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十二章 心计较量
胖魁看着朝自己走过来的狱卒,他背后不过是另一条甬道,指不定在那里也安排了狱卒。胖魁很有自知之明,自己既没有武力也没有体力,打不过也逃不开,不用做无谓的挣扎,直接束手就擒还能少受一些皮肉之苦呢。
胖魁看了宣韶宁一眼,后者已经将尖刀藏好,宣韶宁此时非常担心胖魁,一旦被抓住了,不知道等待他的会是什么。
然而胖魁反而转头对宣韶宁大声喊道:“韶宁,这就是解毒的唯一办法,你可千万要记好了!”
当狱卒将胖魁押住的时候,胖魁反而仰着头,一副不受威胁的模样,对着沈千汲说道:“沈大人,我胖魁是胖不是蠢!我一个犯人,你却请我去做点心,还是皇上曾经吃过的点心,我也不傻!你们不是认为我在点心中下毒么?”
“怎么?你打算自己承认了?”沈千汲对于胖魁这种人,根本不打算费太多的嘴皮子,那不过是侮辱自己的聪明才智。
“没错啊,我就是在点心中下毒了!”
“好啊,既然你主动招供了,那么也可以免去用刑。接下去就说说同党还有谁,然后谁是幕后主使!”
“别急啊!我是说我下毒了,可是我还没有说完呢!皇上的毒才不是我下的,我一个忠君爱国的大梁子民才不会给皇上下毒!我是给你们下毒!”
沈千汲这会儿放下脸了,喝问道:“你说什么?我们可没有吃你做的任何东西!”
“那可不一定哦!沈大人,你身后的两名狱卒可就是例外了,我特意给他们准备的点心也不知他们吃完了没有?”
沈千汲怒而转身盯着两名狱卒,没错,就是他们俩,他们曾经是押送胖魁回监狱的,也是他们接受了胖魁硬是塞给他们的点心。一路上只顾着完成任务了,竟然没有响起来点心这回事,眼下看着沈千汲狠辣的目光,两人立刻下跪。
“回沈大人,小的.....小的确实是收了点心,不过小的是为了演戏更像一些!”
“是啊,沈大人,小的也是为了完成大人交给的任务!”
“嘿,你们俩,真的是一口都没有尝过么?那太可惜了,我胖魁的手艺可是得到过皇上的称赞的!”
胖魁一个劲的火上浇油,他颇为自己的聪明而得意,哪怕自己是处于明显的劣势。
沈千汲命令道:“立刻搜身!”
剩下的狱卒立刻在这两人的身上摸起来,一下子就在两人的兜里里抓出了两个油纸袋,摊开一看,里面有两三块点心,即便是过了一段时间,点心的香味依旧是这般的浓郁。
沈千汲也是人,面对着这般的美食,他也忍不住咽口水,可是这一个细微的动作不能让任何人看见,任何人都不能看见!
胖魁踮着脚尖看见了那些点心,开心的说道:“看吧!你们吃过了!我可是每人都给了四块点心!”
这下沈千汲更是愤怒了,他质问道:“你们究竟有没有偷吃?不说实话我立刻就让你们脑袋搬家!”
“小的.....小的吃了!大人饶命啊!”
两名狱卒被吓得浑身发抖,一个劲的在地上磕头。沈千汲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转过身盯着胖魁道:“就算是他们吃了你送的点心,中毒的也不过是他们俩而已,反正在我手里也是死,怎么死都一样!”
“沈大人,你还是小看我了!没想到沈大人你仪表堂堂,却如同世间百姓一样,都是以貌取人!”
宣韶宁尽力将自己往铁门上靠,可是他依旧看不见任何的场景,唯独能听见他们的对话。当胖魁说到这一句话的时候,他也禁不住反思自己,当初在青山书院第一次见到胖魁的时候也是这般的以貌取人,认为胖魁不过是一个厨子而已,没有学问、没有地位。
“胖魁!”宣韶宁此刻对胖魁不仅是愧疚更有了敬佩。
“如何?看来你是经受了不少人的白眼啊!这能怪谁,这只能怪你自己!你也不瞅瞅自己的模样?你注定就是丑角,成为别人的牺牲品!”
“那能拉上沈大人当做垫背的,我胖魁也是一点都不亏了!”胖魁越到这个时候反而越发的有了勇气。“我既然要下毒,首先要毒死的就是你们这些黑心官员!你既然要我重新做点心,你们给我准备的面坯子本身就已经掺入了那种香料,我胖魁什么鼻子?这点小伎俩我会看不穿?笑话!既然你打算我这么多,那我就将计就计,你们以为这香料有毒,只能通过吃么?还可以通过闻!”
沈千汲半信半疑,虽然当初在面对点心的时候,他也是闻了一会,可是他不相信,仅仅是这么闻一下就会中毒。
“不信是吧?我就猜到你们不信!这味香料名叫龙枯,你们只知道长期服用会造成缓慢的中毒,但是你们不知道这味香料在高温之下能够挥散在空中被人吸进去,你们更不知道的是龙枯绝对不可以碰到酒,不然它的毒性就会快速成倍的挥发出来!”
沈千汲这下真的有些担心了,之前为了引出胖魁,他特意命人全部撤出监狱,给了狱卒们一点时间喝点小酒,毕竟要等着干大事了,酒能助兴。在狱卒们的劝下,沈千汲自己也喝了一小杯。
“我胖魁什么鼻子?你们别说是喝上一杯了,就算是轻轻抿一小口,我也能嗅到你们身上的酒味!虽然你们之前吸入的龙枯混合酒之后并不足以致命,但是他们产生的毒性照样会对你们的身子造成损害。你们做坏事,这是老天帮我收了你们!”
“所以你方才大声呼喊会有解药就是给我们听的?”
“沈大人,你终于是展现了一点点你所谓的聪明了。没错,我就是说给你们听的,我既然懂得如何下毒,我就知道怎么解毒!”
“大人?”
狱卒们真的被胖魁的气势给唬住了,一个个都开始担心自己的身子,同时想要央求沈千汲。毕竟若是这胖魁死了,自己估计也是没的解药了。
啪!一个巴掌甩在了说话的狱卒的脸上,沈千汲轻松的说道:“我不得不承认,胖魁你真的足够聪明也足够能说谎,可是说到撒谎,我才是老手,你还太嫩了点!”
原本颇为得意的胖魁也不由得开始怀疑,难不成自己的这一套说辞没能唬住沈千汲?胖魁的眼睛中闪过一丝怀疑和担心,这种转瞬即逝的情绪被沈千汲准确的捕捉到了。
“既然你知道解毒的办法,那么我想你一定不会主动告诉我的了?”
“你想都别想!”
“那好,这么看来,我只能用点手段了让你开口了。”
不仅是胖魁,在牢房之中的宣韶宁也明白沈千汲想要做什么了,情急之下宣韶宁只能大声喊道:“你们不要乱来!留着胖魁的命,你们还有希望解毒,不然你们只有死路一条!”
沈千汲嘴角上翘,不屑一顾的说道:“宣校尉,你还是先担心自己吧!你越是担心胖魁,他的下场可就越难看!”接着对着胖魁说道:“来啊,把他带道刑具室,让他尝尝我的手段!”
胖魁是耗尽了多大的力气才让自己没有尖叫出来,自己身处的这间刑具室内从墙上到地上摆满了各种不堪入目的刑具,很多都是自己从来没有见过也没有听说过的。不少的刑具上面还残留着暗沉的血渍,无声诉说着这里曾经发生过的折磨人的过往。
“胖魁师傅,你是打算自己挑呢还是我替你挑呢?”
胖魁已经不敢再看了,他索性闭上眼,没有了视觉的刺激,至少心里的恐惧能少一些。
沈千汲得意的笑了起来“既然你这么客气,主动将选择权交到了我的手上,那么我就不客气了,我来给你选吧!”
沈千汲的声音此时已经不亚于恶鬼的呼号了,胖魁若不是双手被束缚着,不然他一定会用手指堵住自己的耳朵。
沈千汲走到一个人形木桩的目前,用手拍了拍,发出了砰砰的响声,点点头,然后对命令道:“将他带过来,关进这个木桩之中!”
全程胖魁都没有睁眼,他只感觉自己被关进了一个同自己身量差不多的木桶之中,身上的任何一个地方都不能动弹,唯独头还是露在外头的。
终于胖魁睁开眼想要看一看这究竟是一个什么刑具,看见的却是沈千汲寒冷的双眼。
“胖魁师傅,接下去会是让你终身难忘的独特体验!”
第二百十三章 一步之遥
“殿下,皇上的身后事不可再耽误了,况且国不可一日无主,东南前线的西凉和下唐还在虎视眈眈。”
“蔡相言之有理!”襄王很高兴他能在公开场合帮自己修建台阶,毕竟如今朝廷之中有地位、有分量、能说话的大员也就只有蔡权一人了。
襄王站在麟趾殿内面对着百官说道:“昨日大理寺已经将周训良等人的供词呈上了,谋反可是诛九族的大罪,不可不谨慎,因而本宫已经着手让刑部复审了。不过各位大臣都在,本宫还是打算让大家都听一听供词里写的都是些什么内容。”
沈千汲知道该自己上场了,他出列鞠躬,继而取出供词当着百官的面开始朗读道:
罪臣周训良,本是前太子之属军统领,数年前因牵扯贪墨石料案理应被处斩,然有前太子及陵王暗中相助,用一相像之人李代桃僵方死里逃生。之后罪臣隐名埋名,混迹于市井坊间,直至前太子殁,陵王扎到罪臣欲商议大事。罪臣重掌平安军,便是踏入万劫不复之境地,不从只有死,从之或有一线生机,陵王许诺事成便封大将军,罪臣遂于四月初四庆典之日发动宫变。
罪臣自知再难逃裁决,却不意将一身骂名带入黄土,所言句句属实。
供词不算长,足够清楚的将周训良牵涉的前后两桩案件大白于天下。沈千汲朗读完毕,不少朝臣已经开始窃窃私语,这份供词明白无误的告诉世人,周训良造反的幕后黑手就是陵王,而如今陵王已经自裁。
“襄王殿下!”廖臻出列谏言道:“既然宫变一事已经是大白于天下,那么豫王殿下便是无辜的,还请殿下还豫王殿下一份清白!”
“廖大人不愧是我四哥的得利臂膀,时时处处都想着维护我四哥。不过供词可不止是这么一份,接下去便是有青山书院的厨子的供词,这可就是牵扯到了我四哥了。”
沈千汲再次取出另一份供词开始念起来,为了彰显出周训良和胖魁的不同身份,这份供词用词就浅显了很多。
人犯徐魁,本是青山书院一名厨子,经由豫王推荐进入御膳房专职为皇上制作点心。豫王进贡了一批名为龙枯的香料,说是产自异域能有提香之效,嘱咐人犯每次制作点心必添加之。人犯感念豫王推荐之恩,对于豫王的一切安排言听计从,在添加香料时尽力避开众人,无从知晓香料的真正作用。
这下朝臣们的窃窃私语变成了交头接耳,谁都知道这份供词意味着什么,但是廖臻是绝对不接受的,自然也是带头反对的人。
“殿下,此份供词可是由徐魁亲自所说的?”
“既然廖大人有怀疑,那么沈大人不妨将供词给廖大人看看!”
廖臻接过沈千汲的供词,他直接看向了签字画押,字迹同胖魁的十分相像,而签押并做不得数。在廖臻的印象中,胖魁没有什么学识,但是至少是识字的,他能够书写自己的名姓。
廖臻一时无话可说,沈千汲示意太医院首席太医上场,他也是取出了一份宣纸,对着百官说道:“我们在人犯制作的点心之中查出了龙枯的成分,根据我们多方追查,龙枯产自下唐,具有缓慢释放的毒性,服用的量大且时间久了之后便会出现头晕、无力,而且它有令人意外的成瘾性,一旦沾染了便难以摆脱,心心念念的想着龙枯带来的非凡体验。到了一定时候,中毒之人便再也无法被救回了,全身枯竭而死!”
“这就解释了为何父皇自从吃了那厨子做的点心之后便再也忘不掉了,每日都想要吃,这一点御膳房是可以证明的。”
作为难得上一次朝的御膳官明白是自己说话的时候了,他恭敬地开口道:“在庆典之后的那些日,皇上日日都是点名要徐魁做的点心,至于别的食物便再也没有了胃口,回回都是原封不动的拿回来。”
“回禀殿下,微臣还有一事要奏请!”
“太医啊,有什么事儿你就当着百官的面说清楚,不用有任何的忌讳!”
“是!龙枯虽然是一味毒药,但是它毕竟是慢性的,需要一定时间。按照御膳房提供皇上的食单记录,这短短旬月之间断不至于让皇上驾崩的!”
“太医,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本宫怎么有些听不懂了?难道父皇不是被龙枯所害么?”
“龙枯自然是罪魁祸首!不过,诱发皇上毒性突然发作的还有另外一种毒药!”太医看了看襄王显得有些为难,在得到襄王的训斥之后,太医方才继续说下去,“那便是麝鳞香!”
“这听起来像是一种熏香,本宫怎么觉得这名字有些耳熟呢?”
当襄王在苦思冥想的时候,陈元稹适时提醒道:“殿下,这种熏香可是杜贵妃娘娘最爱的,每一次皇上去清芷宫都会点上的。”
“什么?你可是记清楚了?这话可不能乱说,若是冤枉了杜贵妃唯你是问!”
“殿下,老奴在宫中当差已经超过二十年了,每一座宫殿的格局、每一位娘娘的喜好,老奴都是记在心里的,老奴绝对不敢妄言!”
眼看着火要烧到杜贵妃头上了,一旦将杜贵妃牵扯其中,那么豫王便难以洗脱嫌疑了。廖臻急的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他必须阻止这种无谓的随意攀咬。
“殿下!”
“我知道廖大人一定又要替我四哥申辩了!四哥能有你这么忠实的大臣他一定很高兴。我猜廖大人一定也是坚持杜贵妃不是这样的人,其实本宫也是相信杜贵妃的,她入宫这么多年了,一直都是恪守本分,几乎都不参与后宫争斗。本宫认为想要证明杜贵妃的清白便只能请贵妃自己来说话了。”
“殿下,只需要取一些贵妃用过的香炉,微臣便可以确定是否是激发龙枯毒性的麝鳞香。”
“为了证明贵妃的清白,本宫也是这么想的。陈元稹!”
“老奴在!”
“立刻去清芷宫取一些香炉回来交由太医院细细查验。但是一定要注意不可叨扰了贵妃!”
“老奴遵命!”
襄王的雷厉风行让廖臻有些应接不暇,他原本想要力证青山书院的清白保住胖魁,可是没等他能替胖魁开脱,案子又扯上了杜贵妃,一旦想要保住豫王,廖臻便只能暂且放弃胖魁。一连串的动作下来,廖臻据理力争,可是什么都没有挣到。
这一切都看在了肖默言和江维桢的眼里,他们俩明白廖臻是耿直的,但是也是冲动的,现在他已经将自己放在了同百官对立的位置上了,若是廖臻再一味的维护胖魁、杜贵妃和豫王,他迟早会将自己牵连进去。
但是肖默言和江维桢毕竟是旁观者清,况且他们俩的官阶太低,不足以在朝堂上说话,就算是说话了也没有分量,一直以来两人都是冷眼看着,脑子却是一刻都没有闲着。两人偷偷交换了一下眼神,目前的局面便只能是见招拆招。
“殿下!”蔡权说话了“敢对皇上投毒绝对不可以轻饶,且老臣以为一定要找出幕后黑手,区区一介厨子是没有这个胆量也没有这个必要来对当今皇上下毒的。”
“蔡相说的是啊!下官也是这么认为,而且下官认为这背后主使之人和陵王有和关系,陵王起兵造反,而那人却在暗处下毒,莫不是两人已经是联手了?如今陵王伏诛,可还有人在暗处,若是不能趁此次将其正法,只怕对于殿下也是一种威胁!”
张淮远这番话开始将话题引到了皇位之上,虽然他说的很隐晦,柯大臣们不乏精明之人,很快就有人听出了弦外之音。
有了张淮远的铺垫,蔡琰激动不已,他终于等到了表现自己的机会,于是忙不迭的出列谏言道:“当今下唐和西凉步步紧逼,皇上又已经驾崩且驾崩的突然没有留下传位诏书,大梁不可一日无主,皇皇上入葬帝陵的事儿也不宜再拖。微臣斗胆建议襄王殿下能继位,重振我大梁的雄风!”
第二百十四章 贵贱相佐
泛菊杯深,吹梅角远,同在浊影。
聚散匆匆,云边孤雁,水上浮萍。
人怎不伤情?觉几度、魂飞梦惊。
后夜相思,尘随马去,月逐舟行。
将狼毫搁置,杜贵妃轻轻吹了吹纸面,墨迹未干,但一段风采已经跃然纸上。
“这一辈子写过的诗句不算多,但是这最后的一首我最是喜欢。”
“姐姐,这首诗算是明志了么?”
杜贵妃有些不舍的将视线从宣纸上移开,转向了璎才人。清芷宫被包围的水泄不通、无人能随意出入,可是这却难不倒璎才人,简单的翻越就从后院之中跳入清芷宫内。婢女们无不惊奇,唯独杜贵妃处之泰然,将璎才人带入寝殿并吩咐宫人们在外守着。
“我离开漠北的时候不过是十岁,那些纵马驰骋、欢声笑语的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了。入宫不过是为了完成任务,可随后发生的一切都不在我的意料之内,生下云祈之后我便知道此生再也走不出这赫赫皇城了。三十年了,我守着这一方天地已经整整三十年了,就连你进宫的时候我都不敢去见你,心中的忐忑始终没能彻底的释放,我已经很累了。”
“姐姐,关于你的事儿我不过是听说的,直到真正进入皇宫之后我才发现传闻之中的你和真实的你已经是这般的迥异了。原以为皇城中的日子已经彻底抹杀掉了你关于故乡的记忆,原来你一直深藏在心底。”
“你带着任务入宫,如今也算是圆满完成,是时候离开了。咱们草原女子不该被束缚在深宫之中,你还年轻,最美好的年华应该绽放在教阴山之上、骨儿海之中。听姐姐一句话,早些离开吧。”
“姐姐,你真的想好了么?”
“你帮襄王做事,你应该已经对他的为人有所了解,为了权力可以隐藏自己数年;为了得到权力更是不惜弑父杀兄。云祈是目前唯一能够对他造成阻碍的人了,若是当他知道我的身份,那么云祈便再无翻身之日。况且你带来的麝鳞香都已从我这宫中被搜走了,这一天迟早是要来的,我猜这些日子襄王就该对我动手了。”
“萧云晟心思缜密、手段狠毒、铁石心肠,别说是姐姐了,就算是我,他也未必能容得下。按照梁朝人的说法‘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他知道我的身份也不会让我活着离开京城的。姐姐既然有心要救出豫王,那么妹妹就施以援手,也算是对姐姐的一种报答。”
“云祈随了我的性子,有些与世无争,可是他是在世的三位皇子中的一位,也是皇
位最有利的竞争者,萧云晟是绝对不会放过他的。若鸢,我只想你帮我保住云祈,一定要让他活着离开,而且我还要他背负着杀父弑母的仇恨,燃起争夺天下的野心!”
此时的杜贵妃已经不是一直展现在人们面前的谦恭、忍让、有礼、和善的老好人了,她的眼睛中闪现的玉石俱焚的决绝和搅动风云的渴望。终于,璎才人重新看见了曾经是传闻之中组织内第一女杀手的气势,虽然她依旧是一身高贵的贵妃服饰,可是璎才人知道在骨子内,漠北女子的血性从未消失过。
“我答应你,姐姐!我一定想方设法救出豫王!”
皇城的西北面便是一片破败不堪、年久失修的宫殿,那是大梁皇城建设得最早的一批宫殿。
百年前,当萧氏夺得天下的时候,选择在宣城定都,因为时间匆忙便选了这一块地作为皇城来建设,可是随着皇族搬入,时间久了就发现,这一块地势低洼、排水不畅,一旦进入雨季和伏天便是闷热难当;而到了冬季又是刺骨的寒冷。
于是皇族决定另外选择地势高一些的位置来修建新的皇城,很是意外,仅仅在距离老宫殿不远处的位置就是一处风水宝地,人们也是奇怪当初萧氏的先人们为何就是没有发现。经历了十数年之后,梁朝的实力大有增加,于是便用了数年的时间修建了一批新的宫殿,便是如今人们能够看见的梁朝皇城。
原先那些老旧的宫殿便废弃不用,后来被历代皇帝当做了冷宫,用来安置白头宫女和那些被废黜的妃嫔。久而久之,冷宫愈发的破旧和冷清,因为死在冷宫中的妃嫔都不准运出宫去交还给家人,必须留在这冷宫之中随地安葬,渐渐的也就有了冷宫闹鬼的传闻,更加没有人愿意接近了。
只有那些等级最低的侍和宫女不得已每日前来送饭,但是因为担心染着晦气,每一次都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后来也不知是从何时起,有的人开始偷工减料,将原本每日两餐自行减少为每日一餐,每日只来冷宫送餐一次。宫人们的这些做法,宫中之人都是知道的,不过不论是皇帝妃嫔还是各个掌事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冷宫中的那些早就不能称之为人了。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在这一片已经看不出原来颜色的宫墙之前,澹台文沽发出了一声感慨,他自小就是生在金昌城、长在金昌城。乾元宫变是他第一次进入京城,而眼下他是第一次来到冷宫。
这是一块不祥之地,笼罩愁云惨雾和人的哭泣声,身为皇城护卫,神杀突骑的战士们不得无旨随意入宫,
但是澹台家族可以。旬月间,澹台文沽一直没有忘记庆典当日慧妃对自己说的话,关于母亲是他这二十多年来最为模糊的记忆,也是他最想要回忆起来的记忆。
“既然父亲从来不肯说起母亲,那我只能依靠自己了。”
澹台文沽绕着冷宫走了半圈,耗费了半个时辰终于发现了一道被铁链锁着的宫门。这些废弃的皇宫原先应该有更多的宫门,但是为了困住冷宫里面的人,将原本的那些宫门悉数都拆毁改为了宫墙,仅仅留下一南一北两座宫门供投递食物。
若是没有钥匙,这冷宫是进不去的,当然宫中的人也没有愿意来的,但是这根本难不倒澹台文沽。他身手轻盈的爬上一棵大树然后纵身一跃,稳稳在冷宫内落地。
冷宫内一片残破,荒草有半人高,满地的破碎瓦片,这本是春日最好的时节,但是在冷宫中依旧是一片萧瑟荒芜,似乎连老天都已经忘记这里了。
涉草而过,澹台文沽在冷宫中走着,他的身体告诉他这里比外头要冷了不少,呼吸一口都能感受到空气的冷冽。空气之中除去冷,还有另外一股子难以言说的气味,对于沙场中人来说,澹台文沽能猜出这是尸体**的味道,即便这味道很淡很淡。
走过的这几座宫殿已经只剩断壁残垣了,里头定然是不能住人的,唯有远处的两座尚算完整的宫殿可以供人居住。在走过一片荒草地之后,澹台文沽看见了一棵参天大树,有多大呢?目测起码需要五个人才能合抱,漆黑的树皮、干枯的树枝,零零散散的生长着一些树叶,可是细看救回发现,这些树叶也是黑色的。
“世上竟然还有树叶是黑色的大树?”澹台文沽是第一次见到,惊讶莫名,但是更让他惊讶的是树下端坐着一人,具体说是一个女人。她盘着腿,腰杆挺直,呈现打坐的样子,双目紧闭,一头黑白相间的长发披在身后。
在澹台文沽观察她的这一段时间内,这个女人一动不动,仿佛已经死了,又似乎这根本就是一个雕像而已。澹台文沽尽量让自己的脚步轻一些,及至只有一人的距离了,澹台文沽终于看清了,她就是自己要找的人。
澹台文沽这是第二次见她,虽然时隔一月,却已经判若两人。原先那个是飞扬跋扈、姿态雍容的妃子,如今是一个身裹素衣、行将就木的老太。巨大的落差让澹台文沽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找错人了。
“你总算是来了,好在你没有让我等太久。你要是再不来,我就打算带着武夫人的过往入土了。”
女人睁开眼,转过头,盯着澹台文沽。
第二百十五章 刃不见血
襄王自然是拒绝了蔡琰的提议,理由很简单,立嫡立长,就算是嫡不在了,至少还有长,那就是豫王,论资排辈,怎么也轮不到襄王。襄王的推脱,在场的大臣们又有多少会是真正相信的呢?毕竟如今的豫王不过是襄王手里的囚徒而已,一旦被证实牵扯到毒死梁帝,就算是免于一死,也是绝对没有机会继承大统的。
没错,襄王的心里就是这么想的,除掉豫王是最后要做的事儿了。仅仅在两日之后,太医院就送上了关于从清芷宫搜来的香炉中灰粉的调查。调查证实香炉有残余的香灰就是麝鳞香,而且含量还不少。
“四哥原来就是幕后之人,这真的太让本宫意外了!本宫已经是有这么一个哥哥了,真的不能再承受失去至亲的痛苦了.......”
襄王捂着自己的胸口,做出了一副痛不欲生的模样,在场众人中陈元稹、张淮远、沈千汲和蔡权父子都懂得继续配合襄王的演出。有人提出应当立即问罪与豫王,但是依旧有人保持着不同的意见,持有这种意见的就是沈千汲和蔡权。
首先发言的是沈千汲,“殿下,就算能够证明杜贵妃点燃熏香让皇上中毒,也不能直接同豫王牵扯到一起。母亲的罪过不一定都需要儿子来承担的,到时候杜贵妃为了保住豫王而选择自己承担一切,那么豫王顶多是有过错而已。”
“是啊,殿下,到时候一定会有朝臣为豫王开脱的,廖臻就是头一个,除了他还有一些青山书院出来的大臣,他们一旦是联手了,想要勉强降罪于豫王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蔡权做了更为详细的说明。
襄王的脸色依旧没有更改,带着有些难过又有些犹豫的表情问计于两人道:“四哥一旦离开了京城,本宫便再也没有能力控制他了,你们倒是说说,如何从杜贵妃身上将火引到他的身上?”
众人没有立刻回复,蔡琰抓耳挠腮的连这两者之间的关系都想不通更别提找到除掉豫王的办法。至于张淮远和陈元稹耍一些阴谋诡计倒是好手,可惜在掌控大局上还是欠缺了火候。蔡权是一只老狐狸,什么时候该说话,什么时候该表态,什么时候把说话的权利让给别人,他心里明镜似得。
最后还是沈千汲说话了“必须利用熏香这一件事一举扳倒豫王,留着他一定是后患无穷!微臣认为皇上出殡便是最好的机会,届时让豫王和杜贵妃参加出殡大典,然后当着百官的面儿公布杜贵妃的罪行,接下去就需要一些帮手了。”
襄王的眼睛亮了,他坐直了身子,开始有兴致的询问“千汲啊,有话就一次性说清楚,不要
拖拖拉拉的,这大殿之内只有我们。”
“是,襄王殿下!这接下去就需要找陈公公帮忙了。”
“如何?需要老奴的话,老奴一定竭尽全力!”
“刑部大牢内还关押着一些平安军的将士,当初殿下救下来的叶荣轩是启用的时候了。曹子敬已死,兵部之中也有殿下的人,调用原先储存着的玄甲军的军服还是不成问题的。让那些本就该死的平安军参与一场救主的表演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好!好!”襄王激动得站了起来,走到了沈千汲身边,止不住夸奖“千汲啊,当初我看你也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却不知你竟然有这般歹毒的心思!本宫真的是选对人了,不过,千汲啊,你大理寺牢中的那些人也就不要留着了。”
“殿下,他们还是有用处的,不可轻易抹去。”
“怎么?他们不是已经提供了供词了么?还能有什么用处?”
“殿下,他们可都是出身青山书院的,青山书院不是殿下也有所忌惮么?利用他们可以一举除去青山书院,日后便再也不会有哪些以圣贤之言自居的人来反对殿下成就大事了!区区一个书院,待殿下继承大统之后大可以重新建设一个新的,一个服从于殿下的新书院!”
襄王的双眼瞪得老大,如果方才他是感叹沈千汲的谋略,那么此时他真的是佩服沈千汲的大局观,连日后登基以及登基之后遇到的问题都想清楚了。
“千汲啊千汲,本宫有了你真的是如虎添翼!”襄王忍不住揽过沈千汲的肩头,虚心的请教道:“你打算如何利用那三人来对付青山书院?”
“青山书院一定不会轻易放弃他们的,只需要放出消息,就说这三人罪大恶极,需要在皇上出殡当日问斩,那么青山书院一定会出手相救的。救一些毒害皇上的死囚,青山书院明摆着就是同朝廷作对!而且青山书院同豫王沆瀣一气也就是成为了事实,任凭谁也洗脱不掉了!”
“千汲,区区一个大理寺丞真的是委屈你了,大事完成之后就是你青云直上的时候!”
“微臣谢过殿下!微臣能得殿下赏识是微臣今生的福分,微臣一定尽力帮助殿下扫清一切障碍!”
蔡权眼看着沈千汲,对襄王说道:“恭喜殿下,贺喜殿下,能有沈大人这般的能人干将,大事一定能成!老夫年事已高,还是需要如沈大人一样的后起之秀来辅佐新君!”
“哎,蔡相何出此言?蔡相劳苦功高,千汲毕竟年轻,还是有不少的事儿需要向蔡相请教的!是吧,千汲?”
沈千汲立刻朝蔡权作揖,谦逊的说道:“方才都是微臣太过高傲了,还请蔡权见谅!微臣年轻,从政的经验远远不及蔡权,日后还是需要向蔡相多多学习的!”
站在一旁的蔡琰虽然到现在都没有搞清楚沈千汲说的那些话究竟是什么意思,怎么就寥寥几句话就能得到襄王赏识了?但是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就是他非常不服气这个沈千汲,论年纪、论在朝堂的资历都不及自己,凭什么就可以在襄王面前这般的威风!更让蔡琰不满的是沈千汲竟敢想要取代自己的父亲?给你点颜色,你就敢开染坊了!
“殿下!”
蔡琰的话还没说出口,他首先看到的就是蔡权投来的警告的目光,这目光的意思很明显:你少掺和!
“嗯?”襄王扭头看着蔡琰,蔡琰咽了口口水只好改变话头“微臣......微臣也是认为沈大人的计谋很完美。”
“世上没有完美的事儿,这一切还需要细细谋划,确保每一个环节不出差错,同时还需要各位大人相互配合。”沈千汲急忙将自己的姿态放低,这一点襄王也是相当满意。
在襄王看来蔡琰的话不过是一句废话,他此时懒得理蔡琰,之前完全是看在了蔡权的面子上。
“千汲说的没错,这一环环都是密不可分的,需要相互的配合到位。父皇出殡之日便是我们动手除掉所有阻碍的时候,本宫绝对不允许出现任何差池!”
襄王说的斩钉截铁,周围的人都低下头表态,接着襄王便说出了让蔡权父子非常不满的命令。
“从今日起,接下去的所有安排你们都得听从千汲的,由他来统一筹划,你们全力配合,若是其中任何一环出现了问题,本宫绝对不轻饶!”
“是,臣等遵命!”
离开麟趾殿,沈千汲神气十足、风风火火的朝着宫外走去。陈元稹则在宫外向几位大臣告别,同时还不忘补充一句“老奴年纪大了,玩阴谋还是得靠沈大人。”
蔡琰越想越来气,便对蔡权诉苦道:“父亲,您可是丞相!瞧瞧沈千汲那志得意满的样子!区区的大理寺丞,还不知足?还想取代父亲您的位置?痴心妄想!”
“闭嘴!”蔡权呵斥道:“这还是在宫内,你是打算让这些牢骚话都传进襄王殿下的耳朵里吗!你自己不争气还怨别人了?你若是有沈千汲一半的本事,我能这么操劳么!”
被蔡权一训,蔡琰也耷拉下脑袋,可是心里依旧是不服气的,没错,历来都是如此,没有本事的人往往有着不小的脾气。
第二百十六章 劫富济贫
吧嗒、吧嗒
熟悉的声音再次在平民区响起来,有了之前的收获,这些日子以来,社会最为底层的百姓们睡觉都变得浅了很多,时不时就竖起耳朵来听听外头的动静。
这一日果然熟悉的声音又响起来了,立刻就有人起身朝着外头跑去,结果没等他跑出两步,更多的贫民们已经涌出来了。吸引贫民们这般半夜等待的便是满地的银两和各色首饰。
这一晚上,又已经有大量的银子和首饰掉落在地面上了,贫民们一呼而上开始疯狂的捡拾,毕竟这个时候抢到就是归自己的。贫民们太开心了,已经有连着多日出现这样的好事儿了,今晚又能好好发一笔财了!
与贫民区的底层百姓的幸福不同,国人区的世家大族、商贾大臣们可是抱怨连连,连日来几乎都要把大理寺的门槛给踏破了。沈千汲本想着好好谋划一番,却不料隔三岔五的就接到了百姓的报案,一开始不过是一些商贾,沈千汲可以暂时置之不理,但是后来连朝中的大臣们也来了,这下沈千汲可不能再坐视不理了,不然被言官们参一本不谋其政,他沈千汲也是得惹一身骚。
“究竟是怎么回事?这些日过去,你们怎么就查不出一点头绪!”沈千汲愤怒的喝问手下人,不等手下人回话,他随意开始翻看案卷,几乎所有的内容是一样的:失窃。
“沈大人,我们还是查到一些信息的。”
“说!”
“那些被盗的银两和首饰都会在晚上出现在贫民区,连着这些日子,那些贫民都能在半夜的时候在贫民区内捡到银两和首饰。”
“这么说说来是劫富济贫咯?”
“属下是这么认为的。属下已经带人前去贫民区搜查,找到了一些首饰,最后也被证实是一些商贾家里丢失的。”
“既然如此,你就带人将那些贫民统统抓起来,让它们交出赃物!”
“大人,不可啊!贫民区有半个国人区那么大,都是一些社会最底层的人和一些流民、痞子、混混,被他们捡走的那些银两不少都已经被挥霍。而且真的要带兵去围剿,就凭属下这些人是根本不够的,除非能来一支军队,不然这些贫民会到处乱窜的,他们都是些一无所有的人,真的逼急了,什么事儿做不出来呢?”
“带兵来围剿?亏你想得出来!看来不重重罚你,你是不知道我的厉害了!”
“大人!大人不论如何责罚属下都是应该的,只是眼看着皇上出
殡的日子就要到了,大人若是真的同那些流民动手,只怕是会耽误大人的大事啊!”
这么一说,沈千汲的情绪也是稳定了一些,他有些满意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属下,说道:“你倒是有眼光,识大体。那我就给你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今日还有哪些人前来报案?”
“今日来的有同恒元的苏家、工部侍郎肖大人、户部司封主事孙大人、都察院左副都御使元大人。”
这些官儿都不算小了,有的远在他沈千汲官阶之上。即便是那个同恒元的苏家都不好应付,苏家乃是大梁最大的商贾,京城首富苏庆丰可是连皇子都乐于结交的人物,更不是他沈千汲可以随便应付的。
这下麻烦真的是不小,沈千汲颇为头疼,这究竟是何方的蟊贼竟然偷东西都偷到这些京城首富、朝中大元的府邸里了,也不知这些人家的家丁都是干什么吃的!可是事已至此,身为大理寺丞,沈千汲责无旁贷,必须对这些人给出一个说法,至少也要做出一点行动来。
“我知道了,你继续带着手下人全京城搜索,全部人都用上,除了牢房的看守。”
“属下遵命!”
沈千汲捶捶脑子,回到书房之中继续布置他的天罗地网。
京城有人劫富济贫这件事早已经传遍了市井坊间,成为了百姓们茶余饭后最为热衷的谈资之一,那么除了这个还有什么事是百姓同样关注的呢?那就是梁恒帝萧方绪的出殡。朝廷对外宣称梁帝病逝,决定在五月初五这一天举行出殡仪式,号令全国禁舞乐一月,全部的勾栏瓦肆便只得关门谢客了。
“呦,小六子,你平日里在冷月斋不是忙得脚不沾地的么?今日怎么有时间来我的茶铺喝茶了?”
“哎,这些日子也是无事可做,店门都不让开了,我这不是闲着无聊么?”
“可不是么!咱们皇帝病逝了,接下去的一月可是就得过这种没滋没味的日子了。”
“哎,皇上驾崩这种事不是咱们老百姓随便可以说的,不然小心官兵来抓你!”
“小六子,你少吓唬人啊!不说这个,难不成听你说说你们冷月斋那风情万种的老板娘?”
“我的老板娘何止是风情万种啊,你们是根本没有机会见识她的美貌的!”小六子说起戚婉彤贼有底气,“不过啊,我要说的可不是我的老板娘,而是这些日子来的劫富济贫的案子!”
“这事儿谁不知道啊!早就传遍京城了,还
真是那些贫民走运,原先穷得叮当响的,嘿,这几日都敢来我这茶铺喝最贵的雪顶银尖了!”
“怎么着?你羡慕啊,羡慕的话你也去贫民区啊!”
“你还真别说,还真有人这么干过,可惜啊,如今的贫民区已经是团结起来了,还派人守卫出入的道路了,不是贫民区里的人不让进了!嘿,你说这天底下还有这等稀奇事儿!”
“还有更稀奇的呢!”小六子故作神秘的对茶铺老板说道:“你若是请我喝你的雪顶银尖,我就说给大伙儿听,怎么样?”
看着大家都朝自己看过来,茶铺老板只好忍痛沏好一壶茶摆在桌上,然后气呼呼的对小六子说道:“你说的事儿若是不劲爆,这壶茶你可得给钱!”
“没问题!”小六子压低声音说道:“你们不是想要也发发这横财么?眼下可就有机会了!我听说那侠客会在五月初五当天在回壶巷和东十二巷的交接位置抛洒偷来的银两,想要发财的可别错过!”
“回壶巷和东十二巷的交界?”茶铺老板仔细品咂了一会,“那不远处不就是大理寺么?去那里抛洒偷来的银两不是自寻死路么?”
“江湖侠士的做派岂是你我这等凡人能够懂的?指不定侠士们已经不满足于晚上偷偷摸摸的给贫民送银两了,他们想要挑战朝廷,让朝廷好好看看贪官们家财万贯,而我们这些百姓艰难度日!”
“小六子说的是啊!反正官府要抓的是那些侠士,又不是我们,我们也就是去凑凑热闹,不过,这五月初五不是皇上出殡的日子么?”
“侠士们挑的日子我可不知道,我也是道听途说的,你们爱信不信,反正我啊是打算去凑凑运气的。”小六子说完,拿起茶壶猛灌了一通,擦擦嘴满意地起身离开,临走的时候还不忘提醒到“我这消息可是够生猛的了,你这壶好茶也没有浪费!”
江湖侠士将会在五月初五这一天在大理寺外不远处抛洒偷来的银两这件事没用两天的时间就在京城坊间传遍,一传十十传百,到了妇孺皆知的地步了,那自然是逃不过沈千汲的耳朵。
“在皇上出殡的日子?这其中不会是有诈吧?”沈千汲敏锐的察觉到这其中暗藏的玄机,“难道是有人故意想要在大理寺外制造混乱,以方便他们闯进来救人?哼,这点把戏可逃不过我的眼睛!既然你们打算来了,那么我就让你们有来无回!”
沈千汲下令道:“来人啊,是时候给牢房里的两位透透气了!”
第二百十七章 项庄舞剑(上)
当宣韶宁披枷带锁的从牢房里走出,在拐角处遇到了同样镣铐缠身的杜少吟,俩人见面仅仅依靠眼神交流,因为他们的嘴都被堵着。两人在经过刑房的时候,他们终于见到了这些日子以来一直都牵挂的胖魁。
相处了这么多年,即便是背影依旧能辨认出那人是胖魁。之所以说要靠辨认,因为胖魁是背对着他们的,胖魁的身子被锁在一个人形桩里面,人形桩抱住了胖魁身体的正面,将背后完全露出来,是**裸的露出来。胖魁从脖子处开始一直到脚踝,每一寸皮肤上都被扎入了一枚钉子,整面的后背基本都是红彤彤的一片。胖魁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没有人知道他是否还活着。
宣韶宁和杜少吟挣扎着想要呼喊、想要去看看胖魁的伤势如何、想要胖魁开口说一声“我没事”,可是他们的手脚都被束缚着,他们走不到胖魁的面前;他们的嘴都被堵着,他们无法呼喊出胖魁的名字;他们能做的便是挣扎,发出呜呜的声音,制造出足够的动静,只希望胖魁能动一下,这样他们也能暂时的放心了。
人世间的很多事即便是自己再努力也是不会有结果,就像目前的胖魁,不管宣韶宁和杜少吟如何的挣扎,声响如何的大,胖魁已然成为雕塑和那人形桩融为一体一动不动。
牢头怒了,抬起脚就猛踹这两个不配合的犯人。“你们挣扎个什么劲儿!担心自己的同伴是吧,不用担心,很快你们就能在黄泉相见了!”
话音未落,牢头能看见的就是宣韶宁凛冽的眼神,从中透出浓浓的杀意。
啪!牢头抬手就甩了宣韶宁一个巴掌,“敢瞪我!来人啊,把眼睛都给我蒙上!”
几名狱卒合力将黑色的纱布缠绕在了宣韶宁和杜少吟的眼睛上,然后就拉扯着他们走出牢房,推上了一辆马车。至于是不是马车,是什么样的马车,他们俩是不会准确的知道了,他们连自己将会被送到哪里都不知道,命运貌似就这么交到了别人的手上。
五月初五,梁恒帝萧方绪出殡的日子,皇城内一片肃穆,原先的金碧辉煌,此时都被白色所重重覆盖,襄王戴孝跪在梁帝的灵柩之前,文武百官悉数跪在大殿之外。
襄王已经哭成了一个泪人,王妃抱着刚两月的皇子跪在一边也是泣不成声,而小皇子是从未见过如此的场面,更是啼哭不止。奶娘们想要上前哄哄却被禁军将士给阻拦了,她们就算是心里再心疼,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小皇子一个劲的哭。
要说心疼,这天底下最心
疼自己孩子的莫过于父母了,王妃是真的心疼,看着孩子哭泣,她的心中比谁都难受,但是她同样无能为力,因为主宰这一切场面的是跪在大殿之中、灵柩之前的那个人。
哭丧、哭丧,没有人哭如何能算得上是丧事呢?即便是皇家也不例外,这是必须要走的一步。与襄王一家子痛哭不同,跪在两侧的庄王和云萱公主心中即便是难过,可也没有了一月之前那么难过了,这一个月来他们已经接受了梁帝驾崩的事实,此时是哀伤,却没有襄王这般的呼天抢地。
“父皇,是儿臣不孝!是儿臣没有保护好您!你不仅是一家之主,更是一国之主,您走得如此匆忙,却未能留下任何线索,好在您在天有灵,让儿臣找到了毒害您的凶手!”
云萱公主立刻抬起头看着襄王,以她的位置,她能够看见襄王的背却看不见他的脸。云萱在深宫之中一直没有得到任何关于案子的消息,如今襄王竟然说真凶已经找到了,那么宣韶宁是不是就可以被释放了?
“父皇,您一定想不到毒害您的会是您身边最亲近的人。今日儿臣便要他们在父皇您的灵位之前谢罪!”襄王霍然站起连眼泪都没有擦,转身面对大殿之外的百官,高声喊道:“传杜贵妃和豫王上殿!”
同一时辰,在回壶巷和东十二巷的交界处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出现了不少的流民和百姓,他们互相用带有敌对的眼光打量,大家心知肚明,今儿在场的所有人都是竞争者。
大理寺按照沈千汲的部署从内到外安置了一批一批的人马,个个都是严阵以待。尤其是站在门外的那些守卫,他们一直盯着不远处街道上越来越多的百姓,同时朝着周边的屋顶上不断扫视,他们同百姓们一样也在等着那个或是多个这段时间来闹得鸡犬不宁的劫富济贫的江湖侠士。
时间在一点一滴的流逝,好在这一天日头不算毒辣,偶尔的云层遮挡住了不少的阳光,这才让这些一直在街头上等待的百姓好过一些。传言是否是真实的,没有人能够给出个明确说法,全都是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心态在等待,万一,万一,谁也说不准的万一,自己就能少奋斗一些时间。
卯时三刻,一团浓稠的乌云将太阳彻底遮盖住了,天地之间立刻暗沉了不少。人们纷纷抬头仰望,担心万一下起雨来,那么一切等待也就是泡汤了。
所谓的江湖侠士迟迟不出现,一些百姓失去了耐性,有的甚至直接开始抱怨,更有甚者打算打道回府。人群骚动的档口,乌云散开,天
地重新恢复清明。就在这个时候,也不知是谁喊了一嗓子,所有的百姓都抬头朝一边的房顶看去。
明明之前大理寺官差刚刚巡视过这一带没有发现任何的人,此时却出乎意料的出现一人。这人一身的黑色行头,除了眼睛,所有都被包裹在黑色的衣服之下,他凌然的站在屋檐之上,身后背着一个硕大的布袋。
人们看他看的不是这个人,看的是他身后背着的包裹,那里面才是人们苦苦等待的东西。这一刻,原本熙熙攘攘的街上变得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在做着自己的准备,准备待会一出手就能抢先所有人。
大理寺的守卫们也不知是不是受到环境的影响,竟然谁也没有主动要上前拿人,而是同在场的百姓一样,吃吃的等着屋顶那人的任何行动。
不过,大理寺也不都是这么随波逐流的人,还是有人脑子保持着清醒的,他就是沈千汲的得力手下,大理寺官差的统领。统领大人大步流星的走出衙门,看见了站在屋顶上的人就是自己这些日子来苦苦寻找的犯人,立刻喊道:“你们还楞着干什么?抓人啊!”
屋顶的那人也许就是在等大理寺的信号,既然人家都已经吼出一嗓子了,他行动的时候也是到了。这人取下自己背上的包裹,朝着空中用力甩出,当包裹在空中裂开,里头的那些银子、首饰、铜钱便从天而降,洒在了大理寺的衙门之外。
就在大理寺官差们冲出衙门的时候,百姓们也朝着大理寺涌过来,当然百姓不是来阻止衙门抓人的,他们此时的眼里只有地上的 那些银子。这是白给的银子啊,全都是十足十的银锭子,试问这天下有几人能不动心呢?
别说这些生活本就困苦的百姓了,就算是大理寺里当差的衙役也有人禁不住白花花银子的诱惑。他们并没有上前同百姓一同哄抢,那可不是既掉份儿又在自己顶头上司面前出丑么?可是银锭子就滚在自己脚边了,那不捡可不就是对不起自个儿了么?
屋顶的那人也不知使了什么法术,将一袋一袋的银子不断的朝着大理寺抛洒,有的飞得远的已经掉进了大理寺衙门之内。有银锭子、有玉镯子、有金坠子.......那些守在大理寺内的衙役眼睛盯着地上的物件儿,一个个人眼睛都放光。
“都给我听好了!”统领大声喊道:“谁都不可以去捡这些银子,这些都是赃物,谁捡了谁就是触犯大梁律法!”
统领的嗓子就算是喊哑了,自然也是不会有人听他的,在金钱面前人情、律法通通不值一提。
第二百十八章 项庄舞剑(中)
一名衙役实在是忍不住了,他缓缓蹲下,伸出手去触碰脚边的银锭子,只要他的动作够快便不会被人看见。一瞬间,银锭子已经握在手心里,十两的银锭沉甸甸的,衙役的内心是无比的喜悦,这可是他两个月的俸禄了。
衙役激动得缓缓起身,就在起身的这一刹那,他遇见了统领投过来的充满了杀机的目光。原本狂喜的内心在这一刻变得恐惧,因为他看见刀锋已经朝这几划过来了。
当的一声,以为必死的衙役悄悄睁开眼,刀锋没有抹断他的脖子,统领的刀尖被另外一锭银子给撞开了。出手的就是屋顶那人,他快速沿着屋檐开始奔跑,在尽头处凌空腾跃,空中翻跟头是足够刺激,更为刺激的是他的空中解开了自己身上的衣衫,立刻那些贴身的金箔如同叶片一般在空中飞舞。
“这些都是当朝宰辅家中盗出来的,它们本就是来自于民脂民膏!你们都有份,拿回属于自己的!”
那人身手了得,简单几个腾跃就跳到了大理寺的屋檐上。
“放箭!放箭!”
嗖嗖的,一支支羽箭破空而来,带着迅猛的威力朝着目标飞来。但是这人的轻功甚高,如同高超的舞蹈一般,在屋顶之上摆动着身子,巧妙的躲开了所有羽箭的攻击。
“你们立刻去挡住那些百姓,不许他们冲进府衙,敢有违抗者,杀无赦!”统领掉转阵地,跑进了府衙之内,指挥内部的衙役对付这个飞檐走壁的侠士。
偷东西的人能算是侠士么?在官府看来不过是梁上君子、小蟊贼而已,但是在百姓看来能造福他们的就是侠士。侠之大者,为家为国,眼下不就是为了家么?
姑且称屋顶之人为侠士,侠士并不打算同大理寺的衙役们正面拔刀相向,他不落地而是沿着屋檐来回的奔跑吸引衙役们的注意力。他从这一边的屋顶跳到了那一处的屋顶,最后来到了他的目的地:牢房。
“果然!沈大人预料的没错,此人的目的就是劫囚!这回你可是插翅难逃了!”统领更加佩服沈千汲的料事如神,他相信接下去的安排一定会让此人付出代价。
侠士落在了牢房的屋顶上,做出了打算进入牢房的动作,统领激动得立刻发号施令,虽然提前了一些,不过他认为这么一点的误差是完全不会影响大局的。
侠士刚刚落地,一张大网从天而降,逼得侠士只能跃进了监牢之内,这下接下去就是瓮中捉鳖了。统领带着数十名衙役冲进了监牢,并且在门口留下了同样数量的人手,如此的安排任凭那人的武艺再高强也是别想逃出这五指山了。
监牢内光线极为暗沉,侠士很快就摸索到了刑房的附近,在干掉两名狱卒之后,他推开了刑房的大门,一进入就被正中间的那个人形桩给吸引了,当然,还有人形桩上的人。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侠士已经看见那人背后的扎入身体之内的铁钉,已经干涸、凝固的血迹。他绕过人形桩来到了正面,他想要看清楚这人的面目。
犯人蓬头垢面,垂着头颅,根本看不清容貌。侠士无奈,至少伸手去挑起犯人的头,头颅一动,半张脸便裸露出来。侠士只一眼便喊出了声“胖魁!”
没错,站在人形桩内的就是胖魁,他全身**,浑身基本已经被铁钉扎穿。侠士颤抖着伸出手去感受胖魁的气息和他身上的温度,侠士反复在心底念叨着一定要有奇迹、一定会有奇迹,可是当手触碰在胖魁的脸上的时候,那种冰冷、僵硬的触感便已经告诉了侠士他最不愿意见到的结果。
侠士眼中噙着泪,手却迟迟不愿意收回来,他只想最后再感知一下胖魁,这会是他们之间的最后一面了。
“不,不会是最后一面!胖魁,我要带你回家!”
“你自己都别想出去了,还想带他走?痴心妄想,你们倒是可以在地府会合!”
统领带着衙役们已经将刑房的门口堵住了,他们人多势众,而对面不过只有一个人。这一仗他们是赢定了!
侠士用手拍了一下胖魁的脸颊,说道:“你这么死沉死沉的,我带你回去也是需要耗费一些力气的,不过我先热热身,你等我啊!”
扭动了一下胳膊大腿,侠士摊开双手摆出一招白鹤亮翅,手指动了动,让衙役们大胆的放马过来。自然是有起头的,三人拔出佩刀一边奔跑一边砍,侠士轻松躲开刀锋,回手就是一掌击打在衙役的后脑勺上,立刻这个人就倒地不起了。
刚刚交手一个回合就放到一人,效率不可谓不高,接下去的衙役们更是将侠士团团围住,尽量挥动刀锋,自己则保持着一定的安全距离。世上从来没有绝对的安全,打斗也是,侠士掐住一名衙役的手腕,一用力衙役手上脱劲,刀自然落下,侠士另一只手接住转头就投掷出去,扎入另一名衙役的胸口。
包围阵出现了缺口,侠士仰面躺下,滑到了其中一名衙役的胯下,这不是自取其辱么?衙役甫毅低头,侠士的手掌已经封喉,他扭转衙役的身子当做挡箭牌,让那些刀都砍在了这名倒霉的衙役背上,他不是死在敌人手里而是自己的同僚手上。
甩开尸身,侠士跳上了一名衙役的肩膀,他疯狂的甩动想要将侠士给甩下来,可是当侠
士在飞出去的同时,双手紧扣住衙役的脖子,衙役越是扭动得厉害,侠士手中的力道就越足,借力用力,咔嚓一声就扭断了衙役的脖子。
统领站在刑房门口眼见着这黑衣人身手了得,不出一炷香的时间,自己带来的十多名衙役一半已经死在了这人的手上,剩下的一半开始因为畏惧而不再敢贸然出手。
侠士可不打算同衙役们客气,既然你们不打算出手,那么就换做我来。主动出手的侠士更是锐不可当,一眨眼的功夫,又有几名衙役死在了他的手上。趁胜追击,侠士一举将所有的衙役全部摆平,身上并未多出一道伤口。
如此的一幕发生在眼前,统领吓得挪不动腿了,可是手中的刀依旧是高高举着,这是他最后的底气。
侠士暂时并没有兴趣来取统领的性命,他还有更要紧的事儿做。侠士走到了人形柱的旁边,一手把持住把手,用力一掰,那一扇布满钉子的木板就被侠士给卸下。当上百枚钉子从胖魁的背上被扯出来的时候,没有带出一点血渍,仅仅是在胖魁的身上留下了密密麻麻的铁钉孔。
侠士都不敢去触碰那些伤口,他只能埋怨自己来得太晚了,若是早来一日,或许胖魁还能有一线生机。侠士捡起一直扔在角落里的胖魁的衣服包裹住胖魁的尸身,然后再背到自己的背上。
侠士走到衙役的身边,从他们身上扯下腰封当做绳索捆绑在自己和胖魁的身上,固定好之后便朝着刑房大门大步走去。
统领吓得连连后退,直到快退到了监牢的门口,那些一直把守在门口的衙役们围上来之后,统领的信心终于又回来了。
“这个人罪大恶极,千万不能放走他!沈大人说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你们的沈大人一定能见到尸体,不过是你们的尸体!”
话音还留在原地,侠士已经冲到了监牢的门口扼住了一名衙役的喉咙,手中轻轻一动,衙役立刻全身瘫软下来。侠士抢过此人的佩刀同剩下的衙役们打斗起来。
经过之前一人打十多人,再加上背上胖魁的重量,侠士的移动速度已经明显不如从前了。在干翻了几名衙役之后,侠士且战且退来到了监牢前方的院子之中。院子中更多的衙役包围上来,他们将侠士包围在其中。
“大家合力拿下他!他已经有些吃力了,还有背上的尸体,他绝对不会是我们的对手的!拿下他,沈大人重重有赏!”
侠士的额头已经渗出一层细密的汗了,他眼睛在周围这些衙役身上游走,以戏谑的口吻对统领说道:“拿下我?你们可是认真的?”
第二百十九章 项庄舞剑(下)
衙役们动手了,一点不打算同侠士客气,但是统领却没有将注意力放在侠士的身上,他开始在监牢的周边巡视。从这人现身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半个多时辰,可是从现在的表现来看,这个人真的只有自己一人,并没有同伙。
统领不打算再同侠士纠缠下去了,有这么多的衙役都在,他也相信这人是逃不出的,他还有更加重要的事儿去做。统领跑进了衙门,找出了早已经准备好的信号烟花,在庭院之中发射上天,这一道信号即便是在白日也是非常的显眼,显眼得足以让远在皇城中的沈千汲看见。
沈千汲也是跪在大殿之外的百官之中,眼下豫王和杜贵妃刚刚进入大殿,真正的斗争还没有开始。烟花的巨大声响让沈千汲回头看去,天空中绽放出现的紫色的烟花,沈千汲的脸色立刻暗沉下来。紫色是约定计划出现错漏乃至于失败的信号,怎么可能?明明自己已经谋划得当了,他们怎么会不上钩呢?
“瞧,大理寺里传出信号来了!”
“那是大理寺打算派兵的信号啊!他们打算杀了咱们的恩公!”
“不行啊,咱们得去救恩公啊,若不然,咱们以后也就没有这些银两了,搞不好咱们自己也会被追缴赃款的!”
“是啊,一旦恩公被抓住了,咱们也是逃不掉的,朝廷会派出军队来围剿我们的!”
已经捡拾得差不多的百姓们早就红了眼,他们想要捡拾更多的银两,可是大理寺的守卫们阻挡他们还殴打他们,联想到平日里大理寺衙役们对他们的百般欺负,流民们首先发动起来。
流民们开始冲撞大理寺衙门,一边往里面冲,一边喊道“我们从来都是被欺压的,我们也是人!这些朝廷的走狗根本没有把我们当做人,只有恩公才是我们的再生父母!”
带头起哄的人很好的抓住了百姓们的心理,在群体之中原本胆小如鼠的百姓们也开始变得胆气十足起来。在流民的带领下,越来越多的百姓开始一同硬闯大理寺。大理寺的守卫人数毕竟不多,他们的刀剑的确是可以唬住一部分的百姓,但是一旦人数超过控制之后,他们的刀剑便不再具有威慑性。
当统领发射完信号烟花之后,一浪高过一浪的呐喊声传入耳朵,没过多久,那些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流民们冲了进来,他们看见统领就出手殴打。其实不仅是统领,原先安置在衙门口的那些衙役也没有逃过被殴打的命运。百姓们没有兵刃,便手脚并用,有的年事已高的甚至朝他们吐口水。
相对于大理寺外头百姓和衙役们的打斗,监牢外的战斗可就有技术含量多了。侠士一方面要保护自己,一方面也要保护背上的尸身,他不允许胖魁的尸身再遭到任何的侮辱。敌人人数太多了,侠士已经疲惫了,他的出手欠缺了准头,他的移动也不如当初那么敏捷了,于是他开始挂彩。
侠士大口喘着气,一只手紧握着一柄佩刀,一只手紧紧抓着胖魁的尸身,他全身上下已经有超过五处的伤口,最为严重的一刀已经刺穿了他的肩膀。
不行,必须坚持下去!自己的任务还没有完成,绝对不可以放弃!侠士将胖魁的尸身横过来,小声说道:“胖魁,对不住了,接下去咱们并肩作战吧!”
侠士朝着一个角落开始发动攻击,背后出现了偷袭者,侠士将胖魁的尸身用力甩出直接撂倒了三名衙役。侠士身子翻滚起来,一边重新保住了胖魁,一边挥出刀锋,齐齐切断三人的咽喉。侠士重新将胖魁背在身上,因为力气不足,停顿了一下,立刻就有人上来在他的脚踝处划出一道新的口子。当然,侠士是重视礼尚往来的,而且往往回馈更加的丰盛,他直接卸掉了对方的一条胳膊。
侧面又来了一个想要偷袭的,侠士压着胖魁,借助他的身子跃起一脚将偷袭者踢飞。可是另外一名衙役找到了新的突破口,他没有直接去对付侠士,而是在胖魁的身上狠狠剌开一道口子。胖魁已经过世了,死后的伤口并没有什么鲜血流出,而是皮肉外翻,使得伤口变得极为难看。
侠士怒了,他抄起佩刀就飞掷出去,爽快的结果了那人。因为没有了兵刃,剩下的衙役们胆子就更大了,纷纷冲上来对着侠士就砍。侠士能躲开这一刀却避不开另一刀,刀锋划过身子的感受,侠士自己都不知道是第几次感受到了,到了如今竟然都有些麻木了,可是手下的力道没有麻木,他扭断衙役的手法依旧是干脆利落。
战斗持续到现在,原先包围侠士的衙役只剩下一半了,可侠士自己也是付出不菲的代价。鲜血在脚下快速形成一滩积血,侠士的脚已经有些站不稳,手也快要握不住胖魁了。
“他不行了,赶紧上啊!”
有一名衙役喊了一声,就是这么一句话就为他带来了杀身之祸。侠士抛开了胖魁,如同饿狼一般扑倒了这名衙役,一掌劈下便结果了他。在侠士身边的一名衙役挥刀朝着侠士的脸上划去,原先蒙在脸上的黑纱直接被划开了,同时还在侠士的脸上造成了一道不算浅的伤口。
黑纱一掉落,侠士的真面目便展现在
所有人的面前。对于侠士的真面目,衙役们并不知道,若是有青山书院的人在场便知道,这名侠士便是青山书院的叶凯,白石手下得利六人之一。
叶凯抹开了脸上的鲜血,让他原本不算英俊的脸庞更是显得诡异。他咧开嘴笑了,笑容刚刚在脸上绽放的时候,叶凯已经趴在了一名衙役的身上,就是这名衙役划开了叶凯的脸。叶凯是一点都不会客气的,没有了兵刃了又何妨?他张开嘴直接咬断了衙役的喉咙,直到鲜血喷薄而出将叶凯的脸喷成了血红色。
真的是太骇人了,剩下的衙役已经被这个杀人不眨眼的人吓破了胆,纷纷后退,不敢再直接同叶凯交手了。
恰在这时,统领狼狈不堪的跑进了大理寺的最里头,也就是监牢的所在地。统领能够侥幸逃脱,完全在于外头那些衙役们的牺牲换来的,他衣衫破碎、发髻凌乱,就连兵刃都已经不知所踪。统领跌跌撞撞的朝着最后的这些衙役喊道“快!快来阻挡住外头那些流民!”
叶凯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他迅速夺过距离自己最近的一名衙役的佩刀冲到了统领的身边,将刀刃架在了统领的脖子上。一系列的动作完成之后,那些流民和百姓也冲到了监牢的庭院里,同叶凯直接打了照面。
“各位,我就是劫富济贫的人!你们获得的银两和珠宝都是我从各大朝廷贪官的家里搜来的,如今我已经暴露了自己的身份,日后再也不能帮助你们了,今日的事儿我多谢各位了,你们速速退去!”
百姓们没有动,他们依旧看着眼前这位侠士,这位给了他们今生最多银两的侠士。叶凯也不再废话了,他知道时间已经是越来越少了,他手中一动,刀锋抹断了统领的脖子,鲜血再次喷薄而出,叶凯就这么站在统领的身后。
这一幕在场的所有人都看见了,这一幕就像是地狱鬼来人间取命,百姓们哪里见过这样的场景,有的直接呕吐起来,有的则是吓得闭上了眼,更多的便开始扭头跑出大理寺。
叶凯的目的达到了,他重新背起胖魁的尸身,大摇大摆的朝着大理寺的北面的一堵墙走去,没有任何的衙役敢于上前阻拦了。叶凯用尽最后的一丝力气,腾空而起上了屋檐。衙役们没有看见当他从屋檐上跳下的时候,好一会已经起不了身了。
就在这时一架运送泔水的马车停靠在了叶凯的身边,下来的两名仆人夹起叶凯同胖魁就放进了泔水车中。当泔水车驶入大道的时候恰好遇到了从皇城内飞驰而出的神杀突骑,显然他们的目标就是大理寺。
第二百二十章 意在沛公(上)
时间倒回到五月初五寅时三刻,刑部大牢外肃穆站立着一个黑衣方阵,这些人个个都是身裹黑衣,看不清面容,站在他们面前的是叶荣轩和澹台秋安。
火光摇曳之中,他们俩走进了大牢,命令狱卒将所有关押平安军将士的牢房悉数打开。这些曾经的战士,如今的囚徒,一个个蓬头垢面、眼神惶恐,自从造反失败他们的命运就已经注定了。
澹台秋安挥挥手,立刻就有数名黑衣人冲进一个个牢房之中就像是挑选牲口一般挑选出一些囚犯并将他们推出牢房,很快一批囚徒就被选择完毕,悉数站在了澹台秋安和叶荣轩的面前。
囚徒们不安的看着牢门重新关上,他们心中想的便是自己应该是第一批拉出去问斩的人了。既然逃不过那只能硬着头皮面对了,可真的面对死亡的时候,又有几人能做到坦然呢?至少这些被挑选出来的人绝大多数都做不到。
澹台秋安看看时机差不多了,他开口了“你们起兵造反是断无生路的,不仅如此,还要诛九族!身死族灭只怕是谁都不愿意看见的下场吧?谁让你们跟错了人呢!”
话音刚落,澹台秋安身后的黑衣人们立刻抽出了佩剑,寒光闪过,囚徒们都倒吸一口冷气。到了此时他们或许会羡慕那些在宫变当日就死了的战友,至少他们还算是作为一名军人死去的,现在这些侥幸活下来的要以囚徒的身份去死了。
囚徒们的骚动,澹台秋安都看在眼里,他嘴角一翘,转了话锋“你们是被我挑中的,你们应该感到庆幸,因为你们获得了一次机会。不过不是你们自己活下去的机会,而是你们的家族得以保存的机会,现在就看你们是不是打算把握了?”
停顿了一会儿,澹台秋安看见这些囚徒们显然是有些心动了,他方才继续说道:“若是你们肯配合,都听我的话,那么我答应你们的事儿就一定做到!现在你们立刻换上新的衣服!”
黑衣人们收回佩剑,将一套一套的战服扔在了囚徒们的面前。有的囚徒还是有些眼力的,从战服的制式上就看出了这不是平安军的战服而是玄甲军的。
“你们不需要知道为何,也不需要知道做什么,你们只有服从!穿上战服或是引颈就戮,你们自己选!”
澹台秋安的气势在这逼仄的空间中得到了最大程度的释放,不仅是囚徒们无法反抗,就连一直在身边的叶荣轩都插不上话。就在澹台秋安的威逼利诱之下,囚徒们纷纷换上了玄甲军的战服。
澹台秋
安很是满意,他连看都没有看叶荣轩便转身离开了大牢,那些伪玄甲军们跟在他的身后,当他们走到大牢的门口时看见了兵甲森寒的黑衣人方阵的时候更是后怕不已,当时他们若是不答应,这些黑衣人估计就会冲入大牢之中将他们悉数砍杀,做得神不知鬼不觉。
日上三竿了,澹台秋安对叶荣轩说道:“叶大人,刑部有这些死士在,你大可放心了,跟我进宫去看好戏吧!”
叶荣轩强颜欢笑点点头,澹台秋安很是享受这种掌控局面的感受,他下令黑衣人包围住大牢,然后趁着清晨的薄雾还没有散开,带着伪玄甲军离开刑部朝着皇城而去。
随着阳光开始驱散迷雾,绽放光芒在梁朝大地上的时候,一名黑衣人走进了刑部大牢,他顺着关押平安军将士的牢门逐个走过。这一幕就在半个时辰之前刚刚发生过,囚徒们的心还没有完全放下来,没曾想这么快又来一遍。
终于有人忍不住了,他对着黑衣人吼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我们再怎么说也是军人,再也不能忍受你们这般的侮辱了!”
这人的话触动了大多数的囚徒,他们纷纷站起来盯着黑衣人,咬牙切齿的模样简直就像是要将黑衣人生吞活剥了。
黑衣人倒是没有任何的畏惧,他说道:“你们真的是可怜,身为前太子的属军,不但没有上战场的机会,连像一个真正的军人般死去的资格都被剥夺了!你们不是自诩也是热血男儿么?你们倒是拿出一点男子气概来看看啊!”
“你少来刺激我们!你们有种的将我们放出来,我要跟你一对一单独挑战!生死无算!”
黑衣人鼓起掌来,“嗯,还算是有一点的气概的。实话告诉你们,之前那些被选中的人不过是去充当别人的棋子而已了,你们已经被人当做枪使了一回,你们应该不想再次被人耍了吧?”
囚徒们开始安静下来,开始思考这人说话的真正用意。其中有人的脑子活络一些,质问道:“我们怎么知道你不是打算把我们也是当做棋子来使用呢?”
黑衣人摘下面罩将自己的真实面目展现在众人面前,年轻、俊朗的模样即便是在这漆黑污浊的牢房之内依旧能闪耀出光芒。黑衣人说道:“你们不必知道我的身份,我不过是一名无名小卒,只是看不惯澹台家族的人反复的利用你们。之前那些被选中的是去执行另一次造反的活动,他们,是不能活着回来了。你们没有被挑中应该感到庆幸!”
“我们凭什么相信你的话?方
才那俩人是澹台家的人和刑部尚书,你又算什么东西?”
“我只不过是在给你们一次机会而已!”黑衣人从怀中取出一串钥匙展示在众人面前,“这是所有牢房的钥匙,只要我愿意,我完全可以打开你们的牢房,放你们自由!”
“别信他!外头一定有埋伏,我们一旦跑出去了一定是被杀的!”
“你说的没错!不过你也想想你们如今都是什么境遇了,你们造反早就已经证实了,周训良什么都招了,他的供词已经在朝廷内被宣读了,你们都是叛逆分子,人人得而诛之!我要是想要你们死,还用得着这么费劲设陷阱让你们钻么?”
囚徒们不得不承认黑衣人说的没错,但是他们依旧摸不清这黑衣人究竟是打着什么算盘。
“你们还有价值被利用,这一点你们应该感到高兴。今日是皇上的出殡大典,皇城的主要兵力都会集中在皇城已经出殡要通过的金川门,你们一旦离开大牢就要朝着其他的城门跑去。你们怎么也是军人,武力总是应该没有荒废的,只要你们能逃得出京城,日后便隐姓埋名生活,不要再过问朝廷的事儿了。”
“那......那我们的家人呢?”
“对啊,还有,你为何要帮我们?”
“我自然是有我的目的!”黑衣人再次从怀中抽出了一小本名册,“这里面便是你们当初参军的誊录名册,里面登记了你们的家族情况,平安军只此一本,一旦这一本名册遗失了,那么朝廷便也追查不到你们的家族了。”
这下几乎所有的囚徒都看见了自己重生的希望了,他们内心的躁动连面上都已经能够看得出来了。每一个人都趴在铁笼边,殷切的看着黑衣人。
黑衣人知道是时候了,他当着所有人的面,用蜡烛将那本名册烧毁了,当黑灰漂浮起来的时候,所有人内心已经出现了狂喜。黑衣人摇晃着钥匙,说道:“只要你们听我的号令,到时候了,自然会来释放你们!”
黑衣人刚走开两步却突然想到了什么,又重新回到牢门之前说道:“忘了告诉你们,在大牢周围都已经安置了约百人黑衣杀阵,你们若是盲目逃出去可是免不了被杀的下场。关于这一点,你们该如何克服,应该不用我来教你们了!”
黑衣人走到了大牢的门口时重新将面罩罩上,瞥一眼看见了草丛中伸出来的一双脚,他环视四周确定没人看见之后上前照着那具尸体狠狠踹了几脚,让其完全淹没在草丛之中方才呼出一口气。
第二百二十一章 意在沛公(中)
老时间,给刑部运送食材的几辆牛车停靠在刑部大院的侧门。衙役一打开门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今日来的几人之中有一些陌生面孔,出于警惕,他拦住了其中一人问道:“你是新来的么?为何我看着这么陌生?”
“回禀官爷,小人的确是第一次来送货的,之前一直都是父亲来送的。可惜他前些日子扭伤了脚,于是便将这份差事交到我手上了,还请官爷见谅。”
身形纤细、声调轻柔,一点都不似男子。衙役再仔细看看这人,竟然脖子雪白、光滑无匹,俨然就是一名女子。
“你.......”
衙役没有来得及说出接下去的话,自己的头就已经旋转了半圈,他最后听见的声音便是自己骨头断裂的清脆响声。衙役的身子就像是一滩烂泥一样倒在地上,女子抬眼看着出手的男子。
“这尸身交给我处置,我们先藏好,等待消息!”
当运送食材的牛车离开之后,他们一行人丝毫没有注意到缺少了两人,而混进刑部的两人则藏身在后厨之中,等待着消息。
确切的说,他们在等待一个信号,一个可以动手的信号。同样在等待信号的还有之前的黑衣人,他一直在大牢外头踱步,时不时就抬头看看天,他的异常举动还是让一名黑衣人注意到了。
一名一直在大牢房顶上埋伏的黑衣人跳下来对大牢门口的黑衣人说道:“番号!”
两人的装束一模一样,除了身量上稍微有一些差距之外,再也没有任何的不同了。早前的黑衣人盯着从屋顶上跳下来的黑衣人,没有回答问题,只是静静看着对方。
有了面罩,彼此只能看见彼此的眼睛。这名行为诡异的黑衣人眼睛一眨不眨,一时间他的表现像极了一座雕塑。
“番号!”
黑衣人觉察到了眼前这人的异常,即便他的装束同自己一模一样,可是连这么基本的问题都回答不了的一定是有问题的。于是他抽出了腰间的软剑对准了眼前这个有可能是叛徒的黑衣人。
两人没有交手,不是他们不打算交手,而是天空中传来一声巨大的声响,接着就是十数朵紫色的烟花在空中绽放。这是一个信号,这是一个行动的信号。黑衣人看见了这个信号,他笑了,罩着面罩,没人能看见他的表情,可是对面手持软剑的黑衣人从他的眼睛中读出了喜悦。
黑衣人前进一步,他没有着急动手,而是朝着对面的黑衣人鞠躬,这么诡异的举动着实让对手猜不透,不过对手也不用去猜测了,因为鞠躬完毕,黑衣人的下一步动作就是抓住握着软剑的手朝着脖子
处抹去。一系列的动作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那名黑衣人瞪圆了眼睛,他只看见自己握着软剑的手被抓在对手的手里,而原先用来对付敌人的软剑此时切入到了自己的脖子深处。
黑衣人不打算打草惊蛇,他扶住这具尸体努力快速的朝着大牢门口移动,直到确定暂时不会被人发现之后,黑衣人便将尸体抛弃在大门之后,自己跑进了大牢之中。
“我们约定的时间到了!”
黑衣人将一串钥匙结下,一枚一枚的抛给了牢房中的囚徒,很快一个个牢房都被打开了。平安军的将士们跑出来,黑衣人淡定的指了指大门的方向。
其中一名似乎是军中军衔较高的一人对几人说道:“你们几人作为饵先跑出去,出去之后制造出尽量大的声响以吸引那些埋伏着的人的注意!”
“是!”
十数名囚徒朝着大门跑去,还没离开大牢的时候他们便已经开始呐喊了。“我们都是冤枉的!朝廷还我们清白!”、“我要回家,我不要死得不明不白!”
十数个汉子的喊声还是非常奏效的,当他们跑到院子中的时候,那些原先埋伏着的黑衣人已经开始攻击他们了。虽然这些囚徒怎么会越狱的他们不清楚,他们的敌人也不是这些囚徒,但是黑衣人们肩上也承担着保卫着刑部大牢的责任,他们自然是不能让这些囚徒跑出去。
当黑衣人们纷纷出动开始绞杀跑出来的囚徒的时候,一直躲藏在后厨中的两人也出手了。他们将之前运送进来的一个个坛子搬出来,拔出塞子,将其中的火油在刑部内开始倾倒。火油?没错,这些坛子的外头贴的都是“酒”字和“酱”字,可是真正装的是火油。以后厨为起始点,两人沿着道路一路将火油倾倒了半个刑部。
如此明显的动作为何没有被衙役们发现?那些发现异常想要提醒的衙役已经下黄泉了,而更多的衙役则是被大牢方向传来的打斗声吸引过去了。
大牢这边的斗争也是相当的激烈,最开始跑出来作为诱饵的囚徒基本都已经成为了黑衣人的刀下鬼,可是黑衣人没有料到他们背后会出现更多的囚徒,这些囚徒本就是平安军的将士,即便从来没有上过沙场,可是平时的训练是没有疏忽的。
囚徒们的一大劣势便是手中没有兵刃,一开始的时候只能靠着拳头同对方的兵刃相接,死伤了一部分之后,终于有人抢到了兵刃。于是囚徒们的战斗力提升了一个层次,那名放出囚徒的黑衣人站在大牢内对着囚徒们喊道“你们的时间不多了,赶紧除掉他们,朝着城门方向奔跑,不然等到神杀突骑到了,你们都得死!”
这一番
刺激还是很有用的,到了这个份上,囚徒们只能拼尽全力去突围了,他们已经没有了任何的退路,所有的退路便是被屈辱的处死。置之死地而后生,这话说的很有道理,没有了任何的顾忌,一个人的潜力便能被极大的激发出来。
眼前的这些囚徒们就是如此,他们俨然将这一场战斗当做了沙场,他们此时依旧是平安军,他们是军人,眼前的这些人是阻挡他们建功立业的敌人,所以,他们必须要消灭这些黑衣人!
“兄弟们!若是不想被当做畜生一样被人宰了,那就拿出本事来,给我冲出去!”
在统帅的带领下,囚徒们开始发挥出平时训练时候的阵势,能做到进攻的同时做好防守,十人一组,进退一致、生死共存。他们也一定没有想到平日里训练了不知多少遍的战阵会用在这里、用在这个时候,想想真是讽刺,但是讽刺也好过丧命,囚徒们最大限度的牵制住了黑衣人。
战斗开始朝着有利于囚徒们的一侧转换,就在这时,刑部的衙役们赶到了,他们加入了战斗,增强了黑衣人的战斗力。接下去会是如何的一场恶战,单独站在大牢内的黑衣人不打算再看下去了。
“你们的命运都掌握在自己手中了,你们可千万别让我失望啊!”
黑衣人转身朝着大牢内跑去,一边跑一边开始寻找,这已经是他第几次进入大牢了,自己都不清楚,但是每一次他都没有发现自己想要找的人的踪影。
刑部的大牢是很大的,牢房一间接着一间,甬道一条接着一条,黑衣人只能一条甬道一条甬道的寻找起来。在经过中央刑房的时候,黑衣人注意到了那些已经被自己制服了的衙役身上的钥匙,那些是用来打开其他牢门的钥匙,黑衣人拔下这些钥匙,在看见因为各种原因被关押在大牢里的囚犯的时候,他犹豫了。
究竟要不要打开牢门放出这些囚犯呢?他们出来会增加场面的混乱,这对自己是有利的;但是这是同自己这么多年来接受的文化熏陶、历法掌握是不相符的。
怎么办呢?该死的!怎么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出现了犹豫,黑衣人朝着大牢深处呐喊“宣韶宁!杜少吟!”喊出来之后,黑衣人感觉痛快多了,管不了这么多了,豁出去了!
黑衣人将钥匙抛入了牢房之中,那些钥匙是否能打开这些牢门,这点黑衣人不打算去管了,他只想找到自己要找的人。
“恩公!”
一名囚犯在见到黑衣人抛进来的钥匙之后顺利的打开了门,为了表示自己的感激,他朝着黑衣人喊道:“恩公,是不是要找两个被全身捆绑,单独关押的囚犯?”
第二百二十二章 意在沛公(下)
在那名“热心”囚犯的指引下,黑衣人一路沿着甬道走到了大牢的最深处,在一处根本见不到任何阳光的拐角处,黑衣人停下了脚步。眼前应该是一座牢房,若是他没有判断错误的话,这座牢房同一般的牢房不同,它的四面都是高墙,只有在边上留下了一小扇铁门。
铁门上的三把大锁足以说明了这间牢房的特殊性,黑衣人手头没有能够打开牢门的钥匙,有的只是随身的佩刀。只能如此了,黑衣人拔出佩刀朝着门锁一顿猛砍,砍得连自己的虎口都已经完全的麻木了,方才将两把大锁给砍落,可是佩刀也已经打卷了。
黑衣人摸了摸自己的腰间,抽出了那把软剑再次朝着第三把大锁一通猛砍。哐当!门锁和软剑同时报废。
黑衣人一点都不会心痛,他抬脚一脚踹开了铁门,走进了这间暗无天日的牢房,一开始的时候,黑衣人根本看不见任何的东西,他的眼前只有一片漆黑。在度过了最开始的一段时间之后,随着双眼开始适应黑暗,黑衣人依稀能在角落里看见两个被捆绑着的人。
黑衣人小心上前,拉过其中一人,只见这人浑身都是绳索牢牢捆着,嘴里被堵得严严实实,就连眼睛都没蒙住了。黑衣人好一番折腾终于拆下了此人眼睛和嘴里的布条,看清了此人的真实面目。
“韶宁!韶宁!”
黑衣人的激动从他的声音里就能听出来,他解开宣韶宁身上的绳索,可是宣韶宁依旧是昏睡着,黑衣人无奈只好连扇了几个巴掌,这下宣韶宁终于是开始有了知觉。
时间紧迫,黑衣人再接着解开了杜少吟全身的束缚,照样也是一连数个巴掌将其扇醒。
宣韶宁和杜少吟艰难的恢复了神智,可是手脚依旧是麻木的,他们根本无力站起来。看到有人来救自己,两人发出了同样的问题“你是谁?”
黑衣人扯下了面罩,带着玩世不恭的笑容看着两人。
“苏浅!”
“没错,就是我!”
苏浅重新戴上面罩,说道:“我知道你们一定有很多的疑问,以后有时间了我会细细给你们解释的。目前你们必须赶紧站起来,我得带你们出去!你们如今可是两个成年的男子了,我可是背不动的!”
苏浅一手一个拉起两人,踉踉跄跄的朝着大牢的门口走去。越是靠近大牢门口,打斗声就越嘈杂。经过一段路的行走,两人原本麻木的双腿开始恢复一些知觉了。
当三人抵达门口的时候,现场的惨状还是惊到了苏浅。遍地都是尸体,有囚徒也有黑衣人和刑部衙役,那些还活着的人依旧在相互打斗
着。
苏浅感觉到了一阵一阵的热风,他开心的朝着后厨的方向看去,那个方向已经腾起了冲天的火光。
“太棒了!”苏浅说道:“沈师兄和尹师姐得手了!”
三人尽力躲开打斗的双方,朝着后厨的方向走去。刚刚走到一半,就遇见了赶过来的沈铭和尹离,二话不说,沈铭和苏浅一人一个背起失去行动能力的两人,尹离在前方开路。五人跑到了之前他们进入刑部的侧门,这里是唯一没有被火势牵连的地方。
打开侧门之后,两辆泔水车已经在等候了,五人躲进车内,车夫立刻驾着车离开。
与此同时,另外一辆载有叶凯和胖魁的泔水车也朝着相同的方向前进,三辆泔水车最后都在同一个地方停下来。众人下车之后从一道开在小巷之中,平日里根本没有人注意到的小门进入。
这一道小门的确是没有人注意,但是与它相对的前门可是不少京城达官贵人趋之若鹜的地方冷月斋。进入小门之后,一行人通过单独设立的一条通道进入了冷月斋内的一处厢房内,戚婉彤早已等候着了。
“快把他们放下!”
叶凯、宣韶宁、杜少吟和胖魁直挺挺的躺在厢房的正中间,他们之间的不同便是前三人还有气息,还能呻吟,可是最后一人已经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尹离开始诊治,戚婉彤帮忙疗伤,苏浅和沈铭看着胖魁的尸体,心中五味杂陈。
“胖魁!”
刚刚坐起身的杜少吟管不了自己的身子,他爬到了胖魁的身边,触摸着青灰色、冰冷的尸体,眼泪不争气的掉落。这位如师如友的人是最支持自己选择的人,是全心全意传授厨艺给自己的人,是自己此生极为感激的人,更是自己想要一生侍奉的人。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胖魁,是我没有救你!”
杜少吟的痛苦呐喊,让所有人都是红了眼圈,在这个厢房内的人谁没有尝过胖魁的手艺呢?宣韶宁等人更是吃着胖魁的伙食长大,这个胖墩墩但是一点都不油腻的中年男子半生来过得很纯粹,他只是一心钻研厨艺,他不打算让自己出名,不想沾染俗世中那些名利,他只想做出各种好吃的让书院内的学子们品尝,最后能夸奖一句,这就是胖魁最幸福的时候。
宣韶宁还记得当初胖魁找到能继承自己衣钵的人杜少吟的时候笑得就像是一个孩子,有人能继承并发扬他的厨艺应该是胖魁此生最大的心愿了。可惜,可惜,他没能看见杜少吟更上一层楼的厨艺,没能品尝自己的徒弟亲手制作的膳食,这是何等的遗憾.......
“胖魁,我答应过你的,我一定带你回家,回到书院,就算是死,你都得在书院,绝对不能让那些凡夫俗子玷污你的尸身!”
叶凯大声说出自己的誓言,话刚出口,他立刻就开始吐血,止不住地吐血。尹离急忙着手救治,同时说道:“你别再说话了,你的伤势太重了!”
“尹离师姐,叶凯师兄的伤势如何?”宣韶宁关切的问道。
“比你们俩危险多了!”尹离埋头诊治,“你们不要来打扰我,目前我这里缺少一味药材,需要你们帮忙!”
“需要什么,和我说,我立刻派人去买!”戚婉彤将尹离的吩咐告知了一名贴身的小厮,当小厮离开冷月斋朝着药坊走去的时候,神杀突骑再次出现在了大街上。
澹台文沽率领麾下将士首先赶到的就是大理寺,发现那里一片狼藉,流民和百姓们看见军队来了立刻作鸟兽散。大理寺内留下了二三十具尸体,就连统领自己都已经身首异处。
“糟糕!”澹台文沽立刻意识到自己中计了,“立刻去刑部大牢!”
神杀突骑赶路赶的太过匆忙了,他们一点都不在乎路上的行人,一切阻挠他们的人和物都必须铲除,他们必须要用最快的速度赶到刑部大牢。
“千万不要出事!”
澹台文沽远远已经看见了刑部衙门的火光,不祥的念头开始笼罩他的内心。当澹台文沽冲进刑部的时候,一半的屋舍都已经被大火吞灭,好在大牢幸免。
一些囚徒依旧陆陆续续从大牢里逃出来,可是他们实在是不走运,遇到了神杀突骑,澹台文沽下令现场不可留下任何的活口,那些刚刚逃出大牢的囚徒们转眼间就成为了神杀突骑的刀下鬼。
澹台文沽冲进大牢,那些已经空了的牢房他根本没有心思去注意,他必须立刻找到父亲告诉自己的位置,他必须要用最快的速度去确认那至关重要的囚犯是否还在。
现实是残忍的,是残酷的,独立的牢房的牢门已经被人破开了,进入之后能看见的只有漆黑的黑暗和空荡荡的牢房。
“可恶!”
澹台文沽一拳打在了墙上,他知道自己来晚了,更加知道自己来晚了之后所要面对的情况。父亲一定不会饶恕自己的,一定不会的!即便丢失犯人这件事不是全部都是澹台文沽他一人的责任,可是出了这样的重大疏漏,一定需要有人来承担责任的!
澹台文沽走出刑部大牢的时候,眼睛朝着皇城方向望去,心中已经有了退路。
“父亲,接下去就看您怎么做了,到时候千万别怪儿子!”
第二百二十三章 百密一疏(上)
时间再次拨回到五月初五的辰时,襄王依旧扶棺而泣,杜贵妃和豫王已经从东西两个方向被人领着走上了大殿。当他们经过殿外的时候百官们纷纷偷看了几眼,有的带着惋惜的眼神,有的则是期待着看好戏,有的甚至是希望他们俩此生走不出承元宫。
豫王同杜贵妃相视一眼,他们依旧穿的都是平日里的衣服,虽然算不上是色彩华丽,但是明显同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更是不符合梁帝出殡该有的礼仪规矩。
在一片素缟的人群之中,杜贵妃母子就显得格外另类了。豫王看着梁帝的灵牌,对着襄王怒斥道:“今日是父皇的出殡日子,你为何不提前通知与我?”
“四哥,你这话说的可就没了道理。”襄王转过身,哭红的双眼和惨白的嘴唇将他孝子的形象极大的凸显。“我明明吩咐宫人给你传话了,如何却还来找我理论?元稹!”
“老奴在!老奴已经于三天前差遣侍去通知了,今日见贵妃和豫王殿下这般装束想来一定是侍们没有把事儿办好,老奴这就去责罚!”
“陈公公辛苦了,侍们当差本就不容易,他们若是办事不妥,一回两回的也是难免。今日是皇上出殡的日子,我们母子如此穿着自然是不合适的。”
杜贵妃当着所有人的面将自己的外罩脱掉,仅仅留下了白色的内衬,接着又将头上的金钗、珠玉、步摇悉数摘下,一头青丝仅仅依靠一枚玉簪固定。豫王见状也学着脱掉了自己的外套,以素身面对梁帝的灵位。
“皇上,臣妾同云祈来拜送了!”
杜贵妃同豫王一同跪倒在梁帝的灵位之前,一连三叩首,每一次都是掷地有声,两人的额头都能看见泛着红晕。
襄王看着两人,神情肃穆,提高音量说道:“太医院已经将从清芷宫内搜来的香炉清查完毕,香炉的香灰确定就是麝鳞香。不知贵妃对此作何解释呢?”
杜贵妃起身,也不看襄王,一直盯着梁帝的灵位,缓缓说道:“皇上心忧天下、身系朝政,难免会有身子不适、睡眠欠佳的时候。这麝鳞香是本宫家乡的特色熏香,有调养心神的功效,每一回皇上来清芷宫,都会要求本宫点燃熏香。”
“好一个‘调养心神’!贵妃,麝鳞香既然是你家乡的特色熏香,你不会不知道它的毒性!”
“敢问襄王殿下,麝鳞香究竟有何毒性?每一次点燃熏香,本宫以及宫人悉数在场,若是有毒,为何本宫及宫人时至今日都是安然无恙?”
“这一点就是要问本宫的四哥,贵妃您的好儿子了!”
襄王将矛头指向豫王,豫王挺胸抬头
直言不讳“父皇的确是死在我的怀中,可真正杀害父皇的人自己心里最清楚吧!”
“四哥说的是啊!”襄王走到了承元宫的宫门附近朝着百官说道:“青山书院推荐入宫的那个厨子在给父皇制作的点心之中都添加了一味叫做龙枯的香料,这种香料产自下唐,有着慢性的毒性,能让人困倦无力。龙枯还有一种特性,便是一旦同麝鳞香混合,便会产生出极强的毒性,可以在半个时辰之内置人于死地!”
“你这般说辞有何证据!”
“四哥要证据么?本宫从来都不是信口雌黄的人,既然四哥要,那么我可以给你看太医院的诊断和那厨子的口供!元稹!”
陈元稹将两份物证呈递到了豫王的面前,即便杜贵妃一直吵着豫王使眼色,目的就是让他不要在这些物证上浪费时间了。可是豫王不甘心,他绝对不相信白石夫子会做出这样的事。真正摊开物证,尤其是看见胖魁的供词之后,豫王立刻愤怒的将供词摔在地上。
“胡说!胖魁、白石是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的!我完全没有让它们用这种低劣的手段谋害父皇!老五,你想要得到皇位,竟然连父皇都想要谋害,同时还打算嫁祸于我!”
“四哥!我现在还会叫你一声四哥,全在于我还顾念我们之间的兄弟情,你若是如实招供,那么当着百官的面,我还能留你以及贵妃一个全尸!”
“萧云晟,你用心歹毒,如此大的一盘棋,你是花了不少精力谋划的吧!假传圣旨,秘密诏我回京,就是想坐实我害死父皇的事实!”
“四哥,人证物证俱在,你还要抵赖?你回京究竟是谁人给的旨意,你倒是把人找出来,把诏书拿出来啊!你根本就是同七弟串通好,一人在前线伪装不在场证明,一人在宫中利用皇室庆典的机会将我以及大臣们一网打尽!你们一文一武,目的不就是为了夺取皇位么?四哥,你平日里装得仁孝谦恭,骨子里才是真正的阴谋家!”
“臣有意见!”
廖臻在关键时刻再次挺身而出,他昂首道:“今日乃是皇上出殡的大日子,襄王殿下如何将大理寺应该做的事搬到了承元宫内了?这岂不是喧宾夺主?案子交给断案的衙门,事实自有公论,在没有确正的证据之前不可诬陷任何人。何况豫王殿下也是皇子,即便有错也不是在皇宫之内接受质询!”
“廖大人所言差矣!”张淮远出列反驳“皇上被人毒死,这是何等的大事!襄王殿下乃是皇上在世之时委托的代理朝政的皇子,他面对追查真相自然是责无旁贷的。如今太医院、大理寺都已经将事实呈现,廖大人却坚持不相信,到底是何居心!”
“事实?何为事实?仅凭那几份口供就可以认定是豫王殿下让厨子给皇上下毒?仅凭香炉之中的香灰就可以认定贵妃娘娘一直都在给皇上使用有毒的熏香?既然是厨子的口供,那何不让厨子来当庭对峙!”
“廖大人,你方才刚说了今日乃是皇上出殡的日子,承元宫也不是断案的地方,将厨子带上来,难不成是要让他玷污皇上的灵位么?难道是想让皇上走得都不安心么?”
蔡相说话了,作为百官之首,他的话有着足够的分量。沈千汲非常满意蔡权在此时拖延时间,这本就是计划的一部分,他必须要等到自己想要的那个信号。
算算时辰也差不多该到了,沈千汲已经回头朝着天空看了几次了,终于一声巨响从空中传来。所有人都被这巨响给吸引了,不过其中几人却是一直都在期盼的,他们必须要验证信号的好坏。
紫色的花瓣绽放在空中之后,沈千汲的脸色变得极为阴沉,他担心的看了看襄王的脸色,可惜距离遥远看不清,但是他相信襄王一定是失望的,甚至还有一些痛恨。
不行了,必须立刻启动计划!沈千汲抬手摘下了自己的官帽,一直骑在马背上的澹台归宗看见了他这一举动,立刻命人挥动战斗时使用的角旗。
“本宫同云祈都愿意配合大理寺的调查,以还我们母子的清白。今日既然是皇上出殡的大日子,任何事都不能扰了吉时。我们的身份还在,我们也有资格扶灵!”
按照梁朝祖制,凡是在世的皇子都要参加皇帝出殡时候的扶灵以示孝道。按照皇子的身份,太子在灵柩的最前头,其后依次为不同等级的皇子。如今襄王依旧是五珠亲王,而豫王已经被降格为郡王,所以襄王在前而豫王只能在其身后。
“豫王的嫌疑都没有洗脱,是没有资格扶灵的!”对于此,张淮远是坚决反对的。
襄王没有说话,蔡相建议道:“关于豫王和贵妃的事儿,襄王殿下已经说清楚了,既然没有完全定罪,那么豫王便依旧是有资格同襄王殿下一同扶灵的。时辰就要到了,出殡要紧。”
“蔡相这是何意?言下之意是说豫王依旧是有罪的,不过看在出殡时辰要到的份儿上才没有继续追究么?”廖臻对于蔡权的话甚为不满。
“好了,不要再争论了!蔡相说的有理,姑且就让四哥一同扶灵,父皇葬入帝陵之后再细细追究!”
“起灵!”
九位侍将棺柩缓缓抬起,襄王站在了灵柩的最前头,豫王和庄王后退一个身位,站在了灵柩的另一侧。灵柩刚刚走到承元宫的门口,一阵喊杀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第二百二十四章 百密一疏(中)
一波战士模样的人不知从何处冲上了承元宫同护卫的禁军大打出手。突如其来的变故再次发生了,就如同一月多之前那样,又是出现了一波不知名的叛军,至于是不是叛军,大多数的官员都没有时间去计较,他们此时要做的就是保住自己的命,同时最好也能保住皇室继承人的命。
豫王有那么一刹那以为自己的眼睛花了,可是他反复确认了几次,最后不得不承认眼睛看见的没有错。
这些突然冒出的叛军不是别人,正是玄甲军啊!他们身穿的都是玄甲军的军服,使的都是玄甲军的军刀!
怎么回事?不应该啊!玄甲军是豫王麾下的军队,一部分在东南前线作战,一部分则是在漠北,怎么会突然出现在京城了?没有自己的兵符,任何人是不会擅自离开属地的!
杜贵妃也是一脸的惊诧,她自然是知道自己儿子的军队是如何的编制,她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看着豫王,想要寻找原因。
“是玄甲军!玄甲军造反了!快点护驾!”
沈千汲作为反映最为灵敏的人,他喊道,禁军立刻开始增援承元宫。但是也正因为沈千汲这么一喊,加上真的是玄甲军的军服,所有的官员都认定了玄甲军造反,若是有例外的便只有少数一直忠于豫王的大臣了。
“事情没有弄清楚之前,不要随意妄言!”廖臻再一次发挥出了他虽为文臣却有武将之能的本事,他一面替玄甲军开拓,一面冲出去同玄甲军作战。他就是想要验证这些是不是真的玄甲军。
豫王在第一时间也开始明白过来,自己麾下的军队在没有自己的命令之下绝对不可能出现在皇城,廖臻说的没错,这些人一定不是真的玄甲军。
豫王打算冲出去对阵,可是他一动,襄王立刻高声喊道:“四哥,你竟然安插了军队来,你还说自己没有篡位之心!父皇尸骨未寒,你就这么着急动手了!”
“真正想要篡位的人你心里是最清楚的!”豫王看了看云萱,对她说道:“云萱,帮我保护好母亲,你相信我么?”
云萱用力点头道:“四哥,你的为人,我一直都相信!这其中一定有误会,我会保护好贵妃娘娘的!”
“谢谢你,云萱!”
襄王看着他们俩兄妹情深,恨得指甲抠在棺材之上都留下了斑斑痕迹。
“来人啊!保护父皇的灵柩!”
襄王直接同豫王拉开了距离,可是豫王根本不打算同襄王计较,此时他首要做的就是拆穿这些假冒玄甲军。豫王冲出宫外,一脚就踢翻了一位战士,战士虽然还欲反抗
,可是豫王冲着他的脖子就是一掌,这一掌力道恰到好处,战士立刻就失去了反抗能力。
“你们根本不是玄甲军!你究竟是什么人!”
“只要杀了你,我就能回家了!”
战士再次抄起佩刀,可是豫王一拳已经打击在了他的头部,战士立刻不省人事。
豫王刚刚起身,一名玄甲军将士对着豫王的方向喊道:“大将军!大将军在那儿!大家快来保护大将军逃出去!”
这下豫王真的是再也说不清楚了,因为那些玄甲军战士纷纷朝着豫王的方向靠拢,做出的都是保护的样子,俨然就是打算直接护卫着豫王逃出皇城。
可是豫王根本不买账,一旦发现有靠近他的玄甲军,他立刻出手将其打趴下。不过,玄甲军战士们是不会甘心的,一个倒下了,还有更多的靠过来,依旧是一副保护豫王的样子。
“豫王谋反!如此的行径无异于逼宫!”沈千汲扯着嗓子喊道“一定要保护好襄王殿下,一旦殿下出事,梁朝可就是豫王的了!”
“你住口!污蔑豫王,你才是包藏祸心!”廖臻针锋相对。
这个廖臻真的是太碍事了,沈千汲朝着玄甲军看过去,那些曾经见过廖臻画像的战士终于看见了出头的廖臻,找到了自己的目标。战士们开始抄刀对付廖臻,廖臻对付一个没有问题,对付两个没有问题,但是再多了,他也力有不逮了,毕竟他已经年近半百了。
廖臻躲过一柄佩刀,砍杀了一名玄甲军之后被另一名玄甲军给划破了肩膀。当尖刀再次逼近廖臻,肖默言出手了,他同样是青山书院的弟子,即便进入朝廷有几年了,可他从来没有忘记日日习武的习惯。
肖默言推开廖臻,反手扣住一名战士的手腕,用力一掐让战士吃痛放弃佩刀,他夺过佩刀转身就是一刀,劈开了战士的头颅。鲜血顺着伤口汩汩流出,肖默言在心底里也是骇然的,他毕竟不比宣韶宁,一直都在军队中摸爬滚打,第一次真正杀人还是心有余悸的。
江维桢也是被肖默言这果断的出手给震惊了,他没有料到平时话多的肖默言在关键时刻出手竟是这般的果断。
“默言,别愣着,你的左边!”
江维桢的呼喊让肖默言重新集中精神,摆开佩刀抵挡住了来自侧面的一刀,刀刃相互撞击,虽然肖默言虎口也微微发麻,可是明显对方显得更加吃力。
“这不会是真正的玄甲军!真正的铁军怎么可能连这么一招不算全力的反击都显得这么吃力?”
肖默言之前一直没有出手就是判断不出这
些玄甲军战士身份的真伪,直到看见连豫王都主动对付这些人,而同门师兄廖臻一直坚持这些玄甲军是假冒的,肖默言终于明白自己该出手了。
“多谢了!”廖臻重新站起来,打算继续作战。
肖默言故作轻松的说道:“廖师兄,我也是青山书院的,我们书院的人必须互相信任、互相扶持!”
廖臻同肖默言并肩作战,江维桢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的。这一些都看在了沈千汲的眼里。
承元宫外就这么成为了战场,随着号角的吹响,御林卫赶来了,他们将承元宫重重包围。
言柯冉看见豫王、廖臻、肖默言都在同玄甲军战斗着,一时间分不清究竟是什么状况。他知道豫王麾下的铁骑是玄甲军,可如今豫王同自己手下人干起来了,而廖臻和肖默言则是坚定站在了豫王的一边,共同对付玄甲军。
“还愣着干什么!上前保护皇上的灵柩,保护襄王殿下!”陈元稹朝言柯冉喊道。
职责在身没有办法,言柯冉一声令下,自己带着人率先冲进了战团同玄甲军展开搏斗。
襄王看见了御林卫,心里颇为满意,计划到了如今差不多该收网了。于是他对着御林卫喊道:“这些都是玄甲军叛军,他们想要扶持豫王篡夺皇位,他们都是乱臣贼子,御林卫和禁军听我号令,将他们悉数歼灭!”
立刻御林卫同禁军便开始大开杀戒,他们的目标不仅是玄甲军还有豫王。其中一名禁军将士眼看着就要死在玄甲军战士的屠刀之下,豫王一脚踢翻了玄甲军战士,将禁军将士救出,可是被救的人不但不感恩,反而照着豫王的手臂就是一刀。
“云祈!”杜贵妃一直站在宫内,看着外头一片乱糟糟的打斗,眼看自己的儿子受伤了,作为母亲,担心不已。
这一幕看在襄王的眼里却是带着点嘲讽,他缓缓靠近杜贵妃和云萱,趁两人不注意,从袖中掏出一柄匕首照着自己的手臂就是一刀,当匕首落地的声音惊到了杜贵妃和云萱的时候,襄王已经后退数步朝着外头喊道:“来人啊!杜贵妃要杀我!”
豫王眼看着同自己交手的禁军开始朝着宫内跑去,而那里只有自己的母亲和妹妹,豫王也管不了这么多了,当最前头的一名禁军挥出屠刀的时候,豫王及时赶到了,他一刀捅进了禁军的肚子里。
当那名禁军倒地而亡的时候,豫王的作乱也就此坐实,更多的禁军开始朝着豫王同杜贵妃逼过来,而襄王也是心满意足的躲在一边看着,他想要看着这一对母子以谋逆的罪名被斩杀在这承元宫内。襄王的计划就差最后一步了。
第二百二十五章 百密一疏(下)
一回生二回熟,已经开了杀戒,豫王也就干脆放开手脚了,面对冲上来的禁军,豫王迫于无奈与其交手,能打晕的打晕,不能打晕的只能送他们归西。
但是豫王毕竟只是一个人,他还要保护身后的杜贵妃和云萱公主,而冲入大殿的禁军则是越来越多,仿佛外头的那些禁军和御林卫的战斗力是大打折扣了,那么多人对付区区数十人竟然迟迟没有进展。
言柯冉在殿外已经看见云萱陷入险境,他快速分析了现场的局势,他也看出这些玄甲军的战斗力一般,御林卫完全能够应付,反倒是宫内的那些玄甲军仗着人多会对云萱造成威胁。
“云萱,我来了!”言柯冉踩过两名御林卫的肩膀飞身冲入了大殿之内。
肖默言看见言柯冉的动作,心中很是高兴,他知道自己一直信任的那个拌嘴伙伴一点都没有变。
襄王没有料到半路杀出了言柯冉来坏自己的好事,亏自己还有意提携于他。眼见言柯冉从玄甲军的后背攻击,为豫王解围,襄王更是痛恨自己看走了眼。
豫王的刀上已经沾染了不少的血渍,而他自己也是身上几处刀伤,好在不是要害之处。即便有言柯冉在帮忙,豫王护着杜贵妃和云萱依旧是且战且退。
云萱眼看着自己就要退到灵堂之内了,她突然灵机一动,冲上前先是一脚踢翻了一名玄甲军,接着对豫王说道:“四哥,你以我做人质!”
这是什么要求?豫王立刻就否决了。可是云萱也不管豫王同意不同意,自己挤进了豫王的怀中,将豫王手中的刀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完了之后朝着所有人大声喊道:“我乃大梁云萱公主,你们若是伤了我,诛九族!”
云萱的喊声响彻了整间大殿,不仅是玄甲军听见了,襄王更是听得清清楚楚。不过稍微分神了一次,云萱竟然就成为了豫王的人质,对于这一点襄王已经猜到了内幕,即便他没有看见云萱的举动,不过这一点对他来说并不是全都是坏处。
“豫王劫持云萱公主!四哥,你这是打算将自己唯一的退路也彻底堵死了!”襄王朝着禁军和御林卫喊道:“立刻上前解救公主!救下公主,其余人一概不论!”
此令一出,不少人猝然变色,杜贵妃抓住豫王说道:“云祈,你赶紧走,只有你还活着,我才能有活下去的希望!”
“母妃!今日我一定会带你一起离开的!”
“有云萱在,你可以顺利逃走,但是带上我,你哪儿也去不了,只能成为襄王的刀下鬼!”
云萱一边逼迫豫王朝着宫殿的窗户边上退,一边小声对豫王说道:“贵妃说的没错,五哥的目标是你!我记得这扇窗外是一条甬道,朝北面跑就是后宫的方向,从那边你有希望出宫的!”
杜贵妃想到了什么,她拽住豫王说道:“云萱说的没错,你一定要进入后宫,去我的清芷宫,那附近会有人接应你,你能更加顺利的逃出宫去!”
“母亲!”
“别说了,赶紧走!”
这个节骨眼上,最先冲上来的是言柯冉,升官对于他来说不是最要紧的,云萱的安危才是眼下他最在意的。豫王和云萱的关系如何,言柯冉不清楚也不想了解,只要是任何敢于伤害云萱的都是他的敌人。
言柯冉看见了一旁落单的杜贵妃,于是他打算上前去擒住杜贵妃以要挟豫王放过云萱。言柯冉跃过人群,一个跟头就跳到了杜贵妃的身前,眼见有人要拿住自己,杜贵妃立刻拔出头上的簪子对准言柯冉的喉咙刺去。
平日里谦恭良顺的杜贵妃竟然会突然出手,这是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的。言柯冉也不例外,玉簪挡开剑刃,在言柯冉的肩膀侧面划过,若杜贵妃手里的不是玉簪而是刀剑,这会儿,言柯冉的一条胳膊也就生生被卸下来了。
逃过一劫的言柯冉冷汗直冒,他回头看见的是杜贵妃将玉簪扎进了一名玄甲军的咽喉里,同时快速的移动到另一名御林卫的身边,一手扼住了他的咽喉,仅仅是一掐就让御林卫倒地不起。
杜贵妃仅凭一己之力就阻挡住了两派人马的进攻着实是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这其中就包括了豫王。印象之中,母亲一直都是一名温文尔雅的弱质女子,饲花弄草、制作点心才是她平时里的爱好,谁能料到她竟然有这般的武力。
杜贵妃毕竟年事已高,而且手中没有称手的兵刃,不然死在她手上的人只多不少。在与这些年轻的男子搏斗中,杜贵妃仿佛回到了自己的少女时代,那时她明媚阳光、身手矫捷,寻常男子根本不是她的对手,同时,她还能冷静观察,遇事不骄不躁,出手狠辣果决,这些难得的品质正是造就她一生不幸的基础。
多少年了,她隐忍了多少年了,为了完成任务,做的所有事都是违背了自己的意愿,唯独有一件事例外,那就是豫王。这个不在计划中的儿子算是上天赐给她的礼物,从此之后,杜贵妃便不再出手,不再杀人,将全部的爱都寄托在了这个儿子身上。
她曾经也希望过儿子能够登上皇位,成为那个全天下权力最大的主宰者,可是儿子的性子却是无意于朝堂的纷争,一心都在戎马之上,只要他能够快乐的过完这一辈子,她也满足了。
可惜,帝王家很多事都不同于百姓,即便是自己不争不代表着能够平安在这世上活下去,眼下就是最好的例子。襄王绞尽脑汁要除掉豫王,如此他便是唯一能够继承皇位的皇子。
你要争你的皇位,但是你想要伤害我的儿子,这就绝对不可以!杜贵妃一个空翻将
三名御林卫撂倒,落地的时候已经站立不稳,气息不顺了,终于是老了。杜贵妃刚刚抬头,一柄长枪就刺入了她的胸口,直接刺穿了她的锁骨,可是杜贵妃仅仅是后退几步而已立刻就重新站稳了脚跟,手指一戳,将指甲生生戳进了此人的眼睛,立时一对眼睛就变成了一对血窟窿。
“母妃!”
杜贵妃转头朝着豫王笑了,她直接将长枪从胸口中拔出,任凭鲜血飞溅,接着甩开长枪冲进了战团之中,靠着灵活的身手和精准的定位,将一名接着一名的御林卫送入鬼门关。
这些年轻的战士都是言柯冉挑选出来的,都是他一手训练的,即便暂时还不能同之前的御林卫相提并论,可是言柯冉对他们还是有感情的。眼下他绝对不能坐视他们被杀,于是他掷出了手中的长刀,长刀撞开了长枪,杜贵妃手中的兵刃脱手,还没来得及去捡拾,言柯冉已经冲到了眼前。
年过五旬的老人毕竟不是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对手,两人同时出手,杜贵妃的掌落空了,而言柯冉的拳头重重打在了杜贵妃的伤口处。杜贵妃体力不支摔倒,御林卫们立刻抓住这个机会,抄起兵刃就刺过去,即便杜贵妃再多的躲避,双拳难敌四手,最终还是被几柄长枪给扎中了。
云萱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她朝着言柯冉喊道:“言校尉你住手啊!”
言柯冉不明所以,可是手下人报仇心切,长枪纷纷刺入杜贵妃的身体之中,鲜血从身体的四面八方开始喷溅出来。
豫王双眼变得猩红,他甩开了云萱,一抬手就将两名御林卫的头颅砍下,他一定要冲入战团去解救自己的母亲,那是他在世上唯一的亲人。
“云祈!快走!只要你活着才能继承母亲的遗愿,才能为母亲报仇!”
“谁杀了豫王,便可以官升三级!”襄王此时也是歇斯底里了。
杜贵妃从人群中跳出,强忍住身上的伤痛,她的鲜血洒了周边的御林卫一身。她在地上打了一个滚,顺势捡起了玉簪,将玉簪抵在了自己的咽喉处。
“云祈,你记住,这里的所有人都是你的仇人 !你睁大眼睛看清楚了,他们身上都沾染了母亲的鲜血!”
说完,杜贵妃干脆的将玉簪扎入咽喉,顺势一转切断血脉,然后转过身子,将喷薄而出的鲜血喷洒了整个大殿。
这是怎样的一番景象啊!杜贵妃的鲜血源源不断的从伤口处喷出,溅在了御林卫、禁军、玄甲军、襄王、甚至有一些大臣的身上,将原本肃穆的大殿染红,变得腥气十足。
杜贵妃带着一些满足和更多的遗憾走了,她的身子仰面倒下,眼睛都没能最后闭上,嘴角还带着一抹嘲笑。不知道是嘲笑自己还是嘲笑这根本无力更改的命运。
第二百二十六章 金蝉脱壳
豫王的发髻彻底散乱了,他犹如一头困兽在人群中疯狂得冲撞,妄图让所有沾染杜贵妃鲜血的人偿命。多年的军旅生涯早就将他的性子磨练得坚韧而又粗狂,如同他的出手,没有任何的花架子,每一次出手都是命中要害,都会带走一条生命。
“豫王的反意已经如此的明显,还请殿下千万不要再心慈手软了!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张淮远在这个时候朝着襄王的谏言更多的是让百官们听见,廖臻看着他恨得牙痒痒,若不是身上这一套官服,他都有冲动手持兵刃上前取下他的头颅!
豫王在包围中冲杀,任何敢于接近他的人都会成为他的手下败将,这一败的后果很可能就是死亡。所以他们即便是包围住豫王,渐渐的也没有人敢再盲目上前同豫王对抗,毕竟连命都没有了,谈何官升三级呢?
豫王原本雪白的内衬衣已经被鲜血染红,他一边杀人,一边朝着杜贵妃的尸身看去,每看一眼,心中就被针扎一下,心被扎的千疮百孔、滴血不止。
这正是襄王想要看见的,只要豫王杀的人越多,他的谋逆的事实就坐得越扎实,眼下这一切已经都按照自己的意愿发生了,最后就是取了他的性命,这一点绝对不可以再耽误了。
云萱不答应,她不能再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四哥死在大殿之中。同样不愿意看见这一幕的还有庄王,他虽然天生残疾,可是他脑子同常人一样,甚至比常人更加的聪明,他知道豫王很有可能是无辜的,而那个已经露出獠牙的襄王很有可能不会容下自己。
庄王想了很久,他手无缚鸡之力,在环视周围之后最后将视线落在了梁帝的棺椁之上。
“父皇,对不住了!父皇,您一定要原谅儿臣!”庄王在心底默念了十遍,睁开眼的时候便已经下定了决心。他走到了棺椁的旁边,趁着所有人不备,狠狠将棺椁朝着大殿中心推了一把。
装有梁帝尸身的棺椁就这么冲进了人群之中,从滚木上摔下的时候,因为受力过猛直接将棺椁带歪了,于是整座棺椁就这么侧翻在了承元宫内。
这是何等严重的事儿!先帝对的棺椁竟然翻到在大殿之中,这是梁朝开国以来重来没有过的对于先帝的亵渎!
庄王在襄王的视线投过来之前,便跌坐在地上放身嚎啕“父皇啊,父皇!您尸骨未寒,您的儿子们就已经开始大开杀戒了!父皇,您这是显灵么?”
这么一闹,即便是襄王也不敢怠慢了,他慌忙喊人上前扶起棺椁。趁着这个时候,云萱冲上前拉着豫王就朝着宫殿的窗棱边跑,她将豫王死命推出窗外。
“四哥,你要记住贵妃娘娘的话,活下去!”
豫王满脸血污还处于懵懂之中,云萱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她鼓起勇气,对着豫王就是甩了几个嘴巴子。这几个巴掌算是将豫王给打醒了。
“走啊,快走啊!你想让贵妃娘娘白白牺牲么!”
云萱的喊声彻底让豫王明白了自己的处境,更加明白了自己活下去的意义,明白了母亲牺牲自己的目的。当襄王看过来的时候,豫王将他的一腔怒火强行按压在了胸口之中,他转身撞开了木窗,从窗口上跳下。
“别让叛党跑了,追上他!”
言柯冉带着御林卫冲在了最前头,但是他们遇到了一个对手,那就是云萱。云萱将身子倚靠在破裂的窗口上,冷眼看着上前的众人,尤其是言柯冉。
“你们立功心切吧?你们想要立功,那就从我身上踩过去!”
“公主?”
“言校尉,只要你越过我,追上我四哥,最后再杀了他,拿着他的人头回来,我五哥一定会好好赏赐与你的!”
“公主!”
云萱不想再废话了,她挺胸站立在众人面前,摆出了一副生死无畏的状态,让御林卫们根本不敢下手。
言柯冉也不知怎的,竟然在这个时候回头去看了一眼襄王,仅仅是这一眼他就看见了襄王眼里的决绝和鼓动。那一刹那,他仿佛不是自己了,白石夫子在书院里教授的一切在这一刻都已经抛到了九霄云外,自己的身子一点都不听自己的使唤了。
言柯冉跃起,双手环抱住云萱,两人一同从窗口摔下。言柯冉将云萱死死护在自己的胸口,在落地的时候他的脚踝崴了,可是他的双手一点都没有松懈。
再看怀里的云萱,她从最初的震惊转为如今的愤怒,照着言柯冉,她抬手就是一巴掌。啪!这一声打碎了他们之间好不容易积累起来的友谊;打碎了言柯冉对云萱的一切幻想;更是打碎了他在云萱心中的所有美好印象。
御林卫们跳下来继续追击了,可是言柯冉久久不能从云萱的怒气中回过神来。这一场乱局之中,他也许是在乎名利的,在乎自己在襄王心中的形象的,可是这一切都比不上云萱对自己的态度,如今一切都化作了云烟。
豫王朝着后宫的方向跑去,他记得杜贵妃说的话,一定要朝着清芷宫而去,即便心中不明白母亲的安排,但是对于母亲的安排,豫王是坚信不疑的。
一路上不是没有出现阻挡前路的人,但是大多都被豫王这鲜血满身的样子给吓得退避三舍,偶尔有敢于上前的,基本都死在了豫王的刀下。
到得清芷宫外,这座宫殿一如既往,依旧是那么的安详和静谧,世上的一切纷扰都与她无关。可如今这座宫殿的主人已经不在了,自己日后也再也没有机会踏入清芷宫了。
一想到这里,豫王忍不住痛哭起来,他的哭泣声惊动了人,惊动的一直在这里等待的人。她缓缓从宫墙一侧走出来,对着豫王说道:“殿下,臣妾已经在这里等候多时了。”
承元宫内,
仅剩的玄甲军们开始意识到自己掉落了一个无法回头的陷阱之中,之前许诺给他们的是根本不会兑现了。于是一些头脑还算清醒的人最先后悔了,有的开始脱掉身上的玄甲军服,有的甚至开始呐喊“我们不是真的玄甲军,我都是被逼的!”
当然后面的话是不会给他们机会说出来的,陈元稹亲自带着禁军开始绞杀这些玄甲军,谁先开口、谁先有了后悔的意思,谁就先死。禁军围困着这些玄甲军们,花费的时间并不是很久,原先的一个个活人就变成了躺在血泊之中的尸体。
襄王刚想松一口气,却听见了宫人们的禀报“殿下,冷宫走水了!”
襄王快步走出承元宫朝着冷宫方向看去,果然那边已经是升腾起一炷黑烟,且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这个时候来凑热闹!来人啊,立刻去冷宫查看,里面的人一概不用管,但是绝对不可以让火势蔓延到皇宫之内!”
“殿下,是贵妃娘娘吩咐臣妾在这等你的。”
站在豫王面前的就是璎才人,她此时的装束可与以往大不相同,没有了绫罗绸缎,头上也少了金钗步摇,一身紧身短打让豫王一时间都没有认出来。
“你这是什么意思?母妃为何会让你在这里等候?”
“殿下,你若是再询问下去,待御林卫们赶到,我们俩就都得下狱了!不过那时,我们倒是可以好好交谈一番了!”
“你知道我现在的身份么?你可以带我出宫么?”
“贵妃将我安置在这里一定是有她的目的,我若是不能送你出宫,贵妃也不会这么安排了。 不要再废话了,赶紧跟上我!”
璎才人转身就朝着清芷宫后的宫道跑去,豫王跟上,两人沿着宫道奔跑了一阵竟然来到了冷宫,此时的冷宫已经是一片火海,热火灼烧着脸庞。
璎才人竟然一点都不担心火势,反而拔腿朝着冷宫里面跑去,豫王只能跟着。两人来到了一处废弃的宫殿内,璎才人搬开了地面的一块石砖,对豫王说“顺着这下面的地道你便能离开皇宫了。地道的尽头便是一家药坊,那里已经有人准备好了换洗的衣裳。”
豫王没有料到这冷宫之内竟然会藏有出入皇宫的地道,这么秘密的地道璎才人如何会知道?这冷宫中的大火又是怎么回事?璎才人为何会帮助自己?地道的尽头真的如璎才人所说的那样么?
“贵妃是我的师姐,我们的确不是梁朝人氏,但是我答应她了一定要全力护你周全。你若是想知道更多的事情,你若是还想替师姐报仇,那么你就得活下去!”
豫王不再询问,立刻跳下了地道,璎才人重新盖上了石砖。这座燃烧着的宫殿已经非常的炎热,到处都是乱窜的火苗,可是它们都害怕璎才人,璎才人安然无恙的走出了这一片火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