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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不留无伤     镇山河txt下载     镇山河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二十七章 翻转黑白

    地道很干燥,两侧的石壁非常的粗糙,这些都是豫王通过自己的触感感知到的,地道里面根本就是乌黑一片,眼睛就算是适应了这种黑暗,能看见的也不过是自己的手掌,腰部以下的位置是什么都看不见了。

    好在地道只有一条,没有任何的岔路,豫王只要沿着地道一路奔跑最终还是能抵达终点的。当前方没有路了,豫王跃起,双手推开了头顶的闸门。

    从闸口爬出来,豫王身处的是一处小院落,一处几位常见的院落,若一定要找出什么不同的便是这院落中弥漫的一股子淡淡的药香。满身血污的豫王朝着前门方向小心走去,正巧遇到了一名开门进来的小厮。

    两人就这么**裸的见面了,豫王做好了战斗的准备,而那名小厮在最初惊慌之后,立刻恢复了平静,同时还加了一些敬意。

    “参见豫王殿下!”

    “你认识我?”

    “草民自然是不认识殿下的,不过之前掌柜说过,今日会有殿下前来,让草民在这里等候。”

    豫王打量着眼前的小厮,一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模样,他记起璎才人说过的话。于是豫王朝小厮问道:“可否先让我换身衣服?”

    “一切都准备好了,还请殿下随小人过来!”

    小厮将豫王引导入一间便房,里面有沐浴陈设以及换洗的衣物。小厮什么都没有说,主动退出了房间。

    豫王凑到了镜子前,仔细端详起自己的模样,铜镜里照出来的是一个头发蓬乱、脸色憔悴、污秽满脸的男子,一点儿皇子的气质都没有。管不了这么多了,这么个样子出门非常的引人注目,眼下必须要梳洗一番。

    重新梳洗之后的豫王穿上了已经准备好的百姓的布衣和布鞋,再次站在镜子前,原本的皇子如今已经成为了一名尚算清秀的小厮。

    豫王推开门,大踏步走到了前院,这里果然是一间药坊,不大的门脸之内有一整面的药柜和一间狭小的诊室。一应陈设都是民间最为常见的药坊,门楣上悬挂着一副牌匾,上书:白家药坊。

    禁军将冷宫团团围住,没有一个人能从冷宫里出来,他们也不会放任何人进去,同时也没有任何人打算去救火。乌压压的一批禁军就这么保持着一定的距离看着冷宫陷入火海之中,烧得最后什么都没有剩下。

    一天一夜的大火让所有宫人都不得心安,他们不知道如今这偌大的皇城是谁做主了,放着火势不去灭,冷宫中可是有不少的活人的,虽然,她们在一些人看来同私人也没什么差别。

    “什么?你再说一遍!”襄王怒视着陈元稹,对于他的回答显然是非常的不满。

    “殿下,老奴已经命人将冷宫里里外外都搜查个便,就连角落的都没有落下。一共找到了三十二具烧焦的尸体,但是经过太医院认定,这些尸体都是

    女子。”

    “御林卫呢?”

    “回禀殿下,御林卫已经将整座皇城都搜索了,没有发现豫王的踪迹。”

    “神杀突骑!”

    “殿下,末将在三日前就已经把守了各道宫门,没有任何人能出的宫去。”

    “照你们这么说,豫王就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就这么凭空的从皇城中消失了咯!”襄王从高座上起来,塌下台阶,用眼神逼视着众人。“你们是真的没有找到,还是根本没有用心找,随便找了个借口就来回复我?亦或是你们根本就是豫王的同党,帮助他秘密逃离了皇城!”

    “殿下息怒!”

    这顶帽子是在是有些大了,所有人立刻下跪以表示自己的衷心。蔡权谏言道:“殿下,就算是豫王逃出皇宫,那么也绝对不可以让他逃出京城,为今之计便是尽快封锁京城,不能让他回到漠北!”

    这一点不用蔡权来提醒,襄王早就想到了,豫王若是逃出京城,唯一能去的就是漠北。那里距离京城有千里之遥,同时是玄甲军的营地,一旦豫王回到漠北,无异于如虎添翼,到时想要除掉他可就是只能依靠战争来解决了。

    “殿下,微臣倒是有一个想法。”

    “说!”

    “蔡相关于封锁京城的决定是一定正确的,不过既然我们能猜想到豫王的去向,那他自己更应该清楚北上漠北一路上要面对的风险。”

    “什么意思,你一次性说清楚!”沈千汲够聪明,但是襄王对于这种吊人胃口的聪明有些反感。

    “微臣认为,豫王更有可能逃往青山书院!雁山就是京城郊外,危险的地方很多时候反而是安全的,豫王同青山书院关系这么密切,去那里避避风头也是情理之中的。”

    襄王明白了沈千汲的用意,青山书院是必须要除掉的一颗钉子,襄王自然是不会忘记的,不过他没有沈千汲这么着急。

    “沈大人的判断自然是不会错的。”陈元稹很是赞同沈千汲的说法,但是,有赞同的就有反对的,蔡琰就是最为明显的反对者。

    “我看不是吧!大理寺被烧掉了一半,连刑部大牢都已经人给劫了,这肯定不在沈大人的意料之中吧!”

    说到这个,沈千汲的眼角剧烈抽动,原本的一切都在自己的计划之中,可是偏偏在最关键的节骨眼上出现了如此巨大的纰漏,却又是他逃不过去的责任。

    沈千汲跪在襄王面前请罪道:“原本微臣的计划,殿下是知道的,中途出现了意外,全盘计划都被破坏,甚至连鱼饵都被人救走,这是微臣的疏忽!还请殿下降罪!”

    “殿下,此时正是用人之时,还是请殿下给沈大人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虽然这一招没有奏效,但是殿下依旧是已经掌控了大局,老臣认为眼下找出豫王的下落是重中之重,但是殿下的身份问题

    也必须尽快得到确认,所谓名正言顺。”

    蔡权明显站在了自己儿子的反面替沈千汲说话,这让蔡琰想要发怒却又不敢。

    毫无疑问,蔡权的话说的没错,襄王此时依旧是皇子的身份,即便眼下梁帝已经驾崩而能够继承皇位的人选已经只有他了,但是他只要是一日没有正式册封,一日身份便显得尴尬。

    “蔡相说得极是!两件事必须同时进行,查找豫王的下落就交给神杀突骑。至于本宫的登基事宜还是有劳蔡相了!”

    “能为殿下效力是老臣的荣幸!老臣一定会同礼部尽快安排登基大典。”

    经过多日以来的修养,宣韶宁和杜少吟已经完全恢复,就连叶凯气色也是好转了不少,但是他们三人作为朝廷通缉的要犯一日都无法离开冷月斋。

    “也不知大将军现在处境如何?”宣韶宁的记忆依旧停留在那日自己同豫王被抓的时候,这么多天过去了,自己已经得到解救,但是豫王却一直没有消息。

    “你放心好了,豫王身为皇子,他的命可是比你金贵多了!”伤势好转之后的叶凯依旧改不了贫嘴的脾性。

    “这一点你可是意料错了!”

    推门而入的是赵可心,她将一大袋各色吃食摆在了众人面前,香味立刻从纸袋之中飘散出来。

    “这里面有南柳巷的桂花圆子、天一居的石头酥,还有......”

    “知道你的鼻子好!”赵可心将吃食一件一件取出来摆放在杜少吟的面前,几乎和他所猜测的没有什么差别。“胖魁真是眼毒,你真的是天生的厨子!”

    一提到胖魁,杜少吟的神情立刻变得悲伤起来。他的痛苦要远甚于别人,叶凯看着也是心中不是滋味,于是便责怪赵可心“你啊,说话没个分寸!”

    “我没有分寸?你也好意思说我?我要不是为了你们,至于这么劳心劳力么!”

    赵可心将所有的吃食去玩之后方才从纸袋之中取出了一些药物。宣韶宁终于明白了她的苦心,为了不露出马脚,赵可心也算是做到极致了。

    “还有,方才你们说到的豫王,如今他已经是自身难保了!”

    “什么意思?大将军他怎么了?”

    “我今日在城内逛的时候,见到了朝廷的榜文,说的是豫王和陵王起兵造反,陵王兵败被杀,但是豫王逃脱了。已经正式褫夺了他的封号,并且将他的画像悬挂在京城的各处,若是有人能够提供关于罪人萧云祈的线索,便可以得到朝廷的赏赐,赏赐可是大大的哦!”

    “岂有此理!豫王是清白的!”

    宣韶宁拍案而起,这下也是惊到了刚刚进入雅阁的尹离。

    “韶宁,豫王的清白不是靠你吼就有用的,京城眼下已经是非常的危险了,我们必须尽早回到书院去。”

第二百二十八章 急登大宝

    梁帝的灵柩经过一番折腾之后,最终是在帝陵下葬了。完成了这件事,襄王便是准备登基了,当然在登基之前他还是需要做一做样子的。在朝堂之上,每当有大臣建议由襄王继任大统的时候,襄王总是以梁帝刚刚入葬或是叛党未能全部剿灭为由推辞。

    这种推让不过是一种政治作秀,这是大多数朝臣都明白的。识时务的人在这个时候必须要坚定站在新君的一边,为的就是日后新朝代中有自己的位置。于是每当襄王不接受朝臣的动议,第二日便又会有朝臣谏言要襄王继位,讲出的都是牵涉家国天下的大道理。

    襄王照例还是推辞的,不过他很有分寸,在推辞了几次之后便是时候答应了。

    “殿下!为了大梁的千万臣民!为了大梁这千里国土!殿下您一定要早日继承大统啊!新君即位才能安定国家,才能重整大梁啊!”

    张淮远有一次开始了他的卖力演出,这一次他是拿出了死谏的决心了,一颗头在地上一个劲的磕头,咚咚咚的响声在明元宫内回响。

    蔡琰也是热爱凑热闹的主儿,该想办法的时候他躲得远远的,但是这种只要动动嘴皮子就能立功的事儿,他是一定不会错过的。

    “殿下!方今天下,外敌环伺、内乱未定,正是需要一位明君圣主来拨开层层迷雾,带领着大梁披荆斩棘、开疆拓土!”

    蔡权对于这个不争气的儿子也是无可奈何,他偷看了儿子一眼,人家正是一副志得意满的神情,毕竟这番话算是拍中了马屁了。

    果然,襄王对于几位大臣的话很是受用,正打算开口应承下来,那么之后就可以开始着手准备登基事宜了,虽然襄王早就已经命礼部开始筹划了。

    谁曾想,又是廖臻,又是廖臻!他就是总爱在不恰当的时候出来给自己使袢子。

    “既然殿下没有做好登基的准备,那么微臣认为殿下的顾虑是有道理的。殿下大可以先行代理朝政,而不必急着拥有皇位这个负累。”

    “廖臻,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让殿下无名无实么?放眼天下,能继承皇位的除了殿下还能有谁?”

    蔡琰怒斥廖臻,张淮远冷冷看了廖臻一眼,这个时候都不用他出手,有蔡琰在就行了。蔡权想要发作可是碍于在朝堂之上,他只能硬生生将怒气忍在肚子里。沈千汲倒是乐得在旁边看热闹,廖臻越是惹襄王生气他就越开心,至于原因,目前只有他一人知道。肖默言明白廖臻也不过是气一气襄王而已,可是现实摆在眼前,也不是他们随便两句话就能阻止襄王登基的。

    “廖大人以为还有谁能坐这把龙椅?”襄王为了表示自己对于梁帝的尊重,每一次上朝都不坐在正中的龙椅之上,而是站在了一旁听着百官的奏报。“难不成是萧云祈?那个谋逆作乱,已

    经被褫夺了所有封号,眼下是逃犯的人?”

    “豫王是否真的有罪,还是需要交由大理寺审查的,很多时候眼见的不一定为实!”

    “你住口!本宫已经说过了,他已经被褫夺了封号,你还敢称呼逆贼为豫王!说到大理寺,如今的大理寺已经被烧得只剩下不到一半,这些都是拜萧云祈所赐!你还敢在这里一而再再而三的为逆贼说话,本宫看你也是逆贼的同党!”

    廖臻正视着襄王,他脱下了自己的朝服,放下了手中的玉,以白衣之身说道:“臣一直以来都是秉持公正论断的品性,如今已经不能见容于殿下,那么还请殿下准许臣致仕!”

    “既然廖大人去意已决,微臣认为是可以放廖大人离开了。毕竟新朝廷需要新气象!”

    蔡琰相信襄王一定也是这个意思的,毕竟这个讨厌的廖臻早一日离开,他们也就少了一个政敌。

    可是如他这么幼稚的还能站在这朝堂之上,全部是看在蔡权的面子上。襄王可不是这么幼稚的人物,他抚平了自己的情绪,对廖臻说道:“虽然你几番冲撞,但是你毕竟也是为了大梁好,没有私心,仅凭这一点,本宫就不能随便放你致仕的。廖臻啊,你就是性子太直,说话太难听,但是你也是一片忠心,还是留下来吧,本宫登基之后也需要你这样人来辅佐!”

    “襄王殿下!”

    襄王直接不再理睬廖臻,对着礼部说道:“着手准备登基事宜,本宫决意尽快登基!”

    蔡琰虽然之前碰了钉子,可是这回襄王毕竟是同意了,这里面还是有自己的功劳的。同他一样开心的还有张淮远、蔡权以及他们身后的一批文臣。沈千汲也是开心的,不过他更开心的还在于廖臻成功让襄王下定了杀心,方才他还担心襄王真的会放走廖臻,这会子看见襄王的做法之后他也就放心了。

    下朝之后,襄王没有直接回王府而是转道来到了绮罗院,这个原本是梁帝最爱来的地儿,此时已经变得冷冷清清了。都说宫中人最是势利,其实世人都是如此,只不过宫中人表现的更为明显一些而已。

    当襄王走进绮罗院的时候,这里的一切依旧保持着原来的样子,照旧是一派生机勃勃,迎合这初夏的明媚阳光,一派盎然的气息。这种感觉是同朝堂截然不同的,在那里襄王感受到的是无比的压抑,而在这里则是彻底的放松。

    “原来是襄王殿下,臣妾参见殿下!哦,对了,不日臣妾就该改口了。”

    今日的璎才人一身的粉色,将她小女子的旖旎姿态展现的淋漓尽致,襄王算是再次见识到了璎才人的美貌。忍不住伸手去揽住璎才人的楚宫腰,可是被她快速躲开了。

    “如何?这大梁就快要是我的了,你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殿下也说了‘快要’,还不是真正在殿下手中,殿下不可掉以轻心啊。”

    “这一点不用你提醒,我自然是记着的。”襄王说着再次逼近了一步,“你是知道的,按照梁朝的规制,所有未能生育的妃嫔在先帝驾崩之后都是要送入寺庙了却残生的。当然你的本事足够逃出来,可是我能给你更好的选择,你为何不考虑呢?”

    “殿下,这件事我们已经讨论过很多次的了。您马上就要是大梁的新任皇帝了,出尔反尔可不是皇帝该有的作风!”

    “你对我的帮助越是大,我就越离不开你。你完全可以继续留在这宫中,我可以给你皇贵妃的头衔!”

    “哦?殿下这般的诚心?那为何不给臣妾皇后的尊荣?”

    “你!”

    “臣妾的出身若是让大臣们知道了,殿下日后可是麻烦无穷的,到那时,江山和美人只能选其一,我相信殿下一定会顾全大局的。与其到那个时候成为弃子,不如早些退出。”

    “你就是这般的冰雪聪明!可是你越是这么聪明,我越是不能放你离开!”

    襄王收拢笑容,转身离开,同时颁下一道命令“为了保护好绮罗院,任何人不得随意进出!”

    豫王跟着白家药坊的药工们一同工作了好些时日,他学着分辨最为基本的药物,跟着大伙儿一同做最为基础的体力活,可是他一直都记得那日的情形。

    当时豫王站在牌匾下方,一直就怀疑这就是闻名大梁的安南白家的药坊,却不料身后走来了一位翩翩公子。

    “这的确就是安南白家的药坊,殿下不用猜了。”

    “你是?”豫王立刻就看见了公子光洁的咽喉,“敢问这位姑娘可是白家的人?”

    “殿下的眼力真是够毒!仅仅一眼就识破了我的女儿身。”

    “男子与女子毕竟差异明显,姑娘就算是一身的打扮都类同男子,可是身子上的区别却是无能为力的。”

    “安南白家白洛遥参见豫王殿下!”

    “请起!我的这条命还是你们救下的,你们是我萧云祈的恩人!”

    “殿下,宫中发生什么事洛遥不知道,但是白家早就许下诺言,一旦是皇族需要帮助,我们白家一定倾尽全力!京城里已经是不能再待下去了,但是殿下也不必急于离开,各大城门都会有人把守搜查的。”

    “这点我也已经猜到了,可若是我一直待在药坊内,不但我无所作为而且会有连累你们的危险。”

    “这一点,殿下就不必太过劳心了。药坊是不能久留的,不过在离开京城之前,需要委屈殿下一些时日了。”

    “哦?”

    “需要殿下成为一名合格的白家药工!”

第二百二十九章 欲擒故纵

    出入京城日日都需要盘查,全城通缉的不过是豫王一人,好在没有宣韶宁和杜少吟的画像,两人离开冷月斋的时候不用刻意的给自己易容。

    为了以防万一,沈铭还是坚持所有人分散行动:尹离和叶凯以夫妻的名义从金川门出;赵可心带着宣韶宁和杜少吟以兄妹相称自文信门出;胖魁的尸身则交给苏浅以行商的办法带出平阳门。

    三队人马同时行动,前面两队没有遇到什么阻拦,唯独苏浅这一队出现了点小小的问题,那便是守城将士非要盘查每一件携带出城的货物,尤其是一整车的这种。

    苏浅面不改色,先是瞧瞧递上了不菲的银两,接着亮明自己的身份。可守卫们银子照收,面上也是客气,但活儿还是要做,他们尤其在意那一辆马车上装载的货物。

    为了防止尸身腐烂,这辆马车是经过改装的,底部挖出了一个足够容纳尸身的凹槽,内部装填了不少的枕冰;而在尸身之上则是覆盖了厚厚的一层的草药,且都是气味浓烈的草药用来掩盖尸身的臭味。方今已经是六月初夏了,一旦耽搁久了,那些枕冰便会融化,届时将会更加麻烦。

    守卫们推开车夫,掀开了帘子打算仔细盘查一番,一进入车身他便感觉到了丝丝的凉意,看着一整车的草药,好奇心使然,便抽出了佩刀。

    “官爷,这些可都是名贵的草药,若不用枕冰保存,只怕到了地儿草药就都得枯萎了。”

    苏浅尽力辩解,他一直带着笑容,丝毫看不出内心的紧张。既然收了钱,守卫也不好太过难为苏浅,人家毕竟是京城首富。正打算用佩刀划拉两下算是完成任务的时候,听见了外头的声音。

    “苏氏什么时候也开始染指药草行当了?”

    守卫离开马车一看,来人是一位高大壮硕的中年男子,满脸的络腮胡、皮肤黝黑,说起话来倒是中气十足。此人身穿的乃是白家药工的工服,这些人极容易辨别,守卫一眼就看出是白家药坊的药工。

    “你是?”

    “在下乃是白家药坊新任执事,今日便是回安南去取新近到货的一批药材!”

    “是么?我说怎么瞅着这么眼生呢!”

    “在下肃衣斤,原本是南诏人氏,一直仰慕大梁风华便投在了安南白家的门下学习草药,多少年了也算是学有所成,于是便被委派至京城担任白家药坊分坊的执事。初来乍到,还请官爷多多关照!”

    执事爽朗的从衣袖中抽出一袋银子交到了守卫的手里,守卫心情大好,今日的运气真正不错,一早上就遇到了两家大户,出手都是这般的阔绰。

    “我身后的这些马车都是空的,还请官爷一查!”

    执事很是主动的挑开了帘子让守卫查看,守卫随意看了几眼便挥手放行。

    “多谢官爷!”

    执事刚想走

    却被守卫给拦住了。

    “等等!”

    执事的脸明显的变了变色,依旧是强装镇定,笑着问道“何事?”

    “先来后到嘛!让苏公子的车队先走!”

    “哦,官爷说的是!官爷说的是!”

    执事对着苏浅遥遥一拱手,苏浅自然不会客气,驾着车队就辚辚出城而去。白家车队便一直跟在苏氏车队的身后,直到雁山脚下。

    苏浅从车上跳下对着执事就行礼道:“苏浅参见豫王殿下!”

    “你倒是好眼力,能够一眼看穿我?”

    “肃衣斤,如此别致的名字,若不是真的南诏人氏,便只能凑成一个‘祈’字,不是豫王殿下还能是何人?”

    “夫子教出来的好徒弟!”

    执事急忙扶起苏浅,挥挥手让车队继续前行不要停留,同时加入了苏氏商队一路朝着青山书院而去。

    当苏氏车队抵达青山书院的时候,另外两路人马已经先于他们赶到了,不过也就是领先了一会儿,一行人正打算进入书院,听见了动静,一同转身看过来。

    “夫子!”苏浅跳下马车来朝着白石跑过去,“你们看看这是谁来了!”

    一身白家药工装束的豫王站在众人面前,满脸的络腮胡子几乎已经让人看不出他原来的模样。

    叶凯调侃道:“怎么?苏浅你是给我们送一个西域人来么?书院的下人也是够了,不需要了。”

    “叶师兄,说话不经大脑这个坏习惯你是改不了了!”苏浅反而调侃起叶凯,继而指着豫王说道:“这位可是豫王殿下!”

    最先反应的是宣韶宁,他重新打量起眼前这个人来,除了身量有些相似之外,其他真的是没有一处相同的,对了,还有一点就是眼睛。宣韶宁看见了那双坚定、偶染风霜的眼睛,此时多出了一份深沉。

    “大将军?”

    豫王上前给白石行礼道:“夫子,青山书院的待客之道我记得是没有改变的。”

    一听见这声音,宣韶宁立刻就确认了此人的身份,激动的都要跳起来了。

    “大将军真的是你!”

    这下轮到叶凯尴尬了,他支支吾吾道:“豫王......殿下?”

    白石拉着豫王的手一边朝着书院里走去,一边说道:“青山书院待客之道从未更改,日后也不会更改。”

    “小人参见沈大人!”

    沈千汲依旧在大理寺坐镇,即便大理寺一半的官署都已经成为了一片废墟,可是作为眼下大理寺的当家人,沈千汲照旧每日都待在官署之中,除了进宫。

    此时站在沈千汲眼前的是把守城门的守卫,说起来也算是一个伍长了,他恭敬的等待着沈千汲发话。

    沈千汲完成了手头的工作

    之后,合上奏章,终于抬眼问道:“有消息了?”

    “是的!果然不出沈大人所料!那些人已经乔装出城了,而且打的是苏氏和白家的幌子。”

    “苏氏是京城首富,安南白家则是大梁第一药商,他们两家都出手了,这是打算把策立之功把握在自己手上么?”

    沈千汲的话对于守卫来说还是有点深奥的,他只听了个半懂,可是面对高官他只能是一个劲点头。

    “你确定了他们的去向么?”

    “是的,小的派人瞧瞧跟在他们的车子之后,他们的警惕心很高,为了防止被发现,小的手下也没有跟出太多的路,但是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他们去往的方向是雁山。”

    一听到此,沈千汲的眉毛上扬,为了确定重新问道:“是么?你确定了么?”

    “没有十成的把握,小的也不敢随便来找大人。”

    “很好!你下去吧,签押房内去领你的奖赏!”

    守卫高兴的屁颠屁颠离开了,沈千汲内心比这守卫还要激动,他一直苦苦营造和等待的机会终于是来了。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他此时也忍不住嘴角上扬了。

    “白石,你欠我的这次我要你十倍偿还!”

    “殿下,礼部已经草拟了几个良辰吉日供殿下挑选!”

    张淮远将一份吉日名单呈递给襄王供其选择,襄王看来看去觉得六月十六这个日子很是契合自己的心意,正打算定下,一名内侍进来请示“沈千汲大人求见!”

    “来的正好,帮本宫参谋一下吉日!”

    沈千汲进入大殿,也不看一旁的张淮远,对着襄王就行礼,礼毕也没有废话,直接说道:“回禀殿下,我们一直苦苦寻找的人有消息了!”

    “哦?你是说萧云祈?他在哪儿?”

    “如殿下所料,他如今就藏身在青山书院!”

    “青山书院这是公然同本宫作对啊!千汲啊,你的消息可靠否?”

    “断不会有错!”

    “好,立刻让澹台归宗率领神杀突骑杀入青山书院!”

    “殿下,请慢!殿下可是已经确定好了登基的吉日了?”

    “这事本宫刚刚定下呢,本宫属意六月十六,你怎么看?”

    “尽早登基,免得夜长梦多。微臣赞同殿下的选择。殿下既然已经确定了登基时日,那么也就别急着派出神杀突骑了,两件事可以一同办的。”

    襄王一时间没有想通沈千汲的意思,看着他成竹于胸的样子,再深入思考一番终于明白了沈千汲的用心。

    “好啊!”襄王一拍大腿,“千汲啊,你用心真的是足够缜密!本宫也不得不佩服你!”

    沈千汲目的达成,便微微一笑,可是一旁的张淮远则是一肚子嫉妒。

第二百三十章 未雨绸缪

    想想离开书院也是三年有余,一切依旧保持着原来的模样,除了书院里头来往的学子们变了模样。在素心楼、节膳院、尚德堂、溯涧院等处都能见到舞勺、束发的少年们,已经弱冠的宣韶宁也觉得自己仿若回到了当年。

    之前打定多少次主一定要早日回书院看看,看看夫子、看看师兄师姐们、看看衡三、胖魁,可是事到临头了又因为各种各样的意外而只能作罢,如今胖魁已经不在了,再多的遗憾也就只能是遗憾了。

    “好在我终于回来了,一切都没有变化太多。”

    站在雁补桥上宣韶宁更是感慨良多,脚下是万丈的深渊,雾气浓郁,站在这里别有一番心思辽远的错觉。之前数年在书院的修习一直没有腾出太多的时间走过雁补桥来看看。

    当宣韶宁的视线再次停留在临渊阁上的时候,脑子里自动蹦出了张涵山的模样。张涵山?对,就是他!之前因为事儿一件接着一件发生,将宣韶宁的注意力悉数转移,直到此刻他重新想起了张涵山,这个已经被悬挂在临渊阁内的先人。

    推开临渊阁大门,一切都如往常,粗粗的扫视一圈,墙上的画像没有增加也没有减少。是啊,能被悬挂在这里的一定是文为宰执、武能拓土的人物,而且还是死后的,自己这一批的人不过是刚刚弱冠年纪,无论如何都是不够格的。

    宣韶宁沿着殿内开始缓缓走动,再次在诸多的画像之间寻找,终于找到了张涵山的画像。

    “根本就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即便是身上的装束有些不同,但是五官没有任何的区别。这世上真的有长得如此相似又同名同姓的人么?这可能么?宣韶宁之前不过是看看画像而已,眼下开始仔细研读画像中的生平介绍。

    张涵山,生于顺帝八年,幼果敢有谋,始龀入书院,修习七年出山,惯从军旅十四载,历经大小阵仗四十余回,战功卓著。因心思缜密、谋定而后动,于惠帝十五年升任辅国大将军。

    梁朝的历史从高祖开始算起,至今历经了六位皇帝,一共一百十六年,那么往前推算,顺帝是第二位继任的皇帝。顺帝八年便是一百零二年前,这么算起来,若是张涵山一口气活到现在,已经是百岁高龄了!

    这怎么可能?虽然没有朝廷的官方记载,但是这二十年来,看到的听到的,能过六十的都已经算是高寿了。梁朝一直以来都不算是安定,隔几年就会有战事发生,战事需要兵力同时也需要钱粮,青壮年的男子大多都战死在前线,妇孺则要承担日益加重的徭役赋税,年过半百都属不易了。

    百年来能够将画像悬挂在临渊阁的有数十位,宣韶宁悉数看了遍,宣韶宁对所有画像进行仔细比对,他发现大多数的画像上都有生卒年,毕竟死人才能进临渊阁,唯有张涵山没有记载

    卒年。他的记载在人生的最高峰的时候就戛然而止,完全没有了下文。

    在惠帝时期同样叱咤风云的钟乐松同张涵山并称为“文武长城”,钟乐松便有明确的生卒年。

    带着疑惑,宣韶宁走出了临渊阁,在即将踏上雁补桥的时候发现桥上正站着一人,侧面对着宣韶宁,视线一直放在深渊之下。

    “沈师兄?”

    沈铭听见呼唤便转过身来,说道:“你挺喜欢来临渊阁的。”

    “沈师兄是早就来了么?”

    “见你一直在研究画像,我也不便打扰,就在这桥上等候。”

    “沈师兄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书院之中留有最多记忆的地方便是尚德堂、溯涧院和临渊阁,七年的时间,这三处是你去的最多的地方。我找过了前面两处不见你,那么只能来临渊阁碰碰运气了。”

    “师兄竟然记得我最常去的地方?师兄的记忆力着实让韶宁意外。”

    “好了,夫子找我们,走吧。”

    “师兄的记忆力惊人,可韶宁的记忆力也不差!”

    沈铭刚准备转身离去就听见宣韶宁这么吼了一嗓子,他回头带着疑惑的表情看着这位师弟。

    “师兄可还记得,第一次带我们来临渊阁的时候,师兄曾经说过钟乐松和张涵山是惠帝时期的文武大臣,他们也是书院的第一届弟子,也是迄今为止官职最高的两人?”

    “记得,如何?”

    “师兄曾说他们两人辅助惠帝治理天下,先后卒于任上。那时我没有仔细阅读生平介绍,可今日一看却发现异样。钟乐松的确有生卒年,可是张涵山没有,夫子做事这般的谨慎认真,断不会漏掉如此重要的信息,况且独独漏掉了张涵山一人!”

    “这都是百年前的事儿了,若有纰漏也属正常。”

    “师兄,你可知道我遇到了一人不仅同张涵山同名同姓,而且连模样都完全一样,这也是正常?”

    宣韶宁这是第一次将心中的困惑说出来,因为他足够信任沈铭,他之前始终认为任何一人听见自己的叙述一定会有吃惊、意外的表情,再不济也会多问两句怎么回事。可是沈铭却是一副漠不关心的表情,不但没有兴趣询问详情,反而催促“夫子和豫王都在等我们呢,不要再拖延了。”

    宣韶宁回头看看临渊阁,像是一位无声的老者藏着许多的秘密,而眼前的沈铭又像是看破一切的智者,将往事都尘封心底。

    瑶阁之上一众人等全部到齐,白石、豫王、赫连平、楚寒芊、尹离、叶凯、赵可心、杜少吟就在等着沈铭和宣韶宁了。

    “大将军”

    “不要再称呼我大将军了,我已经被褫夺封号,你们

    日后都管我叫萧大哥吧!”

    萧大哥?宣韶宁一时半会的实在是接受无能,已经“大将军”、“豫王”叫顺口了,突然变成了“萧大哥”,实在是有些为难了众人。

    “称呼不过是一个代号而已,让人知道这是你就可,若是改不了的还是按照从前的称呼,不必勉强。”

    白石夫子看着宣韶宁的窘样只好出来圆场,他的话是十分有分量的,即便是豫王也得礼让三分的。豫王一直都是率性而为,他不过是想拉近同大家的距离,此时称谓真的是无关紧要的事情,对于白石的建议也是点头认可。

    为了转移话题,宣韶宁问道:“大家都在,那苏浅和褚况师兄怎么没来?”

    这下不仅是白石,其余不少人都是脸色一变,当然,豫王同宣韶宁一样并不清楚褚况的事情。

    “苏浅为了掩人耳目,已经提前下山去了。至于褚况,”白石顿了顿,“在乾元宫变之中牺牲了。”

    宣韶宁有些不敢相信,那个文质彬彬、学识渊博的褚况师兄竟然已经过世了,而且是死在宫变之中!

    “老夫决定将胖魁同褚况安葬在一起,他们虽然不能进入临渊阁,但是他们俩值得以后的人铭记。不过老夫召集大家前来是为了青山书院长存的大事。”

    豫王接过话茬道:“有赖于白家的帮忙,我才能顺利逃出京城,同时白家药工还带来一个消息,朝廷或有意对青山书院用兵。”

    “朝廷要对付书院?难不成是因为朝廷知道豫王殿下藏身在书院之中?”叶凯猜测。

    “消息乃是洛遥带来的,她的消息一向不会出错。至于原因暂且不用过多的分析,眼下我们要做的便是做好应对策略。老夫认为先行将所有弟子们送下山去,他们都还小,不该成为牺牲品。接着就是豫王殿下也要早日离开,动身前往漠北,重新掌管玄甲军才是重中之重。”

    “豫王殿下,夫子,根据京城的消息,襄王将会在三日之后的十六登基称帝,那么这之前朝廷应该不会有动作。”赫连平说道。

    “但愿如此,眼下对于襄王来说最重要的事莫过于登基,毕竟这就是他一直处心积虑谋划的事儿,所以老夫也是认为留给我们的时间顶多只有三日了。襄王登基在即,京城内外是严防死守,甚至于城外都已经开始派军队巡逻,如此的情形下,豫王若是冒然下山难免有些冒险。”

    “苏浅已经做了安排,两日后他们会派车一队人马北上,届时会绕道来雁山,我便伪装成为其中的一员随马队离去。”

    “如此甚好,那么各位,三日之后,书院能否度过这一劫便只能是尽人事听天命了!”

    宣韶宁只觉得白石夫子的话中带着难以言状的悲凉,就像是他已经预见到青山书院的结局一样。

第二百三十一章 山雨欲来

    在短短两日的时间内,青山书院将所有未及弱冠的少年弟子悉数遣送下山,打出的幌子就是为了庆祝新帝登基。白石甚至将书院内的后勤杂工们纷纷给予数倍的工钱让他们下山去休息一些时日。当两波人全部离开之后,书院正式变得空空荡荡、冷冷清清。

    原本计划的六月十五来书院的苏氏车队并没有如约而至,京城内除了一派歌舞升平之外没有任何的消息。白家药坊和冷月斋也是一直没有传来消息,反而雁山脚下巡逻的梁朝军队逐渐增加。

    在十五日这一天落日时分,白石站在临渊阁之中,看着这些曾经是书院的骄傲的弟子们。白石颇为欣慰,自言自语道:“书院成立百年了,几乎同梁朝同等的年纪,书院能有今日的名气全都是有赖你们的付出。老夫在这里谢过了!”

    白石对着所有画像深深鞠躬,随后提着一只竹篮走上了三层,那里是从来不对外开放的,即便是书院的学子们都没有机会上来。倒不是这里被封锁的很好,只是白石吩咐过任何人没有他的允许不要上三层,于是书院内的人便无人上到三层。

    临渊阁的顶层同样是一间南北通透的房间,里面只有一张陈旧的已经看不清原来颜色的书桌,上面摆放着一个紫檀木盒。白石打开木盒,里面锦绣丝绸之间盛放着一副卷轴,轻轻取出卷轴,打开之后,可以看见卷轴之中是一个人物的肖像,画的是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者。

    白石摆放好画像,从竹篮中取出一套茶盏,三只冰清玉透的瓷白茶盏摆放在画像之前,随后举起茶壶将里面的氤氲的茶汤缓缓灌入三只茶盏之中。

    茶汤特有的清淡香气开始在房间之内弥漫,白石恭敬的鞠躬三次。

    “师傅啊,弟子实在是有些亏你您老人家!青山书院到了今日只怕是难以再传承下去了,弟子已经年老了,就算是舍去一身剐,只要能保住书院,弟子不会有一点意见的。师傅啊,您若在天有灵,请一定要保佑书院能逃过这一劫!”

    说完,白石又是深深一鞠躬,还没起身就听见了咔嚓一声。白石缓缓抬起头看见的是其中一只茶盏竟然出现了裂纹,从吻部一直延伸到底部,一道清晰的裂纹纵横在瓷白之上,显得突兀而残酷。

    白石的眼中流露出恐惧和担忧,他再次朝着画像三拜,“师傅,弟子一定竭尽全力保存住书院的余脉!”

    与此同时,站在书院后山的坟前的杜少吟面对着胖魁和褚况的坟,也是深深鞠躬。

    “褚况师兄,胖魁师傅,你们二位就安息吧!我得到了你们的真传,你们的信念和道义都在我的心中,此生我都会践行到底。书院会迎来一次劫难,是时候轮到我站出来了,你们放心吧,只要我还在,就一定保住

    书院!”

    “少吟,你真的是成长了。”赫连平颇为满意,“你没有将私人恩怨放在第一位,而是能以书院的传承和道义为先,他们俩在黄泉之下知道了也会很欣慰的。”

    杜少吟背对着赫连平点点头,他不敢回头,因为他害怕被赫连平看见自己哭泣;他也不敢抽泣,他害怕会被赫连平听见;他并非没有想要替他们报仇,只是话到嘴边最后还是改了,因为他觉得胖魁和褚况更愿意听见自己的这么说。

    “萧......”宣韶宁尝试几次都不成功,最后还是改口道:“殿下,苏氏的车队没有按时来,只怕是遇到了麻烦了。”

    豫王同宣韶宁站在落雨亭内,他们只要朝着南边看过去就能看见书院的正门,那里有衡三一直在守候着。到了此时一直都没有任何动静。

    “不管是什么原因,明日一早我必须离开书院,不然等到朝廷开始动手,我逃不出会给书院带来灭顶之灾的。”

    “其实只要是朝廷想要对付书院,不论殿下你是否藏身在书院内,结果都是一样的。”

    “韶宁,你看问题也深刻了一些,这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这也许就是成长必须经历的吧,殿下,我一方面担心你,另一方面担心书院,你们我都不想出现任何的差池。当初我们一同秘密回京,这么多日子了,邢岗和谢羽一直没有消息。”

    “韶宁,你可还记得当初我们从风波城出发的时候,我随身带着的诏书?”

    “自然记得,殿下你一直保存在怀中。”

    “可是这诏书最后还是不见了。”

    “如何?一路上我们没有遇到过任何人,也没有做过多的停留,一直藏在怀中的诏书如何会不见?”

    “并非没有接触过任何人,邢岗和谢羽不就是接触过的人么?”

    “殿下,你是怀疑他们俩?”

    宣韶宁不敢相信豫王的怀疑竟然会在自己的兄弟身上,他们是之前宋觅留给自己最后的两名兄弟了。当初一共十人,眼下只剩下了包括自己在内的三人,自己还曾许下诺言要好好保护这些兄弟呢!

    “因为我充分相信你,所以就只能怀疑他们俩,尽管我心里也是不愿意的。可若不是他们俩其中的一人或是两人,那么诏书如何会不见呢?尤其是邢岗,他曾帮我换过衣服,虽然我一直在场看着他。”

    “不会的!殿下,他们都是浴血的兄弟,他们绝对不会背叛殿下的!”

    看着宣韶宁激动起来,豫王只能笑笑,拍拍他说道:“好,我就听你的,我今晚就走!”

    叶凯的伤势仍旧没有完全恢复,尹离依旧在替他

    更换药膏,面对着十几处伤口,叶凯咬着牙没有吭声。在一旁的楚寒芊看不下去了,说道:“疼了,你就喊出来,憋着对身子也没好处!”

    “那可不行!要是喊出来了,你更加瞧不上我了,就算我没有沈铭那般的冷峻,我也绝对不能为了一点小伤吭声!”

    “真是死要面子!”沈铭怼了叶凯一句,转身离开。

    “没错,我一直都是这么要面子,你又不是刚刚知道!”叶凯对着沈铭的背影喊道。

    尹离在包扎好最后一处伤口特意在伤口上捏了一把,叶凯终于忍不住吼了一声“哎哟!”

    “尹离,你这是故意的吧!之前你的手势都是很轻柔的,最后却这么用力!”

    “我就是故意的啊,你也不瞅瞅你身上有多少的伤口?我一个人帮你包扎,累得胳膊都酸了,最后力道有些欠火候也是情理之中。你若是不服气啊,你让寒芊来啊!”

    楚寒芊嫌弃道:“我又不会医术,再说了,这种人我才懒得包扎呢!”

    “尹离师姐,我看我们俩一定是做错事了!”赵可心眨着眼睛说道。尹离冰雪聪明,她自然明白赵可心说的是什么意思,于是附和道:“你说的是啊,咱们还是早点离开吧,不能打扰了人家苦命鸳鸯!”

    “哎,你们俩说什么呢!”楚寒芊看着赵可心和尹离离去的背影喊道。

    “寒芊!”叶凯颇为郑重的说道:“接下来会是一场恶战了,我也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活下来,所以趁着自己还活着,有些话想对你说。”

    “你住嘴!我不听!所有的话你都给我憋在心底,等这一劫度过了,你再告诉我!”

    “万一没有机会呢?”

    “谁说的!谁说你没有机会的!”楚寒芊突然情绪激动起来,她盯着叶凯说道:“叶凯你给我听好了,不管要面对如何的困难,你都不准死,我的.......我的新的舞蹈你还没看呢!”

    叶凯偷偷伸出手想要去触碰楚寒芊的手,可是就在咫尺的时候他还是收回了。楚寒芊虽然背对着叶凯,可是她心中也有一丝失望,一时半会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缓和两人之间的尴尬气氛。

    “好,我答应你!我所有心底的话都留着,留着过几天全部告诉你!”

    楚寒芊同杜少吟一样不敢转身了,她害怕自己的泪水被叶凯看见,只能背对着叶凯点头,很用力的点头。

    六月十五的最后一些时辰便在这些人相互蹉跎之间逝去了,他们都不知道新的一天将会是怎样的,他们只能抓紧这最后的机会,一寸光阴一寸金的道理直到此时才会被人深深体会,只可惜有一些人再也没有机会将这番体会说出来了。

第二百三十二章 攘外安内

    是夜,豫王同宣韶宁悄悄下山,未及到山脚就发现了火光一片,有在不断移动的,有停止在原地的,而且看远处不断增加的火光,规模还有继续增大的趋势。这哪里是什么巡视防卫,根本就是打算对青山书院动武。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宣韶宁担忧的看着豫王“殿下,山下只有这么一条路,我们若是硬闯,结果可想而知。”

    “你猜他们为何迟迟没有动手?”豫王没有在意自己能否逃出去,反而对于山下这些人的行动产生了疑问。“这些人从战服来看是神杀突骑,他们的目标就是青山书院,两日了,他们一定是在等待着什么。”

    “等待的是战斗的号令!”宣韶宁脱口而出。

    “来自皇城中枢的号令。眼下我们是出不去了,先行返回书院吧。”

    当豫王和宣韶宁重新回到书院的时候已经是鸡鸣时分了,之所以会花费这么多的时间,全在于两人在回去的路上顺带将燕山山势走向做了个初步的了解,寻找了一下别的出入口,显然是没有成功的。

    “殿下,韶宁!你们俩就这么不告而别了么!”

    叶凯倚靠在门栏上,十足的一副痞子样,在他身边站的是白石。

    “夫子,眼下这山脚下已经是布满了军队,只等号令一下便会攻上山来!我若是再留在书院对于书院来说百害而无一利。”

    “殿下,朝廷既然派出了军队前来,那么对付的就不仅仅是殿下一人了。常人都以为出入雁山的口就是那么几处,唯独有一处是世人所不知的,殿下要离开只有从这条路走了。”

    六月十六,襄王身穿锦绣龙袍,头戴九珠衮冕,脚踩游龙飞云纹靴,一步一步朝着权力巅峰而去。身边跪拜的是文武百官,手中执掌的生杀大权,目力所及的千里国土。这一路襄王走得很辛苦,他已经而立了,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为了等到这一天,他付出了多少只有自己知道,他牺牲了多少也只能自己默默承受。

    这是自己应得的!诸位皇子之中本来就是自己最合适继承皇位,若是父皇一早就立自己为储君,那么弑父杀兄这些惨剧也就不会发生了,这都是父皇自己种下的恶果,怪不得我!

    襄王豁然转身,甩开龙袍稳坐在龙椅之上,俯视着大殿之内的大臣就像是站在云端俯瞰芸芸众生一般。油然而生的豪迈、雄浑、霸气就像是一种令人上瘾的毒药,一旦触碰便此生都难以戒掉。

    从这一刻起,他不再是襄王了,他是大梁第七任皇帝,改年号为乾丰。从此之后,梁帝指的就是他萧云晟!听着大殿内外的

    山呼海啸,新任梁帝深深陶醉其中,这万千百姓、这煌煌盛世都是属于他的!

    “朕要恢复祖先的荣光,开疆拓土,令各国臣服,成就一代无可匹敌的绝世君王!”

    说出这些话的时候,梁帝顿觉豪气顿生,恨不得立刻披挂上阵、御驾亲征,一举消灭西凉和下唐,成就不世功勋。

    就在梁帝雄心勃勃的时候,他看见了百官之中站着的沈千汲,一众人名立刻窜入了他的脑海之中。对啊,朕怎么能把他们给忘了!攘外得先安内,这些障碍若是不除掉,自己的皇位也是坐不安稳的,敢于威胁自己的人一律都要清除干净!

    沈千汲站在人群之中,他眼神热烈的看着新任皇帝,他知道皇帝一定不会让自己失望的,因为他们是一路人,都是斩草除根的人,这些阻碍必须要清除干净,如此他才能放手干大事。他看见了皇帝的反应,他看见了皇帝眼中的杀机,他心里已经兴奋得不能自己,若不是因为自己必须要留在大殿之内,他早就想去青山书院现场看一看了。

    此时的雁山脚下澹台归宗带着一万神杀突骑早已经准备就绪了,他带了自己的长子澹台文沽,计划便是兵分两路上山,堵住所有下山的路口,将书院的叛党们一举剿灭。

    皇城上空绽放出了一朵接着一朵的烟花,在百姓们看来是庆贺,在澹台归宗看来是行动的号令。角旗一动,一万神杀突骑嘶鸣着朝着山腰的书院而去。

    角楼上的风铃开始响个不停,衡三大叫一声不好便朝着尚德堂跑去。其实围绕着书院院墙一圈设有的所有角楼上的风铃同时晃动,这声音是非常的刺耳的,即便是身处在书院内部都能听见,更遑论在尚德堂内的白石。

    “时辰到了!”白石吩咐道:“老夫留下来对付他们,你们所有人都从临渊阁离开!”

    “怎么变了?夫子,昨日我们的计划可不是这样的啊!”

    叶凯第一个不同意,其实不仅是他,所有人都不同意,昨日已经做了作战的部署,事到临头了哪里有随意更改的道理?

    “夫子,神杀突骑的战斗力可不容小觑,让弟子留下来对付。”沈铭说道。

    “没错,夫子,我也可以,有我们俩在,你们先走。”叶凯主动站到了沈铭的身边。

    “你们都是我的弟子,如何,到了这时便不再听话了?让你们走就走,不要这么多的废话!继续耽搁下去,到时候谁都走不了,老夫已经这把年纪了,死不足惜,你们都是继承了书院意志的人,只要你们还在,书院就能重新建立起来!”

    “夫子!”

    宣韶宁立刻站出来说道:“夫子说的是!我们这就走!”

    “嘿,你个没心肝的!”叶凯打算好好数落宣韶宁,豫王立刻打断了他站在了宣韶宁一边。“我们就听夫子的,赶紧走吧!”

    一行人从尚德堂内跑出来一路朝着雁补桥的方向跑去,刚刚过了一半的路,宣韶宁看了豫王一眼,豫王点点头。

    “我回去援助夫子!”

    “你这葫芦里买什么药!刚才说走的人是你,眼下掉头回去的还是你!”

    楚寒芊在叶凯头上敲了一暴击,责怪道:“你也是年纪不小了,脑子还不如韶宁呢!”

    沈铭说道:“要去援助夫子也是我去,你本就是豫王的侍卫,你有保护豫王安全离开的责任!”

    “可是.......”

    “别可是了!叫你怎么做就怎么做!”

    叶凯被楚寒芊教训了一顿算是明白了宣韶宁的用意,虽然感慨他脑子的活络可是连累自己被楚寒芊责怪就是最大的错处,趁此机会一定要好好挤兑他一下。

    叶凯和沈铭回头而去,楚寒芊也立刻跟上。尹离也打算帮忙却被赫连平给阻止了,“他们都不认识下山的暗道,只有你带着才行,我去帮忙!”

    尹离指了指衡三,“让衡三带着就行了!”

    衡三站出来说道:“不,我还有任务在身!”

    “你?”

    尹离和赫连平都觉得纳闷,衡三能有什么任务?一向温顺听话、老实巴交的衡三却执拗的不打算同他们细说,自己扭头就跑开了。

    宣韶宁看着衡三离去的背影,心中涌起一阵不详的预感。衡三是当年领着他进入书院的人,除了夫子,最早认识的就是衡三了,在记忆中衡三一直都是一个温和的人,对任何的人都特别宽容,是年少的学子们最愿意交往的人,大家都亲切的称呼他为衡三叔。

    这么多年过去,当年的衡三叔此时也老了,宣韶宁还能这么叫,那些孩童们则是要称呼他为衡三伯伯了。衡三一直都是白石的马车夫,他也就会驾车这么一项技能,他还能有什么任务呢?

    大家所想的不错,衡三真的是只会驾车,所以他去的地方便是马厩,那里停着白石外出最常乘坐马车。

    衡三将草料给马儿狠狠添了一把,一边抚摸着马身,一边温柔的说道:“老马啊老马,咱们也算是相伴了半辈子了,如今你老了,我也老了,不论是你还是我,最终都是难逃一死的,重要的是我们还可以选择如何去死。老马,你再多吃点,待会就需要你陪我一同上路了!”

第二百三十三章 青山不灭(上)

    神杀突骑的速度是足够快的,前锋直接用蛮力撞开了书院的大门,面对莲池和九曲桥,干脆利落的避开,选择从两侧的小路直奔莲池对岸的尚德堂。

    站在尚德堂的台阶之上,白石已经清楚的看见神杀突骑的马蹄,对于经营百年的书院遭到的践踏,白石心中隐隐作痛,但是面对即将到来的生死考验,他又反而释然。

    澹台归宗率领着麾下朝尚德堂而来,澹台文沽则是沿着另一条小路朝着瑶台而去。

    前锋们一路过来非常的顺利,没有遇到任何的抵抗,这样反而让他们心生了疑惑,尤其是看见一个老头孤零零站在前头的时候,那种不安的感觉更加强烈了。

    前锋们的脚步慢下来了,澹台归宗并不觉得奇怪,他一马当先来到了白石的面前,高傲的说道:“夫子,咱们又见面了!”

    “原来是澹台将军啊,老夫可不记得咱们有见过面。”

    “夫子,你难道忘了,三十年前,我曾来书院投奔,然后你把我扫地出门了。怎么?夫子是年纪太大了,连这事都忘记了?”

    “将军如此提起,老夫倒是真的想起来了。三十年前,老夫的确是将一名心术不正、偷鸡摸狗、品性恶劣的劣质少年赶出书院了,难不成这劣质少年就是将军您?”

    白石的一句反问逼得澹台归宗脸色通红,本想着是揶揄一下白石,万没想到反而被白石给抓住把柄嘲讽了一通。澹台归宗身后的战士们没有什么反应,但是他们都听见了这一番话,让澹台归宗颜面何存?

    “白石,本将军是给你机会,你既然这般顽固,那就别怪神杀突骑不客气了!”

    “敢问将军,青山书院犯了何罪?需要朝廷动用神杀突骑前来兴师问罪?神杀突骑乃是镇守东南的劲旅,你们的责任乃是防患下唐,保家卫国,然则你们都做了些什么?东南三镇彻底失去,还让下唐侵吞了东南十数座城池,你们反而完好无损的出现在了京城,开始将屠刀架在百姓的脖子上,敢问,这是神杀突骑应该做的么!”

    嚯,这老头子讲起道理来真的是一套一套的,澹台归宗自知论辩根本不是白石的对手,他也不打算继续同白石掰扯下去了。

    “青山书院推荐给先皇的厨子竟然在膳食里下毒毒害先皇,而且萧云祈暗中谋反,其中就是青山书院在背后撑腰!仅凭这两点,就足够让青山书院毁灭几回了!白石,你还不认罪!”

    “强词夺理!胖魁进宫完全是秉承了先皇的旨意,诏书都还在老夫的手里!豫王殿下如何起兵造反了?他的军队全部都在前线作战,而你们呢,却公然违背祖制,屯兵于京城,究竟是谁在谋反?你当百姓都是瞎子、聋子么!”

    澹台归宗真的想要狠狠甩自己俩嘴巴子,说好了不要同白石争辩了,

    怎么又争辩上了,自己还一点都说不过这糟老头子。

    恼羞成怒的澹台归宗也懒得来理论了,他直接下令道:“青山书院都是叛贼,你们立刻去搜索,一旦发现就地处置!”

    麾下将士们立刻从白石身边越过,他们朝着书院的其他地方而去。澹台归宗仅仅带着一队护卫,他跳下马来,解下了随身的佩刀。

    “白石,你毕竟是老人了,我也不想乘人之危,我们空手交手!”

    白石扎稳了马步,摆开了手势,“你和三十年前一样,心生恶念,做出坏事,却总要替自己找一个借口来掩盖。作恶却不承认,最为低劣的品质!老夫当初还是做错了,根本不该赶你下山,而是直接绞杀,为民除害!”

    “后悔了?后悔也没有用了!”

    澹台归宗挥舞着拳头逼近白石,白石舞出了太极推手将进攻一一化解。对于澹台归宗脚下的进攻,白石也没有让步,他直接硬碰硬,就像是钉子一样钉在原地,而自己则是一个不倒翁,不论进攻从那一个方向过来,白石都屹立不倒。

    澹台归宗双手绞住白石的手臂,想要趁机撞击白石的身子,可是白石的手臂就像是蛇一样,滑溜溜的,一下子就从不知道的角度溜走了。澹台归宗尝试了好多次都没有成功,他索性不再这么文绉绉了,原地跳起,双腿踢出,踢在了白石的手肘之上,白石的身子后倾了,可双腿还是扎根在原地。

    澹台归宗的全身都是铠甲,他用铠甲包裹的膝盖猛烈撞击白石的腿部,白石终于是被迫移动了脚步。这一点破绽被抓住之后,澹台归宗牢牢抓住,上前一步,将自己的腿插入了白石的双腿之中,身位明显靠前,卡住了白石的进退之路。

    正待澹台归宗高兴的时候,白石抽身后退,一个侧面转身绕到了澹台归宗的身后,一掌劈在了铠甲之上。澹台归宗听见了铠甲裂开的声音,即便是有了铠甲的卸力,澹台归宗还是能感到后背的阵阵疼痛。

    及时调转身位的澹台归宗重新面对白石,他承认自己轻敌了,万没有想到这么个一声素衣、须发皆白的老头子力道竟然是这般的淳厚。

    澹台归宗还是认真对待了,他将全部的精力都投在了白石身上。随着白石的移动也缓慢移动身子,当白石主动攻击的时候,他便迅速后撤以躲开力道,同时借助白石进攻的机会找到出手的位置,几次三番下来,每当澹台归宗出手,自以为要得手的时候白石总能及时回防。

    就这样,俩人纠缠了许久都没有分出胜负,一旁的澹台归宗护卫实在有些看不下去了,其中一人将佩刀投掷给了澹台归宗,原本还强调要公平对决的澹台归宗下意识的主动接住了佩刀。

    刀出鞘的那一刹那,白石感受到了刀锋的森冷,但是也给出了自己的笑容。在澹台归宗看来

    ,白石的笑根本就是嘲笑,嘲笑自己的无能,嘲笑自己连一个老头都打不过,而这一切都看在了护卫们的眼睛里。

    澹台归宗更加的恼火了,什么公平对决已经早就被他抛到九霄云外了,眼下他就想尽快解决了这个糟老头子。有了佩刀,澹台归宗的攻势更猛了,白石显然渐渐开始处于下风。徒手接白刃并不是什么人都可以随便尝试的,白石一开始还能打个平手,随着战斗持续,他的劣势还是出现。

    白石有什么劣势呢?他的防患意识和出招的后路都考虑的非常清楚,但是不要忘记了,白石已经是九旬的老人了。体力是他最大的劣势,战斗持续的时间越久,体力的消耗就越大,在这一点上澹台归宗是占尽了优势。

    白石开始喘气了,这一点微妙的变化被澹台归宗捕捉到了,他动作更快了。刀锋在白石的面前形成了一道网,一道欲取他性命的网,白石后退却退不出刀网的覆盖,终于一刀划伤了他的手臂,白色素衣上立刻呈现了一道殷红的血痕。

    白石来不及去理睬伤口,因为澹台归宗也不会给他理睬的时间。一招得手之后,更多的招式继续施展出来,澹台归宗杀手越来越重,就算白石躲开了刀锋却躲不开澹台归宗的拳脚。当铠甲包覆的拳头击打在白石的胸口的时候,澹台归宗咧开嘴笑了,因为他听见了肋骨断裂的声音,真是一种美妙的声音。

    澹台归宗再次挥出佩刀,这一回佩刀停在空中没有动弹了,因为刀砍中了目标,这么说也不是很确切,白石的双手扣住了刀刃,真正是空手接白刃。

    白石的双侧手掌紧紧贴在刀刃表面,愣是将刀控制在了半空之中。澹台归宗顺势抬起脚对着白石的小腹一顿猛踢,白石都是生生忍住,一旦他忍不住了,那么头顶的这柄刀就会落下劈开他的脑袋。

    这画面是有些残忍的,一名壮年的男子对着一名老者反复猛踢,换做是谁看见了都会鸣不平,可惜现场只有澹台归宗的护卫而已,他们自然是不会可怜老者的,或许他们还得为自己的统领鼓掌呐喊,当然前提是他们还是活人。

    确切的说,他们之中的几个此时已经不是活人了。那些站在队伍最后头的几人突然倒地让前头的护卫们觉察到了意外,不过这一切都是陷阱,当他们回头的时候,剑锋所指之处,头颅飞起,鲜血喷溅。澹台归宗刚刚探出头去看究竟,他看见的便已经是一堆尸体了。

    原先在一旁看热闹的护卫们全部横尸当场,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儿,他们可是有十多人呢!怎么没有一点打斗声音就被人杀了?

    澹台归宗来不及思考了,一段剑锋划过,生生逼开了缠斗的两人,澹台归宗后撤之后定睛一看,一人出现在白石身后扶住了受伤的白石,手中把持着一柄长剑,剑锋凌冽,可是更为凌冽的是他的双眼。

第二百三十四章 青山不灭(中)

    澹台文沽在朝着书院深处前进的路上同样没有受到任何的阻挠,面对着分布分散的建筑,他将麾下的五千人分为了三部分,分头搜索,自己则带着十名护卫掉头返回。

    其中一路人马就是澹台文沽的副将率领,副将带着千人队朝着瑶阁而去,走到半路就开始断断续续听见了悦耳的琴音,随着不断深入,这琴音愈发的清晰,清晰之后愈发的顺耳。

    琴音悠扬,如山泉叮咚,似林涛拂过,敲打在心尖上有种说不出的舒服感觉。副将和他的手下们无不被这乐声给深深吸引,脚下不自觉的走到了瑶阁。

    众人抬头望去在瑶阁的风阁之上端坐着一名女子,虽然看不清容貌,但是从衣袂飘飘的样子就能想象是一位姿容绝佳的美人。她双手或紧或慢的摆动着,琴音就是从她的手下流出,飘散至遥远。

    色艺俱佳!这是副将首先联想到的词汇,他跟着澹台家族一直戍守金昌城,多少年了都没有进入过京城,见过的女子也是屈指可数,眼前的绝对是排的上第一的。有这么一阵子,他根本没有去联想这阁楼上的女子究竟是什么身份,自己此行的任务又是什么,他只是想先静静的听她弹奏完,以后的事儿以后再说。

    既然副将都没有动作,那千人队也是一样了,享受毕竟是人人都喜爱的事儿,打打杀杀都是万不得已的。在美人面前不可唐突,就算是兵油子也是知道这个道理的。

    时而和缓时而高亢的琴音让每一个听见的人都如痴如醉,群山应和、莲池倒影,恰好将青山书院的静谧和安详通过阵阵的琴声传递出来,让人心安,让人忘却杀戮。这本该是青山书院原本的模样,若不是因为这些当兵的横冲直撞,叨扰了书院的宁静,让原本教书育人的书院染上了一股子血腥味道。

    楚寒芊弹奏着倾心的音乐,可是内心已经杀机满溢,她时不时抬头看了看楼下那一群战士,手上的动作没有停住,顺势轻轻弹开了桐木筝的暗格。

    琴音渐渐抵达了**,楚寒芊弹完尾音,便抱着桐木筝从瑶阁上一跃而下。众人眼中呈现的是一副天外飞仙的真实图景,白衣胜雪、青丝如瀑、眉目如画,如此的一位女子俨然是从画中走出来的。

    楚寒芊媚眼轻抛,嘴角微扬,一手托住了桐木筝,一手搭住琴弦。同她的明媚笑容一同出现的还有白枚银针,这些银针从琴弦上被弹射出来,以肉眼难以看清的速度朝着官兵们射去。偶尔有银针反射了阳光的光线,在空中猝然闪现出一个亮点,这才让一部分官兵们注意到危险的临近。

    副将就是其中之一,他发现了朝自己飞射而来的银针,他想要高呼预警,不过时间已经不允许了,他能做的就是自保。拔出佩刀开始在空中旋转起来的同时,

    不少的银针已经扎入了官兵们的眼中,立刻一声声痛苦的呐喊开始在军阵之中响起来。

    最靠近瑶阁的那些官兵大多未能幸免,排列在后头的虽然没能目睹楚寒芊的美貌,倒是侥幸躲过了一劫。

    这一次进攻,楚寒芊将所有的银针一次性全用完了,接下去就只能是短兵相接了。她一落地,便将手中的桐木筝朝着副将掷出,副将挥起佩刀一刀就将桐木筝劈开成两段,也正是这一次出手,让桐木筝中藏着的毒粉末立刻挥洒出来。

    这是一种灰白色的粉末,随着动作,粉末立刻朝着官兵们沾染上去,尤其是副将,他的一张脸都已经被灰白色覆盖了,那样子倒是有几分滑稽。

    原本以为这是什么剧毒的粉末,一旦沾染上了便是必死无疑,可是众人等了一会儿,发现自己一点事儿都没有。还有甚者竟然用舌头舔了舔自己嘴唇上的粉末,这么一尝倒是着实让此人意外。

    “嘿,这粉末甜甜的,味道倒是不错!”

    副将都有将此人斩杀的心了,能有如此的胆子也是罕见了。副将将自己脸上的粉末抹去,这么一抹,那些漂浮起来的粉末更是朝着他身后的战士们而去,不少人都或多或少的沾染了一些。

    副将举起了佩刀对楚寒芊喊道:“好歹毒的女子!今日我一定要割下你的首级,给兄弟们当球踢!”

    楚寒芊袅袅走上前说道:“官爷,你们难道没有听说过,越美的女子越毒么?”

    没等副将反应,头顶突然嗡嗡的开始出现了响动。众人抬头看去,只见天空中出现了一块乌云,细看才发现,这不是乌云而是蜂群,从规模来看起码有上千只。

    蜂群嗡嗡的朝着官兵们而来,似乎官兵们的身上有什么在吸引着它们。副将连连后退,联想到自己身上的粉末,他突然开窍了“快,快将粉末拍掉!这些粉末会引来蜂群!”

    官兵们纷纷动手拍动自己的身体,这么一来,粉末更是在军阵之中弥漫,这更加吸引蜂群疯狂得朝着官兵们而去。

    楚寒芊只看见,一大块乌云撞进了一群人之中,蜂群开始疯狂的叮咬官兵。立刻杀猪一般的叫喊声在军阵之中响起来,有的人满脸都爬满了蜂群,密密麻麻的,连自己原本的样子都看不清了;有的则是被蜂群追赶着朝着四面八方逃跑,一旦摔倒之后,立刻就被蜂群团团围住;还有的想要依靠手中的兵刃驱散蜂群,可是他的动作越是激烈,粉末挥散的越是厉害,蜂群也就越发的兴奋,一波死在刀剑之下,立刻就有新的一波替补上来。

    再看那名副将,他的脸是蜂群攻击的重要对象,剧烈的疼痛已经让他发狂,他嚎叫着甩动着身子,双手一个劲拍打自己的脸,每一巴掌下去,总会死

    去一部分蜂群,可是每一只蜂的尾刺都已经牢牢扎进了他的**之中,而且立刻就有新的蜂群前来争夺他的躯体。

    那种哀嚎的声音渐渐的变得已经不像是人能够发出的了,听得久了回让人产生错觉,觉得自己已经不在人世了,身处的是地狱,眼前的那些都是在人间犯了大罪在接受牛头马面拷问的肮脏的鬼魂。

    千人队大部分都没能逃出蜂群的攻击,但是依旧有少数人没有沾染上粉末,他们想要拯救自己的统帅,但是统帅已经是彻底失去了理智,他们即便是想要施以援手也是无处着力。于是他们只能将满腔的怒火朝着楚寒芊释放,正是眼前这个美貌的女人使得毒手。

    官兵们挥舞着佩刀朝着楚寒芊冲过来,可惜他们还没靠近楚寒芊,最前头的几人便已经殒命在飞镖之下了。这个时候,他们才发现原来自己的敌人不止是眼前的女子一个,在瑶阁的屋脊上还有一人。

    叶凯嘴里叼着蒿草,手中握着十数柄飞刀,此时他正在练习飞刀的准头,只要是有人敢于靠近楚寒芊,他便出手,每一次出手都准,每一次出手都让一人下黄泉。眼下自己手中的飞刀也不多了。

    叶凯有些惋惜的自嘲了一下“都怪我平时太懒了,不然还能多准备一些飞刀呢!这样我也不用亲自出手了!”

    官兵们看见屋脊上的那人凌空,更多的飞刀划破长空射入了他们的身体之中,这些侥幸逃过蜂群攻击的官兵到底也没有逃过飞刀,一个个都倒在了楚寒芊的石榴裙下。

    叶凯落地走到楚寒芊的身边,笑嘻嘻的说道:“还是你最聪明了,想到了用蜂群来对付他们,不然我还真的是担心就凭咱们俩怎么是一个千人队的对手!”

    “做事靠的是脑子,不是蛮力!”

    楚寒芊冷冷白了叶凯一眼,却不料叶凯突然伸手环抱住她的腰肢,将她整个人在空中转了一圈之后揽入自己的怀中。就那么一点点,真的是只差一点点,楚寒芊的嘴唇就要触碰上叶凯的嘴唇了。

    “你!”

    楚寒芊刚想抬手赏叶凯几个耳光,好在叶凯开口足够快,“你也不瞧瞧你身后!”

    楚寒芊原先站立的地方已经插着一柄佩刀了,他们俩一同回头看见的是那名副将,在他临死之前拼尽全力掷出了佩刀,若不是叶凯及时抱起楚寒芊,后果也是难料了。

    “知道了吧?你该感谢我,我可是救了你一命!”

    “既然如此,你该放手了吧!”

    叶凯被提醒,急忙松开了自己的手,一双手抱过楚寒芊之后有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送他们归西,我们也得赶紧找夫子去了!”

    “都听你的!”

第二百三十五章 青山不灭(下)

    哐,澹台归宗的佩刀在同沈铭的剑对砍的时候断裂成两截,同时还有虎口的阵阵酸麻感。

    澹台归宗丢弃了断刀,从背上抽出了一件新的兵刃,这是一件很是独特的兵刃:浑身银白,手柄处同一般的刀剑手柄差别不大,最大的不同就在兵刃的身体上,那是呈现螺旋形纹路的从手柄处渐渐变窄的利刃,末端不是如刀剑那般,而是一个锥子的模样。如此的一件兵刃要有多怪异就有多怪异。

    沈铭眉头微微皱了皱,他也是生平第一次见这样的兵刃,十八般武器榜上只怕都没有它的位置吧。

    但是白石只看了一眼便立刻有了似曾相识的感觉,并不是因为他见过此种兵刃,而是因为他见过此种兵刃造成的伤口,那种呈现独特螺旋形的伤口。这伤口就出现在褚况的胸口上,褚况就是死在澹台归宗的手上!

    澹台归宗已经注意到白石的脸色改变,他不无得意的说道:“白石你应该认识我手中的兵刃吧!你的好徒弟最重的伤口就是我依靠它造成的!”

    沈铭惊讶的回头看向白石,他这么多年了,第一次见到白石动怒了,原本苍白的脸上已经染上了红晕。白石攥紧了拳头,身子开始微微颤抖,不仅仅是因为褚况的死,还有澹台归宗配合的这一场阴谋。既然澹台归宗承认是自己杀了褚况,那么当初的陵王造反便存在未知的阴谋。

    “也不怕让你们知道,你们早就在皇上要除掉的名单上了!当初乾元宫变让你们逃脱了,今天可就没有好运气了!”

    澹台归宗伸手在兵刃上狠狠一抹,中间的刃身竟然开始旋转起来,他挥动兵刃朝着沈铭猛刺,沈铭暂时未知这奇怪兵刃的威力,不打算硬碰硬,于是采取了卸去对手力道的方式。

    可是这种方式对于澹台归宗来说没有多大的用处,沈铭越是退却,他便越是来劲。澹台归宗双手把持兵刃凌空而起,朝着沈铭就是一棒子下去,当!剑身格挡住了澹台归宗的攻击,但是沈铭自己也是跪下了一条腿,两件兵刃倚靠在他的肩膀之上。

    白石可以确定沈铭没有受伤,但是澹台归宗的气焰是大大增长了。沈铭另一只脚的偷袭被他轻巧的躲过,并找到机会狠狠踹了沈铭一脚。重新站稳的沈铭,匀着气息,打算举剑还击,可是一抬手就发现剑身开始出现一道道细小的裂纹。

    这些裂纹就像是有生命一样,它们开始沿着剑身快速弥漫,未过多久,裂纹便遍布全部剑身。沈铭的手微微一抖,剑身立刻碎裂成为了一块块不规整的碎块,掉落在脚边,握在手里的只剩下剑柄而已。

    澹台归宗再次出手转动兵刃,不无得意的说道:“这就是我这件兵器的厉害之处,再过十招,你若是还能活着,我便会告诉你它的名字!”

    面对没有兵器的沈铭,澹台归宗的胜算是大大增加,他攻击起来更加的卖力,为的就是尽快除掉这个对手,毕竟他的目标是白石。沈铭的轻功足够好,躲避攻击倒是不成问题

    ,可是架不住澹台归宗一味的进攻,沈铭打算反击。

    沈铭躲开最近的一次攻击,快速侧身到澹台归宗的身后,蓄力出拳,一些都在转瞬之间发生。可惜,白石看见的是沈铭的右手撞击在了澹台归宗的兵器上,他甚至听见了沈铭手臂骨裂的声音,白石一直告诉自己一定是自己年纪大了,耳朵听错了。

    沈铭自己的感受不会错,他忍着剧痛想要退出战团,澹台归宗不打算给他这个机会,乘胜追击、痛打落水狗是他最常采用的计策。趁此机会一句除掉这个碍事儿的,澹台归宗确定只要自己再打上一鞭子,沈铭就算是不死,也离死不远了。

    “我送你一程!”

    澹台归宗挥出的兵器突然被一团白色的布匹给包裹住了,沈铭将兵器的力道大多卸去,同时双手绞住了兵器,这是用自己的生命来制造机会!澹台归宗如此老道,自然已经猜到了他的目的,于是澹台归宗立刻回头,可是他看见的不过是空空。

    白石已经消失不见了,感受到危险的澹台归宗立即回头想要抽身,正巧遇到了白石,白石从沈铭的身后跳出。身量轻盈的踩着兵器,一抬脚就劈到了澹台归宗的脸上。

    鲜血立刻喷溅而出,同时飞出来的还有几颗牙齿模样的东西。即便是遭受了攻击,澹台归宗依旧没有放弃手中的兵刃。白石将整个人当做兵刃,直接坐在了澹台归宗的手臂上,这下骨头断裂的声音是足够的清楚了。

    澹台归宗大喊一声,终于不得已松开了紧握兵刃的手,连连后退,他的右手已经彻底废了。白石腾起怒火,双手一抻,一手掐住了澹台归宗的咽喉,一手卡在了他的腰间,双手一同使劲,又是一声咔嚓声,澹台归宗的脖子微微抬升了一些之后,整个人便仰面倒下了。

    咣当!兵器掉落在地,沈铭也跪坐在地上,右手报废,连带着半边的肋间都已经是道道血痕。

    “你伤势不轻,必须赶紧离开!”

    白石扶起沈铭就打算跑,正巧澹台文沽带着人赶到了。他一眼就看见了倒地的父亲,以及打算逃跑的敌人。

    “这两人乃是叛贼,杀了他们!”

    十数名护卫拔出佩刀就朝着两人冲过来,白石只能暂且放下沈铭,同这些官兵扭打起来。这些官兵若是单纯同白石交手,基本下场都是一样的,可如今他们学得聪明了,他们是骑着战马来对付白石的。

    青山书院的道路并不是适合战马奔跑,绝大多数的神杀突骑都在闯入书院之后下马开始搜索。他们一旦下马,面对书院的高手,下场往往是凄惨的,于是这十数人打算利用战马来对付白石。

    他们的决定是对的,当战马冲到白石的面前的时候,白石一边要躲避马蹄,一边还要面对官兵的屠刀。之前的打斗已经消耗白石大多数的体力了,他在战马之中来回穿梭,事儿跳上马背将官兵踢下马;时而依靠抢夺来的佩刀斩断马蹄,继而斩杀官兵。

    阵之中的白石仿佛回到了自己年轻时候,那时的他也是这般的意气风发,上阵的时候身手灵敏,斩杀敌方大将都不在话下。也许白石以为自己回到了年轻的时候,然而现实是他的准头已经失去了、他的速度已经被人追上了、他的力道也远远不如以前了。

    身上一道接着一道的伤口开始提醒白石,他就是一个耄耋老人了,打打杀杀这种事早就不适合他了。可是白石不甘心,他不甘心青山书院被这样的人给玷污了,不甘心自己的爱徒死不瞑目,他要捍卫,他要报仇!

    澹台文沽绝对没有料到,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头对阵十数骑兵,最后的结果竟然是老头获胜,自己的那些护卫悉数都成为了老头的战利品!

    “夫子!”

    沈铭跑上前扶住白石,白石周身的创伤也是显而易见的。此时还能勉强站在敌人面前,没有人知道白石是做了多大的努力。

    澹台文沽站起身,抽出佩刀,看样子是打算同白石和沈铭决一死战了,然而事实上是连同刀刃一同抽出的还有一个烟火筒,拔掉火眼,立刻一道信号烟火就冲天炸开。

    他在呼叫手下人!沈铭想要立刻上前解决掉澹台文沽,可是身子一动,剧烈的痛苦就在提醒自己此时交手未必能有胜算。

    “我们赶紧走!”

    白石同沈铭缓缓后退,澹台文沽一直盯着他们却也没有打算追击的意思。终于两人扭头就跑了,澹台文沽眼见他们跑得足够远了,方才回头看着澹台归宗。

    澹台归宗并没有死,只是他就像是一个瘫痪的人一样,眼睛能动,却说不出任何话,全身也动弹不了。

    澹台文沽扶起扶起澹台归宗,满脸的担心,“父亲,您千万要坚持住啊,儿子一定会救您的!”

    澹台归宗一个劲的从嘴边流出涎水,眼睛里充满了责怪。

    “父亲,您这是在责怪儿子么?”澹台文沽有些委屈,这时不远处已经有战士跑动的声音了。澹台文沽抱紧了澹台归宗,可是澹台归宗的眼睛瞪得更大了,他全身开始不自主的颤抖,嘴里呜呜的发出怪叫。

    “父亲,惠妃已经将母亲的所有事都告诉儿子了,母亲对您如何?母亲又是怎么死的?儿子已经知道的一清二楚了。父亲,您绝对您对得起母亲么?”

    澹台归宗已经开始吐血了,因为他的胸口插着一柄匕首,匕首戳穿了他的胸膛。

    “父亲,冷宫的大火也是儿子放的。惠妃将所有事情说完之后,她也就没有任何的价值了。父亲,您不是一直教育儿子,没有价值的人和物都要彻底抹掉么?儿子照做了,父亲,您满意么?”

    澹台归宗的眼神已经开始涣散了,可他依旧死死盯着澹台文沽。

    “对了,两位弟弟,儿子一定会好好照顾的。他们也是父亲的儿子,儿子一定不会辜负父亲的期望,承担起澹台家族崛起的重任的。你就安息吧!”

第二百三十六章 相伴尽路

    “少主!将军?”

    澹台文沽将澹台归宗紧紧抱在怀里,他终于是死了,这一回是死得透透的。澹台归宗的眼睛因为诧异、愤怒而睁得特别大,嘴角的鲜血依旧在流淌,从任何的一个角度看,澹台归宗的眼睛盯着的都是自己的长子。

    在旁人看来这是父亲对于儿子的挂念,在旁人看来,澹台文沽滴落的眼泪是对父亲的哀恸和悼念。可是只有这对父子心里对清楚,父亲的眼神之中没有多少的挂念,有的是后悔和不甘;儿子的泪水也不是为了父亲而流,他是哭自己的母亲,哭泣自己的身世。

    在那棵黑色叶片的古树之下,惠妃亲口说出“武夫人原本根本不爱澹台归宗,是被他硬抢去的,圆房之后便怀上了身孕,迫于无奈生下了一名男婴,就是你!你是澹台归宗的长子,原本他应该是最喜欢你的,可是.......可是他无法容忍武夫人的不忠!”

    哈哈哈........澹台文沽一直都无法忘记惠妃那丑陋又恶心的笑声,她说自己的母亲是因为与人私通而被澹台归宗所杀,但是直到死的那一刻她都没有后悔,因为私通的那人就是她一生所爱,可是即便是到了死亡的尽头,她都不愿意说出那私通之人的名字!

    澹台文沽是不相信的,他甚至认为惠妃不过是在利用自己而编制出的故事。他拔出佩刀打算一刀了结了这个本应该下地狱的婆娘,当刀尖抵在惠妃的咽喉时候,她手中的那件东西让澹台文沽终于是相信了她的话。

    澹台文沽将信物抢过塞入了自己的怀中,转而眼神炽热的盯着惠妃。她缓缓站起身说道:“云睿永远都是我的儿子,他是我在这世上活下去的唯一希望!云睿既然不在了,我也没有必要存在了,可是当我看见你的时候,我还是决定再做一件事,算是一件善事。你长得真的很像武夫人,那个从小同我一起长大的女子。”

    惠妃起身走过澹台文沽的身边,“你不必亲自动手了,我会和这冷宫一同消失的。你只需要记住你自己的使命就行!”

    澹台文沽摸了摸自己的胸口,信物还在,他抚摸着父亲的脸蛋,带着无限的悲痛说道:“父亲,您这一辈子都是为了家族利益考虑,儿子会继承你的衣钵的,该属于我的、属于我们澹台家族的我一定会去抢到手!至于不属于我们的,我也不会放过的,我一定会将家族发扬光大的,您就彻底安息吧!”

    澹台文沽看着父亲的尸身,对身后的手下人说道:“青山书院之中都是叛逆,他们已知事情败露,便不顾一切想要逃出去。父亲就是遭到了他们的毒手!”澹台文沽眼神毒辣的盯着手下人“立刻找到他们,杀无赦!”

    白石同沈铭一路朝着临渊阁跑去,在岔路口上白石推开了沈铭,一柄短刀在他们两人之间划过,扎入了一旁的土地之中。

    原先就在这附近的神杀突骑收到了澹台文沽释放的信号,他原本打算回去找统帅却在半路上遇到了逃脱的两人,来得巧那就直接动手了。

    这是一支百人队

    ,负伤的沈铭和白石是对付不了了,他们背对背且战且退,但是敌人顽强的纠缠着,即便是已经付出了不少的伤亡,这眼看就要到手的功劳自然是有足够的吸引力的。一番打斗之后,两人身上的伤势更加严重了。

    白石始终将沈铭保护在身后,样子像极了父亲保护着儿子。

    “绕过瑶阁,你便能接近雁补桥了,你先走!”

    “夫子,这个时候我们俩人活下去的概率会大很多!”

    “这么下去,我们俩都会成为他们手中的军功,老夫执掌青山书院这么多年了,怎么突围谁还能比老夫更清楚!”

    驾!驾!就在神杀突骑的身后陡然出现了一辆马车,两匹一黑一白的老马正朝着这边打斗的双方冲过来。驾车的就是衡三,他抖动着缰绳,大声呼喊道:“夫子,我衡三来了!”

    马车就这么直愣愣的冲击人群,将那些企图阻拦的官兵纷纷踩踏在马蹄之下,有些妄图从侧面攻击的则被衡三挥动马鞭纷纷打落。马车在即将接近白石的位置猛然来了一个大转弯,再次撞开了更多的官兵,将马车的侧身让到了白石的面前。

    白石快速跳上马车,同时狠狠推了一把同样打算上车的沈铭。

    “这最后一程有衡三陪我,趁乱,你赶紧躲进草丛之中!”

    沈铭仅仅是犹豫了一会就明白了白石的意思,他想要阻止,可是他身负重伤,目前已经是有心无力了。白石最后踢了沈铭一脚,将他踹进了路旁的草丛之中,沈铭顺着坡度打着滚儿掉了下去。

    突然发生的一幕吸引住了所有人的注意力,衡三驾着马车一路冲锋,将神杀突骑甩在身后。于是神杀突骑们纷纷上马开始追击马车,同时将信号发射,提醒目标的位置。

    澹台文沽见到了信号,他算是距离信号位置最近的一批人了,尚德堂就在莲池的对面,而莲池则是青山书院大门进来首先能看见的景色。

    即便是站在尚德堂台阶上,澹台归宗能听见马蹄声和人呼喊声,甚至在掩映的绿植之中能若隐若现的看见马车。

    “立刻上马,追击!”

    澹台文沽率领着一众手下人从另一个方向朝着马车包抄而去。在书院内的道路上奔驰对于马车来说并不适合,这完全就是考验驾车人的技术。衡三对于自己的驾车技术非常的有信心,两匹老马都是同自己配合了十多年了,只要他马鞭一甩,呼哨声一吹,老马就知道该往哪个方向奔跑。

    踏过小径,马车终于冲上了大路,这些石板路是直通正门的,一旦离开书院,那剩下的路就容易多了。马车在接近正门的时候,另一边的澹台文沽也赶到了,衡三看见了那个跑在最前头的年轻人,带着杀戮眼神的年轻人。

    衡三甩开马鞭,跑在马车右侧的老马放慢了脚步,而处于左侧的老马照旧保持着高速运动。于是乎,马车就在正门口来了一个大回转,马车的后头直愣愣的撞向了澹台文沽的马头。

    遭到马车撞击的战马疼

    得嘶吼,同时抬起了前蹄,惊恐不已,澹台文沽忙着驯服受惊的战马,统帅有难,身后的人自然也受到了阻拦。衡三轻飘飘的送给澹台文沽一个嘲笑,随后他驾车马车夺门而去。

    “少主!”

    “给我追!”

    安抚好战马之后,澹台文沽狠狠甩了几鞭子在马背上,双腿夹紧马腹紧追不舍。

    出了青山书院的正门,那一段延伸到山脚的山路是青山书院开凿出来的,平坦而宽阔,足够马匹驰骋,一旦抵达山脚之后想要抓住白石可就有了难度了。

    澹台文沽必须抓住一个活口,抑或是一具尸体,如此才能回去交差。可是出乎他的意料的是,马车没有朝着山脚而去,反而调转车头朝着山巅而去。

    “往山顶跑,这不是自找死路么?”

    澹台文沽也顾不得白石他们的计谋,他只知道只要自己紧追不舍,到了山顶,他们自然无处可去。

    “夫子,衡三跟了您二十五年,驾车也驾了二十三年,这一手的车技还是跟着您练出来的!”

    “论车技,别说是书院了,就是放眼京城也没几人能是你的对手了。就像是胖魁一样,你们本可以凭着手艺文明天下的,可惜啊,都是老夫耽误了你们。”

    “夫子啊,我们是什么性子夫子能不知道么?这些年是我过得最安心的年头,眼看着自己年纪也是越来越大了,这驾车估摸着也没有几年可以驾了。上天也是不辜负我啊,让我能为夫子最后驾一回。”

    白石和衡三俨然就是一对多年的旧友,他坐在了衡三的身边,看着越来越接近的尽头,脸上没有一丝害怕,心中都是坦然。

    “老夫也是活够了,也没打算凑个一百,九十九不是正好是人生圆满么!九九归一,老夫这一辈子也是足够了,只希望他们能将青山书院的意志好好传承下去。”

    “夫子,你放心吧!都是你一手调教出来的弟子,他们一定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白石笑了,笑得无比的安详,衡三抖动缰绳,将所有人引到了雁山南麓的山顶上,他还时不时回头看看后头。

    随着山路越来越陡峭,澹台文沽也感觉到了事情的不妙,于是他放慢了脚步,让身后的人冲上前去探探路。就在这安排之后,他便亲眼看着马车腾空了,不过是一瞬而已,随后马车便迅速下坠。澹台文沽死命的拽住缰绳,他前头的那些手下因为冲的过于猛了,纷纷摔下了悬崖。

    最后澹台文沽完成了悬崖勒马,马蹄在踢飞了一堆石子之后算是打住了,他朝着悬崖下看看,许久终于听见了山谷里传来的崩裂的声音,他也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心中庆幸自己没有跑在最前头。

    虽然捡回一条命,可是澹台文沽心中的怒火更盛了,如今活人抓不到连尸体都找不到,气得他脸部都出现扭曲了,这回去如何能够交差!

    “可恨!青山书院的人太可恨!来人啊,给我将书院烧个精光!”

第二百三十七章 马失前蹄

    瑶阁四周横七竖八的分布着数百具尸体,这些尸体死状凄惨,脸部肿胀得已经辨认不出原来的面目,尸体几乎无一例外的呈现了青色。空中偶尔还有少数几只蜂在嗡嗡的来回盘旋,当初那乌云一片的蜂群已经悄然消失。

    楚寒芊同叶凯手中的刀也是沾满了血迹,这其中不少的神杀突骑战士都是死在他们俩手上的,也算是为他们减轻一点痛苦。折腾了个把时辰,两人也有些力不从心,正打算坐下来喘口气。

    噗嗤的一声,叶凯最先反应过来,他把持着刀护在了楚寒芊的身前,眼睛死死盯着发出声音的方向。好一会,不远处总算是有点动静了,先是冒出了一只手,接着便是上半个身子,最后整个人都躺在了地面上。

    这个人身穿一套竹叶青长衫,原本也算是月白风清,可这会子浑身都沾染了血渍,将原本的长衫染成了点点血红。

    “沈铭?”

    叶凯快速认出了来人,冲过去一看果然是他。

    “沈铭,你这是怎么回事?夫子呢?”

    “夫子引开了追兵,他让我们赶紧前去雁补桥。”

    “这怎么能行?夫子引开追兵一定会有危险的,他都多大的岁数了!寒芊,你照顾他,我去找夫子!”

    叶凯刚动,沈铭就紧紧拽住了他的胳膊,用尽力气劝道:“你别去送死了!夫子的话你难道都不听了么?”

    “就是因为要听夫子的话,我才一定要去帮忙的!我知道对方有多厉害,能把你伤成这个样的人一定是绝顶高手了。不过,我可是梁上君子,打不过还是躲得过的!”

    叶凯执意要行动,沈铭着急的连吐几口鲜血,楚寒芊也说话了“你就听沈铭师兄的吧!你一个人去对付那么多人,我也不放心!”

    叶凯反而回头抛给楚寒芊一个淡定的笑容“知道你担心我,我已经很满足了!放心吧,你们赶紧去雁补桥,我拉上夫子随后就去找你们汇合!”

    “叶凯!”

    沈铭想要喊出夫子已经决定杀身成仁,可惜叶凯的动作太快了。

    同样动作快的还有澹台文沽,他带着人快速返回了青山书院,看了一眼澹台归宗的尸体,随后便下令手下人开始焚烧书院。

    最先被点燃的就是尚德堂,火势从屋内燃烧起来,慢慢的在人为的作用下不断壮大,随后将桌椅、家国大势图悉数吞没。直到火势开始攀上青山书院的箴言墙。

    尚德于心,大志于胸,

    卫民以刃,护国以身。

    这几个字在火光之中更显的金光灿灿、光彩夺目,烈火烧过方才辨别出誓言的真假。

    当叶凯朝着尚德堂跑过来的时候,他看见书院内部已经有几处都冒出了黑烟,其中以尚德堂方向的烟尘最浓。强烈的不安开始弥漫叶凯的心头,他舍不得停下脚步,一个劲朝着尚德堂跑去。

    终于,叶凯

    到得了尚德堂前,此时的教书大殿已然成为了一团冲天的火柱,正午时分的骄阳都不及这团火来的耀眼。叶凯愣怔当场,他没有想到书院会遭此厄运,而一手制造这场祸端的人就站在尚德堂外。

    叶凯认出此人是澹台家族的长子,虽然不知道名字,可是一看他身上的神杀突骑的铠甲,叶凯心中便已经没有了好感。此刻这些人还纵火焚烧书院,更是让叶凯怒意涌上心头。

    不如就趁现在取了这人的性命!毕竟此时澹台文沽的身边的确是没有多少护卫,所有的人都忙着点火去了。

    说干就干!叶凯如同猿猴一般在几棵树之间跳跃,距离尚德堂最近的位置上,叶凯纵身一跃,恰好跳在站在最外头的一名护卫的背上。没等这护卫回头看看是什么东西到自己背上了,他的脖子已经干脆的被人给扭断了。

    骚动引起了前头人的注意,几名护卫已然拔刀相向,可惜他们的速度太慢了,慢的叶凯都有些看不下去了,于是叶凯便先发制人。一阵疾风刮过,几名护卫纷纷捂着自己的咽喉痛苦的倒地,在澹台文沽看来他们死的时候是相当痛苦的,他们在地上不断的抽搐,直到整个人弓成了虾背。

    叶凯摆开架势,澹台文沽也算是看清楚了对手的兵刃,那是一种类似于手部护甲一般的东西,一片一片叶子般的贴合在手掌和手背之上,随着手部的动作,那些叶片便会变换角度成为杀人的利刃。

    澹台文沽刚刚挪动两步,叶凯已经一阵风一样的刮过来了,一点火星在两人之间冒出,澹台文沽的佩刀上已经留下了一道切痕。叶片发射出太阳的光线,晃了一下澹台文沽的眼睛,一开一合的刹那,叶凯已经划开了两道伤口。

    澹台文沽连连后退,根本来不及整理自己的伤势,叶凯已经纠缠而来。叶片太过锋利了,若不是澹台文沽身上的铠甲,一场缠斗之后,只怕身上已然是沟壑纵横了。

    一味的退缩不是办法,澹台文沽也想过要反攻,但是每一次出手都被叶凯给格挡开了,自己就像是惊涛骇浪之中的小船,前进后退根本身不由己。

    叶凯没有心情来玩弄对手,他的目的就是快速解决掉眼前人,然后找到夫子撤退。于是叶凯的每一次出手都是杀招,为的就是要澹台文沽的性命。叶片在澹台文沽的脸上划开了一道新的血口子,可是叶凯看见的却是澹台文沽的笑脸。

    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澹台文沽嘴唇团成一个圆,剧烈收缩之后吐出了一口气。叶凯没有看清,但是他判断出这一定是暗器,身子下意识的侧过去躲避,这下正好中了澹台文沽的道儿,他反手就从袖口中射出一支箭,一支极为纤细短小的箭,两人距离这么近,这支箭直接洞穿了叶凯的肩头,钉在了远处的树干之上。

    叶凯主动跳开,他确定对方方才真的只是吐口水而已,真正的杀招藏在了袖子里。

    澹台文沽举着手臂瞄准了叶凯,他衣袖之中的袖弩清晰可见。

    “你大可以逃跑,我倒是想看看究竟是你脚程快还是我的袖弩快!”

    “没有见识真是可怜,我的脚程可不是你这种人能随便见到的!既然你一定要见识一下,那么我也就成全你!”

    叶凯话音都没有完全撂下,脚下已经开动,三两步就跑到了一棵树下,凌空一跃,手刚刚触碰到树枝,整个人便猝然摔倒在地。叶凯已经觉察到自己身体出现了状况,可是他依旧想要咬牙坚持,先跑开再说。

    第二次尝试还是以失败告终,当他想要进行第三次尝试的时候,身子开始出现了疲乏的感觉。不仅如此,双手微微的发麻,腿部的力量正在一点点的失去。

    “继续啊!你不是本事很大的么?继续啊,给我瞧瞧你的速度!”澹台文沽不无得意的朝着叶凯走过来。“真正低估对手的人是你,你以为那支箭真的只是一支简单的箭么?箭簇上淬过毒,不过你不用担心,不是什么剧毒,而是软骨散。就是猎户们经常使用的那种药剂,能够让受伤的猎物失去动弹的能力。”

    “你以为我会是你的猎物?”

    “不是我以为,而是你根本就是了!”

    叶凯甩出几枚叶子逼退t澹台文沽,自己再次跃起,这次顺利的抓住了树干,只要再来几次弹跳,他一旦没入到丛林之中,逃脱的希望就大很多了。

    叶凯刚刚攀上高枝,又是一支箭射穿了他的右腿,这次整个人一头栽了下来,摔倒在地上,是动弹不得。

    “我都说了,你若是好好配合也能少一些痛苦,非要这么折腾自己!不过,猎人们都喜欢不服输的猎物,猎物越是挣扎,猎人的成就感就越强!”

    叶凯勉力支撑身子半坐在地上,面对着澹台文沽的嘴脸,突然笑了出来。“我见过的人很多,其中聪明人不少,但是像你这样装作聪明的人还真的是很少!”

    “物以稀为贵!既然少,那你就多看一些时日,毕竟以后你就没得看了!”澹台文沽起身对着赶过来的手下人挥挥手,立刻就有人上来架住了叶凯,并用随身的绳索将其捆绑结实。

    “我之前还在担心,白石死了,我该拿谁回去交差,这档口你倒是自投罗网了!很好,这回我也算是完成任务了。”

    “夫子怎么可能死在你这种人的手上?你怕不是抓不到人,这会儿在我面前装爷呢!”

    “被你说中了!白石还真的不是死在我的手上的,他是自己驾车跳下悬崖的,尸首都找不回来了。毕竟也是一代大家,就落得这么个下场也是令人唏嘘的,所以说啊,叛逆之事不可为!”

    “你胡说!夫子怎么可能跳崖!我们书院的所有人才不是叛逆,你根本就是贼喊捉贼!”

    “懒得听你瞎说话了!把他嘴堵上,好生看管,若是他死了,你们都得陪葬!”澹台文沽指着更远处的书院建筑说道:“动作快点,将青山书院烧个干净!”

第二百三十八章 凌空飞跃

    站在雁补桥上向下望去,云海茫茫,深不可测,宣韶宁深深怀疑赫连平的话。

    “师兄,你真的没有开玩笑或是打算以死明志么?从这桥上跳下同自杀有什么区别呢?”

    不仅是宣韶宁,杜少吟和赵可心也是一般的疑惑,唯独豫王倒是带着几分的信任,他们无一例外的都看向了赫连平。

    “你们的表现再正常不过了,还记得当初夫子告诉我们的时候,更过激的反应都有。”赫连平望着深渊,带着笃定的语气说道:“但是我们都是相信夫子的,不是么?”

    “师兄,在书院的这些年的修习告诉我们这世上事在人为,不过,从这么高处跳下还能有命么?或者我换一种说法,曾经有人尝试过然后还活着的么?”

    面对宣韶宁的提问,赫连平摇摇头道:“我从来都没有见过,这条下山路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启用的。我在书院也快二十年了,至少在这二十年时间内没有人从雁补桥上跳下过。”

    “我知道我不应该质疑夫子的,但是此时我真的是无法理解跳落深渊之后还能活着。这底下是什么我们都不知道,就算是水面,这么高也得是残废了。”

    “可心,这一回你还真的要相信!”

    楚寒芊扶着沈铭走上桥来,宣韶宁惊讶的上前帮忙,同时关切问道:“沈师兄,你怎么会伤得这么重?”

    “现在已经没有时间解释了,我们必须尽快离开。”沈铭朝着深渊看看,回头说道:“你们会有胆怯,会有疑惑这是再正常不过的反应。待会我第一个跳下,你们跟在后头。”

    “沈师兄!”宣韶宁喊道:“你伤势这么重,就这么跳下只怕会有危险的!我们都是相信夫子的,我来当第一个吧!”

    沈铭拍着宣韶宁带着点赞赏的口气说道:“你的勇气可嘉,不过你没有经验。”

    “这么说,师兄你有?”

    不仅是宣韶宁,就连赫连平、尹离和楚寒芊都意外了,他们都是一起进入书院的,沈铭什么时候跳下过雁补桥了?

    沈铭不在意其他人的眼神,他用力点点头,嘱咐道:“这其中的原理我现在也没有时间给你们仔细解释,待会跳下之后尽量伸展开四肢,那些浮云能够托住你们的。”

    这实在是超出了大伙的理解范围了,豫王上前说道:“沈铭,你有伤,既然你要第一个上,就让我和你一起吧。我们两个相互扶持,同时也是为他们做一个榜样。”

    “好!”

    沈铭跳上了护栏,同豫王两人站在了护栏之上,互相扶着对方的肩膀,没有多余的犹豫,纵身跳下。那一刹那,赵可心都不敢看,她用手捂住了眼睛;宣韶宁虽然没有她这般的反应,但是他能感觉

    自己的心似乎出现了短暂的停跳,那是一种濒死的感觉。

    依旧是宣韶宁第一个跑到桥边向下望去,他看见了此生最为意外的一幕:沈铭和豫王并没有如意料之中的迅速消失不见,而是慢悠悠的下降中,那些浮云真的像是一张张臂弯,将他们托住之后缓缓传送着。

    宣韶宁眼睛都不敢眨,生怕那么一瞬的光影之后便会错过他们俩的身影。显然,宣韶宁没有多虑,他们两人在下降了一段距离之后,层层的浮云就彻底将两人的遮掩了。

    “原来夫子真的没有骗我们,这一条通道是真的!”杜少吟喃喃自语。

    别说他们这些人了,就连赫连平他们这些老青山书院人都是诧异不已。别说亲眼看见了,就是听说也不过是听白石说过一次而已,他们其实同宣韶宁是一样的,对于这根本解释不了的现象也是心怀敬畏,更多的是对白石的佩服。

    “那就不要犹豫了!”赫连平催促道:“少吟,可心,你们俩跟上!”

    杜少吟扶着赵可心闭着眼从桥上跳下,他们的情况同之前类似。在确保他们彻底消失之后,赫连平安排尹离和宣韶宁。

    “寒芊师姐,你和尹离师姐一起吧!”

    “不行,你先走,我还要等叶凯。”

    “叶师兄轻功了得,他一定能尽快脱身的,我和赫连师兄断后。”

    “可是,叶凯孤身去救夫子,我担心他.......”

    “那就交给我们!”

    楚寒芊看见宣韶宁眼神炯炯的盯着自己,不知为什么,明明这是自己的弟子加师弟,可是此时年纪更小的他反而能让自己有了一种安全感和信任感。

    “韶宁总算是长大了!”赫连平骄傲的夸奖道,继而对楚寒芊说道:“你们赶紧走吧!我们俩去看看情况!”

    楚寒芊终于答应了,她同尹离一同跳下。看着她们俩安全离去,宣韶宁终于是放心了不少。

    “我们走吧!”

    “走!”

    赫连平和宣韶宁刚跑出一小段距离,便看见了冲天的烟尘从四面八方腾空而已,每一个烟尘的位置都对应着书院的建筑。在书院七年,这些位置已经深深印刻在脑海中了,不用说,神杀突骑一定是在纵火了!

    宣韶宁心中腾起一股子怒火,书院可以说是他的故乡了,这么多年能让自己牵挂的便只有书院了。每年能有机会回书院看看是宣韶宁能想到的最美好的事儿,就如同回归家乡一般,可如今自己的想念之地就这么被人焚毁了,从此之后连一个思念都没有了!

    “可恶,可恨!”

    宣韶宁要冲上去同那些纵火犯决一生死,赫连平挡在了他的身前。

    “书院已经回不去了,但是我们还在!只要人还在,书院还是能重新建起来的!不要去冒险!”

    “师兄!”

    宣韶宁的眼眶已经染红,他是强忍着内心的杀机,杀机?是的,就是杀机!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竟然会主动出现这样的心理,之前即便是在战场上,自己都是被动杀人的一方,那是正义的,那是必须的,因为他是帝国的军人。

    关键在于,此时宣韶宁已经脱下了玄甲军的战服,他不过是一名布衣。全身的血液如同书院的建筑一般都被点燃了,从军这些年来,他是第一次有杀人的渴望,想要将那些纵火犯全部斩首。这是一种令人上瘾的冲动,若不是赫连平阻拦,他一定已经冲入其中,挥舞着兵刃大开杀戒。

    结果呢?结果很有可能是自己也身死其中,但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能尽可能的杀死一些敌人就是赚到了。

    宣韶宁的呐喊还是引起了一部分神杀突骑的注意,他们开始朝着雁补桥的方向而来。赫连平拉着宣韶宁就回到了桥上,作势准备跳下。

    “师兄!”

    “夫子交给我的任务便是守护好你们,我必须完成!”

    神杀突击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赫连平只能用蛮力,一把拉过宣韶宁,也不管他愿意不愿意,一同从桥上跳下。

    旁观毕竟是旁观,凡事自己没有体会过便永远不知道这其中的深刻滋味。在跃下的一刻,宣韶宁的内心忐忑不已,有这么一霎他真的以为自己是必死无疑,因为恐惧而让自己想要闭上眼睛。仿佛看不见,黑暗能带给自己心安,可惜,心底有一个声音在呐喊“你是军人,可以害怕,但是绝对不可以退缩!”

    最后,宣韶宁没有喊叫,也没有闭眼,他靠着自己的意志忍住心底里蔓延滋生的恐惧。直到下降速度变慢了,直到耳边的风没有那么刺耳呼啸了。

    这些云朵真的像一只只温柔的大手,它们接住了跳下来的人,轻轻的托住然后转交给下一只大手。它们两人俨然成为了小物件儿,被云朵不断的传递,直到彻底被云层掩盖,那些冲上雁补桥的神杀突骑再也看不见任何人。

    宣韶宁想要去看两边的山势,可惜云层太厚了,他只能看见自己身边附近的白色云朵,其他就只剩下了赫连平。显然赫连平也是第一次,虽然他也没有呐喊,也没有闭眼,但是宣韶宁看见他额头的汗珠,那是因为害怕而生生憋出的汗水。

    伸手抚摸自己的额头也是一阵湿哒哒的,看来自己也是一样的。宣韶宁自嘲了一下,他能做的就是继续这么下降,直到山谷之中。有生之年能体会一把像鸟儿一样飞翔的感觉也算是不枉此生了。接下去的路途之中,宣韶宁选择享受,他开始闭上眼,去倾听风声。

第二百三十九章 非人折磨

    雁山几重倚青天,

    关门雄势鸟道悬。

    一跃穿云往生途,

    曾经道学变烽烟。

    站在山谷之中的众人抬头仰望,即便是层层浮云遮挡,依旧能依稀看见阵阵腾空的黑烟,那些都是书院最后的挣扎,是它们留在这世间唯一的证据。

    没有人哭泣,也没有人呐喊,遗憾、痛恨、报仇等等,这些情绪都隐藏在自己的心头,时机未到、实力不够,能做的就只能是等待。

    “两座山之间的夹缝因为地势的关系,这里的气流是想上喷薄的,刚好起到了托住的效果。夫子在许多年之前偶然发现了这一点,于是他亲自试验了,即便是山高千仞,但是有了这些向上的气流,人下降的速度会大大减缓,也就能保住性命,这就是夫子口中的‘唯一一条逃生之路’。”

    听完沈铭的解释,宣韶宁似懂非懂,当他再次看向雁补桥的时候,他什么都看不见了,那座桥已经彻底淹没在云层后方,他心中只希望雁补桥能保留下来,至于临渊阁,已经是不做任何的幻想了。

    一行人沿着山道炒过小路离开雁山的时候,澹台文沽也算是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带着澹台归宗的尸体和活捉的叶凯回京城复命。

    “岂有此理!你们可是带了一万人去的,不仅折损了千人,还葬送了神杀突骑的主帅!”

    襄王,哦,不对,此时应该称呼为新任梁帝萧云晟,他气得从龙椅上跳起来,跑到了澹台文沽的面前质问。澹台文沽倒是没有显示出担心害怕,反而是从容的下跪请罪。

    “父亲同末将领命进攻青山书院,原本以为书院之中不过是一些文弱书生,父亲也是为了不留下皇家屠杀文人的恶名,因而一开始采用的都是柔化的手段,没有刀戈相向。不料,书院中人竟然设下埋伏,诱使我们兵分两路,末将带领的一路就遭遇了毒蜂的袭击,损失惨重;而父亲则是中了敌人的埋伏身负重伤,最后........”

    “神杀突骑可是帝国最有战斗力的部队了,竟然遭遇这般的挫折你让朕如何处置?”

    梁帝的逼问显然也已经在澹台文沽的预料之中,他谏言道:“一切都是因为末将轻敌冒进造成的,还请圣上降罪于末将!父亲一生戍守金昌城,对于帝国一直都是忠心耿耿,将士们也是出生入死,还请圣上千万不要怪罪于他们,所有的罪责末将一力承担!”

    “你承担?你有何能力承担?”梁帝说这话的时候,脾气已经消退了一些,这一点也是被澹台文沽准确把握。

    “回圣上,末将还是活捉了一名青山叛贼。同时为了彻底剿灭青山逆党的势力,末将已经下令将青山书院全部焚毁。那名逆党已经交给了大理寺,只要他肯招供青山逆党早

    就渗透入朝廷之中妄图危害帝国,那么圣上便可以借此机会清洗朝廷内部的那些隐藏着的逆党!”

    梁帝眼睛盯着跪在自己脚下的澹台文沽,嘴角动了动,“起来吧!你显然比你父亲要更懂得朝政,不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武夫。你的提议倒是不错,不过这逆党如何能开口招供还得你和沈大人好生筹谋一番,朕已经登基数日了,想想也该对朝臣重新整顿一番了。既然神杀突骑主帅战死,那么日后这个位置就交给你了,你毕竟是澹台家族的长子,重整朝纲的日子便是你正视册封之时。”

    澹台文沽激动的再次下跪磕头道:“多谢圣上垂青!末将一定尽力,绝对不辜负圣上的期望!”

    下朝之后,澹台文沽便将同样的话说给了两个弟弟听,澹台秋安一面悲痛不已,一面急吼吼的要带兵去搜捕青山逆党为父亲报仇;而澹台镰鼬则是面带伤痛陷入沉思。

    “父亲是被青山逆党害死的,我们日后定当要全力辅佐圣上,绞杀逆党!”澹台文沽说话的时候一直都在留意两位弟弟的反应,不出他所料,二弟一副深以为然的表情,全力支持大哥的做法,但是三弟却不见有什么情绪波动,这是同样表示了赞同。

    “三弟啊,母亲听闻噩耗之后一病不起,你行动不便,多多在家陪伴母亲。眼下也是我们家族的关口,父亲和姐姐相继故去,我们都是澹台家族的男儿,一定要承担起振奋家族的责任。你最有智谋,不妨想想如何让那名青山逆党开口?”

    “大哥说的是,青山逆党一直都秉持着品德高尚、为国为民的虚假身份,若是对他用刑也许能屈打成招,但是反倒是成全了他的名声,最好的办法是让他主动承认罪名。”

    “我就知道三弟有办法,不妨说来听听!”

    “刑罚改用的时候还是要用,只要不在身上留下太过明显的痕迹即可。我有一个办法可以摧毁他的意志。”

    大理寺大牢,叶凯算是熟悉了,上回刚来过,这中间也隔了没多少的时日。只不过两回的身份变换了,那时他是大侠,眼下是囚徒。

    叶凯被大字型捆绑着,这样的姿势已经保持了半日了,好在多年的练武让他能够承受,但是一直这么站下去可就难说了。更让他受不了的便是眼前的这两名衙役了。

    别说叶凯觉得莫名其妙,就算是衙役们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多年了,他们算是头一回见到这么审问犯人的。沈千汲吩咐他们不用做别的事儿,就是一日分成三个班次,每个班次两人,任务就是在牢房内敲锣打鼓,且在规定的时辰之内不可以停。

    无奈,衙役只好照做,两人卖力的在敲打着,时间久了别说是叶凯了,他们自己就受不了了。叶凯想要骂人,无奈嘴里被塞着布块,只能忍受着烦人

    的嘈杂声。

    一个早上结束,衙役们终于是解脱了,换了第二批衙役继续敲锣打鼓,到了傍晚便更换第三批。总之叶凯根本没有休息的机会,一天十二个时辰之内,一直都有巨大的声响在牢房内回荡,白日里还能忍受,到了夜间简直是非人的折磨。

    整整两日过去,有的衙役都受不了了,向沈千汲告假,于是他就决定每两日更换一批衙役,条件就是保持响声一刻不停。

    五日的时间内,只有在每日两次进餐的时候响声会暂时的停歇,衙役们从叶凯嘴里布块,强迫他进食,之后再重新塞回布块。日日如此,五日之后,当沈千汲和澹台文沽走进大理寺牢房的时候,远远就闻到了一阵阵骚臭味。

    牢头打开牢门,只见两名衙役用布块蒙着口鼻在卖力的敲打着,一看见上司来了,急忙后退让出路来。臭味的源头就是这件牢房,叶凯被捆着一动不能动,吃喝拉撒全在这牢房之内,怎么能不臭气熏天?

    沈千汲和澹台文沽也忍不住要捏住鼻子了,可是他们的任务毕竟没有完成,于是他们指派牢头靠近叶凯去试探一下。

    牢头上前用手推了推叶凯没有任何的反应,几次之后他有些紧张,毕竟沈千汲吩咐过要折磨但是不能让犯人死了。牢头急忙双手去扶住叶凯的头颅想要看看他是否还活着,顺手就扯下了叶凯嘴里的布块,就在这时立刻一阵剧痛传来。

    叶凯一张口就咬住了牢头的两根手指,一用力就干脆的咬断了。鲜血喷溅在叶凯的脸上,牢头疼得倒地打滚。

    噗,两根断指被吐在了地上。蓬头垢面的叶凯咧开鲜血淋漓的嘴,沙哑着大笑着。整个人脸色蜡黄、双目中布满血丝、全身不断抽搐,整个人陷入了躁狂,扯动这铁索不断作响。

    叶凯什么话都说不出了,他像是蜕化成为了一头困兽,在不断嘶吼着,完全陷入了癫狂。

    沈千汲看着眼前的怪物再看看澹台文沽,开口问道:“叶凯,你可知罪?”

    “哈哈哈!知罪!不知罪!”

    这是叶凯唯一说出的话,沈千汲自动过滤掉后面半句,对澹台文沽说道:“澹台将军好计谋!来人啊,让犯人画押!”

    衙役们强行扯过叶凯的手掌在供词上按下了指印。沈千汲看着供词颇为满意,上面除了交待了自己的罪行之外还将一众青山书院的逆党名字都招供了,密密麻麻的一串人名。

    “沈大人,你又是大大立功了!”

    “还不是澹台将军的计策有效?我们都是为圣上效力!”

    “沈大人说的是,那么这犯人........”

    “不要停!”

    沈千汲和澹台文沽前脚离开牢房,衙役们后脚又开始了敲锣打鼓。

第二百四十章 远控漠北

    “做得好!”梁帝萧云晟放下供词,对于沈千汲及澹台文沽的表现颇为满意。

    “回禀圣上,供词之后还有青山逆党在朝廷之中的所有名单,还请圣上查阅!”

    梁帝掀过供词,后面果然是附上了一份逆党的名单。所谓青山逆党,说实话不过是所有出身青山书院的如今在朝廷为官的人,名单不算短,在梁帝看来约莫有近三十人,为首的一人便是廖臻。

    梁帝颇为满意,廖臻三番五次破坏自己的好事,早就想要找机会除掉他了,眼下终于是找到了机会。接着更多的名字开始映入眼帘,其中就包括了肖默言以及言柯冉。

    言柯冉?梁帝眉头微皱,沈千汲察觉到梁帝的反应,立刻谏言道:“这些虽然都是青山逆党,但是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是罪大恶极的,有的不过是因为出身青山书院而对书院有些情节在,就比如言柯冉言校尉!”

    同沈千汲所料不差,一提到“言柯冉”这个名字,梁帝的神情果然出现了变化,于是沈千汲继续说道:“所有的人还是有待圣上发落,有罪自然该罚,若是有悔过之心的也当予以戴罪立功的机会,如此方能展现我大梁心怀宽广、重视人才的决心!”

    梁帝非常的受用,他点点头,提起了朱笔将言柯冉的名字从名单上删去。

    “沈大人所言极是,朕已经核准了,就按照沈大人的意见来做!”

    “圣上,末将有一事要启奏!”看着沈千汲完事儿了,澹台文沽上前一步说道:“末将收到了从漠北传来的军函,请圣上过目!”

    梁帝翻开军函简单的浏览了一遍脸色立刻就变化了,澹台文沽偷看了沈千汲一眼,两人心照不宣,他们的一切举动都看在了蔡权的眼里,同时他还得死死盯住自己身后这个不成器的儿子。

    “岂有此理!西凉竟敢趁我大梁变动的时机进攻漠北!”梁帝逼问道:“这从漠北到京城快马加鞭也不过是十日的时间,为何旬月过去才收到战报?”

    “回禀圣上,根据传令官的说辞,他们之所以迟迟没有动身,完全是因为许鹤年!”

    “许鹤年?”梁帝终于是想起来了,半月之前为了切断豫王逃亡漠北的后路,彻底控制住玄甲军,梁帝特意派出了兵部侍郎许鹤年前往漠北宣慰,目的就是借机控制玄甲军的兵权。兵部尚书曹子敬已经在乾元宫变中被杀,如今兵部掌权的也就是兵部侍郎许鹤年了。

    “许鹤年哪里来的胆子敢隐瞒战况?”

    “回禀

    圣上,许大人并不是刻意隐瞒的。当西凉军进攻漠北的时候恰好是圣上铲除逆党、登基为帝的日子,许大人自然是不敢耽误圣上的大事的。况且许大人一直都认为自己的军事才能是足够应付西凉的进攻的,毕竟那里有玄甲军在的。”

    蔡权脸色不变,只是静静听着澹台文沽的话,可是蔡琰是憋不住了,他直接跳出来质问道:“按照你的意思,许鹤年是擅作主张才耽误了军国大事咯?”

    “何时轮到你说话了,退下!”蔡权被逼的只好出列向梁帝请罪“圣上,许鹤年是老臣一力推荐的,如今犯下如此大错,自然也应该由老臣承担!”

    “蔡相言重了,你一心谋国,朕岂能不知?许鹤年的错自然不需要蔡相来承担的。”

    “回禀圣上,虽然西凉进犯漠北,好在玄甲军拼死抵抗,目前还没有让西凉军进入国土半步。不过,眼下萧云祈不知所踪,漠北依旧是他最有可能去投奔的地儿,漠北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嗯,文沽说的没错!战事要紧,朕决定破格提拔澹台文沽为神杀突骑指挥使!擢升澹台秋安为指挥副使,且即刻前往漠北!”

    “末将谢圣上隆恩!”

    当澹台文沽下跪谢礼的时候,沈千汲微微含笑,蔡权和张淮远不动声色,倒是蔡琰恨得牙根痒痒。

    “千汲!”

    “微臣在!”

    “朕擢升你为大理寺卿,全权处理青山逆党的案子!记住不可错杀一人,但是也绝对不可以放过一个!”

    “微臣叩谢圣上!微臣一定谨记圣上嘱托!”

    漠北,夜苍城

    裴正豪同莫承枫已经一宿没合眼了,两人都是睁着猩红的双眼在地图上谋划着。自从半月前,西凉军突然陈兵边境并数次发动攻击,玄甲军便正式进入战备状态,整座夜苍城便彻底成为战斗的前线。

    此次袭击漠北的西凉军统领为西凉九王之一的浑邪王则罗伦末,手下的兵力号称十万。反观叶苍城内的驻军,原先的玄甲军不过是两万人,新招录的新军两万人,统共也不及西凉军的一半。

    除了外敌还有内忧,许鹤年作为朝廷委派的监军在进入叶苍城之后便主动夺取了玄甲军的最高指挥权,任何的军事行动都必须得到他的首肯。与此同时,许鹤年还带来了大梁易主的重磅消息。他将陵王骑兵作乱、兵败身死;梁恒帝遭遇青山逆党毒杀;随后萧云晟继承皇位的事儿全部和盘托出,但是唯独漏掉了豫王作

    乱的这一个环节。

    许鹤年并不傻,玄甲军对于豫王有多忠心,之前他早就有过耳闻,此时自己身处叶苍城更是能够感受到这份沉甸甸的忠心。甫一见面,裴正豪便询问豫王的下落,许鹤年仅仅以“不涉内情”为由搪塞过去,但是他知道瞒不了多久的,而且这也不符合梁帝的意思。

    好在西凉在这个时候进攻夜苍城了,转移了裴正豪及一干玄甲军将士的全部注意力,而且西凉这次是有备而来,攻击得颇有节奏,目的明确、进退有度。半月时间过去,虽然西凉未能前进一步,可是玄甲军也是付出了不少的伤亡。

    陆翔走进指挥所将一封密保呈送给裴正豪“裴指挥使、莫师傅,这是风波城传来的消息。”

    信笺上简单几个字:将军离开半月有余,其后未有任何音讯。

    “果然许鹤年没有说实话!”裴正豪愤怒的将信笺投入了火盆之中。

    莫承枫思考了片刻说道:“朝廷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们在漠北根本无从知道内情。许鹤年说的一定有实话,只不过他将其中同将军相关的内情悉数隐瞒了。我猜测,此时将军一定是凶多吉少,他应该是这世上对皇位最具有威胁的人了。”

    “所以,襄王是一定不会放过将军的!”

    “还有,不会放我们和青山书院!”

    “为今之计必须尽快得到将军的消息,襄王一定没能抓住将军,不然他也不必派遣许鹤年来了。”

    “没错,可是大梁国土这么大,想要找到将军可不是易事。将军若是能逃离京城,他能去的也就只有两处,一处是夜苍城,一处便是风波城,指挥使,你认为将军会作何选择?”

    “我若是将军,定然会选择回叶苍城,这里才是玄甲军的根基所在,才是他对抗内乱和外敌的最后的助力!”

    “没错!所以我认为将军一定是在找机会回到夜苍城来,只不过如今所有通往夜苍城的道路都被襄王的人把守了,将军想要回到这儿来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儿。”

    “这件事就交给末将吧!”陆翔主动请缨,“末将率人乔装去各道口巡查,一旦发现将军踪迹便出手帮忙!”

    “是个办法!”莫承枫同意。

    陆翔退出营帐之后立刻着手准备,令手下人悉数打扮成为夜苍城牧人的模样兵分三路前往三条进入漠北的要道。如同莫承枫预料的一样,三条进入漠北的要道此时已经由专人把守着了,仔细看看这些人的军服竟然是神杀突骑!

第二百四十一章 福祸双至

    陆翔所在的路口是由京城方向进入漠北最远的一条道,他也说不清为何会选择这一条道当做自己主要把守的位置,也许是冥冥之中的直觉。验证自己直觉没有花费太久的时间,算算也不过是半日而已。

    从道口向南边望去,能看见一支车队朝着漠北而来,从迎风招展的旗帜上就知道这是安南白家的车队。车队走得近了,能看见为首的一人是白面书生,文质彬彬又颇有气质。跟在书生身后的则是一位模样有些不像是中原人的高大男子,满脸的络腮胡、膀大腰圆、走路生风,其余的都是一些小厮。

    车队走到了道口之前,见到有人在把守,白面书生上前带着点疑惑的口吻问道:“敢问这是怎么回事?之前来往漠北都不见在道口上有把守的军队,今日这是怎么了?”

    一名将领出来说话“这是皇上新颁布的命令,毕竟西凉犯边,前方就是战区,做好防守也是情理之中的。”

    “依照在下看来,你们把守并非是防止敌人进入大梁,反而看起来像是为了阻止我们百姓进入漠北啊?”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在质疑皇上的旨意么?你又是什么身份?”

    白面书生赶紧换上笑脸,从衣袖中掏出一袋银锭塞进了将领的怀中,说道:“在下乃是白家药坊的官家,我身后这位是执事。这不是因为漠北有战端,我们便来贩卖一些药材吗!”

    “你们倒是挺懂行,这个时候来发国难财!”将领对于这位识时务的官家颇为满意,言语中少了一些戒备,多了一些揶揄。

    “瞧这位军爷说的!我们都是商人,行商不就得走南闯北,哪儿有生意就往哪儿钻么?如今是朝廷抵御外敌,我们白家怎么会趁机赚国家的钱呢?其实啊,就是朝廷购买了我们白家的药材,我们负责运送过来的。”

    白面书生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份文牒交给了将领,“这是由朝廷出具的药材采买的文书,还请官爷过目。在这下面可是该有官署的公章的!”白面书生特意指了指文牒的右下角那一枚红彤彤的印章。

    将领没有读过几年书,本身识的字就不多,这洋洋洒洒的文书之中能够看懂一小部分就是十分了不得了,毕竟更多的战士仅仅是能书写自己的名字。但是将领对于印章很懂行的,一看是朝廷的印章也就认同了白面书生的说法。

    “你们这么做就对了么!白家也是大梁的第一药商,关键时刻总是得承担起该有的责任的。”

    “官爷说的是啊!”

    “好了,好了,你们过去吧!”

    “多谢官爷!”

    当一行人走过道口的时候,将领一直盯着执事看,这完全是因为执事太过抢眼了,他那

    张有着异域特色的脸在这一车队中实在是太过特别了。

    “哎,你!”将领朝着执事挥挥手,“你看着不像是咱们梁朝人士啊?”

    “官爷您眼神真好!在下乃是南诏人士,十年前就来白家当药工了,因为这些年表现不错被升任为分店的执事了!”

    “原来是南诏人啊,难怪了!”将领虽然嘴上这么说,可是眼神还是一直在打量执事。

    “官爷不知道啊,南诏同梁朝相比是落后了不少啊!在下从小出生贫寒,一直想要考取功名,可是自己天资不足,几次都没有上榜,于是就来到梁朝找机会了。谁曾想,让我得到了进入白家药坊学习的机会,哎呀,我是真的珍惜啊,每一日都是倾尽心力刻苦学习,记得有一次啊......”

    “停停停!你的事情,我没兴趣知道,我就问你,你叫什么名字?还有,你的身份文牒拿出来看看!”

    “在下名叫肃衣斤!至于身份文牒都在管家那里呢!”

    白面书生立刻走过来再次掏出那一份文牒交给将领,同时解释道:“哎呀,官爷你瞧我都给忘了,咱们这些人的身份文牒都在我这里呢!我来翻给官爷看啊!”

    白面书生说着就开始翻阅那不算薄的一叠文牒,将领实在是有些等不及了,只好作罢“行了,行了,白家我还是信得过的,你们赶紧赶路吧!”

    “那真是多谢官爷了!”

    于是乎,一行人顺利通关,朝着夜苍城缓缓而去。

    车队刚拐过一个路口就遇到了一批牧人模样的人,带头的正是陆翔,他上前说道:“各位是白家的人啊,我是这夜苍城内的牧人,前方的路不是很好走,不如就让我们带一程,你们算一些小钱给我们呗?”

    白面书生瞟了执事一眼,转头说道:“那正好!我也是第一次来漠北,有你们带路这是再安全不过了!”

    于是两派人马一同走进了夜苍城,没有在驿站停留,直接进入了玄甲军营。在营帐之内,所有人都脱下了自己的伪装,恢复了原来的身份:白面书生便是白洛遥;南诏执事则是豫王;手下的那些小厮里面有宣韶宁、赫连平、沈铭和尹离,赵可心、楚寒芊和杜少吟则是留在了京城。

    “末将参见大将军!”

    “起来吧,陆翔,你也算是反应机敏了。”

    “大将军过奖了,如今城内的局势还是掌控在裴指挥使的手里,不过就是多了一个麻烦的人。”

    “朝廷一定是有所动作的,他们派了何人前来?”

    “回大将军,来人乃是兵部侍郎许鹤年。”

    “原来是他?”豫王沉吟半晌,说道:“你找机会安排我

    和裴正豪见面!”

    “末将遵命!”

    眼见陆翔离开,豫王对白洛遥表示了自己的谢意,白家毕竟是三番两次出手相助,雪中送炭是最为人所感动的。

    “殿下过誉了,白家向来都是以家国为重,朝廷的争斗,白家原不该随意涉入,但是家父有言这梁朝江山就该由殿下来坐!”

    “不论最终结果如何,云祈对于白家的相助永记心间!但是眼下,还是希望你们能尽早离开,不要牵涉其中。”

    “多谢殿下提醒,洛遥原本也是打算过上几日便带着车队离去的。”白洛遥说着的时候,一直都看着站在一旁的宣韶宁。

    豫王也不是神经大条的人,他隐约感觉出白洛遥的眼神所向,便主动提出自己先出去了,将空间留给了两人。

    “洛遥!”

    “韶宁,我们上次一别已经是有两年的时间了,这么久了也没见你有写过书信,想来一定是公务繁忙了。”

    “是我疏忽了,说起来真是的一件事接着一件事,就连回书院看看都是一拖再拖,眼下书院也是彻底沦为了废墟......”

    “有心不怕晚!父亲已经听说了朝堂上的变故,所以才会派我前来帮助的。襄王此人心胸狭窄、目光短浅,他成为新任梁帝对于大梁来说并非是好事,父亲心里一直都是属意豫王殿下的。如今你们的处境是非常的危险了,外有西凉虎视眈眈;内还得防范朝廷的黑手,我多么想在这里给你们帮忙。”

    “你能平安便是对我最大的帮助了。洛遥,我......”宣韶宁难以启齿,他不知道该如何向白洛遥解释关于自己已经心有所属,爱上的还是梁朝的公主这件事。

    “有什么难言之隐呢?我们同窗这么多年,你还不相信我么?”

    “当然不是!只是我能感觉到你对我的感情,曾经我也有同样的感情,就是......”

    没等宣韶宁说完,赫连平掀开营帐进来催促道:“赶紧做好准备,澹台秋安来了!”

    澹台秋安如今已经是新任的神杀突骑的指挥副使,接到梁帝的任命之后,他丝毫都没有耽搁,立刻快马加鞭的朝着漠北而来,这可是他立功的机会,这是他在梁帝面前好好表现的机会,自然是不能错过的。

    澹台秋安一行的速度真的是足够快,仅仅比白家车队慢了几个时辰而已,他们选的道口是从京城过来距离夜苍城最近的,于是就在白家车队刚刚抵达不足一个时辰,澹台秋安便已经率领神杀突骑进入了夜苍城。

    入城之后的第一个目的地自然是玄甲军的指挥所,澹台秋安骑马疾行而去。与此同时,陆翔也正带着豫王去找裴正豪。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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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山河介绍:
生逢乱世,战争孤儿受圣贤相教;投身军旅、牵涉朝政、卷入党争,在五国争霸的大势下几经沉浮;遇知己、交莫逆、防小人、戍家国、战强敌,热血书写传奇一生。镇山河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镇山河,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镇山河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