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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不留无伤     镇山河txt下载     镇山河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九十六章 别离重逢

    “大将军,京城方面可有传来消息?”

    沈咏年自己已经记不得是第几次询问了,自上一次接到梁帝的诏书之后已经过去了十日,豫王上报的战报也没有任何的回信,豫王直觉告诉自己京城一定有事情发生了。

    “朝廷没有任何的传令使,即便是廖臻也是没有书信送来。”

    “我们所知的信息便停留在皇孙的庆典,之后这些时日只怕京城会有异动,大将军不可不防。末将建议派人去京城打探一番。”

    沈咏年说这一番话的时候声音很低,如今在豫王身边时常都有朝廷派来的李监军在,很多事说起来、做起来总让沈咏年束手束脚,好在今日豫王已经将李监军借故支开了。

    “城中何人合适?此人不能是我们军中的人,如此才能避开他人耳目。”

    “末将以为青山书院的几位就是最合适的人选。”

    豫王恍然大悟,自己这些日子竟然都将这几人给忘记了,他们本就是青山书院的人,此番回到书院顺便去探查一番京城的情况那是再自然不过了,更何况白石夫子此番也是应邀参加了皇孙庆典。

    “老沈啊,还是你脑子灵光!他们几位真的是再合适不过了!”

    “不知大将军为了何事这么开心啊?”

    推门而入的便是朝廷派来的李监军,身为内侍,声线轻柔、身板单薄,这在崇尚武力的军队中无疑是极为另类的一个存在,但是他毕竟是梁帝钦点的监军,即便是豫王都得有所忌惮,更何况是一般的将领呢?

    “哦,李监军啊,不知道尹离姑娘的手法可还满意?”

    豫王对监军依旧是客气的,李监军目前来看也不是恃宠而骄的监军,对于豫王的战略倒是不怎么干涉,可唯独对豫王的行踪颇为上心。

    “哎呀,尹离姑娘不愧是青山书院的妙手啊,经过她这么一扎针,老奴这脑子可算是清醒多了!”

    “李监军毕竟一直都是待在皇城之中,这战前的日子同宫中自然是远远不能比的。若是监军来早了一些时日,在安州那些苦寒之地,只怕监军这头可就更疼了。”

    沈咏年说着像是为李监军感到庆幸,但是在有心人听来更多的是对李监军的挖苦。不过,李监军像是完全没有听出来沈咏年话中的讽刺之意,抑或是装作没有听出来。

    “可惜啊,李监军,日后这些日子,尹离姑娘怕是不能再给你扎针了。”

    “如何?大将军是有所安排了?”

    “那倒不是,他们本来就不是我麾下的人,他们原先来就是为了提供帮助的,如今战况已经扭转,他们离开书院也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是时候回去复命了。”

    “说的在理,说的在理!哎呀,也是老夫福分浅,没能再接受尹姑娘的医治了。”

    “监军说的哪里话?待监军回到京城,只要有需要不妨同我说一声,我可以找白石夫子说说话。”

    “哎呀,那老奴真的是谢过大将

    军了!”

    沈铭接到豫王的安排之后,他很快就明白了豫王的用意,什么话都没有说立刻就着手准备回书院的事宜,正巧宣韶宁来串门遇见了开始收拾行李的三人。

    “沈师兄,你们这是打算走了么?”

    沈铭只是点点头,尹离笑着解释道:“我们当初奉夫子之命前来协助豫王殿下,如今的战况已经逐渐明了,我们三人也不是军人,出来的时日够久了,我们也该回书院去了。”

    “是夫子来信了么?”

    “怎么?这么舍不得我们啊?若是舍不得,待战事结束了,你抽出时间回书院看看啊。”

    “尹师姐真的是不是我不愿意回去啊,之前在京城的时候我几次三番都想回书院去看看,可是每一回都有事!”

    “好啦!你这么激动干什么,你尹离师姐也没有怀疑你啊。”赫连平取笑道:“你呀,是不是在军营中待得时间太久了,连这点玩笑感都没有了!”

    赫连平此话一出,宣韶宁神情凝固在了脸上,是啊,自己此时怎么连这么简单的轻松玩笑都分辨不出了?是军队改变了自己么?进入军营以来,接连不断的战事组成了自己生活的主要内容,沙场拼杀成为了自己每日都会做的事儿,曾经在书院之中那些风趣的习惯都已经被磨灭了。

    “嘿,韶宁,我还是在开玩笑呢!你不会又认真了吧?”

    “好了,赫连,你也是一把年纪了,还这么不正经!你倒是该和韶宁学学了。”尹离拉着宣韶宁走到了一边,压低声音说道:“师姐倒是还有另外一件事想要和你说一说。”

    “什么事儿啊,尹离师姐你要这么神秘?”

    “自从我来了之后发现你们军营中已经有以为军医了。”

    “是啊,是胭脂,她是我在封居城遇到的,之后她就一直跟着我们了。她的医术可是了得,说起来可是不输给师姐你啊!”

    一提起胭脂,也不知怎的,宣韶宁立刻就来了兴致,原先的愁云惨雾一扫而空,满面红光的向尹离介绍起胭脂的一系列功劳来。尹离也不插嘴,耐着性子等宣韶宁把肚子里的水给倒完。

    “听你这么说她是一个不错的姑娘,更是一名优秀的军医。不过,我今日想要和你说的是另外一件事,还希望你千万不要以为我在说胭脂的坏话。”

    “怎么会呢?尹离师姐,胭脂有什么问题么?”

    “倒不是她一定有什么问题,只是我也是学医的,这么多年我经手的病例也是不少的,经年累月的同药草打交道,我有自己的直觉。胭脂不仅是救人医术高超,她的用毒能力也是一等一的厉害。”

    “尹离师姐,你这话是有什么指向么?”

    “韶宁,师姐是女人同时是医者,这两项集合在一起就让我对胭脂格外上心。胭脂不是她所展现出来的那般简单,韶宁,你日后多留一些心眼。”

    “尹离!收拾行李吧,我们得早些出发了!”

    沈铭打断了尹离的话,同时也打断了宣韶宁的猜测。尹离拍了拍宣韶宁之后便回到自己的房中去收拾了,徒留宣韶宁站在原地。

    “韶宁,尹离是什么人,你应该是最清楚了,你们相处了七年。那个胭脂你们相处了不过大半年,人心是世上最难测的,时间就算是再漫长都不一定能看清一个人,何况区区半年,凡事多留一个心眼。”

    宣韶宁用力点点头,在沈铭的面前,他永远都是一名等待学习的小师弟。

    “那么,沈师兄,你们此番离开也不单单是因为要回书院复命吧?”

    “当然是!”凌绯颜斩钉截铁的说道:“他是我今生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动心的男子,他是顶天立地的男儿,他是我凌绯颜倾慕的男子!”

    一说到司衡,凌绯颜的眼圈就开始红了,司衡或许会是她此生唯一的痛了,唯一不能再被提起的往事。胭脂急忙搀扶着凌绯颜,同时将霍青和段朗推开。

    “你们这些男人没一个是好人!只会让我们女子上心!”

    “胭脂,你这话可就伤害面太广了,司衡也是男人啊!”

    段朗急忙推了一把霍青,责怪道:“你怎么老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胭脂啊,宣韶宁也是男人啊!”

    “你们!”

    胭脂拉着凌绯颜转头就走,同时抛下一句话“以后你们有伤有痛,别来找我!”

    “女人心啊,真是太难测了!我们今日不是来安慰绯颜的么?怎么就闹到这个地步了?”

    “还说呢,还不是因为你!霍青,你真是个大老粗,韶宁就不一样了。他一出现,胭脂那是满面春色,就连绯颜都能露出笑容来!”

    “嘿,你这是怪我啊?你比我好到哪里了?说到底还不是女人心思太多了么!”

    “才不是,才不是呢!我告诉你,可不是天下每一个女子都是你嘴里这个样子的!”

    “说得好像你见过不一样的似的!”

    “就是有!”

    “说来听听!”

    那个名字涌到了段朗的嘴边却怎么都说不出口,毕竟他只见过她一面,以后是否还有机会见到都是未知数了,还不如将她作为思念留在自己心中更好。

    “城外有马队!”

    听到守城将士呐喊,段朗立刻跑到城头朝下望去,果然有一支十数人的马队抵达了风波城城下,招展的旗帜上绣着“白”字。

    “来者何人?”

    “安南白家!我们手里有安南刺史的手谕,还请开门!”

    一听见“安南白家”,段朗就跟打了鸡血一般的冲下城去,霍青怎么都追不上。待段朗到得城门口,正巧白家马队缓缓走进城来,为首的那人翻身下马,掀开雪白的披风,将一份文牒交给了守城将士。

    勘察无误,守城将士将文牒还给来人并问道:“你是白家的何人?”

    “白家次女白芷蕊!”

第一百九十七章 异域留香

    当头罩被解下,那一张棱角分明、媚眼无双、清冷凛冽的脸现世之时,那一双白瞳不但没有成为她的缺憾反而为她增添了世所罕有异域气质,让所有看见她的人如堕风花雪月之中,沉迷幻象而无法自拔。

    不仅仅是段朗,随后赶到的霍青见到了白芷蕊终于明白了段朗的话,原来这世上真的有遗世独立、孑然孤傲,不食人间烟火的女子!霍青愣怔在原地,他这一生并没有见过太多的女子,但是见过的都是拥有迥异气质的女子,从前的楚寒芊如此、凌绯颜如此,眼前的白芷蕊更是如此。

    “芷蕊!”

    段朗的一声呼喊让白芷蕊转过头来,丧失了视力之后作为上天的补偿,她的听力是常人所不能及的,更令人吃惊的是她的记忆力和判断力同样的惊人。

    “段朗,是你啊!原来你也在这里!看来姐姐没有骗我!”

    白芷蕊展露笑颜朝着段朗走过来了,万千青丝毫无装点,仅仅用一条白色束带捆扎;走路带着风,披风扬起,身段展露无遗。随着白芷蕊快速走进,霍青将她看得更清楚了,尤其是那一对白瞳。

    段朗直到此时都觉得自己是在梦中,对于白芷蕊的表现已经不能用“惊喜”来形容了,看着她走近自己,段朗快要承受不住自己内心的狂跳了。这狂跳在白芷蕊握住他的手的时候抵达了顶峰,段朗只感觉自己心已经在嘴里呼之欲出了。

    “段朗,没想到我们还能再见面呢!”

    段朗和霍青都闻见了从白芷蕊身上飘散过来的香味,这不是一般女子所用的胭脂水粉的香味而是常年同草药待在一起沾染的淡淡草药香味,清新自然,令人心旷神怡。

    “是啊,我.......我驻守在风波城.......我本来也不是在这里的”

    段朗说话毫无头绪,可是他说得分外认真,每一个字都咬得很重,他必须让自己表现出对白芷蕊的重视。

    “芷蕊,你.....怎么会来这里呢?”

    “我啊,是来给你们送药的!”

    “啊?”

    “不过签收人可不能是你,我得找到大将军!”

    当璎才人再次见到梁帝的时候,他已经同十多天前判若两人了,如今的梁帝头发花白、目光呆滞、神情木讷、毫无血色,走路都是靠着崔公公搀扶着。从绮罗院门外走到宫内,寻常时日不过是十几步路而已,可这一回梁帝走得很是艰难。

    璎才人扶着梁帝坐下,立刻点起了熏香,同时送上一杯茶汤,梁帝一口气喝完之后脸色方才有所好转。

    “崔公公,皇上这些日子是怎么了?”

    “皇上经过上回宫变之后心情便低落了,即便有敬佳皇贵妃细心调养,还是没能彻底从父子相残的悲痛中缓过劲儿来。”

    崔公公低着头说了一句,接着就躬着身退出了寝殿,仅仅留给璎才人一个含义复杂的眼神。璎才人立刻吩咐奴婢们准备食材,自己一手搭住梁帝的手腕,一手揽过梁帝的肩膀,使得从宫外

    根本看不见她究竟想要做些什么。

    诊完脉之后璎才人对梁帝说道:“皇上,陵王殿下是让您伤心了,好在没有引起国家的动乱,这也算是百姓之幸了。皇上,您可得好生调养身子,早日临朝,重掌大权。”

    “朕真的很累了,自从庆典之后,这疲累的感觉便是日日来袭,白日中昏昏沉沉,到了夜间却总也无法入眠。若鸢啊,御医们来了一波又一波,到现在也是不见效,朕还是相信你有办法啊!”

    “皇上,病去如抽丝,几日如何能见效呢?御医们都是大梁内数一数二的医家圣手,他们最为清楚皇上的身子,他们开的药方一定不会有错的,还是皇上要耐着性子多服用一些时日。”

    “这偌大的后宫朕最能相信的也就只有你和贵妃了,在皇贵妃那儿日日都是吃由青山书院厨子做的菜品,虽然味道很是不错,可是吃多了还是有些想念你的手艺的。”

    “这可不是什么难事,皇上想吃什么,臣妾这就给皇上做去。”

    “你做的朕都喜欢,朕还真的有点饿了,朕就先睡一会儿,你做好了再叫朕。”

    “皇上稍等。”

    璎才人将躺椅上垫上更多柔软的垫子,走出寝殿的时候遇见不少生面孔站在院子之内。

    “你们是?”

    “回禀娘娘,奴才们都是新近被派到御前服侍皇上的。”

    “原来如此,公公们辛苦了。”

    当璎才人耗费一番体力之后端着各色精致的菜品到梁帝面前时,梁帝睁开惺忪的睡眼,面对这些美食没有展现出以往的那些期待的神情。

    璎才人夹了一碟小菜递到了梁帝面前,说道:“皇上,这是臣妾从贵妃姐姐那儿学来的新菜品,您一定要尝尝。”

    梁帝疲惫得笑着点点头,将菜品送入口中,咀嚼几次之后就囫囵地吞下了,接着梁帝又尝试了另外几道菜品,每一道都是只尝了一口,之后就搁置了筷子不再食用了。

    “怎么了,可是不合皇上的口味?”

    “倒也不是,你的手艺朕是知道的,只是啊,你今日一定是准备的太过仓促,完全没有了之前的味道。朕还是想念那书院厨子的点心,感觉一日不吃就浑身的难受。”

    “皇上说的是,那晚膳臣妾一定悉心准备。”

    “别忙活了,晚膳还是交给御膳房准备吧,朕今日就在你这儿了。”梁帝说着说着又开始显露出疲态“朕有些困倦了,你就先退下吧。”

    若是自己的膳食被皇帝嘉奖同时还要求每天都吃,这对于任何一名御膳来说那简直天大的喜讯了,这可是累坏了胖魁,说起来梁帝的膳食他只是负责其中一部分,而且对于胖魁的要求也不是日日都要变出新花样来,可是胖魁依旧觉得很累。究其原因,就是在于胖魁心里不愿意,这人一旦是被迫从事自己不喜欢的事儿,那么就算是量不大,也会觉得辛苦。

    “徐师傅,这是今晚皇上膳食的食材,全给你放在这儿了。”一名御膳官笑眯眯的对胖魁说道:“皇

    上点名就像吃你做的点心,你看看这些食材还差什么,你说,我们立刻就去补!”

    作为梁帝眼前的红人,胖魁已经成为御膳房中谁都不敢得罪的主儿,每日他们都得请示胖魁关于食材的选择和处理,今日也是一样。这要是换做他人指不定已经是趾高气扬了,可是胖魁却是一脸的无奈,耷拉着脑袋,有气无力的朝杜少吟瞥了一眼。

    胖魁不懂做人,他的所有精力都在于做事上,将事情做得精益求精,可惜不懂人情世故。好在杜少吟在待人处事上比胖魁还是要强不少的。他主动接过那些食材,同时对御膳官致谢:“这些日子也是劳累您了,这日日的食材准备若不是有您亲自把关,徐师傅也是做不出这么受皇上中意的点心的。”

    “哎哟,杜师傅说的哪里话来?我们啊不过是替皇上做饭的,哪里能和你们二位相比?你们可是由皇上钦点的厨子,听说还是璎才人推荐的呢!从皇上这些日子以来的口味就能知道二位的手艺那果真是一等一的,日后啊,还希望二位师傅能教授一些?”

    “大人,您真是过誉了,我们那些手艺同御膳房如何能相提并论,皇上不过是看着新鲜,这些日子喜欢罢了,时候久了,皇上自然会明白我们这些雕虫小技是远不足以同御膳房相比的。”

    “杜师傅真是折煞奴才了!杜师傅,您瞧瞧这些食材可还满意?如此,奴才也可以向做些调整。”

    “那是,那是,就由我来清点一下,大人也好交差。”

    杜少吟早就将一应食材都记在了脑子里,何种食材需要多少的数量背的是滚瓜烂熟,唯独有一样是他一直心存疑惑的,今日这种食材照旧出现在了御膳房之中。

    “大人,敢问这调味料可是出产自异域,这在大梁甚少见到啊!”

    杜少吟指的的是一种呈现青黄色的如粉末状的香料,质地柔软细腻,有着淡淡的青草香味。这一味香料是胖魁做菜之中从来不用的,可是自从他们进宫之后,日日都会被要求添加这味香料进入菜品之中。

    “杜师傅真的是好眼力,这的确不是大梁的香料,它原产自南诏,是一种能起到增加菜品香味和提鲜的作用,这是皇上近来开始喜欢的一种香料,说是能开胃同时还能起到安眠的作用,于是按照内侍府的要求,每日都会准备这种香料供御膳房使用。”

    “可是我看你们自己做菜的时候并不使用啊?”

    “杜师傅真是心细!是的,我们做的都是红案,炒、煎、炸、煸等方式都不能充分发挥出这味香料功效;而你们二位主要负责的则是白案,一旦蒸煮之后这香料的功效可就十足十的发挥出来了。”

    “原来如此!”

    杜少吟恍然大悟一般点点头并承诺一定全力准备晚膳,如此这御膳官方才满意的离去。

    “胖魁,起来了,准备晚膳了!”

    “好嘛,我这就来。”

    胖魁不情愿的伸出手想要去触碰香料却被杜少吟给制止了。

    “我怀疑这香料有问题!”

第一百九十八章 心念动摇

    “有什么问题?”

    豫王问向白芷蕊,在这么一个全部都是男人的风波城,有白芷蕊这般绝色女子出现,毫无疑问会引起所有人的注意,毕竟这些将士都是些血气方刚的铮铮男儿。白芷蕊所过之处,没有人能不被她所吸引,唯独豫王是例外。

    “民女不知,民女这番前来也是父亲授意的,父亲还让民女带来一些关于京城的消息。”

    “你方才说京城如今是封锁了消息,那么你的消息又是从何而来呢?”

    “大将军,这世间对消息最为敏感的就是商人了。白家在全国都开有药坊,为了保证贸易,白家都是留了后路的,就算京城已经不准随意的出入了,可白家依旧有能力获取到一定的消息,就如同今日芷蕊带来的消息一样。”

    “可有书信?”

    “回大将军,物证是万万不可有的,一旦被人发现那可是会为白家带来灾祸的。消息全在芷蕊的脑子里。”

    白芷蕊用手指戳了戳自己的脑袋,那一对白瞳一眨不眨的盯着豫王,被这么一双眼看久了,就算是有这盛世美貌,还是会觉得有些别扭的。

    “大将军,芷蕊带来的所有草药尽可以全部拿去,但是真正重要的在于芷蕊带来的消息。皇城中,在庆典当日出现了军队闯入皇宫的事,隔日京城就开始戒严,寻常人等都不可随意出入,从皇城中放出来的消息是梁帝染疾。父亲在得到消息之时也已经是庆典的五日之后,父亲特意询问了白石夫子的情况,可是家丁表示只见夫子进入皇宫便再未得到任何消息。”

    白芷蕊的话正好同目前豫王心中的疑虑相互契合:即便是京城出现异常,青山书院是在京城之外的,按理说白石夫子一旦得到消息一定会尽快通知自己的,既然到目前都没有任何消息传来,那只能说是白石夫子进入皇城之后受到了控制。也正是基于这一点的考虑,豫王才会让沈铭三人尽快返回书院去查探究竟。

    “白姑娘辛苦了,从安南来到风波城,这路程可不算短,若姑娘不嫌弃,还请在风波城多歇息些时日。”

    “就算是大将军不说,民女也会提出来的。三国开战,死伤无算,民女毕竟也是出身医药世家,救死扶伤一直都是医家祖训。”

    当白芷蕊走出豫王的指挥部时迎面就遇见了欧鹭洋,后者没有发出任何的声响,但是白芷蕊将路让开并朝着欧鹭洋作揖。欧鹭洋见到这一对白瞳也是惊诧莫名,可白芷蕊不过是一笑而过。

    “芷蕊!”

    一见到白芷蕊出现,最先反应的就是段朗,他急吼吼的跑上前去关切的问道:“芷蕊,这一路上你也辛苦了,晚上我带你吃点好吃的!”

    “你比上回

    可是活泼了不少了,不过宣大哥还是一如既往的沉稳。”

    看着白芷蕊转向自己,宣韶宁对于她的感知能力也是不由得惊叹。

    “芷蕊,你如何知道我也在?我完全没有说话啊!”

    “不仅是你,我还知道除了你们俩,另外还有三个人,其中一个就是绯颜姐姐,一名男子,最后还有一人同我算是同行。”

    “天哪!芷蕊,你如何判断的这么准确?”

    在白芷蕊面前,段朗已经变成了一个傻子,不论她做出什么事儿,在他看来都颇为惊喜。

    “我天生眼盲,但是我的其他感知是很灵敏的。感知你们主要靠的就是嗅觉。宣大哥和绯颜姐姐身上的气味,自从上回见过你们之后我就记住了。还有一人身上混杂着女子的水粉和草药,我猜就是军医,至于最后一人是男子,完全是因为他身上的男子汉味道。”

    噗嗤!所有人都笑出声来,唯独霍青很是尴尬的闻闻自己的身体,这是有多浓的汗味儿?

    白芷蕊朝着霍青抛去了一个明媚的笑容,足以治愈他所有的尴尬,可是随后白芷蕊在面对胭脂时,两人的情况就有些不同了。一旁的人只以为白芷蕊朝着胭脂笑了,毕竟第一次见面,可只有胭脂自己知道白芷蕊似乎能够看穿她的心思,对胭脂而言,白芷蕊对自己的威胁远远超过了尹离。

    “芷蕊,洛遥?”

    “宣大哥,姐姐时不时的也会提起你,倒是你,这么久的时间了,竟然连一封信都没有,虽说战斗很激烈,可如今你们也算是打了胜仗,却也没见你写一份书信给姐姐。”

    被白芷蕊这么一提,宣韶宁脸红到了脖子根,尤其是在面对其他人的眼神的时候更是羞愧不已。虽说历来女子都矜持,可惜的是宣韶宁从来不是一个对于感情直接而主动的人,即便是心里对白洛遥有着几分的思念,可就是不会付诸于行动。白芷蕊说的没错,自己也不是没有想到过,只是没有去做而已。

    胭脂此时是愈发的对白芷蕊没有好感了,不仅一开始就对自己产生了威胁而且竟然还带着一个情敌姐姐来!再看宣韶宁那扭捏的表情,可想而知白芷蕊说的没错。

    “还好没有行动,既然都不主动写信了不就说明对她没有兴趣么?竟然还腆着脸来主动要求,梁朝的这些大家闺秀都是这般作态的么?一点女孩儿的矜持都没有!”胭脂已然将白家姐妹当做了自己的对手。

    阿嚏!阿嚏!阿嚏!

    云萱一连打了三个喷嚏,一旁的雪环赶紧递上一杯温水,关切的询问道:“公主啊,要不奴婢去准备一些姜汤来?”

    “不用了,都已经是开春了,还吃什么姜汤啊。

    “公主可得保重自己的身子,这你不心疼,可是有人会心疼的。”

    “你说什么呢?”

    “公主,您可就别装了!言校尉若是见到公主身子有恙,可不得心疼啊?如今言校尉已经是皇上和襄王殿下眼前的红人,奴婢可听说日后重整御林卫的时候,言校尉是指挥使的最佳人选呢!”

    “那又如何?你什么时候也开始关注前朝的事儿来了?”

    “还不都是因为公主嘛?言校尉当初舍命救公主已经传为美谈,他毕竟也是前京兆尹的公子,论身份地位同公主也是可以匹配的,这一旦能成为御林卫指挥使,那可就......”

    “好啦!他的确是我的救命恩人,他也是宫变之中的功臣,可是这并不是说我对他会有男女的那种情感。我们之间更多的是......是同伴的关系。”

    “什么?公主不会还对宣校尉念念不忘吧?”

    一提起宣韶宁,云萱公主明显的变得紧张起来,她转过头去不看雪环,可是雪环却十分清楚云萱公主的心思。

    “公主,恕奴婢多嘴。宣校尉也是一颗大有前途的将星,可是他毕竟身处前线,这自身的危险不说,更重要的是他没有办法陪伴在公主身边。就拿宫变来说,在生死危机的关头,救出公主的不是他;在公主身子不适的时候,能够嘘寒问暖的依旧不是他;就连书信都从未给公主写过。”

    “他有写过啊!我都收到了!”

    “公主啊,那封信是宣校尉写给谁的?又是谁带进宫来的?书信中可有提到公主么?倒是言校尉,处处为公主考虑,甚至不惜牺牲自己去救公主。若是我啊,我一定选......”

    “选什么?”

    面对云萱公主的目光,雪环只好乖乖闭嘴。

    “今日我不去云雀台了。”

    “啊?公主,这可是您同言校尉约好的日子,这么爽约会不会不太好啊?”

    “就说我身子不适,改日再说吧。”

    “奴婢遵命。”

    当雪环到达云雀台的时候,言柯冉已经等候着的了。雪环连忙跑过去请安,言柯冉微笑着扶起了雪环,接着就朝着后头看去,却没有看见最想见的那个人。

    眼见言柯冉眼中露出失望,雪环心中不忍便将云萱公主身子不适当做借口说了。言柯冉很是体恤,点点头,然后将一大一小两个盒子交给了雪环。

    “大的是言某送给公主的,这个小的还请雪环姑娘能收下。”

    “这如何使的?”

    “雪环姑娘为言某出力不少,言某心中都是记得的,一份薄礼还希望姑娘笑纳。”

第一百九十九章 暗织罗网

    “今日依旧没有早朝啊!”

    “可不是呢,已经是十多日不见皇上了,就听说龙体欠安,一律的朝本都交给了尚书省,由蔡相全权处理。”

    “陵王作乱,三品以上大臣被屠杀殆尽,如今啊,这朝堂之上的众人也是心思各异、人心惶惶了。”

    “你么别再嚼舌根了,当心把自己都牵连进去!”

    肖默言从一种同僚身边走过,能够感受到他们投来的目光,也听见了他们的议论。这连日来的事情,肖默言也是清楚的,陵王作乱是全京城共知的事情,大臣被杀、皇上被气得不能上朝、谋逆案正在审理之中......

    肖默言是值得庆幸的,父亲肖衍身为工部侍郎正三品的官衔,按例是要在庆典当日进入乾元宫的,可是偏偏在庆典几日前肖衍一病不起,根本无法下地,梁帝这才免了他入宫的安排。当时不少人都觉得如此重要的日子肖衍竟然不参加根本就是一大遗憾,可到头来众人们才明白福祸真的是转瞬就变。

    一边走一边想着,肖默言已经走到了工部官署的大门口了,一抬头撞见了江维桢。

    “默言,你若是再低着头多走几步,迎接你的可就是这石柱了。”

    江维桢原本想要说笑一番来调节一下气氛,却不料,肖默言竟然没有理解到他的一番苦心。

    “哦,是啊,若不是江大哥提醒,我还真的没有注意到呢!”江维桢毕竟年长肖默言几岁,为表示敬意,他们一直这么称呼江维桢;而江维桢为了拉近同这些青山书院学子的距离,也以他们的名来称呼。

    “默言,这下朝了若是无事,不如一同外出喝两杯?”

    “江大哥这么相邀,我却之不恭了!我们不如就去冷月斋吧,说起来也是好些日子没有去了。”

    “正好!”

    “真好!”肖默言往喉咙里灌了一壶酒之后,整个人终于是放开了不少,没有了在官署之中的那份拘谨,说气话来也就恢复到了原先口无遮拦的状态了。“只有在你这儿才能最放松!”

    “怎么,在家都不放松了?”戚婉彤重新换上一户清酒“你如今也是有官衔在身,可不能在我这儿喝的酩酊大醉的,不然出了事,我可脱不了干系。”

    “人人都害怕牵扯干系,婉彤你也不例外了?”

    “我可是小本生意,哪里能和你们这些朝臣相比?我手下还有这么多人要养的!”

    肖默言从桌上抓起一壶酒又开始往嘴里灌,直到狠狠打了一个饱嗝之后方才停下,脸颊微红的看着戚婉彤和江维桢。

    “你们两个一定是知道一些消息了,你们不问问我么?”

    “问你什么?问你为何这般的闷闷不乐,借酒浇愁?”

    “庆典当日进入乾元宫的共有三十二位三品以上大臣,除了我爹,其他人都在了,可是真正活着从乾元宫出来的不过只有六人!究其原因,陵王谋逆,如今他已经下狱,三法司正在联合会审这谋逆案中的同党,不少人都想到了我爹!”

    “令尊是因为卧病在床,这是朝臣们都知道的事情,有谁会因为这样的事儿而怀疑你们父子?”

    “江大哥啊,你也在官场几年了,你难道还没有摸清朝堂的路数么?只要是有心人加以利用,我爹很有可能就被会列入同党范围,那时我们肖家可就麻烦了!”

    “谋逆案审了十多日了,可是有什么进展呢?你们只要同陵王没有往来,皇上自然是没有理由怀疑你们的忠心的。”

    “婉彤啊,我已经听说朝中有不少的朝臣都因为周训良的口供而被抓,其中有一些人甚至被活活拷打致死!我便担心届时会有人找我们肖家的麻烦。”

    “谋逆案彻查这是历来的规矩,每一次都是牵连甚广,史书上已经记载过数次此类的争权夺势。再看看皇上的性子,他从来就是不能容忍身边人作乱的,这一回谋逆闹得这么大,皇上已经下令彻查,不能放过一个同党,已经有不少昔日的同僚成为了牺牲品。”

    “在我看来未必是牺牲品,那些已经下狱的我也有所耳闻,从他们的过往来看,更多的不过是曾经依附于陵王的人而已,所以我认为这是有人在借查案之名行党同伐异之实!”

    对于江维桢的言论,戚婉彤和肖默言都是吃惊不小。能有实力这么做的,怀有政治目的必须这么做的,放眼朝堂之中还能有几人?

    “你这么说倒也不无道理。这些日子京城全面封锁,外人进不来,京城的人也出不去,虽然对外宣称是要保证京城的安全,可是在我看来不过是想要封锁消息!这么看来想要封锁的究竟清洗异己的消息!”

    “你这么说我倒是想起来了,之前可心不是一直在京城和书院两地跑么?这些日子你可曾见过她了?”

    “自从四月初四之后便再也没有见过可心了,我曾经派人去找,她平日里常去的地儿都找遍了,依旧没有下落。我猜测是可惜在庆典之前便离开了京城,之后她想要回来却遭到了阻拦。”

    肖默言在这些千丝万缕的事情之后恍惚的意识到了什么,可是那闪光点比流星还要短暂,须臾之间出现、须臾之间消失,根本等不到肖默言出手去捕捉。

    “消失的不仅仅是可心,还有柯冉!”肖默言对着两人脱口而出。

    呼!言柯冉深深呼出一口气,天

    天连轴转他就算是年富力强此刻也是不得不露出疲惫的神情了。御林卫被杀的被杀,侥幸活下来的悉数都被当做陵王的同党下狱,眼巴前的御林卫只剩下言柯冉一人。父亲被杀,他还需要料理后事,可襄王又十分的器重他,将重建御林卫全权交给他来处理。每天都是府邸和皇宫两地跑,时不时还要挤出时间去云雀台见一见云萱公主,虽然云萱公主再也没有出现。

    重建御林卫如此大事,仅凭言柯冉一人怎么能行?在襄王的授意下,沈千汲和澹台文沽一同帮助言柯冉筹谋。有了这一文一武的两人帮忙,事情进展起来果然是顺利不少。这一来二去的,言柯冉也就同二人混的熟了。

    这一日正巧是言柯冉当值,巡视完后宫正准备离开皇宫的时候听见了清芷宫中传来纷乱的脚步声,出于责任,言柯冉立刻前去查看。到了清芷宫门外,却见内侍和宫女们在慌慌张张的跑进跑出。

    眼见一名内侍急吼吼的朝着前朝的方向跑去,言柯冉出手拦住了此人,一见是襄王面前的红人,内侍急忙行礼。

    “免礼!这清芷宫内发生何事了?”

    “回言校尉的话,是皇上他突然晕倒了,奴才这正急着去请御医呢!”

    “如何晕倒的?皇上前些日子不是还好好的么?”

    “这奴才就不知道了!”

    言柯冉从怀中取出一袋银子塞进了内侍的衣袖之中,“你尽管说,我一定会替你保密的,我毕竟是现在御林卫的统帅,就算你不说,我也能从别人那里知道。”

    内侍吓得都不敢抬头,只好如实说道:“皇上这几日都会来清芷宫,因为龙体一直欠安,便是让贵妃娘娘调理来着,今日皇上在用完午膳之后就突然晕倒了。奴才也就知道这些了,还请言校尉高抬贵手!”

    “行了,你赶紧去请御医吧,不要耽误了诊治!”

    言柯冉最后再看了看清芷宫,他还是控制住自己的脚步,转身对手下说道:“你们接下去的日子多多留心清芷宫的动静,有消息立刻汇报给我!”随后大踏步出宫去了。

    拐过几条宫巷之后,言柯冉还是想再去云雀台看上一眼,即便他知道自己此去也是无功而返的,但是在心底里依旧保留着最后的那一星点期望。

    从清芷宫绕道云雀台是一段不短的路程,此时的言柯冉是孤身一人,他知道有一条小路可以节省一大半的时间,于是脚下就朝着近路走去。

    这条近路是一条更为狭窄的宫巷,之所以冷僻是因为它穿过一些废弃的宫殿,这其中就包括了御膳房后院中的废弃院子,这些地方本就是人迹罕至,言柯冉压根没有打算遇到任何人,更别提是熟人了。

第二百章 棋下后手

    很多事往往发生于不经意间,言柯冉大踏步走着,在经过御膳房后院的时候听见了的声音,细细倾听很是像人说话的声音。这种地方,这个时候,谁会在交谈?言柯冉放慢了脚步,开始追着声音而去,竖起耳朵倾听。

    “你怀疑什么?那种香料有什么问题?”

    “我也不知道,只是直觉告诉我这些香料不简单。御膳房要求我们每日制作的点心之中都添加香料,这不是很奇怪么?”

    “我一开始也就发现了,按照咱们梁人的习俗哪有在糕点之中添加异域香料的?可是后来我尝尝味道,发现有了这味香料之后,糕点真的变得更加好吃了!”

    “什么?胖魁你怎么去吃了!”

    “我是偷偷吃的,没有让人发现!”

    “被人发现还在于其次,万一......万一那香料真有什么问题,你怎么办?”

    “我掌勺也有三十年了,有了尹离时不时的介绍,一些食材的药性和毒性我也是有点知晓的。那种香料确实是我头一回见到,但不能否认的是它起到了锦上添花的作用。我曾经趁人不在时候自己尝试了一下,做了一份没有添加香料的和添加香料的糕点,这口感是有明显区别的。你想啊,皇上是什么人啊?那可是品尝尽了天下美味的人,他那嘴一定能很快就区分出来的。”

    “但是御膳房的用意在何处呢?他们完全可以不告诉我们皇上对于这种香料的喜爱的,毕竟我们越是得皇上喜欢,对于他们尤其是御膳官来说越是不利啊。”

    “你说的这一层我是完全没有想到的,之前只知道怎么把点心做得足够好吃,这其中还有这么深的水呢?”

    “哎,胖魁,我也是进入官场一年稍微有些体会的,也没有强过你多少。只是我总是认为这香料有问题,可是苦于我们被困在皇城里出不去,我无从查清这香料的具体出处。”

    “我可以帮你!”

    破烂的院门被推开了,哗啦一声响着实下怀了杜少吟和胖魁,这个地儿是他们费劲心思找到的可以自由说话的去处,完全没有料到这才几天的工夫就有人找上门来了。可是待那人进入之后,俩人立刻一改之前的惊惧变成了惊喜。

    “柯冉?”

    “柯冉!”

    言柯冉大步流星的走到了两人的面前,感慨万千的看着杜少吟,千言万语也就化成了一个热烈的拥抱。言柯冉伸展出双臂将两人拥入怀中,三人好生庆幸了一番。

    “你们俩怎么会在这里?”

    “一言难尽,我只能是长话短说了。之前皇室庆典,皇上点名要胖魁入宫制作白案,我担心胖魁也陪着他一起来了。这不,自从我们进

    宫之后,庆典都已经过去这么多日子了,可是皇上就是没有放我们出宫的意思。”

    胖魁头就跟捣蒜似的,一边点着,一边拉着言柯冉求道:“柯冉,我之前就听说你已经是御林卫的校尉了,你看能帮帮我们嘛,胖魁我真的不想待在宫里了,我想回书院去!”

    言柯冉看着这不惑年纪的胖魁竟然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哀求自己,实在是于心不忍,立刻安慰道:“宣你们进宫的是皇上,那么放你们出宫也必须有皇上的口谕,这点我实在是帮不上忙,我毕竟只是一名校尉,但是胖魁,我向你保证,我一定去找找路子。”

    “柯冉,谢谢你啊!”

    言柯冉这会子实在是有些哭笑不得了,面对着孩子一般刷脾气的胖魁,他只能是一个劲的安慰并拍着胸脯保证一定尽力。

    “柯冉,我有一事要问你,我希望你能和我说实话。你是御林卫,宫中发生的事儿你不会不知道的。”

    当杜少吟提出这么问题的时候,言柯冉就已经猜到了他想问的事儿。眼下襄王是他的上司,可眼前更是自己七年的同窗,言柯冉犹豫一会儿之后还是决定说实话。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从你的问话中我也知道你们到如今都被蒙在鼓里。答应我,我告诉你们的一定只能留在心里,回去之后继续保持原来的样子,不可以让人看出破绽。”

    再得到杜少吟和胖魁的点头答应之后,言柯冉方才将庆典当日的事情简单扼要的说了一遍,这其中自然是隐去了他救了公主,接着又被襄王许以重任的事儿。

    杜少吟脸色凝重,胖魁的一张嘴已经成为一个圆。他们的表现早在言柯冉的意料之中,此时的他也根本无法将这俩人同权力的大局联系在一起,在他看来他们不过是厨子而已,自己还是帮的上忙的。

    “记住,千万不要外露,还有,你们早些回御膳房去,这地方我既然来得,其他人也会来得,若是被别人听见你们私下议论可是要掉脑袋的!”

    “柯冉,我还有一件事想请你帮忙!”

    杜少吟眼神炽热的盯着言柯冉,这一幕直到言柯冉抵达云雀台的时候还在脑袋里回荡。可是 看着空空荡荡的云雀台,言柯冉心中的失落就掩盖住了疑惑。

    “她还是没有来,她还是没有来。已经是第十三天了,上回见过之后整整十三天了,她是遇到什么事儿了么?抑或是之前受到惊吓身子有恙了?不管是什么原因,至少让我知道一下你的近况啊,云萱!”

    言柯冉都快要喊出来了,他用手击打着石头栏杆,想要将一切思念化作拳头发泄完。心底依旧不肯放弃,言柯冉待在云雀台直到日落,直到他确信她不会再出现为止。

    踏上归途的言柯冉是难过和失落的,唯一能读懂他的估计也就只有夕阳了。夕阳在他的身后拉长出一道长长窄窄的人影,余晖倾洒在他的肩膀上,算是对他的一种安慰。

    对于言柯冉而言不过是儿女情长,可是对于清芷宫中人来说,这一个下午可是徘徊在生死边缘。当梁帝悠悠醒转的时候,所有人终于松出一口气来,他们知道自己的脑袋暂时是保住了。

    “各位太医也是辛苦了,你们暂且回去吧。”

    “是,臣等告退!”

    几位御医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缓缓退出了清芷宫,杜贵妃立刻命人去煎药,然后转头来到梁帝的榻前,心有余悸的说道:“皇上,您可得保重龙体,好生将养着,不然臣妾.......”

    “让你担心了”梁帝脸色如常,可是说话就是有气无力,说上两句就有些喘不上气来,“朕真的是老了,这身子骨也是一日不如一日了。”

    “皇上,您就别说话了,多多休息,肚子饿么?臣妾这就去做您爱吃的点心。”

    “你有心了,今日只怕你是辛苦了,你也休息一会儿吧。”

    梁帝刚说完肚子就咕噜噜叫了一声,杜贵妃终于是笑了,她笑着对梁帝说道:“皇上啊,您的五脏庙可是说出实话了,臣妾这就去做,皇上稍后片刻。”

    梁帝动了动嘴唇,话最终还是咽下去没有说,只是点点头。

    制作糕点可是杜贵妃的强项,不消多时,两份糕点就出锅了,杜贵妃立刻端着一路小跑来到梁帝面前,同时还命人准备好一壶茶汤。

    看着杜贵妃忙前忙后的,梁帝心中百感交集,他拉着杜贵妃的手说道:“这么多年来,是朕亏待你了!”

    “皇上,何来此番说辞?臣妾能伺候在皇上身边本就是臣妾的福分,皇上对臣妾已经够好了,如今臣妾都已经是贵妃了,这些尊荣都是拜皇上所赐啊!”

    “芙儿啊,你和老四一样,都是这般不争不抢,善解人心又心地善良,朕能有你们母子,朕很知足。”

    “皇上,不要多说了,先吃东西吧!”

    杜贵妃将糕点送入梁帝的嘴中,虽然看在杜贵妃的面上,梁帝最后还是咽下了,可是面对第二块送上来的糕点,梁帝还是别过头去了。不是他口是心非,虽然他这么多年一直都是这么做的,但是此时他真的觉得糕点寡然无味,脑子里想的都是胖魁的手艺。

    “如何?不合口味么?”

    “你这份心就足够了,朕嘴里有些无味,现在朕就是想和你说说话。”

    “皇上要说什么,臣妾一定陪着皇上。”

    “朕想说的是皇位继承人。”

第二百零一章 初显端倪

    “母妃,父皇的身子可还好?”

    襄王给敬佳皇贵妃斟满了茶水,随着雾气氤氲,襄王的脸变得若隐若现,即便是生母敬佳皇贵妃都有些看不清自己的儿子了。

    敬佳皇贵妃伸手扇了扇雾气,对襄王说道:“今日皇上在清芷宫晕倒了,惊动了半个皇城,一众太医都赶去医治了。听说这会子是恢复神智了,由杜贵妃在照顾着。”

    “母妃,接下去的一些时日,还是让父皇待在清芷宫吧。您也是操劳半生了,趁现在也好生休养休养。”

    “能有你这个儿子,母妃也是不枉此生了。至于你父皇想要去哪里可不是我能管得了的,倒是你,既要管理朝政还得关注战事,可得保重身子。”

    “儿子谨遵母妃教导。”

    “你都进宫了,第一时间就该去清芷宫请安的,时辰还早,你早些去吧,别叫你父皇久等了。”

    “父皇等的恐怕不是儿臣吧?不过,母妃说的是,是该去见见父皇了。”

    “皇上,国本之事,臣妾不懂。若是皇上对这些点心不满意,那臣妾再去做一些别的来,还请皇上稍等。”

    杜贵妃甫一转身就感觉自己的手腕被人给握住了,梁帝已经是使出了十足的力气,因此他记得满脸通红。杜贵妃只能扶住梁帝,同时送上一盏茶汤。

    “皇上,您这是怎么了?”

    “芙儿,立储之事万不可再拖延了!朕已经是有心无力,为了朕也为了大梁,芙儿,朕需要你的帮助!”

    “皇上尽管开口,臣妾一定尽全力完成。”

    “此事需要三个人,我把他们的名字告诉你,你一定要帮朕让他们进宫!”

    梁帝伏在杜贵妃的耳旁报出了三个名字,杜贵妃的神色已经从疑惑变成了震惊,她想要出言询问,可是宫殿外传来了内侍的声音。

    “襄王殿下驾到!”

    寝殿的门被推开,襄王走进殿内行礼道:“儿臣参见父皇、参见杜贵妃!”

    梁帝挥手示意杜贵妃退下,自己平躺在床上,说道:“起来吧,朝政这些日子都是你代劳,也算是一种磨练了。东南可有战报传来?”

    “回禀父皇,儿臣不过是协理朝政,还是待父皇身子康健之后重新执掌朝政,至于东南战报已于数日前传至京城,儿臣一直没有呈给父皇还是顾忌了父皇的身子。”

    “如何?又是战败了么?”

    梁帝已经转过身子,开始盯着襄王,他不相信豫王会一而再再而三的战败。

    “是的,从战报来看,我军主动出击攻打下唐军营,原本战况还是有利于我军的,但是却遭遇了赶来援助的西凉骑兵,于是我军便腹背受敌,突围未成。”

    “那......那老四怎么样了?”

    梁帝的关切溢于言表,他的每一次表情的变化都被襄王看在眼里。襄王不动声色继续说道:“我军伤亡惨重,目前没有四哥的消息,儿臣

    已经要求前军尽力寻找。”

    梁帝的手臂再也支撑不住自己的身子了,手上一滑,整个人摔倒在床榻上。五十多年来,梁帝从未像现在这般的想念豫王,他非常需要豫王就在身边,可如今竟然传来豫王生死未卜的消息,怎么能不让梁帝绝望和哀痛。

    见到梁帝这番模样,襄王也不上前安慰,照旧站在大殿之中对着梁帝说道:“父皇不用担心,四哥吉人自有天相,他不会有事的。”

    “传朕旨意,立刻派专人前往寻找豫王的下落,朕要他活着回来!”

    梁帝的这个决定正中襄王下怀,他答应道:“父皇放心,儿臣这就去办!还请父皇放心!”

    梁帝还想说些什么,可是襄王已经不打算再听了,他直接走出了寝殿,头也不回的朝着前朝而去。

    言府

    自从言狄在庆典之日遇难之后,王夫人便病倒了,病势时好时坏的。言柯冉负有大任,也不能日日陪伴在母亲身旁,只能在回府之后多多陪伴,今日王夫人病情有所好转,不但是胃口好,而且还能在儿子的陪伴下小小散步一会。送母亲回房休息之后,言柯冉才能着手处理府邸的事情。

    京兆尹的位置已经由襄王另行指派人代为管理,言柯冉要处理的便是府中的事务,虽然比不得朝政事务但是事无巨细的诸多事情还是颇为令言柯冉费神的。

    “少爷,这几日肖公子来找过几次。”

    待一应事情办理得差不多了,家老准备离开时记起了肖默言曾经多次来访,便将此事说与言柯冉。

    “默言?他可说找我有何事?”

    “那倒没有。”

    “好了,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待家老离开,言柯冉终于将一直藏于袖中的小瓷瓶拿出来。瓷瓶本身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里面的东西。在白日遇见杜少吟之后,他请自己帮忙查探这香料的来历,特意从御膳房中偷出了一部分,并一再嘱咐万不可服用。

    言柯冉拔下瓶塞,能闻见淡淡的香味,虽然自己从来不下厨,但是中觉得这不过是其他国家进贡的一些特殊香料而已,为何杜少吟对此这么上心?可是眼下能找谁人帮忙呢?平日里几乎没有同厨子交往的,这一时半会的实在是想不出不暴露自己身份又能查出香料来历的办法。

    犹豫间,言柯冉想起家老说的话了。“默言!他既然有事找我,那不妨就让他来帮忙!他三教九流的人都会接触,一定有办法找到识别这种香料的人!”

    就这么定了!言柯冉在隔日一早便让家老去肖府送口信,约肖默言在冷月斋见面。

    “柯冉?前些日子,默言还说你已经失踪了,哪曾想你竟然主动找上门来了!”

    戚婉彤对于言柯冉主动来冷月斋还是有些意外的,毕竟在同窗之中他算是来冷月斋最少的人了。一边将其带至顶楼的雅间,一边命人前去请肖默言。

    “不必了,我来之前已经让家老去给默言传

    口信了,我相信他很快就到了。”

    言柯冉甫一落座,戚婉彤还没来得及给他斟茶,楼梯口就传来了焦急的跑步声,声音越来越响,直到雅间的门口方才停止。

    “柯冉!这些日子你死哪里去了?一直得不到你的消息,我以为你也殉国了呢!”

    此话一出,言柯冉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戚婉彤忍不住扶额,对着肖默言就责怪道:“你也是混迹官场的人,这人和人之间的差距就是这么大,瞧你说的都是什么话!”

    肖默言自知失言,不过他也不打算道歉,毕竟从书院开始这么多年来,自己就是一直和言柯冉抬杠的,这习惯他一直保留着,可是他不知道的是言柯冉已经不是当初的言柯冉了。

    “柯冉,你今日找我一定是有事吧?”

    “我若是没事就找你,岂不是又该遭你训斥了?”

    “说的也是!”

    戚婉彤将茶盏用力拍在肖默言身前,溅出的茶汤都洒在了肖默言的衣袖上。

    “默言,婉彤,京城发生的事儿我想你们一定已经知道了,这些日子我忙于处理皇宫的事务,其中涉及的一些事儿暂时还不能和你们明说。今日我找你们来是有一事相求,确切的说是少吟拜托给我的。”

    “少吟?他不是在书院里跟着胖魁在学习厨艺么?这家伙也真是的,辛辛苦苦考上了功名最后为了厨艺这么说不要就不要了!夫子也没有好好训训他?”

    “夫子从来不认为做官是唯一出路,厨子怎么了?厨子也是一门手艺,你怎知少吟不能凭借手艺安身立命、治国平天下!”

    戚婉彤对于肖默言的言论颇为反感,打心底里她是支持杜少吟去追求自己兴趣所在,身在野未必就不能报效国家。

    “少吟的选择是他自己做的,他不后悔,我们也不能说些什么。但是这不是今日的重点,重点在于这个!”

    言柯冉将瓷瓶摆在了茶几之上,他顺手拔下瓶塞,将香料倒了一些出来以便于两人能看得更清楚。

    “这是什么?”

    “这是少吟从御膳房中带出来的香料,据说是产自异域,这香料颇得皇上喜爱,每日的菜肴之中都要加入。”

    “少吟在御膳房?”

    面对着肖默言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精神,言柯冉只好将杜少吟和胖魁被梁帝征兆入宫制作糕点,自己是如何机缘巧合的遇到他们俩的事情解释了一遍。

    “原来如此,那......少吟是想查些什么?”

    “我不太清楚,其实少吟自己也不太清楚。”

    “不太清楚?这算什么事儿啊?”

    “默言,你先听我把话说完!”言柯冉指着这香料说道:“御膳房要求少吟和胖魁在每日的糕点中都加入这香料,说是皇上特别的喜爱。但是白案制作在我们大梁几乎没有添加异域香料的做法,少吟起了疑心。”

    “难不成,你们怀疑有人打算用这香料毒害皇上?”

第二百零二章 嫌隙日深

    “宣大哥?宣大哥!”

    “啊?”

    “这刚打了胜仗久开始魂不守舍了?万一敌人再次来袭可如何是好?宣大哥你可是大将军颇为倚重的人,凡事还是得拿出十二分的精神来!”

    胭脂说话的语气和内容同以往判若两人,若不是宣韶宁亲眼见到胭脂站在自己面前说话,他是真的不相信胭脂会说出这种话了。

    “胭脂,你这是怎么了?”

    “我没什么啊,我不过是提醒你一下而已。”

    “对于敌人啊,我一定是保持着足够的警惕的,这点你放心!”

    “这点我是放心的,不过你的其他事儿可就难说了。”

    “什么事儿啊?”

    “少装蒜了,自己做了啥自己不知道!”

    看着胭脂莫名其妙的走开,宣韶宁实在是弄不懂胭脂这些日子究竟是怎么了,对待自己态度出现了这么明显的变化。

    “女人心海底针,真是想不透啊!”

    这话可不是宣少宁说的,目前他没有这胆量在胭脂还没有走远就这么说话。说话的可是张涵山,他带着微微笑容走到宣少宁身边,开口之前同样朝着胭脂离去的方向看了看。

    “你这年纪想不透也是正常的,日后你自然就会明白了。”

    “这么说来,张将军是有经验了?”

    “经验你要说有那还真的是有一点,毕竟我比你多活了这么些年,这些饭也不能白吃。”

    “那还请张将军拆解一二。”

    “打战你可以找我拆解一二,这女人你可就找错人了!”

    “既然如此,那么我还真有除了女人以外的事儿想请教张将军。”

    “哦?但说无妨!”

    “张将军可知道青山书院?”

    “青山书院这么出名,我怎么能不知道呢?多少学子都因为能进入青山书院为荣,可惜了啊,我天资愚钝、后天又不够努力,没有机会进青山书院。”

    宣韶宁脸上出现了复杂的神情变化,不过他确信自己的表情没有被张涵山看见,于是继续说道:“大梁多少忠臣勇将并都是出自青山书院的,只要有报国之心,哪里都有自己用武之地。”

    “说得好!”

    张涵山两眼放光,鼓起掌来,对宣韶宁说道:“怪不得大将军如此器重你,大将军果然没有看错人!正巧了,大将军有事找你,特地让我来通知你一声。”

    什么?宣韶宁真的想骂人了,既然是大将军找自己,张涵山竟然还这么慢悠悠的同自己闲聊了这么久。更为气人的是,张涵山一点抱歉的意思都没有,反而对着宣韶宁笑。

    当宣韶宁气喘吁吁的跑到豫王面前的时候,刚想开口解释自己迟到的原因,豫王抢在他之前开口了。

    “刚刚收到父皇的诏书,命我即刻回京,我想你随我一同进京。”

    就是这么干脆利落,就是这

    么毫无废话,宣韶宁跟在豫王身边也有几年的时间了,即便是了解了豫王做事的风格,可是猝然听见就这么回京的消息,宣韶宁依旧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如何?不愿意?”

    “不是,末将不敢!末将只是认为此时大将军若是离开风波城......”

    “风波城城防就暂且交由沈将军全权处理。宣校尉!”

    “末将在!”

    “命你立刻着手着急两名护卫,明日随同我一起回京!”

    “末将遵命!”

    白芷蕊命令随从将运送来的药材悉数卸载在临时药房内,作为接手的人,胭脂虽然心里不乐意,可是看在大局的份儿上还是尽兴的清点药材,但是她就是不直接和白芷蕊说话。

    段朗一直陪在白芷蕊身边,不论她做什么他都会前去帮忙,毕竟白芷蕊眼睛有疾是人尽皆知的事儿,没有任何人委托,段朗自愿承担起辅助白芷蕊的责任。既然如此,那转达话的工作就落在了段朗身上。

    “铁石、断息一共十框,全部到货,至于品质我会在细细甄别。”

    胭脂对段朗说道,段朗打算回头对白芷蕊传达,不等段朗开口,白芷蕊说道:“不必再费心甄别,我们白家送来的药材都是上等品色。”

    “嘿,胭脂,芷蕊说......”

    “好啦,知道了!”

    胭脂虽然心里不服,可是面对无可挑剔的药材,她就算是想找茬也无处找去。胭脂抬头偷看白芷蕊一眼却不料她也在看着自己,当那一对白瞳盯着自己的时候,胭脂甚至有一种错觉,觉得眼前这个年轻貌美的瞎眼女子能够看穿自己的秘密,这也就是为何从第一次见到她,自己对她就颇有防范的心态。

    更让胭脂心里有了疙瘩的事儿便是从白芷蕊的口中得知原来还有一名女子和宣韶宁同窗数年,到了如今他对她还是念念不忘。自从白芷蕊出现在风波城,几乎所有男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她的身上,对于自己和凌绯颜便不再关注了。胭脂在心里告诉自己,并不是因为缺少关注才对白芷蕊没有好感的,但是女子的心性着实让她无法同白芷蕊和平共处。

    因为白芷蕊的到来而变得心绪起伏的还有一个人。霍青这几日脑海中始终萦绕着白芷蕊的容貌,从第一眼看见她,霍青便深陷在泥沼之中,不是无法自拔,是根本不打算自拔。原本与段朗有些疏远的他也是为了多看几眼白芷蕊而时不时去找段朗相聚,但是在于段朗交谈之中,他的眼神始终不曾离开白芷蕊。

    “白姑娘!”

    没有人知道喊出这一声已经让霍青付出了怎样的代价,这是他踌躇了多久、反复练习了多少次之后才敢喊出的一声。这一声甚至超越了沙场带给霍青的恐惧和未知,霍青等了好久终于等到白芷蕊一个人的时候。

    白芷蕊转身,她精准找到了霍青所站立的方位,笑靥之花在白芷蕊的脸上绽放。

    “是霍大哥吧?”

    “是我,是我,你都已经记住我的名字了?”

    “第一次遇见我就记住你了。你是宣大哥和段大哥的同窗,也就是我姐姐的同窗,我自然要认得啊。”

    好在白芷蕊看不见,霍青已经是笑得合不拢嘴了,他缓缓靠近几步,更加仔细端详白芷蕊。这份清冷、孤傲的人间绝色再一次深深震撼了霍青,美啊,真的是太美了。尤其是那一双白瞳,仿佛有洞穿天地的能量,更是能将人心映照的清楚明白。

    “白姑娘,我.......我有一件东西要给你。”

    “是吃的么?”

    “你又知道了?”

    “我听力不错,鼻子也很好呢!随着你走近,我已经闻到你身上的阵阵香味了。让我猜猜,是烤鸡么?”

    霍青将一直藏在背后的用荷叶包裹的一只烤鸡拿了出来,他发现自己在白芷蕊面前真的是一点秘密都藏不住。

    “是啊,这是我向厨子买来的一只荷叶鸡,这风波城条件有限,就想给你解解馋。”

    “谢谢你啊!我发现你们青山书院出来的人做事都是一个秉性!”

    “啊?”

    霍青着实是不明白白芷蕊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在夸自己么?反正一定不会是贬低青山书院的,在猜测女子的心思方面,霍青表现得比宣韶宁还要差劲。

    “是么?我们毕竟都是同窗啊!”

    “你知道么?今日段大哥也给我送了一只烤鸡,他说的话和你说的大同小异。我猜这两只烤鸡一定是出自同一位厨子的手,连味道闻着都这么相似。”

    霍青满脸的期待顿时化作了沮丧,他万万没想到段朗会和自己用了同一招,更为要命的是他抢先一步了,这种事,谁先做了谁就占据了有力位置,后头的那些不过是效仿者而已。没有新意的事儿在白芷蕊这种人看来一定是很无趣吧?

    “这样啊.......”

    “霍大哥,你的心意我收下了,你也是很用心了。我毕竟吃肉很少的,有了段大哥的烤鸡就足够了,你留着自己吃吧。”

    “哦,好,好”

    “霍大哥还有别的事儿么?”

    “没了,没了......”

    “那我就先走了,毕竟段大哥还在等我呢!”

    白芷蕊离去的那一刻,荷叶鸡也掉落在了地上,霍青满怀期待的开头收获的却是不无尴尬的结尾。自己比段朗输在哪里了?或许就是认识白芷蕊晚了一些吧?

    当霍青走上城头的时候,恰巧看见了豫王同宣韶宁、邢岗、谢羽四人四骑从风波城飞驰而出。

    一直站在城头的欧鹭洋看见霍青便大声朝着身边人说道:“大将军就是其中宣校尉啊,这回京也就只带他和他的手下人,青山书院果真是人才辈出!”

    这些话听在此刻的霍青耳朵里,说不出的讽刺和挖苦,他盯着宣韶宁远去的背影,双拳攥得都变得青紫。

第二百零三章 张良计破

    封闭了旬月的京城终于在月末的时候恢复了往常的人员流动,城门按照既定的时辰关闭和打开,百姓的生活一直没有受到多大的影响,因而这一些变化也并未引起人们的足够重视。

    对于皇城来说,这一日也是有一些动作,其中就包括了白石,在幽禁在乾元宫这么多日之后他终于重获自由。禁军统领陈元稹打开了殿门,毕恭毕敬的请白石离开,不管白石心里有如何的盘算和遗憾,这个时候他根本无力同禁军抗衡。

    “这些日子多有得罪,还请夫子勿怪!”

    陈元稹语气陈恳、态度真切,若不是白石而是换做他人定会认为此事陈元稹也不过是被迫而已。面对陈元稹的道歉和殷勤,白石并未做过多的言语,只是点头。

    一辆马车已经停靠在宫殿的侧门,没错,就是侧门。陈元稹给出的解释是正门杀气太重,之前的那一场杀戮已经让梁帝下旨彻底封闭乾元宫,因而侧门也是无奈之举。

    “皇上担心陵王谋逆的事儿传遍京城会对前方战事不利,这些日子是委屈夫子了。皇上龙体也恢复的差不多了,能够重新上朝了,便第一时间下令老奴护送夫子回青山书院。”

    “陈公公乃是禁军统领,从京城回书院不消半日,老夫实在受不起陈公公相送。还请陈公公就此留步,老夫回去也能安心一些。”

    “夫子说的哪里话来?是皇上下令老夫护送夫子的,夫子......”

    “陈公公,老夫还有一个不情之请。希望能将爱徒褚况之尸身带回书院。”

    “夫子爱徒如子,老奴也是心下惋惜,既然是夫子提出的,老奴自当勉力为之。不过谋逆案尚未完全结案,一些人证物证都需进一步搜集整理,随意调动案件之中的尸身,老奴......”

    “既然陈公公为难,那老夫自己找皇上去!”

    “哎,夫子!”陈元稹急忙拦住白石的去路,略一思衬之后立刻改口道:“既然夫子如此坚持,老奴自当全力帮衬。不过,从大理寺取出尸首还需费些周章,还请夫子能稍等。”

    “老夫随公公一同前去!”

    “那敢情好!”

    谋逆案中被杀的所有大臣的尸身都陈放在大理寺中临时开辟出来的陈尸间,时节虽然只是四月初春,可是为了防止尸身腐坏,梁帝特意命人在陈尸间内囤积大量的冰块。因而当褚况的尸身被取出的时候依旧是庆典当日临死前的模样。

    看着爱徒,白石感慨万千,他伸手触摸褚况的脸颊,已然是冰冷僵硬,在送上马车之前,白石最后看了一眼褚况胸口的伤口。

    “如此便多谢陈公公了。”

    “夫子哪里话?带爱徒尸身回去书院本也是人之常情,皇上特意嘱咐老奴一定要重重补偿夫子。”

    陈元稹说着用力拍了拍马车,白石何

    等的聪明,他立刻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就算是心里抗拒,可是对方搬出了梁帝,若是执意不从那就是抗旨。白石深深一鞠躬便回身上车,马车辚辚的朝着城门而去。

    当白石顺利离开皇城之时,襄王同蔡相完成一日的上书审查之后前往清芷宫给梁帝请安。自从上回梁帝晕倒,之后御膳房更是变着花样的给梁帝送来进补的食材,个个都是色香味俱全,使得清芷宫整日都弥漫着阵阵食物的芳香,馋的宫人们不住的咽口水。

    这要是换做别人,早已经是撑破肚皮,日涨三斤了,可是梁帝的食量却是一日少过一日。

    杜贵妃看着御膳房送来的十八道餐食无奈的摇摇头,对梁帝说道:“皇上,今日的午膳御膳房已经悉数送过来了,您多少吃一些?”

    “朕虽然感觉腹中空空,可是却没有什么吃的**了。”梁帝在杜贵妃的搀扶下勉强坐起来看着眼前的美食,咽了咽口水,“哪道是书院厨子做的啊?”

    杜贵妃指着其中六道点心说道:“皇上您看见那些都由青色骨瓷碟子盛放的点心了么?那些就是书院的厨子做的,御膳房特意用不同的碟子来区分开。皇上可是要尝尝?”

    “就来那个模样看着圆圆的,通体金黄的吧。”

    “是!”

    杜贵妃夹起一只汤圆模样的点心小心的送到梁帝的嘴边,看着梁帝吃进去,便介绍道:“这是御膳房今日提供的最新的点心,说是书院的厨子新研制出来的品种,外头都是糯米,里面填充了芗黄粉、豆沙瓤和珍珠茯苓膏,不但是一道点心,更是一味药材。”

    “嗯,有心了。”梁帝反复咀嚼了好一阵子终于将丸子给咽下去了。吃完东西的梁帝喘几口气,脸色都有些变化了,就如同吃这么一只丸子是耗费了多大的力气一样。

    杜贵妃急忙斟满一杯茶水给梁帝服下,梁帝便继续开始犯困,一沾上枕头边沉沉的睡去。

    杜贵妃转头来到宫外对一直守着的御膳房管事说道:“皇上已经尝过你们送来的膳食了,不过因为龙体欠安吃的不多,你可以回去复命了。”

    “是,娘娘,奴才告退。”

    看着管事离去,杜贵妃对身边人吩咐道:“御膳房这么多的膳食,皇上吃不完浪费了可惜,你们将那些点心都包好给绮罗院、章含宫都送一些去。”

    内侍们刚刚装好点心从侧门而出,襄王就已经从正门进入了清芷宫。

    “是襄王殿下来了!”

    “贵妃娘娘,不知父皇今日的身子可还好?”

    “皇上吃过御膳房送来的点心之后就睡下了,殿下来得不是时候,不如殿下还请先回去,待皇上醒转了,本宫派人去请殿下。”

    “何敢劳烦娘娘呢?今日既然来了,还是见一见父皇比较好!”

    襄王也不顾杜贵妃的劝阻

    ,我行我素的闯入了寝殿之内,眼见梁帝的确是安详的睡着。

    “殿下!”杜贵妃挡在卧榻之前对着襄王说道:“殿下是来请安的,这般叨扰可是对皇上休息不利,殿下难道连这都不懂么?若是传出去,大臣们该认为殿下行为不妥,有负皇上的嘱托!”

    “本宫日日为大梁操心,这份家国之心就是忠君爱父之心,看望过父皇之后就要继续回到前朝批阅奏章,娘娘你这番行为不异于阻拦皇子探视皇帝,本宫倒是要问问娘娘是何居心?”

    “本宫不过是一介女流,为的就是皇上的龙体康健,殿下不要妄加揣测!”

    “可娘娘不要忘了,娘娘可是还有一子呢,豫王正在前线作战,娘娘应该不想让自己的儿子分心吧?娘娘这般不让本宫探望父皇,莫不是你们母子想要里外私通篡权夺位!”

    “一个人越是缺什么才会越发的去表现什么,殿下这般出言污蔑,可想而知,真正想要篡权夺位的正是殿下自己!”

    襄王嘴角带着一抹冷笑,上前一步逼近杜贵妃,“就算是本宫,你又能奈我何?别说是你小小的清芷宫,就算是整座皇城都在本宫的掌控之中,你若是不想你宝贝儿子战死沙场,就乖乖的让开!本宫至少目前还能保证父皇、豫王和你的性命,要是再耽误本宫,那后果可就自负了!”

    杜贵妃身子微微的颤抖,她明白襄王说的没有错,她也已经看清襄王的尾巴终于是要露出来了,好在目前他还没有亮出自己的獠牙。杜贵妃看来看卧榻上的梁帝,无奈的转身离开了寝殿。

    襄王懒得瞅杜贵妃一眼,他走到梁帝的面前伸手就摇醒了梁帝。从睡梦之中醒过来的梁帝仅仅只能睁开眼看清来人,别的什么都做不了。

    “父皇,是儿臣来看你了。父皇啊,您执掌大梁也有三十一年了,父皇可记得儿臣的年纪?一定不记得了吧!儿臣今年已经二十五了,已经是一位年长的皇子了,如今您连皇孙都有了,您应该满足了。”

    襄王不顾梁帝不愿意,执意将梁帝的手从被窝中拔出来,一边抚摸一边无限温情的说道:“父皇啊,您在这世间的时日也不多了,这立储之事也该提上日程了,万一哪日您驾鹤西去,这大梁岂不是要一团乱了?为了家国计,儿臣决心主动挑起这份担子。”

    梁帝瞪大了眼睛,想要说些什么,可是嗓子眼根本发不出声音了,整个人只能艰难的蠕动着,嘴里发出呜呜呜的声响,整张脸憋得通红。

    “父皇,您还是歇息着吧。儿臣算算明日四哥就该回来了,届时儿臣一定会让父皇看一出好戏的。哦,对了,白石夫子儿臣已经派人送他回书院去了,这些文人也就是适合做做学问,政治还是交给儿臣来打理吧!”

    襄王甩开梁帝的手,大笑着离开寝殿,徒留梁帝在床榻上挣扎,因为挣扎太过用力,嘴角不住的流出了涎水。

第二百零四章 过河拆桥

    御膳房的点心送到绮罗院和章含宫的命运是迥然不同的:章含宫虽然收下了点心,但是当内侍一走就被敬佳皇贵妃下令给倒掉了;绮罗院不止是收下了点心,璎才人细细钻研了一阵子之后自己也做了一碟子点心让内侍们带回。

    面对着摆放在眼前的一碟只有三块的糕点,杜贵妃挥挥手让人悉数退下,她挑出中间的一块掰开,里面果然有一张小纸条,卷开一看上面只有两个字:龙枯。

    杜贵妃手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她起身来到了宫殿之外,后宫已经全盘在禁军的控制之下,自己是根本没有办法离开清芷宫了。

    “云祈啊,既希望你回京又害怕你回京,此番回京凶险异常,母亲是帮不了你了,你只能靠自己了!”

    一路驰骋的豫王是不会听见杜贵妃的话语的,之前的几日是快马加鞭,可是越接近京城他反而是放慢了速度,尤其是到了雁山附近的时候豫王直接停下来休息了一晚。

    襄王预估的时间最终还是出现了偏差,既定的时辰之内豫王没有出现,他有一丝丝的担心,不过他的担心很快就被沈千汲化解了。

    “这里有豫王太多的人情,他一定会来。但是豫王也不是傻子,殿下趁豫王迟到的日子做一些后手准备。”

    “这些事本宫不想知道,本宫毕竟是皇子,更是大梁未来的国主,蝇营狗苟之事不是一代明君该做的!”

    襄王站在麟趾殿前眺望青玄门,意气风发的离去,他的意思别人不懂,沈千汲可是领悟的透透的。

    沈千汲站在麟趾殿上这一幕被言柯冉看见了,按照官阶,沈千汲是根本没有资格进入麟趾殿的,不过言柯冉也是无心计较,明眼人都知道此时掌权的是襄王,只要是襄王看中的人日后的前途是不可限量了,这其中就包括了言柯冉。

    言柯冉故意支开了手下,孤身一人再次来到御膳房的废弃后院,杜少吟已经在等着了。

    “有结果了?”杜少吟迫不及待的询问。

    言柯冉神色紧张的对杜少吟说道:“你给我的香料我委托给了婉彤,让她帮忙查找信息。就是昨日她将得到的消息给我了,从一位西凉药商那里得知这香料名叫龙枯。”

    “龙枯?名字倒是略显平常。”

    “可是这香料的功效可不平常!根据西凉药商的说法,这在西凉可不是什么香料,可是一种名贵的毒药!龙枯生长于西凉最为幽深的山谷之中,用量少可以治疗陈年旧疾,尤其对风湿、头疼有着不错的疗效,但是用量必须精准把握,一旦过量它的毒性就会出现。这表现就是嗜睡、无力、没有胃口,久之人便会力竭而亡!”

    杜少吟最担心的事儿终于是发生了,他一直感觉这香料不寻常,如

    今终于是被证实了。

    “那么,怎么样算是多呢?”

    “西凉药商自己也不是行家,只能说到一日不可超过一小勺,且要隔日服用。”

    一小勺?每日加入到点心之中的龙枯何止是一小勺?一箩筐的龙枯在旬月之间就全部用完了!

    一想到这里,杜少吟的脸色煞白,全身冰冷,他开始意识到这背后潜在的危机了。回想起这段时间以来,每日给梁帝制作的点心之中都添加了大量的龙枯,御膳官还欺骗他们说这是梁帝最爱的香料,可是别的厨子做菜的时候却几乎不会添加龙枯,这么一想,那满满一箩筐的龙枯都是自己和胖魁用掉的!

    “少吟,少吟?御膳房内怎么会有这种草药?使用之前可得到过御医的认可?你和胖魁也用了么?”

    “没错......柯冉,我感觉我和胖魁被人下套了!”

    胖魁在忙活了一下午之后累得只想躺下来休息,这每日要制作的点心数量在不断增加,今日算是抵达了顶峰了,一下午就完成了十二份点心的制作,手臂都快抬不起来了。

    “这皇上若是胃口越来越好了那也算是好事了,我苦点累点也无妨,就是不知道何时才能让我们出宫去!”胖魁东张西望了一会儿,发现杜少吟依旧没有出现,他记得杜少吟在离开前说过是去同言柯冉碰头的,既然他还没有回来,胖魁就打算回到自己的房间去休息。

    刚走到御膳房的院子里,眼看着一行禁军带着佩刀跑了进来,胖魁正在纳闷呢,为首的一人喊道:“就是他,给我拿下!”

    看见那人朝着自己方向指着,胖魁始终认为不是指自己,他回头看看自己身后还有别人,可这一看没有人了啊,难不成真的是指自己的?

    胖魁迟钝的反应最终得到了证实,几名禁军上前将胖魁绳捆索绑。胖魁真的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自己辛辛苦苦每天做点心,这没有功劳也该有苦劳,皇上不赏赐点什么就算了,怎么来派人来捉拿自己呢?

    “我说,各位官爷,这里面是不是有误会啊?我就是一厨子,是皇上召我入宫来做点心的啊!”

    “抓的就是你!快去御膳房搜,找到物证!”

    胖魁被迫按压在地上,他没有看见那些禁军在后厨是怎么一通翻找,他只知道两名禁军提着原先用来装香料的木桶出来了,里面还有所剩不多的香料在。

    只见那为首之人用手沾染了一些香料凑近鼻子闻了闻,然后斩钉截铁的说道:“没错,就是这毒药!”

    毒药?这不是香料么?怎么成了毒药了?胖魁是越来越懵了,他看见为首那人逼问自己道:“你还有一名同党,他在哪儿?”

    同党?

    那不就是说杜少吟么?胖魁就算是再单纯也不是愚蠢到说出杜少吟的下落,只要杜少吟没有被抓,自己还有洗脱罪名的一天。

    “这我不知道啊,他一早就被......被内侍公公们叫走了!”

    “胡说!”

    御膳掌官出来说话了,之前就是他一直对胖魁和杜少吟礼让有加,一直都是笑语吟吟,也是他一再强调这香料是梁帝最爱,嘱咐胖魁在制作点心的时候一定要记得多添加一些。

    “今日根本没有内侍前来宣召,他在撒谎!”御膳掌官转头就对为首的禁军说道:“大人,另外一人名叫杜少吟,平日里一直同他在一起的,今日不知为何不见了,一定是发现事情败落逃跑了!”

    “逃跑?皇城都在禁军的把守之下,他能逃到哪里去?”为首禁军显然对于抓住杜少吟很有信心,“先将此人押解,把物证都带上!我自去禀告陈公公,封锁皇城,一定会抓住漏网之鱼!”

    胖魁被押解着走出了御膳房,正巧回来通知胖魁的杜少吟看见了这一幕,他惊骇不已,没有料到有人这么快就动手了。

    “少吟,你不可以再留在宫中了!”言柯冉压低声音说道:“胖魁已经被抓,接下来就是你了,你现在赶紧回到御膳房的废弃院子等我,我去找一些御林卫官服给你换上,我带你出宫!”

    “我若这么跑了,我担心胖魁就活不成了!”

    “那么顶多是多加你一条命而已!既然有人用计要对付皇上,此人一定位高权重,别说是你,就算是夫子也不一定奈何的了,眼下只能是救一个算一个,你记住你手中还握有龙枯的证据,有证据在,我们还有机会救出胖魁!”

    言柯冉行色匆匆赶到设在皇城内的御林卫官署,想在今日不当执的手下人之中挑选一套同杜少吟身量匹配的官服,可是在官服存放处竟然只有一套了。

    “这是怎么回事?按照往常都会准备五套官服以备用的,今日怎么都不见了?有人穿出去了?什么人敢没有我的命令擅自动用备用官服!”

    “言校尉!”

    恰巧两名御林卫回到了官署之中,言柯冉正好抓住他们询问情况。

    “言校尉,是这样的。我们临时收到了襄王殿下的通知,说是文武百官都会入宫,需要我们配合禁军做好皇城的守卫!”

    “现在都是未时了,如何在这个时候要召集群臣?”

    “这.......属下就不知了。陈公公之前就来找过校尉,因为没有见到您本人,便命令我们去后宫寻找,这会子您回来了就好了!”

    “我知道了,你们先去忙吧!”

    言柯冉眼见两人离去立刻裹起最后一套官服冲出了官署。

第二百零五章 以身犯险

    召集百官入宫是襄王的意思,他发的乃是梁帝的诏书,况且传令内侍们都是众口一词:梁帝身子好转,正式重新临朝,令百官入宫觐见。

    当大臣们悉数进入皇城的时候,姗姗来迟的豫王终于抵达了京城,他带着宣韶宁朝着皇城飞驰。

    同一时间,梁帝被内侍们从清芷宫内抬出,虽然杜贵妃认为梁帝此时应该留在宫中休养,可是禁军们亮出刀剑逼退了杜贵妃,硬是将人事不省的梁帝抬走了。不仅如此,禁军还围住了清芷宫不允许任何人出入。

    同样的时间内言柯冉跑到了御膳房废弃院子里让杜少吟换上御林卫官服,怎奈这件官服太小了,杜少吟穿起来之后整个人就是勒住了,手臂伸不直、腰间露出了一截覆盖不了,怎么看都是别扭的。杜少吟想要脱掉,可是言柯冉阻止了他,聊胜于无,趁着百官进宫的时候也许能够蒙混过关。

    依旧是同一时间,云萱公主收到了一名看着脸生的宫女送来的信笺,云萱公主想要多询问一句,没曾想这名宫女转身就不见了。云萱公主拆开信笺,上书:已抵京,承元巩立政殿见。这些字云萱太熟悉了!她几乎每隔一日就会拿出来看,每一个字的笔锋她都记住了,她不会认错!是他,是他回来了!

    百官们都有专门的神杀突骑骑兵护送,美其名曰保护大臣的安全,可是每一名大臣都能觉察出今日进宫的不同寻常。大臣们昔日入宫都是走的青玄门,可是今日所有人都被改道了,改成了由通天门进入皇城,而皇城正门青玄门仅仅为了一个人留着。

    豫王和宣韶宁策马来到青玄门前,守城的禁军一看是豫王立刻让开了道路,豫王策马冲进了皇城及至进入了内城之后方才下马改为步行。梁帝的诏书中明确要求豫王进入承元巩立政殿参见梁帝,不论是行文还是印信都是真的,即便豫王心中留着一丝怀疑,脚下依旧不停。

    来到承元宫外,护卫大殿的禁军们仅仅是向豫王点头示意,这一路上都没有人主动上来收缴兵刃。如此违背常理的做法,豫王和宣韶宁都是心生疑窦。

    “大将军?”

    豫王制止了宣韶宁的进一步问询,主动解下身上的佩剑交给了禁军,宣韶宁照做,随后两人空着手推门而入。

    立政殿内光线晦暗、空无一人,豫王走了两步就发现并不是空无一人,大殿正中的龙椅之上端坐着一人,只是因为太过阴暗而没有在第一时间发现。

    豫王缓缓走近,那人的身影终于变得清晰了,一声黄色龙袍,一顶镂空金丝冠冕,一张惨白无血色的老脸。悄无声息,若不是因为那双眼睛一直睁着,豫王差点以为梁帝已经薨了。

    “父皇?父皇!”

    豫王刹那间只想冲

    上前,可是在他身后的宣韶宁即便是沙场经验没有那么充分也能猜出这其中定然有问题,然而这天底下最难控制的就是感情,爱情、亲情、友情,最是深刻可有的时候最为致命。

    豫王是不会听从宣韶宁的建议的,从踏入立政殿的那一刻起他就明白这其中会是一个陷阱,但是父皇,抛去那至高无上的头衔,大殿之内的人是自己的父亲,仅凭这一点,即便是龙潭虎穴,豫王都得闯一闯。

    “父皇?”

    豫王的手触碰到了梁帝的手掌,毛糙、冰冷,再看着梁帝的面容,整张脸已经褪尽了血色,嘴唇在颤抖着,涎水从嘴角滴落,一滴一滴的在龙袍上打湿了一整片。梁帝的双眼噙着泪水,即便他已经不能说话了,可是这双眼就已经足够说明他对于豫王出现的欣喜和愧疚,欣喜的是豫王终于回来了,可是愧疚的是什么?

    “父皇,儿臣回来了,儿臣回来了!父皇,这些日子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儿?”

    梁帝眼眶中的泪水终于是溢出来,苍老浑浊的泪水接连不断地淌过脸颊,嘴角抽动的更加频繁了。从梁帝的表情中能够看见着急、担心和恐惧,豫王环顾四周,宫殿内依旧是空空如也。

    “父皇,不管是发生何事,儿臣必须先带您到安全的地方!”

    豫王上手支撑住梁帝的肩膀,然后一用力将梁帝背在自己背上,一步一步塌下台阶。

    “大将军,末将帮你!”

    “不必了,这点事我没有问题,你先去殿外瞧瞧情况!”

    “是!”

    宣韶宁刚走到立政殿外,几名禁军立刻拔刀相向。猝不及防的一幕就这么发生了,在沙场上磨练出的反应能力让宣韶宁想都没想去抽出随身的佩刀,可惜此时这个位置已经空了。

    糟了!佩刀之前已经交出了,还是自己主动交出的!禁军大喝一声“有人行刺皇上!”随后便对宣韶宁动手。

    尚在宫殿内的豫王背着梁帝刚刚走出几步还没来得及查看宫殿外的事情,自己的背后出现了人声。

    “四哥,你这么急匆匆的带着父皇准备去哪儿啊?”

    豫王不用回头就知道背后的是谁了,自己已经落进了别人设计好的陷阱,还是自己主动自投罗网的。豫王缓缓转身,将梁帝放下但是双手一直死死拽住,并将梁帝的身子靠在自己的身上。

    “五弟,你费尽心思设这么个局就是为了除掉我?”

    “四哥,这么多年了,你终于是开窍了。不过开得还不够,我的确是想除掉你,可是要除掉的不仅仅是你。”

    一直站在阴影中的襄王让豫王看不清他的表情,甚至都看不清他的上半身,若不是熟悉襄王的声音,换

    做别人恐怕直接就动手了。

    襄王伸出手指了指梁帝,用意不言自明。

    “照我看来真正想要篡权夺位的人是你吧!七弟呢?”

    “七弟啊,四哥,这个时候了,你还想着七弟?你知不知道你不在的这些日子里,七弟说了多少你的坏话?七弟甚至不惜动用平安军造反,打得也是你的旗帜!若不是我一直在父皇面前替你求情,你早就人头落地了!”

    听见襄王这么说话,梁帝激动的不住抽搐,从梁帝的表现上豫王也猜测襄王说的是假话,至少其中一部分是假话。豫王将梁帝更是往自己的怀中揽了揽。

    “过去的事儿我不想再计较,我只问你,父皇这个样子是不是你下的手?”

    “怎么?就你是父皇的儿子,我就不是了!这些脏水你可别朝我身上泼,父皇会有今日都是你一手造成的!”

    “你胡说!”

    “七弟起兵造反你就是幕后操控者,还制造出自己不在京城的假象,这些七弟都已经招供了!你还窜通青山书院借入宫为父皇制作点心之名给父皇下毒!现在你还矫诏打算废掉父皇,自己登基!你说你是不是罪无可恕!”

    “萧云晟,你这个皇族的败类!你将自己做的事都诬陷到我头上,你以为大臣们都是瞎子么?都会这么轻而易举的被你懵逼么?”

    哼!襄王一阵冷笑,随后从衣袖中取出一只小巧的香炉,摆放在地上,同时用火石点燃了里面的熏香,立时香烟袅袅,在立政殿之中弥漫开来。

    “这是杜贵妃最爱点的熏香,我想四哥你一定是知道的吧!这种熏香的名字叫做麝鳞香,是每日杜贵妃都会为父皇点的熏香。”

    襄王突然这么一招,豫王想不透他究竟是何意,但是他耳边越来越激烈的打斗声是极为清晰的。

    宣韶宁没有了兵刃,此时面对数名禁军的刀锋,他只能是一边躲避一边找机会反击。宣韶宁跳上了一根石柱,顺势转了一圈跳上了一名禁军的背,抢夺下他手中的佩刀,翻过手用刀柄狠狠砸在了禁军的脖子处,立刻禁军便倒地不起。

    剩下的几名禁军继续朝宣韶宁杀过来,虽然宣韶宁对他们都不下杀手,可是人家是真切的想要置宣韶宁于死地的。宣韶宁用刀震麻了一名禁军的手腕,趁着他手中刀落地的同时想要再次故技重施打晕他,谁料,在他身后的那名禁军一刀捅进了这人的胸口。

    自相残杀的一幕也着实让宣韶宁吃惊不小,可随后他就明白这名禁军的用意了。动手的这名禁军开始扯着嗓子大喊“有刺客,刺客要行刺皇上!”

    宣韶宁一转头看向这名禁军朝着呐喊的方向,他看见文武百官正井然有序的朝着立政殿而来!

第二百零六章 百口莫辩

    言柯冉带着杜少吟从小巷中走出,没有遇见人的时候,杜少吟还没有特别的别扭,可是眼看着小巷就要走到尽头了,只要一转弯便是宽敞的皇宫大道,自己这身短小的官服难免不会被人注意到。

    “柯冉!”

    杜少吟拉住了正欲前进的言柯冉,看着杜少吟满脸的担心,言柯冉自然是明白他的担心的。

    “少吟,你听我的,现在皇城中有些混乱,正是我们蒙混过关的机会。”言柯冉看了一眼杜少吟,鼓励道:“官服不合身也不要紧,有我在,只要是御林卫的我还是能摆平的!”

    转过拐角,两人不再偷偷摸摸了,开始昂首挺胸走在大道上,一路上偶尔遇到了御林卫,纷纷朝着言柯冉行礼,即便是间或遇到禁军,看在言柯冉的面上,即便他们对于身后的这人觉得有些奇怪也不敢随意询问。

    就这么狐假虎威的走了一路,两人都没有遇到什么麻烦,直到湟先门外,两人听见一阵阵的吵闹声。

    “出了这湟先门便是外宫了,可以一路直达通天门顺利离开皇城!我会送你到通天门,到时候你就自行出宫切莫再多言语!”

    “好的!”

    两人刚打算走,一队御林卫通过湟先门跑了出来,见到言柯冉立刻行礼“属下参见言校尉!”

    言柯冉有意将杜少吟挡在身后,问道:“前方出了什么事儿了?”

    “回言校尉,承元宫内有刺客想要行刺皇上!禁军不是他们的对手,陈公公正派属下来请言校尉增兵协助!”

    “什么!”言柯冉紧张的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杜少吟,心里知道这下麻烦大了,可是自己必须前去承元宫,不然一定会被陈元稹给抓住把柄,但是杜少吟怎么办呢?

    言可冉转身对杜少吟说道:“之前我跟你说的,可都记住了么?”

    “是,属下记住了!”

    杜少吟也是个比较激灵的人,此时他必须表现的足够像言柯冉的手下。对于杜少吟的表现,言柯冉也可以放心一些了,他点点头道:“你赶紧出宫去,事情务必办妥!”

    “是,属下遵命!”

    看着杜少吟走过湟先门而去,言柯冉总算是一桩心事落地了,转头对属下说道:“立刻去承元宫!”

    “大将军!”

    宣韶宁想要提醒还在立政殿内的豫王,可是周边这些禁军实在是太难缠了。其实就算是豫王知道百官过来了,他此时也是难以脱身。

    熏香熏了一阵子之后,襄王便掐灭了,然后将香炉又整个放回到自己的袖中。豫王实在猜不透襄王此举的目的,他只知道自己必须尽快脱身,不然到时真的是有口说不清了。

    豫王扶着梁帝一步一步缓缓后退,这么明显的动作襄王不是没有看见,可是他反而一声都不吭,自己也渐渐没入了黑暗之中。豫王

    发现襄王竟然就这么消失在了宫殿之中,没有时间去思考更深层次的原因了,他想要背起梁帝往外冲去。

    梁帝整个身子就像是一滩烂泥一样瘫倒在豫王对的身上了,到了这个时候豫王终于开始检查梁帝的身体状况,只见梁帝的眼睛微闭,鲜血已经从鼻子里流出,整个人开始神志不清。

    “父皇,父皇!”

    任凭豫王如何的晃动梁帝,梁帝已经是奄奄一息,但是在临终之前,梁帝终于是睁开了眼睛。不仅是眼神有力了,就连话都能说了,梁帝断断续续、结结巴巴的凑在豫王耳边说了最后的一句话。

    “你才是皇位继承人!”

    短短的八个字便已经耗尽了梁帝的全部精力,他也像是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一般,全身松弛下来,但是脸上是带着微笑的。他满足了,这一辈子风风雨雨的都见过了,虽然自己最后也是被自己的儿子如法炮制给害了,但是他此生也是不枉的,能站在权力的顶峰,俯瞰着芸芸众生,执掌着生杀予夺,这是何等的荣耀,这是寻常人终此一生都不会有机会品尝的!

    最后就算是要死了,还是能死在自己最为孝顺,最值得托付的儿子怀中,也算是善终了。爱恨情仇不过都是云烟,那些过往,或是喜悦的、或是恐惧的、或是狠毒的、或是悲凉的,最终不过是化作了一幅幅画卷在自己的眼前一一展示一遍。

    待画卷展示完了,梁帝的眼中只剩下了豫王,这是他的第四个儿子,也是自己至死才看清的儿子。皇位传给他是梁帝认为正确的决定,不仅是对自己,更是对萧氏列祖列宗的交待、对梁朝百姓的交待。

    “云祈啊,你一定要守护好这皇位,一定要做到啊!”

    梁帝终于连豫王的脸也看不清了,一切都陷入了混沌,白茫茫的一片,自己轻的都已经能够飞起来了,飞向了自己宿命的终点。

    “父皇,父皇!”

    梁帝在豫王的怀里咽气了,结束了属于他的三十一年的帝王生涯。豫王最终也没能顺利带着梁帝离开,他抱着梁帝的尸身痛哭不已。

    宣韶宁不知道梁帝已经驾鹤西去,他依旧在努力的对付禁军,可是当百官们出现在立政殿门口,当言柯冉带着御林卫出现在立政殿外的时候,他终于明白自己已经无力抵抗了。

    言柯冉看见宣韶宁的时候也是瞬间石化,他万万没想到擅闯皇宫、意欲行刺皇上的人会是宣韶宁!这无论如何也是说不通啊,他不是在东南前线同敌人作战么?怎么会出现在皇城之中?而且还背负着人命!

    宣韶宁手中的刀已经染上了血迹,那不是他主动出手造成的,而是那些禁军自己冲上来抹断了脖子造成的。此时的他已经被禁军和御林卫团团围住,插翅难飞了。

    “言校尉,他就是刺客!现在有了御林卫的帮忙,看你还能杀多少禁军!”

    陈元稹不知道何时出

    现了,他指着宣韶宁对言柯冉说道:“言校尉,你来的正好,就是此人冲入承元宫而且杀害几名禁军,意欲行刺皇上!快些将他拿下!”

    言柯冉看着宣韶宁,迟迟不能下命令,宣韶宁也是看见了言柯冉,他不想让言柯冉为难,自己就算是武力再高,今日也是逃不出皇城了,于是宣韶宁主动丢下了兵刃。禁军们立刻上前将宣韶宁按住,拿出准备好的绳索将其捆绑的严严实实。

    “我不是刺客!我乃玄甲军校尉,我是奉命进入皇城的!”

    宣韶宁不再看言柯冉而是朝向陈元稹大声吼道,可是陈元稹根本不会听信他的话。

    “你说你是玄甲军的校尉?可笑,你为何不穿军服?还有你的军令牌在何处?你不要诬陷豫王殿下!”

    被陈元稹这么一说,宣韶宁开始担心起豫王来了,他此时还在立政殿之内,而百官们已经进入立政殿了。

    就在这时云萱公主跑到了立政殿,她一冲进来就看见了被捆绑着跪在地上的宣韶宁和站在宣韶宁面前的言可冉。两人转头的同时都看见了云萱公主,三人就在如此尴尬的时刻见面了。

    云萱公主在接到信笺之后,一路的奔跑,脑子里早就预想了见到宣韶宁的场景:宣韶宁一定是因为克敌有功,回到京城接受梁帝的嘉奖和封赏,自己此时跑过去正好能见证他的荣耀时刻,甚至还能利用这个机会向梁帝表露自己的心迹。

    就是这么想着,就是这番美好支撑着云萱公主一路奔跑而丝毫感觉不到疲累,而雪环早就被她远远抛在了身后。可是真的当她来到承元宫见到宣韶宁的时候,一切都是和自己预想的迥然不同、天差地别!

    “公主殿下?”陈元稹急忙上前行礼“公主殿下如何来这里了?哎呀,这里太危险了!言校尉刚刚抓获一名刺客,公主殿下.......”

    “你说什么?刺客?”

    “是啊!就是他!”

    顺着陈元稹所指,云萱明白无误的看见了宣韶宁,他怎么成了刺客?

    “不可能的!”

    “公主殿下啊,此人太过危险,之前已经有数名禁军死在他手里了!幸得言校尉及时出手相助才抓住此人,不然伤了公主殿下,老奴那可就是罪该万死了!”

    “你胡说!他怎么可能是刺客!”

    云萱公主对于陈元稹的说辞一个字都不信,他绝对不相信自己的意中人、自己心中的英雄会是刺客!云萱公主将视线投向了言柯冉。

    言柯冉脑子乱成了一团浆糊,他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向云萱解释,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在这个时候表明宣韶宁的身份,更表明自己同宣韶宁乃是同窗。

    “公主,我........”

    “来人啊,皇上遇刺啦!”

    一声从立政殿传出的呼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第二百零八章 进退失据

    “少吟,你一定要安然出宫啊!”

    面对着越来越复杂的形势,言柯冉只能在心中默默祈祷,希望杜少吟的腿能快过禁军。

    杜少吟自从同言柯冉分别之后,一路上走得特别小心,时刻注意观察旁人的神情,这一条出宫的路是完全陌生的,他只能凭借言柯冉的几句话,根本不能询问他人。

    这期间也走错了几回,好在大致的方向没有错误,当杜少吟终于看见通天门楼的时候轻轻松了一口气,他只要通过通天门而不被禁军发现就可以了。杜少吟挺直了腰板,大步朝着通天门走去,通过城门的时候果然遇到了盘问。

    杜少吟清清嗓子,强迫自己学着御林卫说话“我奉言校尉之命出宫办事!怎么,你们还要阻拦么?”

    守卫看了看杜少吟略显别扭的装束还想继续盘问,杜少吟直接断喝道:“时辰已然不早,若是耽误我的正事,到时候言校尉怪罪下来,你们来承担!”

    眼见守卫们被唬住了,杜少吟也不等人家同意了,直接朝着城外就走去,眼看着就要成功了,却在城门口遇到了骑马的一人。当杜少吟从此人身边走过,此人的眼睛一直盯着杜少吟。

    “你站住!”

    杜少吟全当做没有听见,继续朝前走,他想要奔跑,可是他也知道自己两条腿哪里是骏马四条腿的对手?

    马背上那人双脚一跺凌空而起,伸手照着杜少吟的后脖子就抓去,杜少吟也是习武之人,身后的劲风已经提示了危险的来临,他不等转身,直接躬下身子躲开这一击,顺势调转方向拔腿就跑。

    刚跑出两步,双腿就遭到了重物的打击,整个人重心不稳,直接摔了个狗吃屎。杜少吟还想反抗,可是后头那人已经骑在了他的背上,将他的双手反剪到了身后。

    “雕虫小技还敢在我澹台秋安面前施展!”

    “如何?四哥,诏书呢?”

    襄王一再逼问,豫王索性摊开双手道:“诏书不见了,如今你既然认为我有嫌疑,那么我自然会留在京城配合调查。”

    “四哥此话差矣!四哥也是父皇的儿子,弑君杀父这种事四哥是断然做不出来的,但是,四哥为何恰巧出现在立政殿,父皇为何在四哥怀中薨,这些四哥总得给我、给诸位大臣一个合理的解释!”

    百官们纷纷点头表示赞同,廖臻出列谏言道:“皇上既然已然薨了,为今之计最为首要的便是着手处理皇上的身后事。至于追查真凶本就需要时日,应该分清轻重!”

    廖臻这么明显的职责襄王,大家都能听得出来,襄王也不动怒,他于是下令道:“四哥先行留在宫中,至于他,则连同厨子一同送到大理寺,跟周训良一同受审!”

    “五哥!”

    云萱还想替宣韶宁求情,可是襄王的态度已经明确无误的告诉她:想

    都别想!

    豫王拍了拍云萱的肩膀摇摇头,之后便跟随陈元稹离去。云萱眼睁睁看着宣韶宁被人拖走,接着又眼睁睁看着父皇的尸身被人抬走,而她却无能为力。

    “今日本是父皇宣召各位入宫,是本宫交还政事处理权的日子,却不料.......”襄王哽噎难语“父皇的离世更是大梁的憾事!父皇生前便嘱托本宫处理朝政,接下去本宫必须维持朝政稳定,责无旁贷!”

    蔡相适时站出来表明自己的立场“臣谨遵殿下之命,一定全力辅佐殿下!”

    既然丞相都表态了,剩下的官员们便只能朝襄王下跪,这其中有三人是跪得迫不得已、心不甘情不愿,但是他们明白此时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

    廖臻就不必说了,他始终都是支持豫王的。剩下两人便是江维桢和肖默言,他们俩都熟悉宣韶宁,眼看着他遇难,他们俩却因为官职卑微不能出手相助。尤其是肖默言,他看见了宣韶宁的冤屈,他相信宣韶宁的为人,更加相信豫王的为人;他也看见了言柯冉的为难,既要履行职责又要帮助同窗。

    “诸位大臣就先行回府吧!”

    “殿下,末将有事求见!”

    肖默言没有料到的是他竟然还见到了另一名同窗。他看见被捆绑的杜少吟被人押解上来,那一刻他实在是控自不住自己了。

    同样惊骇不已的就是言柯冉了,他所期盼的事儿最终还是没有发生,当杜少吟被澹台秋安押解上来的时候,他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澹台秋安,你有何事啊?”

    “回禀殿下,末将在宫门外抓住了此人,此人鬼鬼祟祟,且一身的官服甚不合体,说起话来也不符合御林卫的做派,末将怀疑此人身份所以就将此人拿下交由殿下发落。”

    “你究竟是什么身份?是否同父皇被毒害一事有关?”

    杜少吟不管何人说什么话,他只顾着低头,一概不予回应。襄王看着他身上的御林卫官服转头对言柯冉问道:“此人可是你手下的?”

    言柯冉汗水已经打湿了后背,他根本不知道该如何作答,回答“不是”,那就是将杜少吟往火坑里推;若是回答“是”,那么自己放纵下属的责任是逃不掉了。

    肖默言盯着言柯冉,他们同窗到如今有十年了,他太相信言柯冉了,他知道言柯冉是敢作敢当的人,即便这后果很严重。

    言柯冉根本不知道肖默言的存在,他看了看杜少吟又看了看云萱,正想回答的时候,杜少吟喊出来了。

    “我不是御林卫的人!这身官服是我从御林卫官署中偷出来的!”

    “果然形迹可疑!将他一通押进大理寺审问!”

    看着杜少吟被拖走,言柯冉如芒在背,有千万枚银针在疯狂的扎着内心,他甚至都不敢抬头看襄王,他害怕襄王从他的眼神中看见事

    实的真相。

    “言校尉!”

    “末将在!”

    “官署内的官服竟然能被人如此轻易的偷走,你可是负有责任的!”

    “是末将管理不当,末将甘愿受罚!”

    “行了,本宫就在这里警告你一回,你该知道什么事可以做,什么事不能做!今日的事就这么过去了,日后若是再犯,定当重罚!”

    襄王甩了甩袖子离开了,言柯冉跪倒在地上一直不敢抬头,直到身边的声音都消失了为止。

    汗水已经在地面上汇集成了一滩水,言柯冉机械的抬起头,发现所有人都已经离开了,他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跪了多久,只是感觉双腿都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言柯冉扶着地面勉强起身,可是因为双腿酸麻,一个趔跌就要摔倒,正巧有人扶住了他。言柯冉的瞳孔中映出了云萱公主的脸庞。

    “末将参见公主!”

    “好了,你就不要再下跪了!”

    云萱公主扶起了言柯冉,看着他虚脱的样子,颇有些心疼。于是她抽出了随身带着的帕子给言柯冉擦去脸上的汗水,言柯冉明知这种举动是臣子的大不敬,可是他没有动,任凭云萱公主的手在自己脸上划动。

    这种感觉是言柯冉想了太久太久的,是一直可望而不可即的,更是今日连番打击之后最好的抚慰,让言柯冉忘记一切的辛酸、煎熬、恐惧。

    帕子上的淡淡香味闻在言柯冉的鼻子里足以让他彻底沉醉,即便此刻要他付出生命的代价,他都义不容辞,只要说话的是云萱公主。

    “这一日诸多的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你一定也是累坏了。”言柯冉想要说些“末将的分内之事”此类的话,云萱公主将手指放在了他的嘴上。“你的辛苦就算是别人看不到,我依旧能深切体会。言校尉,我有一事相求。”

    言柯冉看着云萱的秋水明眸,别说是一件事,就算是再多的事儿他都愿意去做。

    “帮我救出宣校尉!”

    那些言柯冉愿意去做的所有事情之中只怕就是不包括这一件,他心中怅然若失,果然在云萱的心中最关怀的还是宣韶宁。可是既然是云萱开口了,那么他无论如何都要做的,他曾经许诺一定要满足云萱的所有愿望,他不可以食言!

    言柯冉点点头,云萱公主终于是绽放出一丝丝的笑容,她颇为感激的将帕子塞在了言柯冉的手中。

    “言校尉,你们也已经是十年挚交,我知道即便是我不开口,你也一定会全力搭救的。我再次谢过了!”

    眼看着云萱公主打算作揖,言柯冉吓出一身冷汗,一方面是自己不忍心她这么做;另一方面则是宫中耳目众多,若是这一幕被人看见传进襄王的耳朵里,自己可就遭殃了。

    “公主殿下,末将答应你,一定全力搭救韶宁!”

第二百零就九章 事异有诈

    大理寺卿林在乾元宫变之中殒命,少卿木晋因为独子牺牲向朝廷告假多日。如今真正掌管大理寺的便是刚刚受到襄王提拔的沈千汲,他的官阶为大理寺正。

    沈千汲站在大理寺狱门前总觉得这牢狱不够有压制性,观之无法让人产生胆寒的效果,这对于大理寺的威信而言是不利的。前任林和木晋处事还是太过文绉绉,沈千汲有意要将牢狱好生整改一番。

    此时小小的监狱之中关押的主要犯人便是乾元宫变中的关键人物周训良,今日沈千汲已经不打算再提审这个半死不活的人了,他暗自庆幸没有将周训良的口供上呈,毕竟眼下有将功劳扩大的机会。

    在监牢的最里头三间相互隔开的牢房之中分别关押着胖魁、杜少吟和宣韶宁。沈千汲站在走道的尽头时就已经想好了对策,“都说青山书院出傲骨,我倒是很想见识一番!”

    可惜啊!沈千汲在心底好生遗憾了一番,接着他对狱卒说道:“提审徐魁!”

    胖魁关在这牢房之中已经有两天了,每天也不提审,日日都是好酒好菜供着,这着实让他诧异。当他看见杜少吟和宣韶宁也被关进来的时候,曾经在脑海中出现过的想象立刻烟消云消,他知道自己这回算是大劫了。

    可是这牢狱之中的每一间牢房都是相互隔开且朝向各不相同,就拿胖魁所在的牢房来说,它的朝向是正南面,它的面前是一堵墙,就算是趴在铁门上极目眺望,能看见的也不过是一堵长长的墙而已。昨日胖魁只是见到杜少吟和宣韶宁被押解走过前面这条甬道,但是他根本不知道他俩最终被关押在哪里。

    在晦暗的牢房中待上两天,胖魁快要到忍耐的边缘了,无所事事加上焦虑不安,这种在等待中不断加深的压抑感是一种心灵和**的双重折磨,怪不得无数的英雄好汉会喊“给我个爽快的死法!”这个时候的胖魁也是想要这么呐喊的。

    哗啦,铁门打开了,胖魁见到两名狱卒进来,不发一言,架起自己就朝外头走去。原本想要表现的英雄气概一点,可是真到了这个时候,胖魁还是服软了,他真心是喊不出来,就算是爽快的一刀那也是疼的啊!

    甬道尽头站着的是沈千汲,他一看到胖魁立刻露出笑脸,言语亲和“徐师傅,我也听闻你的厨艺放眼全大梁也是数得上号的,今日我就是想试试徐师傅的手艺。”

    什么玩意儿?试试我的手艺?没听错吧?胖魁双腿来了力气,不再依靠狱卒而是自己努力站直了身子,他想要开口问,毕竟眼前这年轻人长得眉目俊朗,说话又是这么客气,完全没有自己想象中凶神恶煞的样子。

    “徐师傅,还请随我来!”

    沈千汲在前面带路,胖魁被押着走

    出了牢狱走进了大理寺的后厨。大理寺一直都设置有后厨,给当值的大臣和小吏们提供餐食,为了今日给胖魁有表现的机会,沈千汲已经提前命人将后厨收拾干净了。

    当胖魁走进后厨的时候,看见的是他最熟悉的地儿,即便每一处伙食房陈设各有不同,可是胖魁只要一闻这里面的味儿,他全身的肌肉变立刻活跃起来。

    “徐师傅,需要的食材我都已经准备好了,听闻你的白案技术那是炉火纯青了,我今日想要尝尝的便是你的白案。需要你做的点心名单都摆在桌面上了,我给你两个时辰,晚膳的时候我要品尝到你的手艺!”

    沈千汲说完就走了,只留下两名狱卒在门口把守。如此的提审形式也是刷新了胖魁对于刑部司法的认知,或者说,这人不会是想要解解馋,公职私用而已?

    胖魁也想不了这么多了,毕竟时间有限。当他拿起那张书写这点心名字的宣纸的时候,脑子里的记忆重新活了。点心的数量不多,但是每一份都是胖魁曾经为梁帝制作过的,应该是有人经过挑选,选择了那些制作流程稍微简单的。

    “他想干嘛?难道想要尝尝皇上吃过的东西?”胖魁隐隐觉得事情不寻常,可是他一朝门外看去,狱卒立刻喝道“时间不多,完不成,有你受的!”

    豁出去了!胖魁即刻动手,在规定的时间内顺利完成了所有点心的制作,当这些冒着热气的点心端到沈千汲面前的时候,他也被吸引住了。

    “这手艺果然是高,难怪连皇上都喜欢!”

    狱卒一看沈千汲的表现,立刻想要讨好“这刚出炉,小的就拿过来了,都还热着呢!要不,大人您趁热尝尝?”

    沈千汲笑着夸奖道:“狱头啊,你真是有心了!不过在你看来我让犯人做点心是用来给自己解馋的么?我看你也在咽口水,不然这样吧,你若是不怕死,每一种点心你都可以尝一块!”

    狱头一听立刻下跪请罪“沈大人,小的知错了!沈大人,饶过小的吧!”

    “行了,所有的点心都打包好,立刻呈送太医院!”

    “是,小的这就去!”

    “等等!你送完点心就让兄弟们都放值歇息去,什么时候重新当值我会通知你们的。”

    虽然狱头对于新上任的沈千汲做事方式不够了解,但是从他处事的手段来看,不是个善茬。自己不明白他的用意还是好事,只要照做就行了。

    完成了点心的制作,胖魁瞅着狱卒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机会,偷偷将一柄小尖刀藏在了自己的衣袖中。

    “两位官爷,我这做的点心还私藏了几块,你们这些日子也是辛苦了,不如也尝一口?我的手艺那还是不错的!”

    胖魁将几块点心盛在碟子中端给了门外的看守,这次他没有骗人,这些真的是他偷偷藏着的。真别说,这点心的香味能够将人肚子里的馋虫悉数吸引出来,看守一见这点心口水就已经止不住了。

    “我知道官爷在当值的时候是不能随意吃犯人给的东西的,你们稍等啊!”

    胖魁从后厨找出了两张油纸分别将点心包裹起来,然后塞进了看守的裤兜里。

    “这样就没事了,我这也没什么可以孝敬的,这两日来还是多亏了二位官爷的照应,这些点心就当做我孝敬二位的!日后官爷想要吃什么,找我胖魁就行!”

    看守是收下了胖魁送的点心,不过他们对于最后那句“要吃的找胖魁”不屑一顾,甚至还有些可怜他,一个连自己处境都认识不清的人的确也是挺可悲的。

    这场“点心交易”刚刚完成,狱头就来了,他朝着狱卒喊道:“赶紧把犯人带回监狱去!早点完事儿,咱们也要放值了!”

    狱卒押着胖魁朝着牢房走去,一路上胖魁就感觉身后这俩狱卒一直在窃窃私语,他竖起耳朵倾听,隐约听见一些内容,不能成串,却有一些“口供”、“主使”、“毒杀”之类的词汇,胖魁猜出应该是和自己的案子有关。

    来到了监狱门前,也许是周边没有人了,狱卒们的交谈声音变得大了一些。

    “那个玄甲军校尉还真不够骨气,这还没上刑呢就主动招供了!”

    “招供什么了?我当时不在场,你给我说说呗?”

    “那校尉说给皇上下毒这件事跟他无关,都是受人指使的,自己不过是颗棋子。”

    “那他可有供出主谋啊?”

    “幕后之人是谁倒是没来得及说,他就指认了下毒的关键人物!”

    “谁啊?”

    接下去就没有了声音,可胖魁能感觉到那狱卒一定是指了指自己。

    “哎哟,他不过就是个厨子,能成什么事儿?一定是没说实话,禀告沈大人,好好用刑!”

    “那可不?沈大人自然不会相信一个厨子能会是幕后黑手,但是厨子一定是下毒的执行人!”

    果然!胖魁已经厘清了狱卒们谈话的内容,当他走进牢房之后,狱卒回头锁门,可不止怎么的,门没有完全锁好自己就走了。胖魁上前一看,那铁锁的锁芯明明没有对准,只要有尖锐的东西抠一下,搞不好就能打开铁门。

    胖魁摸着衣袖里的尖刀,他开始犹豫了:宣韶宁是自己看着长大的,他是什么样的性子,自己很清楚;而自己是皇上投毒案的嫌犯,看守就算是再有急事也不会急到连门锁都锁不好。

    “有诈!”

第二百一十章 起底收网

    下雨了,春雨连绵,滋润万物。屋檐上的雨滴坠落,打在青石地面上,制造出啪嗒啪嗒的声响,当这些声音呈现一定规律的时候,听起来倒是有一些韵律。

    雨滴打湿了清芷宫院子,更加让杜贵妃的心里潮湿不已。为了稳定心性,杜贵妃强迫自己日日在宫内练字。这宣纸用了一张又一张,砚台磨了又磨,可是这心却始终静不下来。

    在写到“静”字的时候,最后一笔划出了纸张,溅起的墨汁点染上了绫罗,让原本白皙的面儿上晕开出一朵黑色小花。

    “娘娘,娘娘!”

    杜贵妃抬头看见自己的贴身婢女慌张的冲进了书房。

    “出什么事儿了?”

    “是陈公公,他带领着禁军闯进来了,说是要搜查!”

    杜贵妃搁下狼毫,整整衣衫,神色不改的来到了寝殿之中,面对着杀气腾腾的禁军,杜贵妃端庄的发问“陈公公?”

    “哟,老奴参见贵妃娘娘!”

    “陈公公,你这是要做什么?”

    “回禀贵妃娘娘,老奴不过是奉命来搜查香炉罢了,若是打扰了娘娘,还请娘娘勿怪!”

    “奉命?奉的谁的命?搜查香炉,这又是为何?”

    “老奴奉的自然是襄王殿下的命,至于搜查香炉么,那是因为皇上的死同熏香有关。”

    “你说什么!皇上薨了?什么时候的事儿,你胆敢欺骗本宫,本宫.......”

    “贵妃娘娘,老奴是有几个脑袋敢用皇上的生死来开玩笑!”

    “给本宫说清楚!”

    “贵妃娘娘,这皇上的事儿老奴没有插手也没有调查,这其中的曲折老奴不好妄下断言,但是根据太医院和大理寺的审查,一致认为熏香是毒物其一,所以襄王殿下才会命令老奴在皇上逗留时间最久的几个宫中搜查香炉,还请娘娘赏脸!”

    陈元稹直起了身子,也不等杜贵妃答应不答应,朝着手下人下令道:“立刻将清芷宫中所有的香炉都带走,一个都不要留下!”

    禁军立刻大张旗鼓的在清芷宫内翻找起来,有的人出手太用力撞翻了不少器物,起得婢女一阵心疼,可是看了看杜贵妃安然的气度只能作罢。

    好是一番折腾之后,禁军一共搜查出三只香炉,陈元稹颇为满意的点点头,对杜贵妃说道:“感谢贵妃娘娘了,老奴这就走了!”

    “娘娘,他们实在是欺人太甚了!”婢女看见陈元稹走远了,这才忍不住猜测道:“皇上,皇上怎么就会被人下毒呢?若是皇上驾崩了,那......那娘娘您该如何啊!”

    “本宫也是生育过皇子的,按照梁朝的惯例,一旦是为皇室生育过子女的便可以出宫同子女生活在一起。”

    “那......那些无所出的呢?例如......璎才人?”

    “没有生育的后宫妃嫔便只能送入

    寒光寺,剃发为尼,终生不得踏出寺门半步!”

    “哦?寒光寺?那种寺庙是困不住我的。”

    璎才人点亮一盏风灯,灯罩上倒影出站在璎才人身后的一道人影,她就是对着这人说话的。

    “本宫当然知道,凭借你的本事,想要离开寒光寺也不是什么难事。不过,本宫从一开始就没打算送你进入寒光寺。”

    “是么?殿下难道打算违背祖制?”

    “为了你,违背祖制也不是不可以,日后这梁朝的天下都是我的,何况是你!”

    璎才人转过身,她那一张浓妆艳抹的脸蛋在灯火的映衬下更显得妖媚无限,难怪就连皇子都欲罢不能。说到皇子,这其中自然要包括了襄王,而且重点就是襄王,因为站在璎才人背后的就是襄王。

    “殿下,您可是刚刚得了小皇子,您这么做怎么向王妃交待?”

    “丹烟不是小气之人,这么多年了我府中就只有她这么一位王妃,丹烟都曾经劝我再娶一些侧室进府。”

    “侧室?殿下,若鸢虽然只是一介平民女子,可是我也有自己的骨气,就算是要嫁人,我也绝对不做侧室。”

    “本宫就是喜欢你这倔强的脾性!”

    “殿下真正喜欢的怕是我本身的价值吧?”

    襄王的脸色在火烛摇曳的一瞬间发生了来回的转变,当烛光重新稳定之后,璎才人看见的依旧是满面和蔼的襄王。

    “正是因为你有价值,本宫才将你送进宫的。如今你的使命已经完成,不是正好离开这个金丝囚笼,重新获得自由?”

    “真正的自由便是远离勾心斗角和权力交替,只要还身处在这旋涡之中,那便做不得自由。况且自由是自己争取来的,不是别人施舍的。殿下,你可还记得我们当初的约定?”

    “自然是不会忘记的。不过在这之前,我还需要你再帮我做一件事。”

    胖魁取出之前藏好的尖刀开始在铁锁上捣鼓,当刀刃刺入弹锁的时候,只听见当的一声,锁芯被打开了。胖魁摘下铁锁,轻轻一推牢门就这么打开了,他咽了口口水,最终还是迈出了这一步。走出牢房的胖魁左右环视,没有发现任何的狱卒。

    “就算是有诈,也豁出去了,总好过不明不白的死了强!”胖魁一边给自己打气,一边开始在甬道里摸索起来,他只记得宣韶宁和杜少吟都是消失在甬道尽头的,于是胖魁一路走到了尽头。

    果然!尽头是一个两边分岔的岔路口,也就是从左边和右边都有甬道通达。这下胖魁就犹豫了,那么究竟是选哪一边呢?

    看天意吧!胖魁站在路口原地转了几圈,转得他头晕目眩,一个没站稳直接摔到在了左边的路口上。胖魁晕晕乎乎的爬起来,自言自语道“既然上天让我走这边,那我就走这边!”

    左边的甬道很短,十步开外就出现了一个拐弯

    ,胖魁拐过之后就看见了一间牢房,关在里面的正是宣韶宁。

    “韶宁!”胖魁兴奋的大喊一声,之后才发现自己犯错了,急忙捂住嘴。

    宣韶宁被惊动了,他看见在牢房之外的胖魁,半是惊喜半是惊讶。

    “胖魁,你怎么在这里?”

    “哎呀,这事说来话长,总是一句话呢,就是我被人下套了,有人想拿我当替罪羊!当然,还有少吟!”

    “我和少吟一同被关进来,可是我也不知他被关在哪里了。”

    “没事,没事,我这就先救你出去!”

    胖魁拿着尖刀在铁锁上折腾了好久,除了在铁锁上面留下一道道痕迹,根本不能开启铁锁。

    “胖魁,咱们都没有学过开锁的本事,你这么做不过是徒劳!”

    “哎呀,等我逃出去见到夫子了,一定要他给学子们增加一门功课,就是开锁!”

    这个时候还能有人逗开心,宣韶宁想着估计也就是只有胖魁能做到了。

    “胖魁,既然你自由,那你赶紧离开这里,出去找找其他人帮忙!”

    “韶宁,我和你说,之前我听说你将给皇上下毒的事儿全部推给了我。”

    “什么?给皇上下毒?这件事我到现在都没有想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还有,怎么会牵连到你呢?”

    “是吧!我胖魁是胖,但是我胖魁可不蠢!你一直在东南,怎么可能知道我进宫给皇上做厨子这件事呢?我也想清楚了,一定是那两名狱卒在离间我们!”

    “离间我们?”宣韶宁开始感觉到了危险“不对,胖魁,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那些狱卒在锁门的时候因为走得匆忙,所以没有锁完全,然后我还从后厨偷出来了一柄尖刀,于是就用这尖刀打开了门锁。”

    “后厨?铁锁没有锁完全?”宣韶宁只觉得这一切都匪夷所思,这是在大理寺,可不是青山书院!作为犯人的胖魁如何能去后厨?而且狱卒竟然会因为走得匆忙而没有将门锁锁到位?一切的反常就意味着这其中有阴谋!

    “胖魁,这其中一定有阴谋!你赶紧回牢房去!”

    “我说了,我也不蠢,这些故意露出来的破绽,我也看清楚了。应该是有人故意想要我逃出来的,不过,韶宁,我待在牢房中也是做不了任何事,但是我出来还是能做一些事儿的。”

    “胖魁?”

    胖魁将尖刀递给了宣韶宁,示意他藏好,然后小声说道:“那个沈大人,他今日要我去后厨做了一些给皇上吃的点心,他一定是另有图谋,可是我脑子笨想不出,只能告诉你。”

    “我知道了,你还是回到牢房去,趁还没人发现。我相信豫王一定会有办法的!”

    胖魁点点头刚想迈开腿,甬道的尽头已经出现了狱卒,其中一人说道:“犯人越狱,青山书院私通玄甲军,证据确凿!”

第二百十一章 寻求外援

    话说言柯冉出宫之后在自己的府中苦思冥想了一夜,想要厘清目前这些桩桩件件的事儿之间究竟是何什么关系。

    从乾元宫变开始,胖魁被特招入宫为皇上制作点心,皇上如何知道青山书院有胖魁这么一号人物的?胖魁平日里是极尽低调,别说是皇上了,就连京城的各大酒楼也不一定都知道胖魁的手艺。

    那些来自异域的龙枯又是谁拿来的?怎么就会出现在御膳房内?据杜少吟所说,他们在制作点心的时候添加龙枯,明明御膳房的人都在场的,他们早就知道有这种香料存在,可是转头反而去禁军告状。

    豫王和宣韶宁怎么就突然回来了?若是皇上召他们回京,为何会神不知鬼不觉的安排在承元宫,而且仅仅就他们三人在场?举行朝会一般都是在明元宫,为何襄王会在当日将地点改在了承元宫,难道是制造所有人都在场的证据?

    还有,乾元宫变御林卫全部叛变,那陈元稹和他的禁军又在其中充当了什么角色?接下去的事儿怎么都会有他的身影?

    “啊!这其中究竟是牵扯到了多少人、多少事?谁才是这一切的幕后推手?”

    言柯冉一直自诩脑子聪明,面对朝堂和皇城内纷繁复杂的局面,他不的不承认自己的脑子已经不够用了。除却这些名利、权力纠葛,还有一份最让言柯冉进退两难的感情。

    感觉自己已经走进了云萱的心里,她已经能对自己敞开心扉了,她都对自己笑了,可是一旦宣韶宁出现之后一切都变了!云萱的眼里只有宣韶宁,就算是与所有人为敌,她都是站在了宣韶宁一边!

    “答应我,一定要尽力搭救宣校尉!”

    云萱的话言犹在耳,一整个晚上言柯冉都是辗转反侧。救宣韶宁谈何容易?他可是毒害皇上的人犯,被关在大理寺内,那里是寻常人能去的地儿么?自己不过是御林卫的区区一个校尉,平日里和大理寺几乎没有交集。之前还能依靠木清远,可是他已经不在了,就连木叔叔也是抱病不起。

    天都没有完全放亮,几乎一夜无眠的言柯冉从床上跳起来,换了一身便服匆匆出门而去,出的却是言府的侧门。

    言柯冉抄的近路都是行人稀少的小巷,但是路程却是缩短了不少。当言柯冉刚刚抵达冷月斋的时候,小厮们还打着哈欠刚刚准备打开门洒扫庭除呢。小厮睁开朦胧的睡眼,好一阵子辨认终于认出来人。

    “言校尉?”

    “不要多问了,我立刻上楼找婉彤,你们干自己的事儿就行!”

    言柯冉匆匆上楼直接推开了戚婉彤的房间,人还没踏进去,一柄飞镖已经钉在了门框上,距离言柯冉的脸不过寸余。

    戚婉彤的手臂还没有放下,她一头青丝散在背后,当看见来人时,表

    情由原先的警惕变成了恼怒。

    “言柯冉,你怎么也是京兆尹的公子,堂堂的御林卫校尉,进入姑娘的闺房都不知道敲门的么?”

    “婉彤,你这力道真是够足的,就是准头差一点。”

    “准头有了,你的命也就没了。我可不想背负杀害同窗及朝廷命官的债!”

    “我这么鲁莽,也是有鲁莽的原因在。”言柯冉进屋,随手关上了房门,“我来是找你帮忙的。”

    “何事?”

    “韶宁,他如今已经成为毒害皇上的人犯,被关在大理寺内。我们若是不能出手救援,他估计就会成为权力争夺的牺牲品,成为真正的毒杀皇上的罪魁祸首。”

    坐在梳妆台前梳理秀发的戚婉彤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她对着镜子瞪大了眼睛,对于言柯冉的说辞颇为不解。

    “毒害皇上?韶宁一直都在东南,如何能和毒害皇上扯上关系?我想到了,是你之前托我调查的那种香料,皇上是因为服用过度而出现毒性了?”

    “这一点你猜测的没错,可惜的是你没有猜对结果。皇上不是中毒了,而是中毒身亡了。”

    戚婉彤几乎是从椅子上弹起来的,她终于意识到这件事情的严重性了。

    “龙枯这件事不是胖魁和少吟委托你的么?他们俩如今身处何处?韶宁一直都在东南前线,他若是回京如何都不通知我们一声?”

    “我先回答你第一个问题,胖魁和少吟此时也是因为投毒而被关在大理寺,目前还活着。至于第二个问题,那我们都得好好问问韶宁了,他私自随同豫王秘密回京,仅仅这一条,你说人家能不怀疑他么?”

    不知为何,一说到宣韶宁,言柯冉的情绪就变得激动起来。真的是不知道为什么吗?其实言柯冉自己心里是清楚的,不过他始终都不愿意承认,更不愿意在戚婉彤面前表露出来。

    即便言柯冉刻意隐瞒,他的情绪变动依旧逃不过戚婉彤的眼睛。

    “那么,你相信他么?你能做到对他不怀疑么?”

    面对着戚婉彤的询问,言柯冉突然没有了底气,他想要说“我当然相信他!”可是话到嘴边却怎么都说不出口了。

    沉默,该死的沉默,房间内安静的连彼此的喘息声都能听见了。良久言柯冉终于是受不了了,他率先打破沉默。

    “婉彤,今儿我来就是为了和你商量的,如何营救他们三人?”

    “仅仅靠我们俩是不行的,还得有更多的人手才行,难不成请夫子帮忙?”

    言柯冉听见夫子的名字,心中立刻涌动起一阵阵的愧疚,“你知道么,庆典当日夫子和褚况师兄也进入了乾元宫,可惜的是褚况师兄同我的父亲一样,没能活着出来。”

    戚婉彤挽住言柯冉的手臂,语气变得更加轻柔“此事我已经知晓,可心已经告诉过我了。我们在京城势单力薄,若是没有书院的帮忙,我们很难救出他们的。”

    势单力薄?戚婉彤说的没错,言柯冉不得不承认之前府中高朋满座还是因为父亲的原因,父亲故去之后,家中的来宾明显是少了很多,接连这么多日子以来母亲病重,也不见曾经登门的人前来探望一番。不要怪世态炎凉,只怪自己本事不够!

    “可心,你说到可心,我想起来了,她来过你这儿了?”

    “没错,就在前几日,可心之前一直被困在书院,京城戒严,她无法回来,京城解封之后她便第一时间将书院的消息带回来了。夫子曾经被扣押在皇宫内有半月的时间,之后夫子才能带褚况师兄的尸身回到书院。”

    “半月?这和京城戒严的时间差不多,那么,听见豫王殿下曾说他们从东南回来立刻就进宫了,算算时间也正好是京城戒严的时间,这其中有什么关联么?”

    “京城解除戒严之后,夫子才能运送褚况师兄回书院;可心才能回到京城来;同时,韶宁也才有可能回京。这一系列的时间都和京城戒严的时间相吻合,你觉得会是巧合么?”

    “那么关键就是在于这半月的时间了,这段时间内究竟是发生了什么呢?”

    “柯冉,你是御林卫校尉,在这半月时间内一直都是待在皇宫的,皇宫内发生什么你应该是最清楚的。之前默言还曾经抱怨,你就像是失踪了一样!眼下,想要救人,只能是劫牢了。”

    “劫牢?你疯了么!那可是大理寺,而我是朝廷命官!”

    “那么你就置身事外,好好保住你的官位!既然你已经将此事告诉我了,他们三人我是一定要救的!”

    “婉彤,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说,这么做的风险实在是太大了,一旦出现意外,不但救人不成还会把自己给折进去的!”

    “就算是折进去,我也在所不惜!”

    戚婉彤和言柯冉一同朝着门口看去,这一声呐喊就是来自于门外的,这么说来两人的谈话被人听见了!

    言柯冉快速拉开了房门,见到的却是一脸严肃的肖默言。言柯冉感觉肖默言看自己的眼神出现了变化,这其中似乎是隐含了不满和责怪,但是他不确定,毕竟肖默言是从小同自己拌嘴到如今的人,在同窗之中要数他们俩的关系是最亲密的。

    “默言!”

    “我并非有意偷听,你们说话声太大了,若不是此时冷月斋还没有开门迎客,你们这些话被他人听取岂不是自找麻烦?”

    肖默言走进了房间,对着两人说道:“他们三人,我们必须要救,而且我已经想到了解救的办法!”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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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山河介绍:
生逢乱世,战争孤儿受圣贤相教;投身军旅、牵涉朝政、卷入党争,在五国争霸的大势下几经沉浮;遇知己、交莫逆、防小人、戍家国、战强敌,热血书写传奇一生。镇山河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镇山河,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镇山河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