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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不留无伤     镇山河txt下载     镇山河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八十一章 一叶弥天(下)

    阿嚏!宣韶宁也打了个喷嚏,要说这时节已经是四月初,站在风波城头烈烈的寒风依旧刮得人脖子一寒。宣韶宁知道在不久之后他就不会感觉到了冷了,因为敌人距离风波城已经是越来越近了。

    安生了几天,下唐和西凉的联军终于重新集结军队开始攻城,这本也是豫王预料之中的事儿,敌军想要继续南下攻城掠地,这风波城就是必须攻克的。

    城头的将士们已经做好奋死拼杀的准备,弓箭手、刀斧手、盾牌手悉数就位。风波城同当初的安州城相比规模小了不少,不过拥有安州城所不具有的墙高城坚的优势,城内一共驻守有三万士兵,一半步兵、一半骑兵,这就意味着这支军队既能够守城也能够出城野战。

    宣韶宁看了看身旁的凌绯颜,她的脸上挂着一层寒霜,整个身子就像是一只随时要出击的猎豹,做足了一口撕裂猎物咽喉的准备。看着她的模样,宣韶宁只感觉自己心里一阵的难受。之前的凌绯颜虽然有些高冷让人难以接近,可是自从遇到了司衡之后她整个人就将原本就该属于她这个年纪的少女情怀展露出来,一颦一笑、一举一动,尽皆女子味道。

    可惜司衡不在了,那个打开了她的心扉的男人就这么死在她的面前,这样的打击换做是男子也不一定能承受的了,可是她承受下来了。只不过付出的代价就是凌绯颜比之前更加的冷漠了,而且多出了一丝嗜杀的味道。在她的眼里,每一名敌人都是当初害死司衡的罪魁祸首,多杀一人就是为司衡报仇。

    宣韶宁想要拍一拍凌绯颜,想要再一次的告诉她,除了司衡,他们这些人都在关心着她。没等宣韶宁有所行动,战斗就已经打响了,漫天的羽箭再次从空中落下。

    这一次的攻城战从夜晚持续到了黎明,声势造得不小,可是双方都没有取得相应的战果:下唐和西凉的联军未能攻进风波城,梁军也没有能在城下造成足够的敌人的伤亡。这一切在宣韶宁看来似乎是敌人别有用心。

    若是真心全力攻城断不是如此的表现,敌军冲锋之后立刻退却,攻城却连云梯、投石机等装备都不带,来的都是骑兵,仅仅是将风波城围住。

    “难不成这些人又打算耍花样了?就像在安州的时候一样!”宣韶宁恨得压根牙痒痒,自己已经吃过一次亏了,这一次绝对不能让敌军再次得逞!

    不过可惜的是,宣韶宁的计划注定是要落空的,因为敌军根本就不打算立刻攻下风波城。主帅巫获仅

    仅是下令军队围困风波城,但是切不可随意进攻,尽量避免不必要的伤亡。他在等,等西凉的新动作,同时更是在等梁朝传来的消息,他目前要做的不过是演戏,演一场进攻的戏码。

    当装有北淳慷尸身的棺椁抵达宛城的时候,则罗勒戎有些不敢相信这棺椁里的一滩肉泥就是自己的表哥。当着文武大臣的面,则罗勒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扶着棺椁就嚎啕大哭。这算是大臣们第一次看见自己的单于竟然有如此的情绪,原本他可是一个冷漠难测,令人胆寒的主子。

    则罗勒戎悲痛难当,泪洒当场的时候,且运很是配合的跪在地上也是大声哭泣,一边控诉梁朝的凶残,一边出言安慰主子。有了他这么带头,其他的大臣们立刻就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纷纷效仿跪在当地,能哭出来的就哭,哭不出来的就哀嚎,所有人都知道,最后一定要加上对梁朝的痛恨。

    这么一场哭大将的戏码演了足足近半个时辰,则罗勒戎也是累了,他站起身,抹了抹哭红的双眼,尽力恢复自己作为西凉单于的身份。稳定好情绪之后方才开口:“各位大臣,梁朝乃是我们的宿敌,此次同下唐合作为的就是一雪前耻!休屠王乃是我西凉第一猛将,他为了国家牺牲自己,这是我们西凉的荣耀!但是休屠王的仇,我们不能不报,梁朝贼人不但杀害休屠王还将他的尸身这般损毁!梁朝这些伪君子,还高谈阔论‘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随意折损’,看看他们对休屠王做了什么!”

    因为之前的嚎啕大哭,加上现在的声嘶力竭,则罗勒戎的嗓子明显变得嘶哑了,可这正是他想要的效果。嘶哑的喉咙喊出的更有蛊惑人心的作用,全部大臣都换上了同仇敌忾的神色,坚定的看着自己的单于。

    “孤决定按照皇室的最高规格厚葬休屠王!休屠王府中已经生育的妻妾由皇室负责照料,那些没能生出一儿半女的全部为休屠王殉葬!当然,真正应该为休屠王陪葬的是梁人,是这些凶手!”

    则罗勒戎等着牛眼俯视着跪在面前的文武大臣,他的每一个字都在大殿之内回荡着。可是则罗勒戎还觉得不够,他下令着急全军将士全部来到皇城,他要亲自阅兵。

    西凉全部的大小将领都云集在了皇城破云门外,则罗勒戎亲自登上破云门,对着城门下的将士们高声喊话。北淳慷的尸身就放置在破云门外,展示在所有将士的面前。

    “诸位将士听着:休屠王为国尽忠、死得其所!但是对于

    敌人我们的愤怒只能是愈加的深厚,这份熊熊烈火应该烧在梁朝的土地上!休屠王的仇需要你们来报,前线的战事可以说是一路凯歌,目前我们同下唐的联军已经攻占了梁朝十六州,这是将士们浴血拼杀得来的,这份军功属于你们,属于全体西凉勇士!孤决定对于已经战死的将士一律提升两级军衔料理后事,对于你们,每人军衔均升一级,之后立有战功,一律双倍晋级!”

    此话一出,全场躁动。这些热血汉子对于自己主将的阵亡本来是抱着必死的心态的,尤其是北淳慷的贴身护卫队,按照西凉军规:主将战死,所有贴身护卫全部处死。可是则罗勒戎非但没有执行军规,反而升他们的军衔,而且以后的军功按照双倍提升,这可是西凉立国以来从来都没有过的,如何能不让这些勇士们摩拳擦掌!

    “我们西凉可不是好欺负的,孤会厚葬休屠王,但是接下去的战事必须要有一名新的主帅!”

    话音刚落,一名满头金发、虎背熊腰,身上裹着兽皮,脸上纹着刺青的威猛男子出列。振臂一吼,让在场的西凉勇士都心肝为止一颤。

    “单于,对梁朝用兵就交给我吧!”

    “叔叔,论勇猛您若是年轻个十岁,那就算是休屠王也不是您的对手。既然叔叔愿意主动执掌帅印,那孤自然是双手赞成的,毕竟叔叔的沙场经验可是九王之中最丰富的。”

    “多谢单于成全!”

    这位毛遂自荐的便是西凉九王之一的浑邪王,也是九王之中最年长的一位,是当今单于则罗勒戎的亲叔叔。

    “单于,既然连浑邪王都主动出战了,那臣下愿意给浑邪王打下手!”

    接着出列的这一位身材纤薄,衣服就像是悬挂在衣架上一样,随着风吹过,衣服来回的晃动;再看他的脸,有着高起突出的颧骨、深陷的眼窝、直挺挺的山根,却没有该有的肉,那一层雪白的皮就像是直接覆盖在骨头之上;头顶上只有稀稀拉拉的一些犹如荒草一般的灰白色的勉强称之为头发的东西。他说话的声音就像是被人掐住喉咙一般,干巴巴又阴恻恻。

    说之前的浑邪王是九王之中年纪最大的,可人家至少还是有着常人的长相的,倒是这位怎么看都不像是人,简直就是一个活了百年的老妖怪。

    “骨都王愿意出战,那孤可是求之不得,有你做浑邪王的副手,一明一暗简直是绝配!”

    “赤术瞳一定不辜负单于的期望!”

第一百八十二章 乾元宫变(上)

    四月初四终于是到了,整座京城沉浸在了欢腾之中,文武百官三品以上的都收拾得当驾着马车开始朝着皇宫青玄门辚辚而去;百姓们纷纷走出家门进入工坊区欢庆和采买便宜的货品;后宫嫔妃们更是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在钟仪门外留下一阵莺歌燕语。

    乾元宫外的白玉广场上御林卫和禁军整齐列阵,绣有金龙的彩旗从青玄门、钟仪门、通天门三道门楼一直延伸到了乾元宫外,彩旗招展、猎猎作响。在宫殿的九层台阶之上两边并列站着十八名内侍,在宫门之外,两侧同样站着随时候命的二十四名内侍和宫女。进得大殿之内,共有六十名宫女分成两列站在大殿中央。

    率先进入乾元宫的是文武百官,在宫女的引导之下按照官衔高低有序落座,待全部官员落座完毕,宫女们便开始引导后妃们,待几乎所有的座位都已经坐满的时候,皇子和公主正式登场。

    襄王和王妃走在最前头,身后是陵王和王妃,接着便是庄王和王妃,最后便是未曾出嫁的云萱公主。

    整座乾元宫内人人都就位之后,便是梁帝登场。九五之尊的梁帝身裹一袭金黄龙袍、头戴九珠毓冕,在敬佳皇贵妃搀扶下无限风光的走进乾元宫。这一路上都是“吾皇万岁”的喊声,从白玉广场一直到乾元宫内,万人的欢呼声将梁帝淹没其中,而他分外享受这种感觉。

    梁帝甩开龙袍,稳坐在龙椅之上,眼看着从宫殿外一直到宫殿内乌压压趴着的众人,一股子俾睨天下的豪气又重新在胸膛内涌出,这就是赫赫皇权,这就是执掌天下!

    “都起来吧!”

    梁帝的声音穿过乾元宫飘到了白玉广场,山呼万岁之后,所有人才敢起身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所有人的眼光悉数朝向梁帝,梁帝的龙椅要高出众人三级台阶,于是所有人都是仰视皇帝。

    这种感觉真的太好了,万千的臣子 只能匍匐在自己的脚下,即便是起身了也只能仰视自己,这是只有帝王才能拥有的威严,这是只有帝王才配拥有的荣耀,这所有的一切都属于他萧方绪一个人!

    “今日乃是朕的皇孙满月的庆典,朕在位已经三十一年了,这可是朕的第一位皇孙,这不仅是皇室的大事,也是我大梁的喜事!襄王和王妃体恤前线战事,因而将庆典推迟到了皇孙满月的时候,襄王能有如此胸襟,朕颇为欣慰。”

    襄王闻言拉着王妃立刻出列,跪在梁帝面前,诚惶诚恐的磕了一个头。

    “儿臣受宠若惊,体恤家国本就是身为臣子应该做的。儿臣同丹烟再次叩谢父皇!”

    襄王同王妃再一次叩首,姿态之低、态度之虔诚

    ,让梁帝满意的连连点头。

    “你们都平身吧!丹烟能够为皇室诞下皇孙也是功不可没,难的是你们还能保持如此谦逊的态度,这真乃我大梁之幸!”

    面对着梁帝对自己儿子的夸奖,大臣们即便是心知肚明,面儿上还是保持着恭敬的神色,可是在这偌大的乾元宫内有一人却毫不在意的展露出自己的真性情。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陵王,他别了别嘴,小声嘟哝道:“不就是生了儿子,这皇位交给谁都还没定论呢,有儿子又能如何?”

    靠着陵王最近的庄王听得一清二楚,他小声提醒道:“七弟,如此的场合不可擅加评论。”

    “六哥,你最好还是少管闲事了。你还真的要感谢自己天生脚疾,不然,呵呵!”

    陵王露出了个诡异又玩味的笑容,在庄王看来无比的陌生而寒冷。庄王不是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他在兄弟之中是最没有存在感的人,可是他一直都想要维护手足亲情;他甚少说话,每一次说话也都是因为兄弟情。在这些兄弟之中,也只有豫王真正把自己当做兄弟看,可惜今日偏偏是他不在场。

    梁帝已经注意到了皇子们的话语,可是这等场合梁帝也不打算过多计较。梁帝让襄王和王妃起身,随后宣布道:“皇孙的御洗仪式正式开始!”

    敬佳皇贵妃立刻起身搀扶着梁帝朝着白玉廊台走去,那里已经安放好一尊四足御洗木盆,木盆的颜色呈现深棕色,通体打造成圆形,足足有半人之高,木盆的周身没有雕刻任何的瑞兽,仅仅是露出了木头原本的模样。

    礼部尚书已经一路小跑先于梁帝抵达了廊台,对着梁帝和敬佳皇贵妃叩首道:“回禀陛下,回禀娘娘,这御洗木盆选用的乃是生长于南方的龙眼木,此木天生便有异香,十年方能长粗一寸,百年才能成材,如此木盆的厚度的龙眼木需要三百年的树龄。此木的最大特色便是遇热能释放出沁人心脾的香味。”

    “关于龙眼木,朕也是有所耳闻的,能找到这三百年的龙眼木也是尚书有心了。”

    “此乃臣分内之事!还请陛下开洗!”

    “皇孙在何处?”

    梁帝一声询问,一名嬷嬷环抱着一名幼小的男婴迈着小碎步走上前来,她的身后跟着四名更为年轻一些的嬷嬷。为首的嬷嬷先是将皇孙递给了襄王妃,随后同四名嬷嬷一同下跪。

    襄王妃接过皇孙,立刻揽入自己的怀中,毕竟是头一回做母亲,她的一些动作还显得有些生硬,可是这并不妨碍她的母爱。看着自己的儿子沉沉的睡着,王妃心中说不出的欣喜。

    梁帝从始至终一直盯着皇孙,

    眼看着王妃抱住了皇孙,梁帝再也忍不住了,他说道:“来,让朕抱一抱。”

    王妃小心翼翼的将皇孙递给了梁帝,相较于王妃,梁帝的动作就更显得拙劣了,可是他的每一个动作都是非常的轻盈,生怕一不小心就吵醒了这位皇孙。看着皇孙白皙而又胖墩墩的脸蛋,浓密的睫毛覆盖在眼睛之上,时不时还会摆动一下小手和小脑袋。

    “哎呀,真是可人啊!”敬佳皇贵妃做为皇孙的奶奶,此时也是依着梁帝喜不自胜。要说他们两人早就见过皇孙了,就在这一个月之内,也是时不时就去看望的,可是此时他们看着皇孙的眼睛还是放着光芒,这样子就像是第一次见到皇孙时一模一样。

    礼部尚书看着梁帝和敬佳皇贵妃一时间不敢出言,可是几次抬头看看时辰之后终于是不得不出言提醒道:“陛下,娘娘,吉时已到!”

    “好,不可耽误了吉时!”

    梁帝将皇孙交给了为首的嬷嬷,嬷嬷起身朝着身后的四名嬷嬷点点头,她们立刻抬上了四桶温水悉数倒入了木盆之中。随着温水浸泡木盆,那股子香味果真如礼部尚书所说开始从木盆中弥散开来,率先传入的就是梁帝和敬佳皇贵妃的鼻子中。接着,随着水量的不断增加,香味愈发的浓郁,开始朝着乾元宫内传送。

    一名嬷嬷双手捧上了一块帕子,帕子上绣上了飞天金龙。嬷嬷将帕子恭敬的呈递给梁帝,梁帝接过帕子先是在木盆之中浸湿,微微拧干一些水分之后便朝着皇孙的身体上擦拭。

    嬷嬷轻轻解开了包裹皇孙的襁褓,露出皇孙的上半身,梁帝抬着帕子极为小心的从头开始缓缓擦拭到了皇孙的胸口上。也许是受到了触碰,皇孙先是蠕动了几下,眼珠子在眼皮底下都开始旋转,但是梁帝这一系列动作之后,皇孙并没有醒过来。

    接着就是敬佳皇贵妃了,她同样浸湿帕子之后开始擦拭皇孙的另外半面身子,这下皇孙是彻底被吵醒了。小婴儿睁开朦胧的双眼,看着眼前或是陌生或是熟悉的面孔,扑闪扑闪大眼睛之后,身子舒展了一下便开始啼哭起来。

    敬佳皇贵妃被吓得不知如何是好,惶恐的看着梁帝。嬷嬷急忙包裹好皇孙开始哄着,自从皇孙出生以来一直都是这位嬷嬷喂养的,她就是皇孙的乳母,一般由她出手皇孙很快就会安静下来。王妃虽然也有些不忍,可是还是相信嬷嬷能哄好的。

    然而今天皇孙也许是感受到了周围气氛的不一般,他不但不停下啼哭,反而是越哭越大声,不论嬷嬷如何哄、如何逗都是于事无补。

    “哇......哇.......”婴儿的啼哭声开始响彻乾元宫。

第一百八十三章 乾元宫变(中)

    嬷嬷的额头已经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了,她这一个月来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儿,她自己也是一名经验丰富的乳母了,可是此时她真的是黔驴技穷了。

    “陛下,陛下,息怒!”

    嬷嬷们悉数跪下来请求梁帝宽恕。好在今日梁帝心情不错,他也不打算在这种庆典场合责罚一些奴婢,婴儿嘛,毕竟不同于成人,面对陌生的场合会有害怕也是正常的。

    “父皇,交给儿臣吧!”

    得到梁帝许可之后,王妃抱过皇孙在怀中来回摇晃,希望能哄他入睡。

    “嬷嬷,是不是皇孙饿了?”

    “不会的,在皇孙入睡之前,奴婢便已经喂过奶了。按照平常,喂过一次奶,皇孙便可以入睡数个时辰的。”

    “一定是我们的洗漱将他吵醒了。”梁帝挥挥手道:“送皇孙下去吧,好生哄哄,好在这御洗的仪式也算是完成了。”

    “是,奴婢遵命!”

    嬷嬷接过皇孙之后便退下,可王妃还是有些担心的看着嬷嬷们退下的方向。襄王握住王妃的手,示意她之后还有更多的环节需要面对呢。

    梁帝面对着白玉广场,深深的三鞠躬,百官、后妃和侍卫们悉数跟着梁帝一同朝着同一个方向鞠躬。

    梁帝朝着天空说道:“朕虽然是人间圣主,可是朕还是祈求上天能保佑朕这第一个皇孙能平安、康健的长大!这是我萧氏皇族的血脉,更是大梁的未来,朕萧方绪诚心祈求!”

    梁帝又深深鞠躬三次,所有人都随着梁帝鞠躬,同时高声喊道:“吾皇万岁!皇孙康健!”

    陵王跪伏在地,同样高声喊着,他喊得比被人更为卖力。高声的呼喊传出了乾元宫,传遍了皇城。

    跪拜在白玉广场上的陈元稹和韩汝勋互相对看了一眼,两人虽然没有做出任何别的动作,可是守候在青玄门外的一名侍卫悄悄退出了队伍,他本就排列在极为靠后的位置,他的动作又格外的轻巧,以至于少了一个人都没有人发现。

    就在侍卫悄无声息的消失之后,没过多久,京城的上空就开始飞扬起一盏接着一盏的孔明灯,从京城的各个角落中飞起来。每一盏孔明灯上都写着“祈求皇孙康健成长”、“大梁国祚绵长”等等祈福的标语,这么一来就算是有京兆尹的人看见了也不会觉得奇怪。

    “头儿,你瞧!”

    一名府兵推了推田况,他作为京兆尹捕快,一直都跟随在言狄身边,这次言狄入宫之后便将统筹全

    部府兵的重担交给了他。田况一开始是百般推辞的,他自认为自己的能力不足以胜任,可是言狄表现出了对他的充分信任,这才勉强接受下来。自从言狄入宫之后,田况就没有空下来过,他骑着马在城内来回的巡逻,这会儿已经将京城走了个遍。

    田况抓住距离自己最近的一盏孔明灯眯着眼瞅去,上面写的是“政治清明、国泰民安”。乍一看的确就是普通的祈福孔明灯,可是田况却始终觉得不是对的味儿。

    “你说这放孔明灯都是在夜晚的时候,这还真没见过大白天放灯的。”

    “头儿,今日可是庆典的大日子,行事有些不同寻常也是情理之中的。”

    田况驾着马追着孔明灯跑了一段路,他发现孔明灯至少是从三个不同的方向飞起来的。

    “不对啊,就算是放灯,也该在天福寺的方向啊,怎么这些灯从不同的方向飞出的都有,偏偏没有天福寺方向的呢?”

    “头儿啊,您这是太多心了!百姓们自主去放灯,也不会都去天福寺的啊。”

    也许手下人说的有点道理,可是田况依旧不敢掉以轻心。田况的怀疑是有道理的,因为这些孔明灯整体数量并不多,在稀稀拉拉飞起一些之后便再也没有后续的了。

    真正在意这些孔明灯的是平安军,周训良眼见孔明灯已经飘得足够高了,立刻翻身上马来到军营之前。此时军营内所有的平安军已经整装待发,每一个都是铠甲铮亮、兵刃森寒。

    “各位平安军的将士们,你们跟随我已经有些年头了,自从平安军创建以来就从来没有上过战场,可是我知道你们都是铁血的军人,都在渴望着军功!今日就是你们立功的机会,京城的皇宫之内有西凉和下唐的细作,他们打算趁庆典的时候动手对圣上不利,我们必须起兵靖难,保卫圣上!”

    “诛杀贼逆,保卫圣上!”

    两万将士的呐喊声足够响亮、足够有气魄,到了这个时候,周训良已经不用担心城内的人会听见了,相反他倒是希望城内的人能听见,他渴望看见那些人惊恐无状的表情和临死前哀求的眼神。

    “弟兄们,跟着我冲进城去!”

    “杀啊!”

    周训良率领着平安军朝着京城奔驰而去,军队分成了三支,分别朝着三头城门而去,在快接近城门的时候没有遇到任何的抵抗,城门主动打开了,平安军顺利进入了城内。

    周训良之所以将军队分为三支,为的就是从三个方向最大限度、最快速度的控制住京

    城。这三头城门分别对应的国人区、工坊区,只要控制住这两块区域,那么皇城区也就不在话下了。

    原本还在欢庆的百姓们突然听见了急骤的马蹄声,开始有百姓停下手中的活计开始朝着城门处张望,这一张望不要紧,直接吓得百姓们抱头鼠窜,因为那是一群挥舞着兵刃的骑兵,他们疾驰而来,对于敢挡住他们去路的人一律用兵刃招呼。

    立刻不少还不明所以的百姓就这么成为了刀下鬼,百姓们纷纷以为是敌军攻入城来了,可是稍有些眼力的百姓还是认出了这些骑兵的铠甲,这是梁朝军队的铠甲,这是自己的军队啊!

    自己人又何妨,真正下得最恨杀手的往往都是自己人。百姓们不知道究竟发生什么事儿了,只能逃命,百姓一散开,道路就变得宽阔了,骑兵们奔驰起来就更顺畅了。

    田况也注意到了城内出现的动乱,他立刻打马前去查看,刚刚拐过一条街道,田况就看见了平安军的将士在砍杀百姓。

    “住手!”

    田况跑到了平安军的面前抵挡住他们的屠刀,并列厉声喝问道:“你们应该驻扎在城外,没有皇上手谕你们怎么可以随意进城!”

    田况看着这些杀气腾腾的平安军将士,只能拔出刀准备自卫。没曾想周训良出现了,他带着更多的将士们赶了过来,他们脚下这条路是通往皇城青玄门的大道。

    “周训良?”

    田况久在京城,看了几眼之后还是很快就认出了来者。可是周训良已经于两年前被问斩了,此时怎么可能又重新出现了?田况一时间恍如梦中,更加让他没有料到的是周训良二话不说,抽出佩刀一刀就砍了过来。饶是田况反应够快,还是被周训良砍中了肩膀,顺着划开了胸口,鲜血喷薄而出。

    在牺牲了两名护卫之后,田况在一名护卫的保护下跑出了周训良的攻击范围。如田况这等人根本没有入周训良的眼睛,他的目标只有一个。

    田况骑着马奔跑了一段路之后终于是扛不住,从马背上摔下来。护卫慌忙下马去搀扶田况。

    “头儿,头儿你一定要抗住啊,我们就快到府衙了!”

    “我不行了,你立刻去发射信号!”

    “号枭么?”

    “是的,快去!”

    田况的脸已经是惨白一片了,他朝着护卫的背影喊道:“放得越多越好,一定要通知到言大人!”

    护卫忍痛上马离去,田况终于算是完成了任务一般,安心的仰面倒下。

第一百八十四章 乾元宫变(下)

    “舞乐!”

    舞姬们接连上场,摇动着纤细的腰肢,舒展着玲珑有致的身体。一旁的乐工演奏着符合场合的欢快的乐曲。宫女们鱼贯而入,将一份一份精美的吃食摆放在矮桌之上。

    当一盘盘精致的点心摆放在梁帝的案前的时候,敬佳皇贵妃特意夹起一块桃花模样的点心递到了梁帝的嘴边。梁帝咬了一口,在嘴里咀嚼了几次立刻双眼放光,将剩下的糕点悉数吞进嘴里。一边品尝着,一边忍不住赞叹“好味道!”

    “哦?”敬佳皇贵妃一直服侍在梁帝身旁,她甚少见到梁帝竟然也会有对区区一盘糕点而赞不绝口的时候,怀着好奇心,她也夹起一块送入嘴中。这轻轻一咬,糕点的外皮立刻粉碎,其内包裹着的汁液开始在口中满溢,甜而不腻、清新爽口,哪怕不用咀嚼,糕点自己也会缓缓融化,最终化为一道清甜的汁液划入喉咙之中。品尝完这糕点,哪怕只是微微一张嘴,那鲜花特有的香氛便会从口中溢出,令人闻之垂涎三尺。

    这回敬佳皇贵妃算是明白了梁帝交口称赞的原因了,她此生也是第一次品尝到如此别致的点心。梁帝看着皇贵妃那乐不可支的模样,心中不禁感慨璎才人消息真够准确的,这请来的厨子竟然有这般的手艺,若是留在青山书院岂不可惜?

    璎才人和杜贵妃同坐在一张案前,两人一直有说有笑,当两人分别品尝了这桃花形状的糕点之后才深深被这手艺给震撼了。杜贵妃自衬也是精通厨艺的人,可是直到品尝到这道糕点才知道人外有人,而且这人是自己此生都是难以企及的。

    璎才人对杜贵妃说道:“姐姐,按照品阶,妹妹是没有资格和姐姐一同坐的,这都是妹妹向皇上求来的。”

    “倒是和妹妹有话说,若是换做了别人,我只怕只能低头吃东西了。”

    “姐姐,听妹妹一句话,到时会变天,姐姐还是多添置一些衣物吧。”

    “我看今日的天气倒是不错的,这身衣裳也是够了的。”

    璎才人笑而不语,抬手又夹起一块点心送到杜贵妃的碟子中“姐姐,这糕点绝对不是出自御厨的手,姐姐可要好生品尝。”

    只要是品尝过糕点的人都不禁为这精湛的手艺给折服。梁帝开怀道:“各位可知道你们案前的这些糕点是出自谁人之手么?”

    看着众人不解的样子,梁帝颇为自得,“朕啊,真是好生羡慕白石夫子啊!”

    眼看着梁帝将话头转向了自己,一直同褚况安坐在后排的白石必须起身朝着梁帝作揖,随后说道:“胖魁乃是老夫收留的流浪儿,老夫见他有厨艺的天赋便送他去遍访京城的厨艺高手。胖魁生性淡然、不喜嘈杂,虽然老夫几番劝说,可是他坚持不出山就是呆在书院之中。”

    “这不还都是跟你学的!”陵王朗声道:“夫子你自己就是淡泊名利的人,教出来的人也跟你一个德性。他们之中的确有些人是忠心为国的,可是也不排除有些人是沽名钓誉!”

    “龙生

    九子各有不同,老夫教的学子们也是脾性各异,老夫只能尽力去规正他们的言行,有不符青山书院宗旨的人出现也是在所难免。”

    “一句‘在所难免’就能轻易免除你身为青山书院当家人的责任了么?”

    “云睿,不可如此对夫子说话。青山书院也是有过百年的传承了,青山书院出来的学子皆是朝廷的栋梁。云睿,快向夫子道歉。”

    “儿臣所言没有错,为何要道歉?这些书呆子成天掉书袋,拿出那一套套早已经过时的理论来限制我们的言行,不思进取,甚至会危害社稷!”

    “云睿!”梁帝显然有些动怒了,此等场合竟然说出这样的话,即便是知道陵王平时就有些口无遮拦,可梁帝还是觉得他有失体统了。

    “七弟啊,今日乃是御洗庆典之日,你怎可如此说话?”

    面对襄王的质问,陵王反而是挺起了胸膛“是不是觉得本宫不识大体、不顾皇家体面啊?这平时可都是太子和五哥你的长项啊,要不是因为有我在,父皇如何能看你们顺眼?若不是有我的衬托,你们哪里能博得顾全大局、恭敬有礼的名声?到头来,你们不但不感激本宫,还想着同本宫争夺储君之位!”

    之前陵王的话不过是有失体统,可这句话就等同于莫逆了。此话一出,大臣和妃嫔们都屏住了呼吸,开始看着陵王,看看他究竟要如何收场。

    “放肆!云睿,储君之位也是你可以随口说的!”梁帝真的动怒了,他没想到这个儿子竟然在如此场合大放厥词。“还不请罪!”

    “儿臣何罪之有?父皇,太子早就作古了;豫王只不过是一个会带兵打仗的武夫,如今连胜仗都没的打了;庄王一个瘸子;在看襄王,除了在朝臣之中拉帮结派之外做了些什么?如今生了个皇子就这般了不得了,儿臣不服!”

    “萧云睿!你知道你在说什么么?你知道你在和谁说话么?”梁帝起得站起身来,指着陵王怒骂道:“朕对你容忍可不是任由你 这般的放肆的,来人啊!”

    “如何?父皇打算治儿臣的罪么?父皇打算强加给儿臣什么罪名呢?父皇,您真的是老了,糊涂了,您睁开眼看看,这大殿之中有多少朝臣已经是襄王的人了。他才是真正的伪君子!”

    陵王赫然将手指向了襄王,襄王为了保护王妃,站起来挡在她的身前,脸色阴沉的看着陵王。

    “云睿,我们毕竟是兄弟,你这般说话可是丝毫不顾及手足亲情了?”

    “亲情?哈哈哈,你也配!我们生在帝王家,命运早就注定,要不就是如他一般早早退出储位的争夺!”陵王指了指庄王,接着说道:“不然,我们谁都不甘心屈于人下。太子如此,豫王也是如此,你襄王更是如此!就按照你的脾性,一旦你登基,本宫还能有活路么?”

    “云睿,你今日是疯魔了么!当着父皇和诸位大臣的面,竟然说出这般大逆不道的话!还不快些向父皇请罪!”

    陵王此时已经一副豁出去

    的样子了,他挺胸抬头朝着在座的文武百官吼道:“各位,本宫身为陵王,给你们一个挑选明主的机会,你们若是能承认本宫为新一任皇帝,本宫不仅可以留你们一命还能保住你们后半辈子的荣华富贵!”

    “你这是打算造反么!你把朕置于何地了!”梁帝怒发冲冠,愤而掀掉了食案,将所有的吃食抛洒了一地。梁帝站在台阶之上指着陵王骂道:“你这个不忠不孝的逆子!好啊,平时都是装出来的,现在不打算继续装了,可朕真的是万万没有想到你竟然存有这般的狼子野心!想要继承朕的皇位,你痴心妄想!”

    “父皇啊,儿臣才是最合适的皇位继承人!儿臣能够将大梁发展壮大,能够剿灭四方仇敌,拓展国土,让大梁成为这片土地上的第一霸主!父皇,您若是此时肯当众宣布儿臣为皇位继承人,儿臣一定会好生伺候父皇,儿臣........”

    “住口!你个逆子!”梁帝捡起一个茶盏朝着陵王投掷过去,陵王虽然躲闪但是还是被茶盏擦伤了眉角。梁帝从台阶上跑下来,到陵王的面前,指着他的鼻子咒骂道:“大言不惭、厚颜无耻!你想要继承皇位,痴心妄想!襄王、豫王,哪怕是庄王都比你合适,你这个逆子,下半辈子只配在牢中度过!”

    “父皇”陵王抹了抹自己的脸,嘴角上扬,一点都没有被梁帝的霸气给震慑住。“究竟谁会是阶下囚,父皇可能还没有搞清楚。也许是父皇太过有自信了,认为整座皇城都还在您的掌控之下么?”

    “不在朕的掌控之下,难道是你掌控么?来人啊,将此逆子拖出去,打入宗人府!褫夺封号,将府中全部的人悉数缉拿!”

    梁帝一言落地,立刻就有两名御林卫迈开大步走进大殿之内,他们随身佩戴的佩剑随着走动同身体撞出阵阵声响,在这寂静的大殿之中听起来分外人。

    两名御林卫走到了陵王的身边,没有开展任何的动作,反而是朝着梁帝行了一个跪拜礼,异口同声说道:“还请圣上息怒!”

    这下所有人都愣住了,最为惊讶的就要属梁帝了,他没有料到这宫廷侍卫竟然都不听自己的话了。可是梁帝毕竟是梁帝,他上前狠狠踹翻了侍卫,怒骂道:“大胆,竟然连朕的命令都敢违逆!朕立刻就要了你们的狗命!来人啊!”

    梁帝再喊了一会儿,发现没有御林卫再走进来了,可是梁帝不死心继续扯着嗓子喊道,依旧没有任何侍卫应承。

    “父皇!”陵王笑着说道:“父皇,难道还没有意识到么?如今这乾元宫都在儿臣的掌控之下了。父皇还是保重龙体要紧,来人啊!”

    陵王一声令下,立刻有两队御林卫佩戴着森然的刀剑走进了大殿将所有人都包围在其中。

    “这些宫廷舞姬和伶人不必再留着了!”

    随着陵王一声令下,立刻御林卫朝着无辜的伶人们拔出刀剑,伴随着伶人们的呼喊声,片刻之后,之前还风姿绰约的舞姬和琴技高超的乐师全部变成了躺在血泊之中的尸体。

第一百八十五章 天幕裂变(上)

    对于不少的官宦来说,他们做梦也没有想到会在乾元宫见到如此血腥的场景,这里是乾元宫啊!这里是大梁的都城,赫赫皇城中的乾元宫!

    劈啪!劈啪!

    京城的上空开始出现爆竹一般的爆裂声,同一般烟花不一样,这些爆竹没有绽放出灿烂的烟花只有刺耳的鸣叫。侥幸逃脱的护卫最终没有辜负田况临死前的嘱托,他成功的发射了号枭,这带着哭腔的鸣叫足以引起皇城的警觉。

    率先警觉的就是言柯冉,身为御林卫他非常清楚号枭意味着什么。

    “列阵!”

    言柯冉已经注意到前方的马蹄声了,来者正式周训良,他亲率一万骑兵企图从青玄门冲入皇城。可是他对面的是言柯冉,一直都在御林卫当值从未上过战场的言柯冉。

    一介毛头小子,周训良根本没把他放眼里,按照计划,他的大军一到,御林卫就必须让道,可是眼前不是这么回事!

    言柯冉拔出佩剑站在了最前头,他一回头却发现所有的手下竟然没有人动。

    “怎么回事?我的命令没有听见吗!”

    面对言柯冉的质问,没有人回答,也没有人做出任何的举动,所有的战士们分列在道路的两侧,俨然是将一条通天大道给人家让出来了。

    “岂有此理!你们身为御林卫竟然不履行守卫皇城的职责,待我禀告韩指挥使,军法处置!”

    “我们就是听从指挥使的命令才不动的!”终于有人说了一句,可是这句话在言柯冉听来无异于晴天霹雳。韩汝勋的命令?他不是命令我驻守青玄门,怎么又不让属下抵抗来犯之人,这不是自相矛盾么?

    言柯冉已经没有时间来仔细思考了,那些骑兵已经迫在眼前。没有了属下战士们的支持,仅凭言柯冉一个人挡在青玄门前是根本挡不住马蹄的。因而当周训良纵马狂奔而来的时候,言柯冉还是选择了躲开到了一旁,他分明看见为首那人眼睛里流露出的不屑。

    当一众人马从青玄门奔驰而入皇城的时候,言柯冉观察到属下们没有针对自己的动作,立刻想出个办法,趁着最后方几骑通过时,他突然跃起,用身子撞翻原先的将士,自己取代了他的位置跟着大军一同进入了皇城。

    眼看着言柯冉竟然打算跟着敌人进入皇城,御林卫们想要阻止却没有抓住机会。言柯冉跟在了大部队的后头,他需要找机会将情况汇

    报给梁帝。

    这些贼人一冲进皇城之后便挥舞起砍刀见着人就开始砍,虽然言柯冉跟在最后头,可还是有前头的贼兵发现了他。于是,几名贼兵

    就想要将言柯冉斩落马下。

    言柯冉的身手不赖,想要取他的性命可不是件简单的事儿。砍刀怎么飞舞都不能伤到言柯冉,他甚至用手绞住刀身,一用力将对方拖下马来。

    一对一,言柯冉不在话下;一对多可就成问题了,言柯冉也不会瞎逞强,见不是对手,立刻策马离开大队伍朝着皇城另一个方向跑去。

    言柯冉是逃过一劫了,可是那些宫人们就没那么好运了,周训良策马在皇城内制造杀戮,只要是看见宫人,不分青红皂白一律格杀勿论。

    同样被号枭惊到的还有乾元宫内的人们,御林卫冲进宫内,禁军则是将乾元宫包围的水泄不通。

    陵王看了看远处的天际转过身对梁帝说道:“父皇,都到这个时候了,您难道还没想清楚么?”

    没错,都到这个时候了,是个什么样的局面,陵王究竟想要干什么就算是傻子也看出来了。

    “逆子,胆敢谋反?御林卫充当鹰犬,可知道这事诛九族的大罪!”到了这个时候,梁帝依旧保持着自己皇帝的威严,不过对于他的恐吓,御林卫们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父皇,您的时间可不多了!”陵王挥了挥手,御林卫们立刻将内侍和宫女们悉数砍杀,鲜血溅满了宫殿的地面。“父皇,您还不肯松口,那么接下去我就只能对大臣们动手了!”

    梁帝浑身发抖、脸色惨白,整个人摇摇欲坠站不稳了,敬佳皇贵妃急忙扶住梁帝,同时对陵王予以谴责“你身为皇子,竟然打算弑君谋逆!你以为这皇位是你这种人可以坐稳的么!”

    “我坐不稳?难道让你们母子来掌控朝堂么?再说了,三十多年前父皇是如何得到这皇位的,难不成父皇自己都忘记了?我不过是跟着父皇的老路走而已!”陵王眼看着梁帝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心中更是得意,可他也知道时间不等人。“杀!”

    御林卫们拔出了屠刀,没等他们动手率先跳出来的是廖臻,他将食盘当做兵刃朝着战士投掷而去,当食盘用完之后随手抓起矮凳就开始挥舞起来。有了他带头,那些武将们也着手反抗,虽然没有了兵刃。

    襄王瞅准时机将梁帝和敬佳皇贵妃给拉到了自己身边,陵王并不是没有看见,只不过在他看来这些行动无异于以卵击石。

    “除了皇上,其他人一律格杀!”

    随着陵王的命令一下,整座乾元宫顿时就沦为了人间地狱。即便襄王反复喊着“护驾”,可是到了生死关头,人人都是保命为先了,谁还顾得上皇帝呢?

    凡事总有例外,此时依旧如此,那个不被梁帝喜欢的

    廖臻就是一个敢于护驾的臣子。出身青山书院的他本就有武功底子,年纪虽然大了,可有赖于平时的不懈练功,在关键时候还是能起到作用的。

    廖臻抡着凳子狠狠砸在战士的头上,在踢飞他之前,抢过了手中的佩剑。有了称手的兵刃,廖臻打斗起来也更有信心了,他挑起一张矮桌照着陵王就投过去,几名御林卫立刻上前保护,趁着这个空档,廖臻来到了梁帝身边。

    “必须立刻离开乾元宫!你们可知道退路?”

    “我知道!”

    混乱时刻反应最快的竟然是云萱公主,她颤抖着说道:“乾元宫共有四道宫门,除了殿门还有三道门。”

    “陵王肯定在宫殿外布下杀阵了,一般的宫门是绝对出不去的!可还有别的门?”

    “我想想.......”

    璎才人同杜贵妃凑上前来,杜贵妃说道:“还有一道偏门,那是供内侍清理夜壶出入的!”

    “快,贵妃前方带路!”

    杜贵妃立刻朝着宫殿后头跑去,襄王和王妃保护着梁帝和敬佳皇贵妃跟着身后,接着就是云萱公主和璎才人,廖臻负责断后。

    到了生死关头,任何人都会被激发出求生的本能来。那些平日里文质彬彬的文官们,眼看着自己昔日的同僚成为敌人的刀下鬼,骨子里作为男子的血性终于是被激发出来。他们抓起凳子、筷子、餐盘、酒杯,任何能够拿到的东西朝着敌人的身上招呼而去。

    终于乾元宫内不再是原先一方压倒性的屠杀了,文臣和武将开始反抗,虽然他们的反抗对于御林卫而言不过是砍一刀和砍两刀的区别,但是这至少为梁帝的逃跑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

    妃嫔们的尖叫声、男子们相互扭打的嘶吼声、兵刃相互撞击的刺耳声充斥着乾元宫。陵王在御林卫的保护下推到了宫殿门口,韩汝勋亲自保护在陵王身侧,可是陵王却发现梁帝已经从自己的视线范围之中失踪了,梁帝可是这场宫变的关键所在!

    “不用保护我了,立刻去找到皇上!”

    陵王奋力推开韩汝勋,大声吼道。韩汝勋只好冲入宫中开始寻找梁帝的下落。

    梁帝此时正忙着逃命,一小队人想要躲开敌人的视线便绕到了屏风之后。顺着屏风朝着宫殿后头跑去,却清晰的听见嘶啦一声,梁帝抬头一看,那道硕大的屏风被人划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不知道是刻意为之还是随手一划,屏风上的用金丝刺绣的飞天金龙恰巧头首分离。

    梁帝看着金龙身首异处,强烈的预感涌上心头,他还没来得及害怕,一道剑影闪过。

第一百八十六章 天幕裂变(中)

    有那么一刹那,梁帝以为自己已经死了,他甚至都能感觉到刀剑划开自己身体时的那种痛感,疼痛是那么的清晰,以至于他以为自己看见的一切不过是幻象。

    廖臻在那剑影划过梁帝身侧的同时出剑,两柄剑刃激烈的撞击,震得廖臻虎口酸麻。那道剑影来自于韩汝勋,他从屏风上跳出正巧卡在了廖臻和梁帝的中间。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得梁帝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敬佳皇贵妃慌忙的想要去搀扶。可韩汝勋的剑已经朝着她刺过来,情急之时,璎才人打算出手相救可是襄王迈开一步往璎才人的身前站了站,背对着璎才人摇了摇头。

    韩汝勋的剑最终没有刺到敬佳皇贵妃,一把折扇卸掉了剑端大部分的力道。关键时刻褚况赶到了,他就地一滚重新捡起折扇照着韩汝勋的腿上就开始招呼,韩汝勋被迫后退。

    白石朝廖臻喊道:“这里交给褚况,你赶紧保护皇上撤退!”

    韩汝勋想要继续追,无奈有褚况挡在身前。廖臻同白石护着梁帝继续朝着便门跑去。

    杜贵妃跑到门边,扒着这扇小门朝外头张望。这扇小门原本就是供清洗夜壶的内侍出入的,毕竟这种腌的事儿是走不得宫殿的任何一扇正门的。从这扇小门出去便是一条宫巷,通往后宫的宫巷。乾元宫作为三大殿之中位置最靠后的一座宫殿,自然同后宫相连接。

    “姐姐?”

    杜贵妃转过头道:“我刚才看了外头并没有人,想来是安全的。”

    “娘娘!”原本在最后头的廖臻冲上来道:“让微臣先出门去看看,确定安全了你们再出来!”

    杜贵妃点点头让开了道,廖臻轻轻打开便门,一个箭步冲出去,这一条宫巷之中空无一人。廖臻左右环顾确定安全之后方才招手让里面的人出来。

    襄王扶着梁帝、王妃扶着敬佳皇贵妃小心翼翼的来到这宫巷里。梁帝对着这条长长的宫巷,陌生感油然而生。作为帝王,他在这座皇城生活了五十多年,可是对于这些狭窄的宫巷却陌生的很,毕竟这不是给帝王走的路,平时都是些倒腾夜壶的内侍们来往的。

    讽刺,颇为讽刺,堂堂的大梁国君此时竟然要从这种小道逃命!梁帝悲愤难当,可又无可奈何,只要他还想活下去就必须这么做。

    “不要犹豫了,御林卫就要追上来了!”

    廖臻催促道,他回头朝宫内看了看,褚况同韩汝勋还在打斗,韩汝勋一声吆喝,更多的御林卫已经朝着便门跑过来。

    可是廖臻催促也没有多少用处,梁帝和后妃们都是身穿昂贵的绫罗,拖地的长裙让他们很难跑得快而且极容易绊脚。

    杜贵妃和璎才人算是体力比较好的了,襄王毕竟是男子,白

    石和廖臻都有武术功底,可是梁帝、敬佳皇贵妃、襄王妃和云萱公主则是娇生惯养惯了,在如此凶险的情况下还要不停的奔跑,他们的身子骨是根本支持不了的。

    才跑出不到一半的宫巷,这一众人已经是上气不接下气,只能扶着宫墙、捂住胸口,满面通红的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皇上,臣知道您已经力竭,可是此时绝对不能停下,若是被御林卫追上,皇上您可就会成为陵王手中的傀儡了!”

    “混账!朕就算是死也绝对不会成为那个逆子的傀儡!”

    梁帝因为一时情绪激动开始剧烈咳嗽,这一声声咳嗽声正好给后头的御林卫提供了指引。

    “在那儿!”

    “糟糕,他们追上来了!”

    敬佳皇贵妃都快急哭了,杜贵妃指着前头的一个转弯处喊道:“快些跑到前面的转弯处!到了那里我们就有办法了!”说完也不等梁帝喘息好没有,扶着梁帝就开始奔跑。

    宫巷一直延伸前方便是后宫众多宫殿的方向,而拐弯之处便是后花园的一道侧门,原先也不过是供园丁出入的。一群人奔跑到了拐弯处,杜贵妃提出了一个兵分两路的计划。

    “皇上,您就留在这里,找一个地方躲起来。臣妾去引开那些追兵!”

    “芙儿!”梁帝完全没有想到这种生死关头能舍身为自己的竟然是杜芙,心里就像是被人捏了一把,酸酸的。

    “皇上,时间不等人,您赶紧去躲着,就让敬佳姐姐陪着您!”杜贵妃转头对廖臻说道:“廖大人,您有些武艺,还劳烦大人同臣妾一同去引开追兵。至于剩下的人都找地方躲好,白石夫子也一起吧!”

    “好!此计也算是不得已的办法了!”

    廖臻答应的爽快,可是襄王并不赞同,“我是男子,引开追兵的事儿也该是由我来承担!”

    “襄王殿下,您是皇子,身份尊贵,此时绝对不可以犯险,不要再争辩了!”

    杜贵妃和廖臻正打算离去,云萱公主站出来喊道:“我们一起逃出来这么多人,若是只有你们两人,只怕会被追兵猜到我们的计谋,我和你们一起去!我记得就在进入云雀台之后也有一处拐角,我们在经过那里的时候朝着拐弯处喊上一声,以分散追兵的兵力!”

    “公主好计谋!我们赶快走吧!”

    云萱公主回身朝梁帝深深鞠了一躬,“父皇,儿臣若是没有回来,还请父皇原谅儿臣不能再陪伴在父皇身边了!”

    眼看着心爱的女儿以身犯险,梁帝浑浊的双眼中终于流出了老泪,他想要呼喊可是又不敢。

    “皇上,我们赶紧躲起来啊!”

    敬佳皇贵妃拉着梁帝在后花园中

    选了一处假山躲避,襄王和王妃则躲进了一个山洞,白石同璎才人躲进了竹林之中。

    廖臻带着杜贵妃和云萱公主一跑出后花园就被御林卫给看到了,三人扭头就朝着云雀台方向奔跑。同时朝着云雀台而去的还有言柯冉,自从在青玄门逃跑之后他便策马朝着一个固定方向奔驰,这便是云雀台,作为后宫之中地势最高的地儿,那里言柯冉真的是太熟悉了。

    “从那些人的盔甲来看应该是平安军,他们怎么会突然闯入皇城?看他们的方向就是朝着乾元宫而去的。京城都在父亲的掌管下,军队是如何进城的?难道父亲和此事有关?不可能!不可能!”

    一路上言柯冉对于突然发生的这一切,脑子里还是一团浆糊,他完全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是他知道一件事,平安军就是打算造反了。他们的目标就是乾元宫,而且自己的部下竟然都不听号令了,而且配合平安军,这就说明御林卫很有可能也参与其中了。还记得一名属下曾说“听从指挥使安排”,那不就说明韩汝勋是知道这件事的,竟然还让自己值守大军入城的青玄门,分明就是打算将自己置之死地!

    可恶!言柯冉在咒骂了韩汝勋之后,脑中想到的就是两个人:一个是父亲言狄,一个就是云萱公主,他们俩此时都在乾元宫内啊!

    “千万不要有事啊,千万不要啊!”言柯冉挥动马鞭更加用力了,他也不知道自己赶到云雀台之后能做些什么,可是只有抵达那里他才能眺望乾元宫,为自己后续的行动作出计划。

    云萱公主按照自己计划的,在跑过云雀台前的拐角处时,朝着那个方向奋力呐喊道:“父皇快跑啊,别再朝这个方向来了,快跑啊!”

    最后的一句话算是云萱公主使出最后的力气了,喊完之后她想要继续跟上廖臻和杜贵妃的脚步,可是她做不到了,跑了几步之后终于是身子不稳摔倒在地。几番挣扎之后,云萱公主便放弃了,她真是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她是大梁最为高贵的公主,平日里出门都是架撵,何时需要她这般狂奔过?

    云萱公主回头看了看那些越来越靠近的御林卫,她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希望了,于是朝着廖臻和杜贵妃扯着嗓子喊道:“快跑啊,别管我了!”这一声嘶喊已经是破音了,到了这个时候了,还有谁在乎破音不破音呢?即便是金枝玉叶下场也是一样的。

    也正是这最后一声破音的呐喊被言柯冉听见了,言柯冉急忙勒紧了马缰,他的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不仅仅是因为一路的狂奔,更是因为这一声呐喊,他可以确定这声音一定是来自云萱公主,交往了这么久,对于她的声音他分外的笃定。

    啊!

    又是一声尖叫传进了言柯冉的耳朵,是云萱,是云萱!

第一百八十七章 天幕裂变(下)

    云萱公主站直了身子,因为害怕脸色已经是惨败了,可是她依旧要维持大梁公主最起码的尊严。眼看着御林卫即将靠近自己,那些森然的兵刃原先是用来守护自己的,这时已经变成要取自己的命了。

    毕竟站在他们面前的是大梁公主,陵王要的只是梁帝,对于公主并没有任何的命令,于是乎,御林卫们真正到云萱公主的面前反而放慢了脚步,一时间是杀也不是、抓也不是。

    云萱公主见这些人不敢对自己轻易下手,她索性拔下头上的发簪当做兵刃对着御林卫们。敌人们进一步,她便退一步,直到马上就要挨着云雀台的石壁了。

    “怎么办,头儿?”

    “依我看直接杀了,反正大臣都杀了,还在乎公主么?”

    “好!”

    御林卫们商议妥当,还没来得及出手,一柄剑从天而降,直挺挺的插在了御林卫们脚前的两块石砖的缝隙处。众人一惊,眼前这柄剑同自己手中的一模一样,在抬头望去,一个人影从云雀台上跳下,带着一阵劲风,同时还有一股子杀气。

    “言校尉?!”

    云萱公主看着这壮硕挺拔的背影,她已经很熟悉了,这么多月以来时不时就会同他相见。哪曾想,今日这番危机关头,出现的还是他,出现的依旧是云雀台。云萱公主在这一刻呼吸变得快速而剧烈起来,她知道他在一定会保护她的。

    “尔等身为御林卫,不但不行使保卫皇城的责任,竟然还敢反过来追杀公主?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么!”

    言柯冉的厉声断喝惊得所有人都不敢擅动,他一步一步逼近自己曾经的下属,伸手拔出那柄御林卫的佩剑,随后将剑指向他们。

    “你们今日之行径已经无异于造反,你们可知莫逆的后果!”

    面对言柯冉的质问,不少人都答不上话来,可是还是有一个激灵的喊道:“我们一切都是听指挥使的,指挥使的行径若是算谋逆,那么我们自然也是逃不掉的!今日若是让他们俩活着,那么死的就是我们,还有我们的妻儿老小!兄弟们想好了,眼前的可不再是我们的上司,也不是什么公主!”

    这么一番诛心之论很有效果,御林卫们不再纠结于道德的约束,从听从韩汝勋的命令那一刻起,他们便注定没有了回头路。

    “杀了他们!”

    十数名御林卫朝着言柯冉包抄过来,他背对着云萱喊道:“公主尽量躲在我背后,有我在,绝对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剑开始挥舞,兵刃相互撞击,言柯冉格挡开前方五柄剑之后旋即后退阻挡那些想从自己身侧绕过去的人。言柯冉剑指咽喉,可最终没有下手,仅仅是割下了一人的耳朵,可是另一侧面的敌人就围上来了,言柯冉俯冲

    、趴下,用一对剪刀腿直接放倒了三名对手。

    言柯冉就算是能力足够强,毕竟一个人对付不了十数个人,顾此失彼总有破绽出现。之前鼓噪人心的那一名御林卫就趁机抓住空档绕开了战阵,冲到了云萱公主的面前。

    云萱公主已经是退无可退,她的身后除了石壁什么退路都没有了,唯一的一条小径就是之前每次言柯冉来见她的时候都会躲的假山的侧面,从那里出去便可以直抵云雀台。可是现在,云萱公主距离那条小径太远了,她根本没有能力在躲开御林卫的同时顺利跑到假山处。

    那人已经将佩剑高高举起了,他想要立功,即便不是头功,但是杀了公主也算是大功一件了。可惜,他想的太简单,这样的人注定是走不远的,眼界太短浅,思考问题太单一。不论他出手是否能成功,最后的结局都是一样的。

    与其自以为立功而死在陵王的手上,倒不如成全言柯冉英雄救美的机会。这人的剑没能落在云萱公主的身上,他的头颅倒是先滚落在地了,言柯冉抽身而出砍下头颅迅速调整身位继续挡在云萱公主的身前。

    “公主,可有受伤?”

    “我......我没事,倒是你......”

    “我念在同僚的份上没有下死手,既然你们丝毫不领情,那么就别怪我手下无情!”

    言柯冉的恐吓并没有多大的作用,这些人虽然是名义上的手下,可毕竟平时不是在他手下当值,他们彼此之间不过是认识而已。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关头还有谁会在乎平日里的同僚情分。

    御林卫们出手更狠了,十柄剑同时刺处,言柯冉自知抵挡不过,索性抱住云萱公主,双脚狠狠踩在石壁之上,借力跳起,从众人的头顶跃过。可毕竟是抱着一个人,两人的分量让言柯冉再怎么跳跃都是力不从心。刚落地,两人就摔在了一起,这下御林卫们转身再出手就没有再落空了。

    剑划在言柯冉的背上,他已经腾不出手来躲避或是抵挡了,只能依靠着背部作为此刻的盾牌。即便是有盔甲护身,这不过是第三等的黄钨甲而已,承受不住十数柄剑同时猛刺。言柯冉吃痛,他抱着云萱公主滚了几圈,同时将手中的剑飞刺出去,在刺穿一人的脖子之后终于算是暂时延缓了进攻。

    “你受伤了!”

    云萱公主即便自己身上已经是遍体生疼,她看见的还是言柯冉已经花掉的背部。

    言柯冉站起身照样护在云萱公主身前,将自己作为盾牌抵挡住这些人的刀剑。

    “听我说,待会我冲向他们,你立刻扭头就跑,沿着你来时的路跑!”

    “我不会丢下你的,我就算是跑也跑不远了,迟早还是会死在他们手中!与其这样,我还不如和你并肩作战!”

    云萱公主不再躲在言柯冉身后,她站到了他的身边,一只手握住了言柯冉的手。

    “死在一起,我也绝对不会退缩半步!”

    有了公主如此的不输男儿的气势,言柯冉受到了鼓舞,此时的他只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开始沸腾起来,浑身都有使不完的劲儿了,之前的那些伤根本不足挂齿!他一直告诉自己,绝对不可以在云萱公主面前露出半分胆怯,他必须表现的像一个真正的傲骨铮铮的铁血军人!

    “韶宁,我一点都不输给你!即便公主心里都是你,但是此时能够保护她的只有我,只有我!”

    言柯冉做好了为公主牺牲的准备,但是现实没有给他这个表现的机会。云雀台上射出一阵弩箭,正中那些御林卫的后背,一瞬间,这些面对言柯冉和云萱公主的敌人就在他们眼前倒下,都没有多喘一口气。

    两人惊讶的看向云雀台,台上站满了人,其中有两人云萱公主是很熟悉的,他们就是廖臻和杜贵妃。对于其他人,言柯冉就更熟悉了,他们身上的赤色猛虎服,足以说明这群人的身份。

    后花园中,一直躲在竹林中的白石和璎才人已经能感觉到自己的双脚发酸了,他们想要活动一下已经发僵的下半身却是不能,因为已经有御林卫进入后花园了,正是借助这些茂盛的修竹,他们才没有被发现。

    当初分散追兵注意力的方法显然没有起到该有的效果,御林卫们也不是白痴,追击目标人数的变化很快就引起了他们的怀疑。当他们走进后花园的时候,一切都如往常,但是他们依旧不敢掉以轻心,尤其是可以供人藏身的地方。

    璎才人一手攀住竹子,眼睛一直盯着在园中搜寻的御林卫。按理来说,对付这些人,她自衬还是不在话下的,只是她还有更重要的人要防着,这就是一直在自己身边的白石。

    白石一直都在观察璎才人,同样是后宫的女子,敬佳皇贵妃的表现就很正常,而自己身边的璎才人和杜贵妃的体力就明显过于优秀了。久在深宫的女子,又身上裹着拖地长裙,行动还能这般的迅速,若不是因为情况紧急,该会引起不少人的注意。白石不是那些大多数的一般人,他之所以选择同璎才人躲在一处,为的就是证实自己的猜测。

    璎才人何其聪明,她已经感觉到自己身边的这个老头也许会比那些外头的御林卫更加危险。眼珠子一转,计上心来,璎才人突然脱手,整个人从竹林中滚落下来。如此的动静惊动的不止是御林卫,还有躲在假山中的梁帝。

    “有人!”

    当璎才人抬起头来看见刺在自己喉咙处的刀尖时,耳中也听见了梁帝那苍老却依旧保持威严的呵斥声。

    “大胆!何人敢伤害朕的女人!”

第一百八十八章 螳螂捕蝉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眼下这些御林卫就是这么想的,地上这个女人他们本不在乎,真正的目标就是皇帝,此时皇帝自己主动站出来了,这不是给他们立大功的绝佳机会了么?

    御林卫们立刻将梁帝团团围住,可是这毕竟是大梁的九五之尊,是高高在上的真命天子,就算此时落魄了,他的威严还在、他的身份还在,这些御林卫们反而 不敢随意近身。

    “你们这些乱臣贼子,若是此时幡然悔悟,朕还能饶你们一命,若是还打算继续助纣为虐,那么朕必定诛你们九族!”

    梁帝的威胁起到了相反的作用,原本畏缩不前的御林卫们反而鼓起勇气上前围剿梁帝了。一直躲在山洞之中的襄王眼见时机成熟,从洞中冲出扑到了距离自己最近的一名御林卫,从他的手中抢过佩剑并刺穿了他的胸口。

    “父皇,有儿臣在!”

    襄王展示出了大无畏的精神,他挥动着长剑用最快速度挡在了梁帝的身前。他对着御林卫疯狂的舞剑想要逼退他们,同时大声喊道:“你们现在还有最后的机会投降,若还是痴迷不悟,那么待会本宫就会让你们血溅当场!”

    白石已经感觉到周边出现了大量人员跑动的迹象,原本打算出手的他暂时忍住了,他想要看看接下去究竟会有什么戏码上演。

    再看乾元宫这边,彻底失去梁帝踪迹的陵王恼羞成怒,他下令杀光所有在场的人。这个时候,惠妃跑到陵王身边劝道:“这些人死不足惜,宫变的成败全在于皇上,你必须赶紧挟持住皇上啊!”

    “儿臣如何不知?已经派人去搜寻了,此时整座皇城都在儿臣的掌控之中,谅他们也跑不远!”陵王左右巡视一遍没有发现张淮远的踪迹,于是喊道:“张淮远在何处?”

    回答他的不是张淮远而是一柄长枪,长枪洞穿两名御林卫的胸口,擦过陵王的身体,飞出了殿外。出手的是曹子敬,他身为兵部尚书不是浪得虚名的,数名御林卫已经命丧在他的手上,此时的曹子敬已经撕开了一道突破口。

    “跟着我冲出殿外!”

    曹子敬一声呐喊,数名武将和文臣跟在了他的身后,其中就包括言狄。言狄的确是一名文臣,可他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关键时刻同样举起兵刃展开厮杀,脸上竟然也是毫无怯色。

    众人合力反抗,硬生生在乾元宫内杀出一条血路来,曹子敬打头,第一个冲出了大殿,他的生猛让御林卫们暂时难以挫其撄。陵王和惠妃此时也身处于宫殿殿门处,曹子敬眼看着陵王,打算来一招擒贼先擒王,劈开眼前的阻碍,身体暴起跃向陵王,刀锋更是先于他的人逼近了陵王的咽喉。

    陵王虽然气

    焰嚣张,但是若论临阵反应着实在皇子中属于下乘,千钧一发,真正的千钧一发之际,惠妃甚至都打算替儿子挡住这一刀了。

    噗!鲜血飞溅,溅满了陵王和惠妃一脸,陵王呆若木鸡,好一会儿他都不敢低下头去看,他害怕看见自己的身子已经被扎出一个窟窿了。直到挡在他身前的惠妃喜极而泣的抱住了陵王,他方才回过神来。

    “母妃.......我没死?”

    惠妃让开身子,陵王见到曹子敬倒地蜷缩成一团,鲜血从他的脖子处喷涌而出。

    “殿下受惊了!”

    及时赶到的是周训良,出手的也是周训良,他准备好的匕首出手,切开了曹子敬的咽喉。周训良跳下马来朝着陵王行礼,陵王一副劫后余生的庆幸,深深喘几口气之后,方才挥挥手让周训良起身。

    “殿下,皇上在何处?”

    “父皇应该是从便门逃跑了,本宫已经命人前去追赶了。”

    “殿下,此事才是最要紧啊!末将愿意带兵控制住皇城的所有出入门,绝对不允许任何人出入!”

    “没错,你说得对!赶紧,你立刻封锁所有城门!”

    周训良领命正准备离开却被凌王叫住了。

    “周指挥使,京师的八道城门如何?”

    “悉数都有人把守,在我们完成大事之前绝对不会有其他军队能够入城!”

    然而,后来的事实证明,周训良是过于乐观了。不过此时的他依旧认为自己的计划是天衣无缝的。待周训良率兵离开之后,陵王算是完全恢复状态了,一想到曹子敬竟然胆敢刺杀自己,气不打一处来,尤其是面对以言狄为首的那帮还在拼命的朝臣的时候,更是怒不可遏。

    “胆敢反抗的,杀光他们!”

    御林卫们遵守陵王的命令,更多的刀剑朝着大臣招呼而去,立时更多的大臣倒入血泊之中。言狄负伤被迫重新退回到乾元宫内,混乱之中他发现了庄王,庄王躲在矮桌之下瑟瑟发抖。

    宴席的矮桌平放时候的高度不过是到成人的膝盖而已,若是小孩子躲在下面还说得过去,可是庄王是一个年近三十的成人,想要躲在矮桌之下同时又不会把矮桌给拱起来这得将自己的身子委屈成什么样子!可是出乎意料的是庄王做到了,这不得不说明,在生死关头,人的潜力真的是无限的。

    庄王是真的很辛苦,他的双手弯曲着不住的发抖,豆大的汗珠已经将一小摊地面全部打湿,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还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殿下!”

    言狄趴下身来对庄王说道:“殿下,你可千万要坚持住!陵王已经痛下杀手了,臣只怕他连殿下这手足都不会放过!”

    庄王噙着泪,根本发不出声音,只能发抖着点点头。就这会子,一名大臣倒下了,恰好倒在了庄王背上这面矮桌上,被这么一压,庄王更是贴近了地面,但同时也为他制造了一层安全的屏障。为了保护庄王,言狄起身反抗并将御林卫朝着其他方向引导。

    眼看着乾元巩内活着的人越来越少了,陵王打了个激灵,他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禁军怎么人数这么少?还有,陈元稹去哪里了?

    “皇上趴下!”

    梁帝头还没来得及转向声音来的方向,襄王已经扑上来将他压到了自己的身下。两人刚重重摔倒在地,立刻呼呼的声音就从耳边呼啸而过,接着那些围困父子俩的御林卫悉数倒地身亡。

    “皇上受惊了,老奴来晚了!”

    梁帝瞪着眼睛,眨都不敢眨一下,他看见跪在自己眼前的人正是禁军统领陈元稹,而在他的身后站在为数不少的禁军。

    “来得是晚了,好在还算及时!”襄王责怪道。

    陈元稹继续请罪道:“还请皇上、襄王殿下息怒!老奴手下的禁军毕竟只有区区五千人,根本不是御林卫的对手,但是老奴已经按照襄王殿下的吩咐通知了城外的大军!”

    “如何?襄王的吩咐?”梁帝在一连串的惊吓之余,脑子着实是转不动了。

    襄王眼见时机成熟了,他立刻下跪道:“还请父皇息怒,请父皇一定听儿臣的解释!”

    “好了,有什么事还能比现在的情况更加糟糕的么?有话就直说!”

    “是,父皇!儿臣之前就已经发现七弟有不轨行迹了,只是儿臣一直没有实打实的证据,况且庆典召开在即,因而儿臣也不敢随意断定,便找到了陈公公,他毕竟掌管禁军,儿臣请求陈公公一定要密切监视御林卫的动作同时做好撤退计划。”

    “如何?你早就发现那个逆子有谋逆之心了?为何不早些告诉朕!”

    “父皇,父皇一直以来都是最重视手足之情的!儿臣不过是心有怀疑,没有确凿的证据儿臣如何敢随意诬陷兄弟呢?”

    “哼,你还管他叫兄弟?他可是打算把你、把朕,把我们所有人都一起杀了!他早就不是朕的儿子了,也不是你的兄弟了,他已经是篡位逆臣!”

    “是,七弟.......”襄王看了看梁帝挂满寒霜的脸立刻改口“萧云睿竟敢谋逆篡位,这是十恶不赦的大罪!父皇,为今之计,我们必须先行重新控制皇城。”

    这点不用襄王来提醒,梁帝自然是明白的,他问道:“你们方才说的城外的军队?”

    “回禀父皇,这是儿臣第二件必须请罪的事儿!儿臣私下里已经诏了神杀突骑回来!”

第一百八十九章 黄雀在后

    京师的金川门在正午的时候打开了,城外的神杀突骑不费吹灰之力就进入了京城,沿着龙腾大道一路直逼皇城的通天门。澹台归宗在皇城的龙桥驿时便兵分三处:自己率主力攻击通天门、澹台文沽进攻定安门、澹台秋安进攻青玄门。

    澹台秋安太想要在父亲面前表现了,一直以来父亲都是特别器重大哥而对三弟不屑一顾,唯独对自己是若即若离。他知道自己既比不上大哥精通战术又比不上三弟谋略深沉,自己能够凭借的就是一腔血涌,他必须依靠手中的长枪为自己打下军功。

    犹记得在开战前,父亲曾经拍着澹台秋安的背,语重心长的说道:“我就你们三个儿子,老三天生残疾,若不是看在他眼光准确、判断精准、谋划得当的份上早就将他扫地出门了。为父真正能够依靠的就是你们兄弟两人了,你大哥文武兼备就是处事不够果断,这一点上你就做得很好,家族的希望可全在你们手上了!”

    既然父亲都这么说了,自己自然要拼尽全力,眼前这道青玄门就是自己立功的台阶。此刻驻守在青玄门的是御林卫,作为初入皇城的重要的通道,韩汝勋在宫变之后就派重兵把守。不过这些人在澹台秋安看来不过是乌合之众。

    “弓弩手准备!”

    神杀突骑伸出手臂将弩箭齐齐射出,弩箭如浪涌一般冲击到御林卫们的身上,他们绝大多数都没有盾牌护身,立刻就被弩箭射成了筛子,仅有的一些逃脱的最终还是成为了澹台秋安的刀下鬼。

    当第一道血液喷溅升空的时候,澹台秋安体内的热血就被彻底点燃了,他体内的兽性早就已经蠢蠢欲动,当初在金昌城外的屠杀远不足以满足自己的**,此时他更大的机会来了!

    通过了青玄门,直奔乾元宫的道路就基本畅通了,遇到零星的抵抗根本不能对神杀突骑造成任何的威胁。同澹台秋安一路顺畅相比,澹台归宗可就遇到了不小的麻烦,因为他主攻的通天门正巧就是周训良把守的。

    其实周训良的计划是让自己的副手驻守通天门,自己打算前往青玄门替换下御林卫,毕竟青玄门才是进出皇宫的正门。但是考虑到青玄门已经有御林卫镇守,而通天门则基本上是防御空虚,若是不能及时做好驻防,难免会有人趁机进入皇城。赶巧了,当周训良完成布防正准备走的时候偏偏遇到了赶来的澹台归宗。

    周训良不过是一颗棋子,他并不知道这场宫变之中的全部计划,此时看见神杀突骑的出现,心下生出重重疑虑:为何会出现第二支军队?神杀突骑不是一直镇守东南,况且东南战事吃紧,他们怎么会不辞千里赶到京城来?难不成陵王当心自己麾下的两万平安军不够用?

    澹台归宗可是没有周训良这般的疑惑,他早就想好了计策,还没抵达通天门之前,他就命人升起角旗,所有将士都不得亮出兵刃,同时大声喊道“我们是奉陵王之命前来相助的!”

    “奉陵王之命?哼,不管你是真的奉命还是假的奉命,我的军功你绝对别想抢!”周训良立刻下令“关闭通天门!”

    城门开始隆隆作响,澹台归宗知道周训良的主意,他不急不缓,命令旗手挥动角旗,身后的骑兵们立刻换上了弩箭朝着通天门发射。这些发射出去的弩箭目的不是伤人,而是阻挡城门的闭合,弩箭的头上全部都是设置成为如同钉耙一样的倒钩,一旦攀上门框立刻就紧紧的勾住,这么一来城门便无法关闭,除非将这些弩钩悉数摘下。

    “弓箭手准备!”

    没等平安军发射弓箭,神杀突骑的弩箭已经到半程了,这些弩箭是神杀突骑特别配备的连弩,更换的频率远远高于弓箭,一次就能发射三支弩箭。当平安军战士中箭倒下的时候,周训良发现伤口上微微泛青,这是中毒的征兆。

    “赶紧关闭城门!赶紧的!”

    周训良自知不是神杀突骑的对手,目前唯一抵挡他们的办法就是关闭城门,利用城防的优势抵挡住敌人。可是通天门怎么说也是皇城城门,高度超过了两丈,哪里是一般人能够得着的?想要摘掉那些卡在门框上的钉耙可得费上一些工夫,战场上可没有留给敌我双方这么多空余时间的。

    通天门已经关上了一半,因为有钉耙卡住了,因而城门便半途而废留下一道宽大的缝隙,根本经不住骑兵的冲撞。这是机会,澹台归宗加快挥动马鞭,率先从两道城门之间穿过,接着他身后的骑兵们则纷纷举起了长枪狠狠顶上了城门。

    最先头的一批神杀突骑无疑就是牺牲品,在猛烈的冲撞之下,他们纷纷摔下马来立刻就会被后头的袍泽胯下的战马给践踏成肉泥,但是他们的牺牲是有价值的,在经过两轮冲撞之后城门已经被撞开一大半了,能够容纳骑兵们顺利通过。

    失去了城门的保护,周训良的平安军就陷入了不利境地,可是他不能退缩,宫变之中他的责任就是守卫住城门,不然他逃不脱陵王的惩罚。

    面对神勇的神杀突骑,平安军只能硬着头皮战斗了。两方都是骑兵,可惜自从创建以来就没有真正上过战场、同时平时的时候还疏于训练的平安军自然不是一直戍守在东南边境,时不时就会和下唐敌军交战的、拥有丰富的实战经验的神杀突骑的对手。

    澹台归宗率众几番冲杀就将平安军的阵线给冲垮了,面对神杀突骑血淋淋的屠刀不少的平安军将士都开始胆怯了,同之前威武神气的模样简直判

    若两人。

    周训良挥刀砍杀了几名逃兵之后方才稳住了阵脚,他朝着平安军将士大喊:“敢后退着杀无赦!神杀突骑违抗陵王命令,图谋不轨、企图颠覆朝政,必须将他们一网打尽!”

    澹台归宗笑了,他着实不知道作为造反者的周训良贼喊捉贼的心理。不过话说回来,知不知道又有何妨,反正他们马上就是死人了。在澹台归宗的指挥下,神杀突骑猛烈冲击平安军左翼使得左军溃不成军,而自己亲率百人小队直冲中军,也就是周训良所在的方位。

    神杀突骑不愧是大梁第一铁骑,他们拿出了以一当十的本事,面对着自己人痛下杀手、毫不留情,虽然只有百人,可是攻击力一点不输万人骑兵。直到澹台归宗冲到周训良的面前时,周训良才真正开始考虑逃跑的事儿。

    丢失城门固然有罪,可是眼下自己都有可能命丧敌手,两害相较取其轻,还是走为上!周训良调动战马打算夺路而逃,澹台归宗从腰间抽出了一段马缰,挥舞一阵子之后脱手而出,正巧绕上了周训良的脖子。澹台归宗猛的一扯,周训良就从马背上摔下来。

    澹台归宗自然知道此时不是玩乐的时候,他骑着马套着周训良来回跑了一阵子,一开始周训良还能跟着马匹一起跑,可随着体力不断消耗,渐渐的脚步就开始跟不上马匹了。

    澹台归宗留下一部分人驻守通天门,随后就拖着周训良朝着乾元宫奔驰而去。可怜了周训良,脖子被马缰死死缠住挣脱不出,脚下一刻都不能停,一旦摔倒那基本就是没命了。澹台归宗暂时也不打算要周训良的命,他的速度不快也不慢,足够周训良应付了。

    至于那些溃逃的平安军,澹台归宗没有时间来计较,这些人根本掀不起大浪,眼下最为重要的是确保自己的主子没事。

    澹台秋安从定安门进入皇城,在定安门外的一场激战,丢下了上百具尸体之后顺利控制住了定安门。定安门不是皇城的正门,平日里也是主要供后宫宫人们出入,与之相对应的便是连同后宫同前朝的钟仪门,此时那边也是乱哄哄的一片。

    后宫宫人和内侍们拥挤在钟仪门内外,他们既不知道乾元巩内究竟发生什么情况,也不明白此时自己应该做些什么,更加没有料到的是自己也很快成为别人的刀下鬼。

    当澹台文沽抵达钟仪门的时候,眼看着这些宫人们,气不打一处来,他们堵塞了通往乾元巩的道路,那么就不能怪澹台文沽来疏通道路了。

    澹台文沽一声令下,所有的神杀突骑便开始屠杀这些手无寸铁的宫人,哀嚎之声传出数里,可惜片刻之后便再也没有人会呼喊了。钟仪门畅通,澹台文沽便可以率军直抵乾元宫。

第一百九十章 局中设局

    乾元宫内已经是血流成河了,原先几百名活生生的人此时基本都已经成了尸体,御林卫基本上是控制住了乾元宫,可是宫内依旧有人在反抗,他们便是以言狄和褚况为首的最后的效忠于梁帝的人们,他们在做着最后的抵抗。

    陵王在乾元宫外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刻不停的来回走动,他吼道“禁军怎么只有你们这么一些人,陈元稹呢?”可是回答他的是一片沉默,区区几百名禁军按照事前吩咐的包围着乾元宫。

    “周训良呢?这么久了,怎么还没有回来复命!还有,韩汝勋,韩汝勋何在?”

    韩汝勋从宫内退出跑到陵王的面前请示道:“殿下有何吩咐?”

    “父皇怎么到现在都没有消息?”

    “属下已经派出所有的御林卫前去搜捕了,还请殿下切勿急躁!”

    “本宫如何能不急躁?宫内不过是一些靶子,你到现在都没有全部清缴干净!到现在连父皇的影子都没见到!你叫本宫如何不急躁!如今都过了正午,若是在今天傍晚前还找不到父皇,你提头来见!”

    “陵王殿下既然不想再要韩汝勋了,那末将愿意效劳将他的人头奉上!”

    循着声音,陵王和韩汝勋都看见白玉广场上冲进来一支军队,陵王一看他们的服饰就知道是神杀突骑,嘴角露出了微笑。

    澹台秋安是第一个抵达的隶属于神杀突骑的将领,他飞身下马对陵王行礼道:“末将澹台秋安参见陵王殿下!”

    “起来吧!你们来得有点早啊,本宫还没有让人放出消息呢!”

    “神杀突骑担心陵王殿下安危,因而没有等到殿下的命令便主动进宫,还请殿下息怒!”

    韩汝勋对于这毛头小子之前的话颇为不满,于是质疑道:“如此大事怎可随意?既然没有殿下的命令,你们神杀突骑如何能擅自行动?这分明是不把殿下放在眼里!”

    “韩指挥使,若是你指挥得当,能够掌控整座皇城,那也犯不着我们神杀突骑来替殿下担心了。说到底,还是因为你不称职!”

    “放肆!就算是你老子也不敢这么对我说话,何况是你一个偏将!”

    “是啊,秋安你说话还是欠缺分寸,再怎么样,韩汝勋也是你的前辈,还不向他道歉?”

    陵王以为自己给了澹台前台阶下,对方肯定得感恩戴德立刻照做,不料澹台秋安竟然置若罔闻,没有他的号令还私自站起身来。

    “澹台秋安,你好大......”

    没等韩汝勋话说完,一道刀光闪过,韩汝勋的人头已经掉落在了陵王的怀中。陵王只感觉到自己的双手有一股热热的、黏黏的东西在流淌,低头一看,韩汝勋未能闭上的双眼正死死盯着自己!

    啊!陵王吓得将韩汝勋的头颅远远抛开,他此时才看见韩汝勋无头尸身倒下了,澹台秋安依旧没有收回砍刀的意思。

    段时间内,陵王已经受到了两次突如其来的死亡威胁

    ,他吓得说不出话,甚至连站立都快做不到了。关键时刻还是惠妃赶到,她扶着自己的儿子,呵令道:“来人啊,保护殿下!”

    御林卫们纷纷聚拢在陵王和惠妃的身边,警惕的看着澹台秋安。

    “你们.......你们竟敢背叛本宫!”

    这是陵王好不容易才吼出的一句话,因为害怕导致他的舌头打结,说出的话语虽然语调有些改变,但是众人还是听得明白。

    “背叛?说到背叛,真正背叛大梁的人是陵王殿下吧!逼宫造反,殿下可知道后果的严重?”

    “放肆!一介武夫如何敢置喙我们的计划!”惠妃瞪着眼吼道:“尔等叛军,格杀勿论!上啊,杀光他们!本宫重重有赏!”

    “哦?赏赐些什么?是赏赐荣华富贵还是自己的身家性命!”

    惠妃和陵王转过身看见从另一个方向进入白玉广场的澹台归宗以及他马后的周训良。

    经过了一路的奔跑,周训良已经是精疲力尽,他跌倒在地,双手依旧不忘记去解开套在脖子上的马缰,同时朝着陵王喊道:“殿下,神杀突骑背叛殿下!他们已经掌控了通天门,殿下赶紧走啊!”

    “在我们神杀突骑掌控下的可不止是通天门,还有我的青玄门!”澹台秋安不无得意的说道。

    “别忘了,还有我的定安门!”

    澹台文沽率军从乾元宫的后方现身,脸上带着得意的神情。这么一来,神杀突骑就从三个方面将乾元宫给团团围住了。

    “澹台归宗,你可是本宫的人!你竟敢这个时候反水!”陵王脑子在强压之下算是转过来了,他身边不过是区区数百人的御林卫,而眼前同自己为敌的则有四万的神杀突骑。

    “陵王殿下,这个时候末将还能称呼你一句陵王殿下,全看在皇上的面子上。若是殿下幡然悔悟,及时悔改,那么末将还会如实禀告,替殿下求情让皇上念在父子情分上留殿下一个全尸!如若不然......”

    “叛徒!澹台家族都是叛逆!你们根本不知道忠君爱国为何物,这个时候还敢来要挟本宫!”

    “哈哈哈,‘忠君爱国’?这四个字从殿下的嘴里说出来正是讽刺!逼供谋逆的人是谁?屠杀文武大臣、皇室宗亲的人又是谁?死在殿下手中的人还少么?”澹台归宗转而对御林卫喊话道“你们身为御林卫,身负守护皇城的责任,此时你们不但违背职责,还助纣为虐!韩汝勋是罪魁祸首,本将军已经将其正法,你们若是执迷不悟,那么本将军就要替天行道了!若是能痛改前非、束手就擒,本将军还会求皇上放你们一条生路!”

    “你们别听他的!”惠妃完全不顾及自身的形象,俨然成为了一个泼妇“澹台家族个个都是墙头草!眼中只有家族的利益,手下人不过是你们实现自己**的工具而已!当初澹台曦茹一心嫁给太子,不就是为了日后母仪天下,然后你们澹台家族可以凭借外戚的身份崛起么?哈哈哈,还好东宫一场大火,将你宝贝

    女儿的命和你们家族的企图一起烧个干净!”

    曦茹是澹台归宗心中最深的痛,即便是自己的儿子都不敢随意在自己面前提起,此时大庭广众之下,惠妃竟然如此这般的折辱曦茹,让澹台归宗怒火中烧。

    “一干叛逆,还敢口出狂言!神杀突骑听我号令,将这些叛贼悉数绞杀,活捉陵王和惠妃!”

    命令既下,神杀突骑立刻围剿御林卫,不管御林卫如何奋勇抵抗,无奈人数真的远远不及神杀突骑,况且他们还是站在地上仰头面对这些骑兵。陵王和惠妃被御林卫包围在阵中,他们帮不上任何的忙,只能眼睁睁看着御林卫们一个接着一个倒下,直到自己身边的最后一人也别澹台秋安劈开。

    战斗结束的太草率了,在陵王看来不过是片刻的工夫,那么多的御林卫竟然就这么全军覆没了。当神杀突骑的尖刀抵住自己身体的时候陵王终于意识到自己完了。

    听到了宫殿外的打斗声,原本在宫内屠杀的御林卫们跑出来了,一看见神杀突骑的阵势,个个都愣住了,毕竟韩汝存曾经告诉他们,神杀突骑是这场宫变的最后力量。可是此时,这支军队出现在面前的时候,貌似不是来帮助自己的。

    “父亲?”

    “文沽,看管好这三人!秋安,跟我杀进宫去!”

    澹台归宗父子就这么堂而皇之的骑着马闯入了乾元宫,将那些最后的御林卫们砍杀之后便看见了宫殿内最后还活着的人。言狄和褚况站在最前头,他们身后还有一些大臣及后妃,个个都是带着伤。唯一例外的是庄王,一直躲在矮桌下的庄王没有受任何的伤,只是他已经是强弩之末,实在是坚持不下去了。

    庄王听见战斗的声音减弱了,抬起眼看见言狄等人站在原地,没有再看见御林卫同他们展开搏杀,他有些好奇想要探出头去看看究竟。

    “澹台将军,你怎么会出现在京城?”

    言狄不敢放下手中的断刀,虽然御林卫悉数都被神杀突骑所杀,可是他依旧不敢掉以轻心。

    “言大人啊,我为何会出现在京师,你就不用管了,反正待会你们就是死人了!”

    一听到这番话,言狄的第一个反应便是主动冲上去迎战,他特意跑到庄王身边,用身子挡住庄王的视线,使得庄王看不见外头的情形。但是庄王能听见打斗声,他原以为自己迎来了救援,没想到竟然又是另外一波乱臣贼子。

    庄王已经不能更害怕了,他的所有害怕都已经用完了,此时他只感觉到背上的桌子又重了一些,一具尸身压在矮桌之上,同时用自己的身子挡住矮桌的空处。从服饰来看,庄王知道此人就是言狄,庄王心中有感激,他若是能够活下来全都是言狄的功劳。

    外头的打斗声渐渐平息了,庄王听见过自己王妃临死前的呼喊、听见过大臣们对叛军的咒骂、听见过言狄为保护自己同时也为了提醒自己喊出的叛军的名字。

    “澹台归宗!”庄王咬破了嘴唇,记住了这个名字。

第一百九十一章 母爱弑子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不应该啊......我不会输的啊!”

    陵王双手抓着自己的发髻,原先的珠玉佩饰已经遗失不见,头发被自己撕扯得乱糟糟的,眼神空洞而恐惧。惠妃一直搀着自己的儿子,面对这样的场合,她显然比陵王表现的更为镇定,她盯着周边这一圈闪着寒光的兵刃,她看着被五花大绑丢在地上的周训良,再看看骑在马背上趾高气扬的澹台文沽。

    “惠妃娘娘,真不知道到头来还是你最有骨气!”澹台文沽瞧了瞧躺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周训良和躲在惠妃怀中喃喃自语的陵王,眼神中满是嫌弃。

    “我乃前朝大将军的女儿,这点阵仗还难不倒我!”

    “是啊,是啊,所以说末将甚是佩服娘娘身上的霸气,可惜啊,就是没有传给儿子。”

    “说到这一点,武夫人不是也一样么?”

    一提到“武夫人”,澹台文沽立刻变换了眼神,他盯着惠妃问道:“娘娘这话是何意?”

    “本宫未进宫前最好的姐妹就是武夫人,可是我私下里都叫她新络,她是什么性子我最清楚!她是一个敢爱敢恨,同时骨子里又留存着人间善念的女子!可惜啊,她的儿子也是没有得到她的真传啊!”

    澹台文沽跳下马来走到了惠妃身前,压低声线问道:“我如何能相信你说的话?”

    “你觉得待会皇上重新出现在这里的时候,本宫还有活路么?在进宫前我同新络一样,一样都是善良而单纯的女子,是皇宫改变了我!但是新络没有,她始终都秉持着自己的心地,即便是她死在自己爱人的手中!”

    嚯的一声,一柄剑刺出,正好抵在了惠妃的咽喉。澹台文沽咬着牙喝问道:“休得胡说!你信不信在皇上出现之前,我有的是办法折磨你和你的儿子!”

    惠妃愈发的无畏了,她将陵王挡在自己身后,正视澹台文沽的眼睛。“你是新络的独子,新络死的时候你至少应该有五岁了,我就不信你什么都不记得!你到现在还认贼作父,你这个样子,有朝一日等你下到黄泉见到了新络,我倒想看看你怎么向新络解释!”

    “你住口!你竟敢诋毁我父亲,要不是留着你交给皇上处置,我现在就想杀了你!”

    “你动手啊!事情败露,本宫早就没打算活着了!本宫此生只有一个姐妹,就是新络,可是当初被所谓的爱情蒙了眼,以为为了爱情就算是进入皇宫也是一种成全,哈哈哈,到了此时才明白了,真正活得明白的人是新络!本宫这些年真的是累了,能死在新络独子的手里,我也算是对她恕罪了!”

    “你.......”

    “文沽!”

    澹台文沽都不用回头,仅仅这声音,他就知道是澹台归宗来了。没错,从乾元巩走出来的就是澹台归宗,他手中依旧把持着带血的长剑,他眼神冰冷的走到了澹台文沽身边,看了看惠妃,然后向儿子问道:“怎么回事?”

    “父亲,陵王神智出现了混乱,孩儿担心还没等到皇上来了,罪魁祸首若是就此

    疯癫了,只怕会是我澹台家的责任,于是孩儿就想看看陵王究竟情况如何。可是惠妃始终阻拦,于是孩儿一时情急就出剑威胁了。”

    “哦?”澹台归宗先是看了看陵王,只见陵王果然是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躲在惠妃的身后,眼神游离。再看惠妃,她反而一身凛然,丝毫不畏惧澹台归宗的目光。

    “他们绝对不能死,一定要等到皇上来处置!毕竟他们所犯的罪足够凌迟了,杀了所有的大臣,还杀了庄王殿下,这份罪可是要留给皇上来定!”

    “现在正反都由得你说了,我早就劝过云睿不可相信你这种人,可是他终究是不听我的,还瞒着我同你合作,能有如此下场也是咎由自取!但是,澹台归宗,你也别急着高兴,人生的路还长,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惠妃娘娘,狠话就不必说了,皇上应该很快就到了,就算是有天谴,这头一遭可是你和你儿子来挨!”

    “澹台归宗,你的时日也不会多了,这是新络告诉我的!”

    澹台文沽一直站在一旁冷眼观看澹台归宗的反应,果然在听见“新络”的名字时,澹台归宗眼中的杀意更浓了,他手中的长剑甚至都颤动了一下。

    “哈哈哈,澹台归宗,新络在等着你!”

    “贱人!还敢如此嚣张!”

    澹台归宗转过身看见梁帝在禁军的护卫下朝着白玉广场走过来,他走得分外着急,襄王一直在身边搀扶。梁帝的身后跟着敬佳皇贵妃、廖臻、白石、璎才人、襄王妃、云萱公主、言柯冉和陈元稹。

    “贱人!竟然想要篡位,枉费朕这般的顾念你,还有你的儿子!”

    “我的儿子?哈哈哈,皇上,云睿是我同你生的儿子,他身上流的可是你萧家的血!”

    “住口!朕没有这样谋逆篡位的儿子,他根本不是朕的儿子,是你,你这个贱人同别人私通才怀的野种!”

    “萧方绪!”惠妃此时全然没有了平日里高贵雍容的形象,她扯着嗓子骂道:“大梁怎么会有你们这样的男人!你如此,澹台归宗也是如此!我一生从没对除你以外的任何男人动过心,我辛辛苦苦怀胎十月生下的是你萧方绪的亲生儿子!”

    “父皇!”陵王从惠妃身后跑出来,双膝跪倒在梁帝面前不住的磕头“父皇,父皇,请您饶过儿臣,饶过儿臣吧!儿臣也是一时被邪念懵逼了双眼,都是他们,都是他们逼迫儿臣这么做的!”

    “什么人逼迫你?你给朕说清楚!”

    “是......是张淮远,还有韩汝勋,还有澹台归宗,还有陈元稹!是他们,都是他们出的主意!”

    “是么?元稹?”

    陈元稹来到梁帝身边鞠躬道:“回禀皇上,老奴统管禁军,即便是连宫外都甚少去,如何能结交陵王殿下?况且老奴手中只有区区五千禁军,远不是御林卫的对手,就算是想要谋反也是有心无力的。老奴都已经五十多了,也没有多少日子好活了,老奴这是何苦呢?”

    “听见了吗?张淮远,轮到你了

    !”

    张淮远奇迹一般出现在了梁帝身后,之前明明在乾元宫内,陵王好生找了他一通,原本以为他已经被错杀在乾元宫内,谁曾想他竟然还活着,竟然还反咬自己一口。

    “回禀皇上,微臣因为公务的原因的确同陵王殿下有过交往,不过微臣一直保持着距离,可是陵王殿下三番五次的想要拉拢微臣,那些来往的书信和赠送给微臣的财物,微臣都留着,还请皇上明察!”

    “你!你这叛徒,畜生!”

    陵王歇斯底里起来,若不是有神杀突骑的长枪围着,他此刻只怕已经冲上来咬断了张淮远的脖子。

    “你可听清楚了?至于澹台归宗,他早就上书劝朕防范你了,朕一直以为你毕竟是皇子,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哪里想到你竟然连谋反逼宫的事情都做得出来!”

    “父皇,父皇,您放过儿臣吧!您饶儿臣一命吧,就算是终生幽禁也行啊,父皇,您放儿臣一命啊!”

    惠妃双眼通红的看着陵王,她颤抖着迟迟说不出口,看着儿子如狗一般求生的时候,她万念俱灰。惠妃蹲下去搀扶起陵王,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开始劝道:“云睿啊,方才他的话你都没有听见么?他骂你是野种,他都不承认你是他的儿子!你还哀求什么,你是男儿,拿出你的骨气来!”

    “不,不会的!父皇,儿臣就是野种,儿臣就是野种!父皇啊,野种就不劳您动手了啊,您就放过野种吧!”

    惠妃已经不想去注意身边的人都是什么反应了,泪水从她的眼眶中汩汩流出,看着这个不成器的儿子,惠妃缓缓抬起手抚摸起自己的秀发,然后将陵王的头转向自己。

    “云睿啊,看看母妃,看看母妃!”

    “母妃,儿臣不想死啊!母妃救救儿臣!”

    惠妃将陵王的头揽进自己的怀里,用母亲的口吻安慰道:“别怕,别怕,凡事都有母妃在,母妃一定保护你。”

    梁帝恨得咬牙切齿,他在一路上早就想好了如何处置这对母子,此时看见他们的求饶,心中说不出的痛快。

    “够了,朕已经看腻了!澹台归宗,将这对十恶不赦的母子给朕捆绑起来,朕要好好处置他们!”

    “是!”

    澹台归宗刚一转头,惠妃从发髻上抽出一支尖锐的发簪,用力扎进了陵王的咽喉,这样还不够,惠妃抓着簪子在陵王的脖子上剌开了一道血淋淋的口子。

    这一幕太突然了,谁能想到如此宠爱儿子的惠妃竟然会做出这般举动。澹台归宗想要援手已经太晚了,陵王瞪大了眼睛,双手捂住环绕脖子的血口子,不敢置信的看着惠妃。

    惠妃笑了,她仰天长笑,然后继续将陵王抱入怀中。“云睿啊,你乖啊,睡吧,睡吧,母亲会一直陪着你的,一直都会。”

    陵王几乎没有再多做挣扎便在惠妃的怀中不再动弹了,鲜血完全浸透了惠妃的衣衫,可是她就像是一个刚刚得子的年轻母亲,抱着孩子来回的轻轻摇晃,口中念念有词,泪水如决堤的洪水.......

第一百九十二章 得而复失

    面对母亲弑子的一幕,在场众人心情各异:云萱公主用手捂住自己的嘴硬是没有叫出来,可眼泪还是不争气的流出来,即便这对母子就在半日前还想要杀掉自己,可那个男子毕竟是她的哥哥;言柯冉今日看得血腥场景已经足够了,他的眼里只有云萱,他主动站在云萱的面前替她挡住她不愿看到的一切,他亲手为她拭去泪痕;襄王喜怒不形于色,只是冷眼看着,尤其是看到了言柯冉为云萱所做的事儿;敬佳皇贵妃则是终于松开一口气,这个同她争斗了半生的女人这次是彻底凉了;梁帝究竟有没有心痛?没有人知道,至少他保持住了自己身为帝王的威严。

    “惠妃啊,朕知道你足够爱云睿,哪怕是最后关头你还是护着他!云睿本就该死了,倒是你.......”梁帝顿了顿,随后看向了陈元稹“命人将惠妃关入冷宫,从此之后不许踏出半步!褫夺她们母子的封号,云睿的尸身不得进入皇陵!”

    听到梁帝最终没有杀了惠妃,只有一人轻舒了一口气,那就是一直站在澹台归宗身后的澹台文沽,他小心的环顾四周,确定没有人注意到自己方才为梁帝的决定赶感到庆幸,或许他是唯一一个不希望惠妃死亡的人了。

    当禁军将士将惠妃从地上拖起来,陵王的尸身就这么赫然的摔倒在地上,直到此时他的眼睛都没有闭上。惠妃没有挣扎、没有呼喊,她平静的最后看了自己儿子一眼,她为他解脱了,剩下的事儿她也无能为力了。

    梁帝不想再看见这对母子了,他用力挥挥手,禁军立刻将他们清除出了梁帝的视线。大权重新回到自己手中的快感很快就弥补了因为失去儿子带来的伤痛,梁帝终于想起来乾元宫内的众人。

    “宫中人可营救出来了?”

    “回禀皇上,末将来迟了,宫内的所有人都死于屠刀之下了!”

    没等梁帝做出惊讶状,有两人出现在了乾元宫的门口,其中一人大声喊道:“父皇,儿臣还活着!”

    蔡权扶着庄王快步走到了梁帝面前,狼狈不堪的两人齐齐下跪,庄王心有余悸,即便已经是确定安全了,依旧兀自颤抖个不停。

    “父皇,儿臣......儿臣侥幸活着,全赖言狄言大人牺牲自己保护儿臣!”

    言柯冉像是被人给打了一闷棍,他想要立刻跑进乾元宫内去确定可是忌惮于梁帝,最终愣怔在原地。云萱公主握住言柯冉的手,表示自己一直站在他的身边。

    梁帝急忙扶起了庄王,关切的问道:“老六啊,你也算是捡回一条命了,朕实在是承受不起再失去一个儿子的打击了!”

    “父皇,儿臣最终能逃出来靠的还是蔡相,是蔡相将儿臣从死人堆里拉出来的,不然儿臣就同那些殒命的大臣一般被当做尸体清除出去了!”

    庄王说到这里朝澹台归宗瞟了一眼。梁帝朝着乾元宫看去,原本喜庆祥和的宫殿俨然成为一座人间炼狱,仿佛再多看一眼,那些冤魂便从宫殿内飘荡出来前来索命。

    可是就算是要索命,冤有头债有主,该找的人可不是他萧方绪。

    “父皇,七弟起兵谋反实属大逆不道,御林卫悉数都参与了谋反定不可轻饶!但是有一人儿臣必须要说一句公道话!”

    梁帝对于惩罚向来足够铁石心肠,就算不用襄王提醒,御林卫也断不可留了,不过对于襄王提出的例外,梁帝还是忍着听听看。

    “父皇,此人便是言校尉!御林卫中唯一没有参与谋逆的人。”襄王说完眼神朝着言柯冉投去,言柯冉立刻跑到梁帝面前,下跪道:“末将言柯冉完全不知道指挥使会参与谋逆,还请皇上明察!”

    “整个御林卫都参与了谋逆,唯独你是例外,这让朕如何信你?”

    “父皇,信一个人不是仅仅听他的一面之词,而是要看他的行为。”襄王这么说话带着的可是教育的口吻了,这若是放在平时,梁帝早就要训斥了,可如今襄王毕竟是靖难的功臣,梁帝这才忍耐下来。“父皇,言校尉不顾自身安危从御林卫的刀下救下了云萱,这点云萱是最清楚的。”

    云萱公主急忙跪到了言柯冉身边阐述道:“父皇,当初儿臣为了引开御林卫的追兵跑到云雀台的时候实在跑不动了,原本以为会成为御林卫的俘虏,却幸得言校尉相救!”

    “父皇,云萱可是从来不会欺骗父皇的。而且,言校尉是京兆尹言狄的独子,言狄已经在乾元宫内外国捐躯,试想他的儿子如何能参与谋逆同时却不管父亲的死活呢?”

    “襄王说的也在理,有功一定要赏,除了言校尉之外,其余的御林卫一律斩杀!”

    “父皇,御林卫一旦裁撤,那么皇城的防卫就完全空虚了,即便有禁军在,毕竟人数太少,不然就让神杀突骑来接手。”

    “神杀突骑还是驻守到京城外吧,至于皇城.......”

    “父皇!如今京城人心惶惶,前线战斗不甚明了,有神杀突骑驻守皇城同京城才能足够安定人心。父皇,这一日您也是过于操劳了,还是听从儿臣的安排吧!”

    梁帝隐约觉察出了异样,可是他毕竟还是大梁名正言顺的帝王,他此生从来没有被别人控制过,即便是自己的儿子也不行!可是接下来发生的却让梁帝彻底失去了反抗的能力。

    襄王走到陵王尸身旁边从其胸口中掏出了狻猊兵符,这是一对完整的狻猊兵符,完全掌握在襄王的手中,这是可以号令天下所有兵马的兵符。

    “澹台归宗!”

    “末将在!”

    “神杀突骑分为两路,一路负责驻守城外,一路负责皇城的安危!”

    “末将领命!”

    “陈元稹!”

    “老奴在!”

    “重新整顿禁军全力保护父皇!”

    “老奴遵旨!”

    “老五,你这是打算软禁朕么?”

    “儿臣不敢,儿臣只是担心父皇的安危,毕竟谋

    反刚刚平定,难免还会有其他事件孳生。为了保证大梁全国稳定,儿臣这才擅自取了兵符,待大势平稳之后,儿臣一定将兵符还给父皇!”

    “皇上,云晟也是一片苦心啊!这一日皇上与臣妾都遭遇了些什么?皇上不妨先好生歇息一些时日,臣妾是一刻都不想在这里待下去了,这乾元宫内可都是死人啊!”

    敬佳皇贵妃及时劝道,同时还做出一副恐惧、担心的模样。可梁帝依旧不肯善罢甘休,襄王继续下令道:“将周训良以及参与谋逆的所有平安军和御林卫悉数抓捕,押赴刑场处斩!让天下人都看看,胆敢犯上作乱的就是这般下场!”

    澹台归宗领命而去,陈元稹想要动却有些不敢,他偷偷看了看襄王,襄王说道:“父皇,这里杀气太重了,就让母妃陪你回到后宫好生歇息吧。陈元稹,还不赶紧护送皇上回宫!”

    “老奴遵命!”

    陈元稹站在梁帝面前做了个“请”的手势,梁帝还想继续发作,杜贵妃及时上前劝道:“皇上,今儿皇城大乱,的确是需要有皇子来主持大局的,皇上您受惊了,臣妾为皇上好生调理一番。”

    梁帝环顾了四周,发现竟然没有一个人站在自己这一边,自己已经成为了真正的孤家寡人。梁帝无奈只能随着陈元稹半护送半强迫的离开了乾元宫。

    云萱公主看了言柯冉一眼,最终随着梁帝一行人一同朝着后宫走去,言柯冉看了看云萱,心中即便再舍不得也不能违抗命令,只能静静站立在原地。

    襄王走到言柯冉面前说道:“本宫对于言大人的不幸甚感遗憾,言校尉不如进入乾元宫最后再见言大人一眼,本宫即刻就要安排人将大臣们的尸身分开装殓了。”

    “多谢襄王殿下!”

    当言柯冉走进乾元宫的时候,他完全不敢相信这三大殿之一的乾元宫竟会是这般的惨状:遍地狼藉、腥味冲天、尸横遍地,言柯冉虽然也是军人,但是从来没有真正上过战场,这算是他第一次见到这般血腥的场景。每走一步,都能踩在薄薄一层的血泊之上,没过多久,官靴便已经被晕染上一层殷红。

    刺鼻的腥味直冲脑门,言柯人强忍着肚子内的翻江倒海,好是一番寻找终于在一个角落上寻到了父亲的遗体。泪水如断线的珠子般掉落,言柯冉看着满脸血污的言狄,浑身的伤口不算多,但是每一处都是致命的。言柯冉恨得握紧了拳头,好一阵子才缓缓松开,那手掌已经是白一阵红衣阵了。

    “本宫一直敬佩令尊的人品作风,他横遭此难,本宫心痛不已。言校尉,日后可否愿意跟着本宫,本宫一定能让你实现心中所愿。”

    言校尉想要感谢一番,刚刚打算行礼就被襄王给扶住了,他说道:“杀父之仇一定要报,同时御林卫还需要重新创建,你就是指挥使的不二人选;还有,你年纪也不小了,本宫这个妹妹也是到了出嫁的年纪。”

    “末将......末将听从襄王殿下的安排!”

第一百九十三 等待战机

    四月初四这个从喜庆变为血腥的一日总算是过去了,日薄西山,看在百姓眼里不过是意味着一天又过去了,动乱的一日好在没有百姓造成任何的影响,宫内的杀戮几乎没有多少百姓知道;但是看在梁帝的眼中却不得不体会到一种上天的暗示。

    “皇上,这是御膳房特地熬制的安神汤,臣妾服侍皇上喝下。”

    梁帝推开敬佳皇贵妃递上来的汤匙,“朕乏了,你就先退下吧。”

    “是,等皇上需要了,叫臣妾就行。”

    敬佳皇贵妃不再劝,主动退出了宫殿,留下梁帝一个人在宫内,随着宫门的关闭,夕阳的残影划过一道掠影之后便让整座宫殿陷入黑暗。

    梁帝站立在窗前,眼神木然的望着窗外,许久都不曾动一下,突然见到空中飞出两只鸟儿,扑棱棱的朝着蓝天翱翔而去。梁帝忽然心生羡慕:自己是一代帝王,可到底不过如这些鸟儿自由。

    那些翱翔天际的鸟儿根本不会在意别人的心思,它们只有一个目标,它们承载的是主人的命令。璎才人抬头望着那两只相思画眉越飞越远,自言自语道:“还有多少时日我才能离开这囚笼呢?”

    相思画眉从京城飞到风波城耗费了整整四天,这四天之中,风波城的战斗打打又停停、停停又打打,惹得梁军将士们都疲惫不堪。他们实在是弄不清敌军的目的在于何处,若是想要攻克风波城那便全力攻城,可是敌军分明又没有尽全力。下唐军采取的战略就是袭扰,每日不定时间攻击一次,到了晚间再制造出噪声来影响梁军休息,循环往复。

    何云柯一拳重重砸在桌面上,他对于下唐军的忍耐力已经到了极限。“这些兔崽子用心歹毒,想要活活累死我们!大将军,您就发话,我第一个率军冲出城去好好教训他们一番!”

    “他们这么折腾对自己也不一定有好处,自己的军队也不能得到很好的休息,巫获这么做我总觉得他别有用心。敌人携新胜的余威而来,定然是认为我们不敢出城迎战,若是主动出击说不定能出奇制胜。”

    看见豫王认同了自己的提议,何云柯来了精神,“大将军,末将请命出战!时间就定在今晚!”

    “末将也愿意出战!”张涵山出列道:“有了广远军的镇抚卫和武功卫同我们互成犄角,我军的胜算还是大的。”

    风波城内有豫王带来的数千人以及张涵山麾下的一万人,再加上原先城内的守军,加在一起不过区区两万人而已,已经将风波城这座小城挤得满满当当了。可是他们的敌人,下唐军就有十万,虽然他们已经连续好多天没有见到西凉骑兵的身影了,可是依旧不能不防。

    好在镇抚卫一万驻守在风波城南面十里外的半涯山,武功卫两万人驻守在风波城东面的永州城,不论下唐军要攻击哪一边,另外两处的梁军都会互相援助。

    计划既定,何云柯和张涵山便各自准备而去。时间未到,先到巫获手中的却是来自梁朝京城的密报,寥寥数语,他便明白了乾元宫变的基本情况,阅后便将密报焚毁,当纸张最后被燃烧成为一团灰烬之前,“退兵”两字闪现了一下,最终也没有逃脱被焚毁的命运。

    巫获起身,他熬了四天,时机终于是到了,这个时候出于对两国合纵的充分尊重,他必须要去见一见西凉的新任统帅。没错,的确是西凉的新任统帅,自从北淳慷战死之后,西凉军便按兵不动了,等待着他们新的统帅到来。则罗勒戎做事也算是干脆,不久就派了新的统帅来接任战前指挥,同时还增加了军队人数。

    这位新上任的西凉军统帅就是有着“白骨王”之称的骨都王赤术瞳。此刻站在自己的军营中,赤术瞳也收到了一只相思画眉,这是一只毛色鲜亮、年轻壮硕的画眉,奇怪的是画眉脚上没有携带任何的铜环。

    赤术瞳咧开嘴笑了,脸皮被牵拉之后露出的白森森的獠牙在这夜色之中无比的人,若不是画眉没有人的意识,只怕它都会被吓得飞走。赤术瞳对着画眉开始学着鸟叫,不一会儿,画眉像是听懂了一样开始叽叽喳喳,一阵子之后赤术瞳便明白了画眉主人想要传递的所有消息。

    巫获掀开帘子走进来,正巧遇见了赤术瞳在抚摸一只画眉,难得的打趣道:“王爷就连参战都不忘带着遛鸟,真真是逍遥惯了啊!”

    赤术瞳继续咧开嘴笑着,“拓戎也是难得会开玩笑啊!本王是奉单于之命前来同拓戎一同开疆拓土的,这些玩意儿不过是本王的加餐而已。”说着,赤术瞳一把捏过画眉张口就活吞了,巫获都没见他咀嚼,只见他抹了抹嘴,露出满意的笑容。

    “王爷有这番癖好,倒是本拓戎没有料到的,只听说王爷模样鬼魅、凶狠嗜杀,倒是打算见识一下王爷在战场上的本事。”

    “那本王就献丑了!单于曾说拓戎机智过人、战场经验十足,特意嘱咐本王一定要尊重拓戎的部署,那么就还请拓戎吩咐。”

    “之前这么多日的袭扰就是为了等待西凉重新整军,如今王爷已经在了,那么我们也就不要再和梁朝客气了,一举攻破风波城,咱们便可以正式进入梁朝的南面国土了。”

    “拓戎对于另外两只军队作何打算?”

    “这就是今夜来找王爷的目的所在。”

    “本王愿闻其详!”

    没有人知道巫获和赤

    术瞳在营帐之内密谋了些什么,守将们只知道们密谋了很久,待巫获走出营帐的时候已经是夜幕,他上马准备回到自己的军营。

    同一时间,风波城内锣鼓喧天,城门洞开,左衔卫和张涵山的部下一同冲出城来,照着下唐的军营就冲过来。

    作为攻击一方,之前的战斗之中连连取胜,已经让下唐的将士们有些飘飘然了,之前的四天之中他们即便是佯攻,风波城内的梁军依旧只是据城固守,从未敢出城正面对战,因此绝大多数的下唐将领没有把风波城的梁军放在眼里。军营外围也不过是按照惯例放了一些鹿砦,就连壕沟没有去挖。

    防守上的破绽给了梁军反击的绝好机会,左衔卫冲锋在前,羽箭的攻击压制着下唐军抬不起头来,直到左衔卫已经冲进军营了,下唐军才开始着手反击。可是没等他们拿起手中的兵刃,跟在左衔卫身后的张涵山军队的刀已经驾到了脖子上。

    一同迅猛的冲击将下唐前线完全冲溃,梁军骑兵冲入下唐军营中开始厮杀。张涵山则命令部下们到处放火,火势越大越好,他犹记得在出战前是宣韶宁主动找到他加上了这火攻这一环节。

    “如何?火攻?”

    “是的,张将军,今晚很有可能刮起东南风,若是采用火攻,那么风助火势,一定会将敌军军营烧成一片火海!”

    张涵山看着宣韶宁,他问出了一个所有人都会想问的问题,但是他采用却是所有人都不曾想到的方式。

    “你的堪舆学传自青山书院,还有你!”张涵山指着段朗说道:“我知道你们的修习之中包含了天象的内容,这一点我充分相信你们。不过,我也略通堪舆学的,我怎么看今夜不像是会刮风呢?”

    “张将军,这一点容我向您解释:北斗七星忽明忽暗,本就是天象会有骤变的预示,同时再仔细看这空中的流云,飘过的速度较前些日子快了不少且还有加快的趋势,这些都说明晚上会有大风。”

    “那风向呢?你又是如何确定?”

    “根据大多数流云的走向,方向都是东南方!”

    张涵山做出了惊讶又满意的样子,拍了拍宣韶宁和段朗的肩膀,“你们年纪虽轻,没曾想却有这般的堪舆功底,着实让本将军佩服!既然如此,那么本将军就去禀告大将军,准备好火攻的物料。至于战果如何,就看你们俩的判断了!”

    张涵山犹记得那时宣韶宁的神情和段朗不一样,段朗是因为自己的建议被采纳之后的兴奋,而宣韶宁在平静的表情下有一股子淡淡的失望。

    “哼,年纪轻轻就想着计谋来试探我,日后怕是难对付了!”张涵山心里如此的想到。

第一百九十四章 旬月首胜

    张涵山没有再深入的去思考宣韶宁的试探之意,眼前他有更为棘手的事儿需要去处理。下唐军即便是突然遭遇奇袭没能快速回过神来,可是毕竟他们人多,张涵山身后不过区区五千人,一旦等下唐军大军反攻,截断后路,那自己可就只能是为国捐躯了。

    在张涵山的授意之下,属下们一个劲的朝着下唐军营射出火箭,那些箭簇带着火苗的羽箭扎入军营内,很快就将能点燃的物品悉数点燃了。

    何云柯同张涵山配合默契,一个负责开道,一个负责破坏。当巫获骑上战马的时候,他便已经瞧见自己军营之中的火光了,没有人看见惊慌从他眼里一闪而过。巫获挥动马鞭跑回军营,开始指挥战斗。

    有了统领就是有了靠山,但巫获重新回到军营之后,下唐将士们这才稳住了后退的步伐。巫获下令一半人去灭火,剩下的一半人同梁军交战,封锁退路,将梁军困死在军阵之中。

    西凉的军营同下唐是挨着的,唇亡齿寒的道理赤术瞳不是不懂,但是当属下提出援助下唐的时候还是遭到了他的反对,理由?不需要理由!因为他现在才是西凉军的统帅。

    事实证明,赤术瞳的决定是对的,因为镇抚卫动手了。趁着夜色镇抚卫在冯褚的率领下抄了西凉的后路,没等赤术瞳准备看好戏,自家的后院失火了。

    一片喊杀声中,赤术瞳骑着战马穿越军营来到了后方见到了自己的敌人。这些梁朝军队挑准了时间,在这之前西凉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身后竟然会有这么一支军队存在。同下唐军一样,西凉军在面对突如其来的敌人最开始同样是手足无措,但是不同的是,赤术瞳比巫获更早的来到了前线指挥战斗。

    镇抚卫在军营之中往来冲杀,但是在赤术瞳看来,他们的活动能力有限,每一次那些梁朝骑兵都是在军营的固定位置转身离去,不再做更深入的战斗。仅此一点,赤术瞳就认定这些敌人不过是来拖住自己而已,不让自己能够援手下唐军。

    “既然你们不打算来真的,那么就让我来真的!”

    赤术瞳双腿一夹胯下战马,如离弦之箭一般冲到了梁军战士们的面前,几名镇抚卫战士还没来得及看清敌人的脸,自己的心就已经被掏出了。没错,是掏心,每一名死在赤术瞳手下的镇抚卫将士都是被活活掏出了心,但是没有人看清楚敌人使用的是什么兵刃。

    几个回合下来,镇抚卫的攻击就受到了强力阻击,看见自家统帅这般的神勇,西凉军用最快的速度重新整合军队开始缠着镇抚卫撕咬。镇抚卫几番想要甩掉这该死的尾巴却始终没有成功。

    赤术瞳像是一个灰白色的幽灵漂浮在战场的上空,一旦被他盯上,

    下场便是被掏心。冯褚眼见倒地而亡的战士胸口破溃出一个大洞,血肉模糊,便决意同这幽灵一战。

    赤术瞳再次出手终于是落空了,冯褚将那名被赤术瞳盯上的将士一把拖到了自己的身后,同时出刀同那道白色的闪电猛烈撞击。动作太快了,冯褚都没有看清那兵刃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只知道一眨眼之后,敌人不见了,突然听见“啊”的一声,冯褚头也不回,整个人从马背上跳下来,滚了几圈之后用刀挡住自己的胸口。

    冯褚看见自己刚刚救下的那名战士已经阵亡,他的胸口同样是一个血窟窿,而那个灰白色的幽灵则是站在距离自己不远处,手中握着一个血淋淋的东西。

    赤术瞳伸出分岔的舌头舔了舔这还在跳动的心,感受着它的温度和力量,接着他一口咬在了心上,仰起脖子开始畅饮心中残存的鲜血,有些鲜血从他的嘴角流出,在惨白的脸上留下一道道猩红的印记,将原本就长得和恶鬼一般的赤术瞳变得更加狰狞。

    都不用赤术瞳再动手了,仅仅凭借他这血腥恐怖的外形就足以吓退敌人了。要说冯褚不害怕那是假的,他这把年纪了,上过无数次的沙场,见过不少令人闻风丧胆的敌人,可这当场就挖心来吃的还是头一回见到。

    冯褚是沙场老将,他深知战场上一旦主帅逃跑会给整支军队带来如何毁灭性的影响,他更知道任何妖魔化自己的敌人不过是想要恫吓他人,自身未必有足够的实力。

    脚步缓缓移动着,冯褚下定决心要会一会这个掏心饮血的恶鬼。他绕着敌人走,眼睛死死盯住赤术瞳,而敌人显然也对冯褚有兴趣,他站在原地不动,仅仅是眼珠子跟着冯褚转动。

    冯褚一边走着一边在打量这个敌人,他的双手并没有看见任何的兵刃,那么他的兵刃能藏在哪儿呢?这人一身连盔甲都没有穿,仅仅几件单薄的衣服挂在身上,哪里还能藏着兵刃呢?

    起风了,一阵微风刮过,冯褚眨了眨眼,短到根本无法计数的时间内,再睁眼的时候已经不见赤术瞳了。冯褚连思考都来不及了,挥刀就往自己的背上砍去,果然一阵金属撞击的声音充斥着他的耳朵。冯褚几个前滚翻之后,一起身就洒出一阵飞镖,只听见叮叮当当的声音响了一阵子,全部折在了赤术瞳的手里。

    这下子冯褚算是看清楚敌人的兵刃,那就是他自己的双手,那已经不是人的手了,只能称之为爪子,一层惨白的皮包裹着比一般人更为宽大的手掌,每一根手指头又细又长,末端还长着细长而尖锐的指甲。那些被掏心的战士一定是被这个妖怪用手戳穿了胸膛而死的。

    冯褚咽了一口口水,他意识到自己的对手可是相当不容易对付。风势渐渐增大了,赤术瞳身

    上的衣衫开始被风吹动,长衫飞起,冯褚见到了露出来的赤术瞳的双腿,那简直就快要赶上竹竿了,又细又长的两根竹竿支撑着这个妖怪的身体。

    这已经是超出常人的理解范围了,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活着?难道说他真的根本就不是人,而是怪物,自己的对手是一头长得有几分像人的怪物!

    若是何云柯能见到赤术瞳,他就会明白,巫获已经是相当的人模人样了,毕竟他只是戴了恐怖的面具而已,身体还是同常人差不多的。

    人和人之间的战斗那就公平很多了,虽然此时的老天爷是站在了梁军一边。如同段朗所预料的那样,真的开始起风了,而且风向果然是东南,这就意味着火势在风的推动下会朝着下唐军营更深处燃烧过去,这可是天助一臂之力啊!

    张涵山很高兴,这两小伙子的判断准确,这样对于他们的奇袭将会带来非常有利的局面。果然那些参与救火的下唐战士不是徒劳无功就是引火烧身,火势顺着营帐一个接着一个蔓延,短短的半个时辰内,近一半的下唐军营便沦为了火海。

    人力可为,天道难为。就算巫获再能把握战机也拗不过上天的帮忙,此时的风力还在不断加大,照这趋势下去,即便是将下唐的整个营地吞没都只是时间问题,而且在吞没了下唐营地之后还会冲着西凉军营而去,那么到时两国就真的成了难兄难弟。

    “撤军,一应物资全都抛弃!”

    巫获下达了军令,下唐军在他的率领下抛弃了自己的军营朝着后方开始撤退。友军这么一动,西凉就落入了腹背受敌的情况,原本还一脸嚣张的赤术瞳敏锐的意识到从下唐军营蔓延过来的大火很快就会抵达自己的军营,若是继续在这里顽抗,那么自己军队将会承受难以估量的损失。

    冯褚也见到了下唐军营中冲天的火光,他的脸上露出了笑容。赤术瞳的确是准备撤退了,可是他不打算就这么简单的撤退,他朝着冯褚主动发动了攻击。两支利爪在空中翻转,除了留下一道道白色的弧线之外还在冯褚的铠甲上留下一道道抓痕,深的已经将铠甲划开了一道口子。

    刀在这利爪面前能发挥的作用着实不多了,即便是刀刃都被划出了伤痕。冯褚想要逃出这个攻击圈,可是他一动,利爪立马跟上,终于赤术瞳抓住了冯褚的空隙,一爪扯开了他腰间的铠甲,同时抓出了一些皮肉。

    冯褚吃痛连连后退,低头一看自己的腰上留下了五道血痕。赤术瞳不无得意的抠掉了自己指甲中的皮肉,咧开嘴笑着,没等冯褚做出反应,他已经跳上了战马。

    在赤术瞳的率领下,西凉军也彻底放弃了自己的军营后撤数百里,彻底撤出了梁朝的包围圈。

第一百九十五章 奇心鸩毒

    偌大的麟趾殿内空无一人,高高在上的龙椅依旧闪烁着夺目的金色光泽,夕阳透过木格将大殿之内的一应物件儿拉出一道又长又斜的暗影,这其中包括了一个人影。

    若不是眼睛时不时的眨动一下,外人会以为这不过是一尊矗立在大殿中间的雕像。雕像面对的是龙椅,背对的是殿门,光影打在脸上制造出一种如梦似幻的泡影。

    殿门被推开了,一袭月白风衣走进了大殿之内,按理说以他的官阶是没有资格直接进麟趾殿的,不过此时此刻又会有谁在乎了,毕竟整座皇城都已经是这座雕像的了。

    “殿下”

    一声呼唤在大殿之内被扩音了数倍,听在雕像的耳朵中说不出的讽刺。

    “如何了?”

    雕像开口了,月白风衣即可鞠躬,毕恭毕敬的从怀里掏出一份战报呈递给雕像。雕像背对着来人,但是从拉长的影子中能够分辨出来人的动作,雕像缓缓转身,将自己的脸暴露在来人的视线之中。

    雕像即是襄王,此时他也只能是襄王,襄王接过来人的战报翻开之后快速读过然后又干脆利落的合上。

    “千汲,你不是素有智谋,能够运筹帷幄的么?你倒是说说下一步怎么走?”

    “回禀殿下,豫王的军队能够取得胜利,这算是开年以来的难得的大胜,不过此事若是不张扬,全国的百姓谁又知道他们取胜了呢?眼下,京城已经全在殿下的掌控之中,但是殿下的掌控也只限于京城,兵权也不过是神杀突骑,其余三军可都还是听从皇上的号令,即便狻猊兵符在殿下手中。”

    “下唐没有按照约定退兵反而还打算趁胜追击,豫王的军队正好能够给予他们迎头痛击,这个时候若是对豫王下手,不是等于自毁长城么?”

    襄王的眼神尖锐的刺入了沈千汲的身体之中,可是沈千汲不躲不避,迎着刺痛,分析道:“豫王的用兵能力的确是令人佩服,安州之战若不是有人从中作梗,豫王早就将下唐军赶出东南,收复失地了,若是这样,他的军功那更是无人能比了!殿下,您是成大事之人,下唐和西凉的合谋如何能长久?他们两国本就多有嫌隙,如今不过是仗着我大梁无暇东顾且主动露出破绽,不然他们以为我们梁军都是吃素的么?”

    “就算是要对豫王动手,也不可急于一时,至少得让他将下唐和西凉赶得更远一些才行。”

    “豫王毕竟是皇上在世的三个皇子之中的一个,要彻底清除他的实力,同时还要堵住天下人的悠悠之口,此事当然不可以操之过急。但是,殿下可不要忘了,乾元宫变已经过去两日了,殿下认为此事还能隐瞒多久?况且皇上龙体尚可,朝堂可不都在殿下的掌控之中。”

    “所以,周训良都招供了么?”

    “这点殿下大可放心,进了大理寺的牢狱,微臣有的是手段让他招供。殿下,这是初步清除的人员名单,还请过目。”

    襄王接过沈千汲递上来的一份名录,细细看来,其中不少都是朝中大臣,而排列在名录最后的竟然是白石。

    “你为何将白石也罗列进来?难不成你还打算对青山书院动手?”

    “尚德于心,大志于胸,卫民以刃,护国以身,殿下可听过?”

    “这不是青山书院的育人箴言么?说起来,青山书院也是为我大梁培育了不少忠勇之士。”

    “没错,青山书院培养的都是效忠于前朝的忠勇之士,可不是效忠于殿下的,近的咱们就说廖臻,乾元宫变中少数没有被杀的大臣,他的那份胆魄和武力,若是知道殿下的真实意图,殿下认为他会是效忠于殿下呢还是举起反抗的大旗来同殿下作对呢?”

    沈千汲的话逼得襄王朝着一个自己从未涉猎过的方向去思考,之前他的努力都在于朝廷和军队,完全忽略了青山书院。直到此时,他才明白书院本身的意义究竟有多大,因而看向沈千汲的眼神也更为凌冽。

    “殿下,往前了说,青山书院历朝历代都出现过文臣武将共同把持家国的例子,虽然那时的他们的确是一心为公,可是先祖皇上还是多有忌惮的,只是碍于天下人的面子一直没有对青山书院动手。可殿下不要忘了,今日殿下想要登上皇位靠的可不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了,您认为青山书院能容得下此番大逆不道的行径么?”

    “沈千汲!”

    “微臣知罪,可是微臣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殿下!微臣并非要将青山书院彻底抹掉,只是希望对其进行整改,改成能够听从殿下的书院,并将此传沿后世,这保得可是殿下后代子孙的江山!”

    沈千汲跪伏在地,可他的话却一字一句的全部都灌入了襄王的耳朵里。襄王看着趴在地上的年轻人,心中隐隐涌起一阵寒意,此人的思虑比自己更为深远,想来手段也会是更加的毒辣。

    “本宫当然相信你的衷心,不过事情得做得顺畅自然、合情合理,不然露出破绽可就前功尽弃了。你说,本宫能够完全信任你么?”

    “微臣愿意为殿下效犬马之劳!”

    “林已死,你办好这件事,日后大理寺就全权交给你了!”

    御膳房上空那四四方方的天空,胖魁已经看了足足半月有余了,自从奉诏入京为梁帝准备庆典的膳食之后他便再也没有机会踏出皇城半步了,好在有杜少吟陪伴在身边,不然他真的会被憋死的。

    “胖魁!”

    杜少吟气喘吁吁的跑到胖魁身边,带着嗔怪的口吻说道:“你这每日都更换地点,害得我一通好找!就算你想要找个没人的地儿,也不用找这里吧?”

    放大了看,胖魁找的地儿是御膳房后院最为角落的一处别院,年久失修已经废弃不用,一个满是荒草又破败不堪的、走上一圈都不需要一刻钟的狭窄庭院。往小了看,胖魁此时就坐在一口废弃的水井沿口岸上,不过杜少吟丝毫都不用担心胖魁会摔下去,毕竟这井口还没有胖魁的腰粗。

    “这里人迹罕至,说话更为安全啊!你今儿有打听到什么消息么?”

    这是胖魁每日都会询问的固定问题,十日了,杜少吟都已经习惯了。别看胖魁在书院里大大咧咧,好像同谁都很熟的样子,那毕竟是三十年时间积累下来的。胖魁一进入皇城整个人就彻底变了,变得谨小慎微、变得沉默寡言,唯一能心无芥蒂交流的就只有杜少吟了。

    “两日前的确在皇城内发生大事了!”杜少吟一脸的严肃,“那喊杀声、马蹄声绝对不会有错的,可是从那日之后,皇宫里的人对之前发生的一切讳莫如深,不管我如何打听就是没有任何的收获。”

    “不管皇城内发生了什么,和我们无关啊,为何要将我们禁锢在御膳房内不让我们回书院去?”

    胖魁这些日子来明显消瘦了,即便在皇城之内吃得好、住得好,胖魁却觉得自己是一天都待不下去了。每日的主要工作就是同杜少吟合作,将庆典上的那些菜品全部重新做上一遍,日日皆是如此,就算梁帝再喜欢,这同样的膳食连吃十天,也许常人不会觉得明显的厌烦,可梁帝毕竟是大梁的皇帝,他会不厌烦么?

    “也不知道夫子和褚况师兄怎么样了?他们迟迟见不到我们回去一定会想办法的!”杜少吟拍了拍胖魁的肩膀鼓励道:“咱们可得相信夫子啊!”

    胖魁就像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将头依靠在杜少吟的肩头上,这么一幕诡异的场景幸好没有人看见。

    若是白石看见了只能对他们俩说一声抱歉了,别说是救胖魁和杜少吟了,白石如今连自己都无法离开皇宫。自从乾元宫变之后,梁帝被迫迁居后宫,自己就成了“俘虏”,一名获得优待的“俘虏”。

    白石身处乾元宫的后殿,只要打开窗就能看见那片血腥之地,白石依旧记得自己亲眼看见褚况尸身时候的场景:褚况满脸的血污,浑身的伤口不下十余处,绝大多数都是刀伤,但是有一处伤口却是明显不同,伤口位于褚况的左胸,贯通伤,伤口呈现锥形的螺旋状,伤口的皮肉严重外翻。

    白石仅仅看了一眼,褚况的尸身就被人抬走了,可是就凭这一眼白石就猜测到给予褚况致命一击的人可能是谁。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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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山河介绍:
生逢乱世,战争孤儿受圣贤相教;投身军旅、牵涉朝政、卷入党争,在五国争霸的大势下几经沉浮;遇知己、交莫逆、防小人、戍家国、战强敌,热血书写传奇一生。镇山河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镇山河,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镇山河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