑部大牢内劫走囚犯,阴影的阻力还是很大的。果然有狱卒发现了阴影,于是一些护卫便开始动手,但是他们没有料到头顶的那些乌鸦就在这个时候开始攻击人了,乌鸦们成为了阴影的帮手将所有企图阻止阴影的府兵们都视为了攻击目标。
阴影得以脱身,他背着犯人攀上屋脊,一支羽箭从乌鸦群中射出正中了阴影的胸口。阴影费了多大的劲儿才保持住平稳,背着犯人就从屋脊上滚下。
第二百七十一章 守卫京师(下)
京城保卫战持续了四个时辰,主要遭受攻击的三道城门情况迥然:沈千汲镇守的华阳门士气正盛,甚至有压迫下唐大军的趋势;言柯冉镇守的金川门依靠一腔血勇即便是处于下风依然奋战不退;顾鸿镇守的承天门则是岌岌可危,武功卫的将士们死伤无算。
国破家亡的时刻,刑部大牢出现的劫囚就显得微不足道了。百姓们人心惶惶、只能虔诚祈祷;文臣们一部分聚集在了皇城之外,做好了赤手空拳同外敌作战的准备,这以江维桢为代表,更多的则是躲藏在家中,想着如何安置家人以及财产,这派以蔡琰最为突出,还有坚持同皇帝站在一起的,这边是蔡权。
梁帝身旁站着皇后,身后则是蔡权,贴身宦官在听说璎才人失踪之后也不过是点点头,看了看自家的主子最后什么都不准备说。是啊,皇帝眼下唯一关心的就是战事了,若是城门能守得住,那么这些事儿日后都有清算的时候,若是城破,那还会有谁去计较后宫少了人呢。
梁帝的心中五味杂陈,他一直都坚信自己做的没有错,皇权争斗历来都是残酷无比的。若不是自己出手除掉兄弟,那自己就会成为别的兄弟除掉的对象,自己不过是技高一筹而已。说起打战,自然没有人能比萧云祈更为合适,可惜的是他军威太高会威胁到自己的皇位,只能除之而后快。可是这么一来,玄甲军和赤尾军都丧失了,自己手中的兵力损失过半,也难怪下唐都打到家门口了。
下唐!你们这些出尔反尔的小人!这一战朕若是能侥幸逃过,这笔账朕一定要跟你们好好算算!
梁帝拳头攥的紧紧的,皇后已经发现他的手掌都呈现青白色,于是皇后握紧了梁帝的拳头,她想要给他一点力量和温暖,可是他的身子已经开始抖动不停。
巫获看出关键点就在承天门,增加兵力前去攻击同时牵制住其他的几门的援助力量,只要一道城门破了,剩下的不过都是时间问题。不过手下的第一猛将金重吾已经派出去了,他只能选派别的将领去增援。
军令刚下,巫获总算是想起了西凉军。自从漠北一战惨败之后,赤术瞳就鲜少露面了,同巫获见面的次数是屈指可数。西凉军偃旗息鼓的愈发的没有存在感,若不是突然想起,巫获都快要忘记他们是联合作战的。
既然是联合作战,那么这个时候西凉总该表现一下了吧?难啃的骨头都是自己人啃下
来的,这吸引梁军注意力的小事儿西凉军总是能够承担的吧。
“来人,传我军令让西凉大军前去袭扰梁军的其他几面城门的守军!”
护卫离开,巫获继续指挥着战场,他坚信只要时间足够,城破是必然的事情,届时自己将会成为灭梁的第一功臣,荣华富贵还不都是唾手可得了!不过巫获最在意的倒不是这些名利,他在意的是那个意外遇到的人,他对此人的身份深信不疑,虽然此人对于自己的表态一直都是拒绝,但他相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自己终有一日能够重新拥有他的。
恍惚间,巫获仿佛回到了年轻的时候,那时他不戴面具,他也拥有美满的家庭,他还不是人人谈之色变的“妖将”。朦胧之中,他见到了妻儿,妻子端庄贤惠、儿子聪明伶俐,一家人不愁吃不愁穿,巫获觉得自己已经足够的幸福了。
一声疾呼将巫获从回忆中拉出到现实里。面具之后的眼睛重新变得冷酷无情,他盯着护卫问道:“你再说一遍?”
“西凉军已经不见了!”
不见了?一万人怎么就突然消失不见了?是自己一直没有将他们放在心上以至于忽略至此么?
原本成竹于胸的巫获内心突然间慌乱起来,这是他出战以来首次出现战局脱离自己的掌控的情况,这个不安分的因子就是不知去向的西凉军。巫获重新将目光投向了前方的战场,一种危机感开始在心头产生。
巫获的危机感是有理由的,他担心的西凉军此时已经出现在了京城外围,人数也已经不是当初的一万人了。赤术瞳身后是五万西凉骑兵,这算是西凉目前的骑兵精锐,之前一直没有让巫获发现,一来是因为巫获刚愎自用,而来就是赤术瞳自己的本事了。
白骨面相的赤术瞳绝对不可以笑,这一笑起来简直恐怖无比。他明白这一点,他更清楚现在还不是高兴的时候,他还在等机会,当下唐中军出现了阵势变换的时候,他知道该自己上场了。
言柯冉身上多处负伤,鲜血在一滴一滴的往外滴落,力气也在一丝一丝的被抽离出身体。他身后的御林卫人数也在不断的减少,但是前面的敌人的攻势却丝毫没有减弱,尤其是那个年轻的将领,在持续了这么久的激战之后他依旧保持着旺盛的战斗力。
言柯冉觉得自己和这个人年纪也相差得不多啊,为何他的体力远胜于
自己?乱军之中,言柯冉仿佛看见那人在朝自己笑,那是一种带着侮辱意味的嘲笑,他在嘲笑自己不自量力!
士可杀不可辱!何况我言柯冉还是军人,是御林卫的指挥使,何时轮到你来嘲笑我了!
军刀砍出缺口了,言柯冉更换一柄新的长枪,他要找那个将领再次决一雌雄。于是言柯冉卯足劲从人群中冲杀出来,顺手削去了两名下唐兵的首级,然后就将长枪刺向了那名将领。
金重吾还在兴头上,眼看着言柯冉自投罗网了,更加是喜不自胜。他现在反而有了一种新的打算,杀掉此人固然是简单的,但是他想要将此人生擒,就像是宣韶宁一样,成为自己的私人囚徒。一想到此,金重吾便更有劲头了。
两人再次交手几十回合,金重吾虽然占据上风,但是他发现此人和宣韶宁虽然招式类似,但是心志不同。宣韶宁出手干净利落,以击败对方为目的,出招不会特意行诡异招式,基本上还算得上是坦坦荡荡;眼前这人在招式被拆解之后便开始用阴诡之术,尽挑那些不可与外人道的位置下手,在金重吾看来委实不堪。
“我现在更改主意了,不打算将你作为囚徒了,还是直接取了你首级来得痛快!”
金重吾双臂甩出,身子快速旋转,形成了一道刀锋风暴,接连打击在言柯冉身上。这是金重吾的杀招,只要此招出现,对手便是死路一条。言柯冉的长枪根本抵挡不住,枪身断裂之后,他只能依靠身上的铠甲,可是三等铠甲依旧不是刀锋的对手,眼看着铠甲就要裂开,自己也就命丧当场。
下唐大军的背后出现了骚乱,一开始并没有引起金重吾的足够重视,直到一柄弯刀破空而来,擦着他的肩膀飞过,伤口的火辣辣的痛感才让金重吾被迫停手。
好在金重吾及时收手,言柯冉此时已经是遍体鳞伤,再也支撑不住了。他原以为是自己的军队来救援了,脑海里第一个出现的人竟然就是沈千汲,可是他看到的竟然是西凉的军旗,那刻画着双头蛇的大纛旗预示着西凉正式加入了战斗。
“这怎么回事?明明是联军,该不会是找错对象了吧?”
金重吾本想着对西凉的主帅喊话,这久不参战的西凉军难不成已经连敌友都不分了?可是没等金重吾开口,他竟然看见西凉骑兵开始绞杀那些还没有反应过来的下唐骑兵,顿时鲜血飞溅,下唐骑兵被清缴了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