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杀跋扈之言官
朱厚照此时也似乎预感到事情可能有变,心想兵权即便已经握在了手中也许还不够,得把兵用起来才行,以免震慑不住紫禁城里的宵小。
于是,朱厚照又将刘瑾和张永传了来:“朕写了两道密旨,你们两人立即带着朕的旨意和关防去团营和禁兵,除留守城门的官兵外,所有官兵立即着英国公张懋、太平侯张杰、兵部尚书许进等将他们带进宫来!听朕号令!如有不从者,你们二人可先斩后奏!”
“内臣遵旨!”
刘瑾和张永忙拿着朱厚照临时写好的黄绢盖印密旨和关防而去。
所谓密旨不过是朱厚照临时制造的一种旨意下达方式,朝臣们或许不认,但对于官兵而言则自然会有效的。
毕竟还有关防在。
而且朱厚照也相信不久前就在校场被自己训话的官兵们现在应该大都知道自己这个皇帝陛下才是他们真正的统帅!
刘瑾等人走了没多久,朱厚照就听见殿外传来一阵叫喝声,说的是“请陛下移驾乾清宫,诛杀刘瑾等阉贼!”
朱厚照顿时就思索起来,心想这些文官什么时候出现的,自己还没大开杀戒呢,就让他们警惕起来了?
朱厚照暗道看来内臣果然和文官们有勾结,弘治皇帝之死或许真和这些高级宦官和文官有关,自己没有直接取他们性命就是要把他们一网打尽,然后严加审讯,但或许也正因为如此让他们觉得自己还有翻盘的机会。
这时候,高凤、马永成、魏彬三人也走了过来:“皇爷,外面似乎不妙!”
“朕知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朕就不相信他们这帮文人能掀起多大的浪来,现在朕也不必再怕他们了!高凤开门!”
朱厚照说着的时候,外面已经有郭荣的声音响起:
“诸位大人,陛下说了,没陛下召见,任何人不得打扰陛下!违者格杀勿论!”
“汝不过是一介武夫,有何资格阻拦老夫,给老夫让开,老夫等要进谏陛下!”
此时,外面传来了内阁首辅刘健的声音。
紧接着,一群人喊了起来:“对,我等要进谏陛下!”
高凤吓得不敢开门,回头看了朱厚照一眼:“皇爷,真的要开门吗?”
“没用的东西!朕自己来开!”
朱厚照说着就忙开了门,彼时整个屋子亮堂了起来,一群文官出现在朱厚照面前。
朱厚照沉着脸问道:“你们想干嘛,想造反么?”
“陛下,老臣”,内阁首辅刘健先站了出来,直接准备开始说话。
朱厚照当即一巴掌扇了过去,扇在这内阁首辅刘健一张阴狠的老脸上,打得这刘健顿时老肉横飞起来:
“混账东西!尔为朕之臣子,见朕不下行大礼参见,就先开始罗唣,所,尔把朕这个君父可有放在眼里?!”
原本喧闹的场面因为朱厚照这么一怒喝和那巴掌扇下的重重击打声而变得安静下来。
所有人眼睛惊得掉了一地。
这怎么可能!
这太不可思议了!
这完全没有料到!
陛下居然当场扇了首辅大人一巴掌!
次辅李东阳有些不明所以地抬头看向了朱厚照,他突然觉得眼前这个十五岁少年皇帝有些陌生起来,尤其是在看见朱厚照那一脸严肃而又带着杀气的眼神时,甚至不由得心有余悸起来。
三辅谢迁也一脸惊骇,他压根没想到皇帝陛下会突然就一巴掌打在了首辅大人刘健脸上,就是先帝都未敢大声对首辅刘健说一句话,如今陛下居然直接动了手!
首辅刘健只觉脸颊疼痛如针刺,似乎鹗骨都错开了一般,嘴巴直漏冷风,此刻他心里非常愤怒也非常愕然,他压根就没想到皇帝陛下会突然打他一巴掌,理由竟然是他不先行大礼而直接说话。
这都多少年了,还没有一个人如此责打叱骂自己,毕竟自己虽不是宰相但已实为宰相,执掌内阁二十余年,就是先帝也会给自己三分薄面。
首辅刘健有种被羞辱了的感觉,他甚至也同李东阳一样,觉得朱厚照很陌生,甚至差点就没忍住怒喝朱厚照。
但是君臣之礼乃是礼教大义,内阁首辅刘健即便再愤怒此刻也无法反驳朱厚照打得不对。
但内阁首辅刘健此时也不想行大礼,他知道自己要是此时屈服就再也没有办法控制皇帝朱厚照。
为了不在气势上输下去,内阁首辅刘健保持了沉默。
而此时,三辅谢迁朝礼科都给事中孙枚聆使了个眼色。
礼科都给事中孙枚聆知道这个时候是需要自己这种言官站出来的时候,也是自己邀直名的时候,同时也是让内阁首辅刘健记住自己的最好时候。
因而,礼科都给事中孙枚聆便站了出来:
“礼科都给事中孙枚聆参见陛下,首辅乃天下元辅,四朝元老,又是先帝托孤之臣,素来公忠体国,有德于儒林,有功于社稷,有师恩于陛下,如今非朝堂祭祀典礼,首辅以老师之谊与陛下奏言,不见大礼不为过也!还请陛下宽仁为怀,方是明君之胸怀!”
“内阁首辅刘健见君父而不行礼,实乃跋扈无礼之举,而你身为言官不加以弹劾之,却为其诡辩之,尔之心肠更为歹毒!郭荣,将此等不忠之臣立斩之!朕看谁还敢不尊崇朕!”
朱厚照大喝一声,郭荣这里已然拔出大刀:“末将遵旨!”
旋即,刀锋一出,犹如流星划过,刀刃直接抹过这礼科都给事中孙枚聆的脖子,鲜血顿时洒了出来,而礼科都给事中孙枚聆的脑袋也落在了地上,两眼依旧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他可没想到自己不过是借此秀一下,结果招来的却是陛下的屠刀。
在场的文官都被吓了一跳,有几个言官还想再说几句,但当他们看见郭荣那把血淋淋的刀时都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半步。
朱厚照这时候看了郭荣一眼,给了肯定的眼神,心想这家伙还真是个可造之材,出刀稳准狠,自己叫他砍谁丝毫不犹豫!
与此同时,朱厚照冷言问着内阁首辅刘健等文官:“怎么,都不想做大明之臣子,都想做个笔架子杵在这里吗?”
朱厚照问了后直接大喝一声:“郭荣!”
扑通!
朱厚照还没说话,内阁首辅刘健先直接匍匐了下来:“微臣参见陛下!”
其他文官也相继膝盖一软,匍匐在地上:“臣参见陛下!”
内阁首辅刘健现在不得不行大礼,他还是真的害怕朱厚照真的要让那个刚杀了一个都给事中的武夫给他也来一刀。
在场的文官都没想到陛下会突然这么凶狠,自己这边还没说话直接就见血了!
第47章 挫了内阁阁臣威风!
朱厚照走到了内阁首辅刘健面前,问道:“首辅,怎么,就只是参见陛下,不解释解释刚才为何君前失仪?朕给你个解释的机会,不然,朕就要治你目无君上之罪!”
内阁首辅刘健全身在颤抖,双手把地面扣得很用力,但他此时也拿朱厚照毫无办法,因为朱厚照是皇上,他的官再大也是臣子,他也只能在背地里使手段或者在皇帝陛下脾气好的时候逞逞威风。
“老臣年迈昏聩,因一时情绪激动,竟致于君前失仪,万望陛下恕罪!”
内阁首辅刘健万般不情愿地把一直抬着的头磕在了地上。
朱厚照只是微微一笑,只说道:“除了内阁三阁臣,其他官员都起身吧,今天没有下雨,天也不算很冷,不比先帝梓宫启行那天,你们三位就多跪一会儿,总不至于不愿意跪先帝,连朕面前也不愿意跪吧。”
朱厚照说完,其他官员都谢了恩,站起身来,恭肃地站在一旁。
而内阁三阁老心里却是五味杂陈,他们明白皇帝陛下朱厚照这是还记得他们那日请求免跪的事,但那时他们只是想试探一下陛下朱厚照的脾性同时也有意证明给百官们看自己三阁老依旧是有威望受帝王尊崇的,也只有表现出自己依旧是有特殊的政治地位,他们也才能辖制百官。
但是三阁老没有想到皇帝陛下朱厚照最终还是记住了这事。
不用别人提醒,三阁老也知道从今天起要开始重新打量朱厚照了。
朱厚照知道这内阁三阁老之前屡屡要求特殊化待遇就是想以此表明自己百官中的地位让百官敬服,但朱厚照现在偏偏不让他们如愿!
朱厚照看见了礼科都给事中孙枚聆的人头,直接踢到了内阁大学士谢迁面前。
内阁大学士谢迁一看见鲜血淋漓的人头就直接恶心地呕吐了出来,把许多污秽吐在了地上。
朱厚照直接给了这谢迁一脚:“放肆!这里是慈宁宫,是太后寝宫,尔如此行为是要有意冒犯太后,欺朕寡母吗?!”
内阁大学士谢迁不由得紧捏起了拳头,两眼如喷火,一边忍受着胃里的难受一边咬牙回道:“老臣,老臣没有此意,只是一时实在没忍住,万望陛下恕罪!”
“那你给朕舔干净,吃回去!不然以冒犯太后之罪严加惩处!”
朱厚照大声呵斥道。
谢迁一时几欲要站起来反击,但朱厚照这时候忙大喝一声:“郭荣!”
“末将在!”
郭荣立即拿着血淋淋的大刀回了一声。
谢迁见此知道自己如果不从了朱厚照的旨意只怕马上就要人头落地,只得再次跪了下去,然后把头埋了下去:“臣谨遵旨意!”
一时,谢迁犹如一只狗一般把地面舔得干干净净。
内阁三辅的威严顿时碎裂一地!
朱厚照要的是这种效果,他要让百官们知道,这三阁老在弘治朝的威风将要一去不复返了。
过了一会儿,朱厚照才开始问道:“说吧,今日来有何事要奏。”
内阁三阁老见皇帝陛下朱厚照与往日心性大为不同,也知道现在如果再要求陛下做什么希望有些渺茫,但他们也不愿意就此功亏一篑,因而,内阁首辅刘健还是先开了口:
“启奏陛下!臣等今日来,是因为乾清宫已经修缮完毕,故劝谏陛下移驾正宫,安大明之社稷!勿再出宫玩乐!同时,刘瑾等阉人引诱陛下玩乐嬉戏,不务正业,致使朝政荒废,微臣今日冒死进谏弹劾刘瑾诸人,请陛下将刘瑾诸人诛杀之,以正朝纲!”
内阁次辅李东阳也附和起来:“微臣附议,陛下此前且已承诺过三月后还宫,还请陛下兑现诺言,此外,刘瑾等阉人心肠歹毒,贪财无厌,实为小人,伏望陛下亲贤臣远小人,将其诛杀之以正君德!”
三辅谢迁此时也恢复了些平静,但内心的愤怒则越来越炽烈,直接威胁道:“陛下若不诛杀刘瑾等阉人,臣等便长跪于此!”
“陛下若不诛杀刘瑾等阉人,移驾乾清宫,臣等便长跪于此!”
一众官员都跪了下来。
朱厚照看得出来在要求诛杀刘瑾和要求自己回乾清宫方面,这些文官们的心还是很齐的,也很有立场,摆明了是自己不照办不罢休的样子。
“你们是在逼朕吗?”朱厚照冷声问了一句。
“臣等不敢,臣负先帝遗嘱,不忍陛下耽误大明江山社稷,是在劝君也!”内阁首辅刘健回道。
“臣等劝君也!”其他文官也跟着回道。
“很好,连先帝遗嘱都搬出来了,朕若不依呢”,朱厚照笑问道。
“陛下若不依,臣等唯有请太后诛阉贼刘瑾等人!”
内阁首辅刘健这个时候回道。
朱厚照不由得暗自冷笑,心想这些大臣这个时候知道搬自己母后出来了,摆明了是要让自己母后学正统朝太皇太后张氏要求英宗杀王振之事来要求自己母后也这样做。
朱厚照倒也不怕这些文官,但他知道自己母后性格和弘治皇帝一样温和,说不定只要出来就会被这些文官逼得要自己杀了刘瑾。
朱厚照怎么可能会愿意杀刘瑾。
朱厚照知道自己要是杀了刘瑾,以后就没有人敢跟着自己。
刘瑾等人就是自己的臂膀,是自己手里的刀,朱厚照才不会把自己的臂膀和刀给文官。
原本历史上,朱厚照未诛杀刘瑾前无事,但杀刘瑾后没多久就落水而死,可见刘瑾之死的隐患的确很大,让很多宦官不敢再誓死效忠自己,反而会转投文官集团。
朱厚照决意要护自己的人,但他现在也不能把这些文官们逼得太狠,逼得他们请出自己的母后。
在自己的军队还未出现之前,朱厚照决定暂时采用拖延之术,便道:“移驾乾清宫可以,但诛杀刘瑾之事,朕还要再考虑,今日天色已晚,都回去吧,明日朕再于朝堂上与诸位商议!”
“陛下!刘瑾等奸贼多留陛下身边一日,社稷便不安稳一日,请陛下下旨就诛杀刘瑾等人,以正朝纲!”
内阁首辅刘健知道有些事拖不得,只要一拖肯定会出现变故,为此,他现在也颇为大胆再次要求朱厚照立即诛杀刘瑾等人。
“怎么,你们真想抗旨吗,朕又没说不诛杀刘瑾等人,朕只是说明日再议,明日再议,没听见吗,郭荣!”
朱厚照大喝一声。
郭荣再次站了出来:“末将在!”
郭荣刚回应完,李东阳先站了起来:“老臣告退!”,然后还把刘健也拉了起来,低声回道:“首揆,现在僵着也无意义,待会张昭带着官兵来了后,在王岳等人威逼下,陛下自然会妥协的!”
内阁首辅刘健听李东阳如此说也深以为然,他也真怕朱厚照真不讲道理让郭荣砍了自己,也只好拱手道:“老臣告退!”
谢迁忍着胃里的难受也拱手道:“老臣告退!”
内阁三阁老相继告退,其他文官也都因此纷纷告退。
第48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内阁首辅刘健、次辅李东阳、三辅谢迁等相继出了乾清门。
内阁三阁老一直阴沉着脸。
很明显,朱厚照刚才的行为给他们的冲击实在太大,这几个内阁阁老现在还没缓过神来。
内阁首辅刘健一想起自己被朱厚照打了一巴掌,到这时候依旧还紧捏着拳头,带着万腔怨愤,咬牙切齿起来:“朱厚照!”
内阁三辅谢迁也同刘健一样,对皇帝朱厚照突然表现出来的狠厉既难以接受也难以忍受:
“本以为当今陛下只是顽劣,如今看来不只是顽劣也阴狠无比,如此君王岂能是儒林之福?依谢某看,我们既然弑过一次君,又何须再来一次!”
“怎么弑,新帝登基不到一年就惨死?然后选谁做新君?先帝只有陛下一子,如若再选新君,只能从藩王中选,在没摸清秉性前,怎能妄作如此大事!”
内阁次辅李东阳说后又道:“现在得看王岳的了,等张昭带了官兵进宫,王岳自有办法逼陛下诛杀刘瑾等人,如果王岳这点都做不到,死的就会是他自己,只要王岳诛杀了刘瑾等人乃至谋反弑君,到最后定立新君的事依旧是我们做主!”
“老夫倒希望他朱厚照能识点相,这样总不至于让孝宗皇帝这一脉断在了他手上!”
内阁首辅刘健冷冷笑了起来,一笑就不由得扯得伤口疼,一时心里更恨朱厚照。
大明自土木堡之后,文官集团势力崛起,再加上孝宗皇帝为人宽厚待人以善,使得文官们被骄纵得已经无法适应君王的霸道统治,甚至也忘记了很多时候皇帝即便是一头温和的狮子,也会有亮出獠牙的时候。
……
锦衣卫实际管缉捕刑狱的乃是北镇抚司,而北镇抚司的长官一般是锦衣卫都指挥佥事衔,掌镇抚司事,从成化年间开始,北镇抚司的首官可以直接将缉捕刑狱事专奏皇帝而不用报告给锦衣卫都指挥佥事,掌镇抚司事和锦衣卫都督,锦衣卫都指挥佥事,掌镇抚司事和锦衣卫都督也不得干预。
因而时任锦衣卫都指挥佥事衔,掌镇抚司事的牟斌权力是很大的。
此时的牟斌回到了自己相好这里,身着儒袍脚踩暖炉浑然如一富家翁,手里捧着的热茶递到嘴巴微微一呷却迟迟不肯饮下,他脑海中一直还回忆着早上午门前皇帝朱厚照突然遇刺然后御马监掌印太监张昭被撤职下诏狱的一幕。
因为,大明皇帝遇刺这样的事非同小可,如果朱厚照愿意可以连带着他这个锦衣卫都指挥佥事,掌镇抚司事也给撤掉。
但即便是三岁小孩也能看得出来这场所谓的刺杀那就是一场醉翁之意不在酒的计谋,因为没有一个刺客会持着木棍去刺杀皇帝而且还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刺杀皇帝。
所以,锦衣卫都指挥佥事,掌镇抚司事牟斌不用派人去调查都能猜到这肯定就是陛下自己演的一场戏并以此达到换掉御马监乃至东厂锦衣卫的目的,如今暂时换掉的只是御马监的人,但牟斌不知道会不会连他这个锦衣卫都指挥佥事,掌镇抚司事也换掉。
但锦衣卫都指挥佥事,掌镇抚司事牟斌一想到朱厚照最终让自己锦衣卫抓走张昭明显就是在考验自己,一时不由得把茶杯一放,自言自语起来:
“陛下这是在看自己的表现,可老夫也不能这么轻易地投靠在陛下名下,得静观其变,看看风向再说,只要陛下不像先帝那样暴毙,老夫倒是可以做一个不折不扣的忠臣。”
锦衣卫都指挥佥事,掌镇抚司事牟斌就见自己的亲信小厮牟庆走了来:“老爷,鹿督公的干儿子鹿七来传陛下口谕,说让把张昭放了!”
牟斌听后不由得淡淡一笑:“这估计不是口谕,是司礼监和文官们想让张昭去调兵呢,王公公和阁老们惹不起,吩咐下去,遵从陛下口谕,把张昭放了!到时候即便是陛下赢了,我们也说是鹿督公假传圣旨便是,如果是王公公们赢了,我们也算是做了个人情在!但想想如今这位陛下即便再有城府也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少年,哪里是首辅大人和王公公的对手!”
“小的明白!”
牟斌的小厮牟庆说后就退下了。
而此时,司礼监掌印太监王岳倒是颇为风雅地挥毫在宣纸上写着大字,同时也在听着鹿鹤关于文官们去见陛下朱厚照之事的禀报。
司礼监掌印太监王岳听了后,只把笔锋一顿,一张银白色的脸笑了起来:
“还真是山雨欲来风满楼,我们这位皇爷倒是打得我们措手不及,不过越是如此越是不可轻易放弃,无论我们皇爷想要怎么样,一朝天子一朝臣,我们这种不让皇爷高兴的奴婢都逃不了一个死字,好在我们没有家,也落不到个被诛九族的下场,无非就是多剐几刀!”
“老祖宗何必这么说,事情还没到这一步吧,无论是朱厚照自己想掌权还是刘瑾等勾结朱厚照,我们现在也还未满盘皆输,甚至输都还算不上,只要张昭带着官兵进了宫,朱厚照要么杀了刘瑾,要么今晚就暴毙于宫中,我们还不是依旧能平平安安活下去!无非就是让先帝的死重现而已。”
司礼监秉笔太监兼提督东厂鹿鹤说道。
“是还未到那一步,老夫不过是说个最坏的情况而已,外朝的文官们在等我们的表现,我们今晚倒也别让他们失望,免得明天上了早朝,彼此不好见面!”
王岳说着就又对鹿鹤吩咐道:“派人去盯着朱厚照!”
此时,他已决定殊死一搏,倒也连皇爷也懒得喊。
“早派去了,不过朱厚照一直待在屋里,外面有个叫陈荣的家伙一直堵在门口,此人颇有武艺,只要有人一靠近慈宁宫就被他给他杀了!”
鹿鹤说道。
“郭荣?无名小辈!不过倒是有一颗赤胆忠心,只是不知这年头赤胆忠心能值几钱银子,不过此人不过是一普通军官,缘何如此忠诚于朱厚照,你说这里面有没有什么缘由?”
王岳笑着就不由得思虑起来。
“底下的军官懂什么,朱厚照给了他千户官,他自然效忠了!”
鹿鹤说道。
王岳听此才放下心来,又道:“等张昭来了,再问问这个郭荣,如果给他的参将官,他愿不愿意杀了朱厚照。”
第49章 带兵进宫
此时,刚从诏狱里出来的张昭从鹿七手里接过马来:“回去告诉老祖宗!儿子一定能把禁兵带进宫去!虽然,朱厚照罢了咱家的职,但现在禁兵还没有人知道,到时候带他们进宫后,他们坐实了谋反之罪,也只能跟着咱家一起干了!何况,咱家还会许诺他们好处!”
张昭说着就策马往禁兵主营而来。
禁兵们中的一些官兵只看见了午门前大明皇帝朱厚照有军士冲出要刺杀皇帝,则并不清楚具体细节,而如今也是各自回营歇息,因而,这也就给了张昭可趁之机。
张昭倒也迅速,在刘瑾和兵部尚书许进到来之前赶到了禁兵这里,还将禁兵四卫营和勇士营的都督和都指挥使以及坐营太监都召集起来,急令他们立即召集各部,在大明门外集合。
禁兵的各级官兵还不知道张昭已被撤职,也都听从命令开始集合起来。
张昭也不废话,骑着马就在禁兵四卫营和勇士营走来走去,大喊道:
“诸营将士们,咱家乃是御马监掌印太监张昭,你们很多人都见过咱家了,咱家也不客套,咱家知道你们禄米被欠发了好几个月,有的人连年都没法过,咱家现在就告诉你们,你们的禄米为什么没有发!
因为你们的禄米都被皇爷身边的阉贼刘瑾等人给贪墨了!如今他们更是要造反!现在咱家奉皇爷口谕,随咱家进宫去,诛杀阉贼刘瑾等人,事成之后,皇爷允诺必发禄米!随咱家杀进宫去!”
张昭大喊一声就要策马带着禁兵往大明门内冲去,但他发现禁兵都不响应,连带着和自己走得近的武官都没有响应。
张昭心里意识到有些不妙,但还是强作镇定地回头问了一句:“这是怎么回事?”
这时候,一名显字营的都指挥使走到张昭这里来:
“公公,您才刚回来,末将还没来得及告诉您,前些日子陛下已经发了禄米给我们,而且补齐了三个月甚至还多发了一个月!甚至全是真金白银!所以你刚才的话让我们很费解啊!什么叫没有发禄米?不过,你说有人要谋反是怎么回事?如今,这位新皇上貌似不错,一登基不久就补足了我们禄米,这么好的皇上,都有人造他的反?”
“没错!这位大人说的没错,我们皇爷这么好,谁会造他的反,要说造反就是你眼前这位张公公!确切地说,现在不应该叫张公公,而应该叫要犯张昭!”
这时候,刘瑾也带着御马监的内宦赶了来,脸上带着笑容。
此时,刘瑾已换上了三山帽,穿上高级宦官的官服,手持着朱厚照的密旨,同时,两旁的御马监内宦也拿着关防和令旗。
因而,禁兵各营官兵一看这阵仗就知道刘瑾才是真正的带了皇命而来的。
张昭一开始是一脸错愕,他可没想到朱厚照会提前发了禄米,那段时间他一直在监修皇陵,毕竟他是御马监掌印太监,负责内务诸事,而且也可以趁此捞笔银子,毕竟历来修皇陵都是肥差。
所以,张昭本能地想直接责骂这武官为何不早点派人来告诉自己,但同时心里也惊讶朱厚照何时有银子发放禄米的,还补发三个月加一个月,这得上三十万两银子!
当然,张昭现在也没空细想朱厚照如何做到的,他只知道自己现在调兵进宫的计划落空了,大明禁兵的军心因为补发了禄米而变得很平静,没有人愿意跟着他进宫冒险。
张昭已经预料到他会失败,他本能地想找个借口出逃,但他还没找到理由说出来,就看见刘瑾来了,而且他更没想到的是,刘瑾还拿着御马监保管的禁兵关防。
“奉皇爷密旨!禁兵各营立即听御马监掌印太监刘瑾调遣,进宫护驾,听朕命令行事!有不从者,刘瑾可先斩后奏!”
刘瑾说完就看向禁兵各营官兵。
禁兵各营官兵此时忙在主官带领下跪了下来:“遵旨!”
刘瑾见此心下大定,旋即冷眼瞪着张昭:“将张昭拿下!押解进宫!如有违抗,就地处决!”
张昭知道自己跑不掉,整个人一慌乱,就从马上掉落了下来,还没回过神来,便被两个御马监的净军给提上了马。
刘瑾自然不想在这个时候把张昭斩掉,他要凌迟了张昭!
而这时候。
兵部尚书许进和英国公张懋、太平侯张杰等此时也从张永这里得到了旨意开始立即召集十二团营各营主官集合。
兵部尚书许进、英国公张懋等都知道张永是谁的人,自然深信张永的话。
按理,十二团营乃是京畿重兵,且素来是精锐,因而必须由兵部签发调令,各营主官才能调动军队。
而朱厚照早就先把兵部尚书给换成了许进,这也就促成了他现在能顺利调动团营。
当夜,兵部尚书许进就果断签发了调兵令,盖了兵部大印,亲自和张永、英国公张懋等集结起了十二团营。
兵部尚书许进是带过兵的,而英国公张懋等也带过兵,效率也很快,没多久就朝宫城而来。
一时间,禁兵与十二团营两股军队都朝宫城而来。
内阁三阁老也听见了大军的脚步声,其中内阁首辅刘健只笑了起来:“看来张昭真的开始行动了,希望他和王岳不要让我们失望,两位阁老,你们是想听见陛下暴毙的消息呢还是想听见刘瑾伏诛的消息?”
李东阳和谢迁两人都的得意地笑了起来,其中,李东阳看向了自己的得意门生杨廷和:“杨廷和在东宫待过很长时间,现在都还是左春坊大学士,也算是陛下真正的老师,想必他更希望是刘瑾伏诛!”
杨廷和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而谢迁则也笑说道:“你们听这脚步声越来越密集了,看得出来,今日宫里必不太平啊,明日正是早朝行宽慰礼时,希望别刚穿上吉服又要换上衰服。”
而此时,宫里,司礼监掌印太监王岳这里也从鹿鹤这里得到了消息。
“老祖宗,大批官兵进皇城了”,鹿鹤说道。
司礼监掌印太监王岳刚洗了手,正拿手帕揩拭着,旋即往盆里一丢:“去见见朱厚照吧,该叫皇爷,现在至少还算是!”
第50章 王岳深夜闯慈宁宫
天已向晚,慈宁宫也已点亮了宫灯。
而外面似乎还在刮着冷风,寒气带着呼啸声肆掠着在窗边。
好在门窗关得很紧,暖阁内又有地火,倒也温暖如春,甚至有些潮热。
朱厚照此时正坐在鹅黄雕龙椅搭的大椅子上,悬臂于金色细纹纱盖住的案桌上抄着《太上感应篇》。
非是朱厚照喜欢这些经文,而是张太后突然让他抄。
朱厚照干脆也答应下来,心想反正也顺便练练字,毕竟自己将来在全球名胜题名的机会只怕也不少,字写的好看点自然是更好些。
张太后还没有去歇息,只坐在暖炕上靠着鹅黄凤凰引枕,看着朱厚照,嘴间带着一丝满是母性光辉的微笑,深怕朱厚照冷着,时不时的让自己的女官注意朱厚照身旁炉子里的火势。
虽说《太上感应篇》有让人心境平和的作用,但朱厚照此刻内心并不平静,但在张太后面前,他也不得不平静,他不想让张太后看出自己眉头间的焦虑,也就尽量不做出皱眉的样子。
如果说,在大明有谁让朱厚照已经有了一些情感,那就只有张太后。
前世乃是孤儿的他已经把张太后当成了自己的母亲,而也因此,朱厚照对弘治皇帝的死也产生更加浓厚的兴趣,更加笃定了如果确定弘治皇帝是被害死就一定要为其报仇的心。
飒飒的风似乎越来越大,更有淅淅沥沥的雨下了起来。
朱厚照笔尖一停,却再难继续往下写:“高凤,让人给屋外的郭荣抬盆火去,再赐其一壶热酒一只烧鸡!”
朱厚照说毕就看了自己右臂处的袖口一眼,那里正藏着一把涂有剧毒的匕首。
“我的儿,你今晚是要做什么大事?”
张太后见朱厚照手里的笔停了好几次,最终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女人的第六感很准确,朱厚照自然也瞒不过张太后,他见张太后相问,也不再隐瞒,决心停下手里的笔,起身走到了张太后身边坐下:
“孩儿不敢欺瞒母后,孩儿想成为大明真正可以为自己做主为大明做主的皇帝,也因为此,有些事不得不做。”
张太后只紧紧抓住了朱厚照的手,带着一丝无可奈何地微笑:“母后没有想到你父皇驾崩后你会变化这么大,但母后还是希望你可以像从前一样无忧无虑的快快乐乐活着,不要想着做什么大事,母后不要求你做什么好皇帝,你能平安就好。”
“可是母后,孩儿想成为父皇那样的明君,甚至更好,而且有些时候即便孩儿想成为不思进取的人,孩儿身边的人也不会愿意自己成为这样的人,即便孩儿现在不做,若干年后他们也会逼着孩儿做!因为孩儿已经成了大明皇帝,坐上了那个位置就不可能安生。”
朱厚照理解张太后的心情,因而也只能好言解释起来。
“母后明白!可怜我们是帝王家,母后先去睡了,记住无论今晚发生什么事,不要离开母后,如果输了的话,要走就带着母后一起走。”
张太后说后就让女官搀扶着她去了寝居之处。
而朱厚照则起身拱手:“孩儿恭送母后。”
张太后的话让朱厚照很受感触,尤其是张太后那眼眶里的泪珠更让他觉得揪心,他知道张太后害怕他会败给外面那些老狐狸们,而说出了自己要走带她一起走的话,甚至可以说是请求。
朱厚照表现出了不同于这个年纪的冷静,只把手握得更紧了些,心道:“朕不会输的,历史上的朱厚照都没有输,朕怎么可能输!”
朱厚照走过室内的月洞门,掀开了珍珠帘,两宫娥见他出来忙欠身行礼。
朱厚照只把手一抬,直接大步往外面走来,打开殿门就见谷大用和马永成两人都还神色凝重地握站在门外,便道:“外面那个叫郭荣现在如何?”
“回皇爷的话,他刚吃完饭,这会子正认真站岗呢,倒也没有懈怠的意思。”
谷大用说道。
朱厚照点了点头,又问道:“外面有动静没有?”
“还没有!好像比以往都还要更安静”,谷大用回道。
朱厚照听后便道:“那继续看着,今晚过了后就无事了,你们的命和荣华富贵能保住,朕也能保住,外面那个叫郭荣的也能保住!而该跳出来的小丑也会都跳出来了!”
“臣等明白!只怕外面那家伙不明白”,马永成回道。
朱厚照只是微微一笑,没说什么,依旧关上了门,见一宫女已经开始打瞌睡,忙扶住了她,这宫女吓得哆嗦了一下,忙要请罪,朱厚照只拍了拍她肩膀:“没事!想睡就回去睡”。
此时。
正在殿内影壁外的正门外守着的郭荣刚吃完烈酒和烧鸡倒也不觉着冷,精神也更抖擞了些,尤其是在身旁还有一盆火的时候,但他并不敢蹲下烤火,因为他知道他今晚的职责是保护好殿内陛下的安全。
郭荣明白在自己身后的殿内是大明最尊贵的人,而他吃的更是御赐之物,这让他更加感到神圣,不过,他还是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自己亲人,他在想他们此刻在吃什么。
然而,就在郭荣想着的时候,他忽然听见了杂乱的脚步声。
郭荣立即警惕起来,拔出了长刀,大声一喝:“是谁!”
郭荣这么一喊也让谷大用和马永成都吓得颤栗了一下。
“郭千户还真是警觉,你们回来吧!”
这时候,司礼监秉笔太监兼提督东厂鹿鹤犹如鬼魅一般出现在了郭荣面前,随同一起出现的还有几个正持着长刀的宦官,应当是鹿鹤的亲信。
而正在屋内也听到外面动静的朱厚照也握紧了手里的匕首,同时也认认真真听着外面的对话。
郭荣则松了一口气,因为他能看出来这几个拿刀的阉宦明显是想偷袭自己的。
但同时郭荣也不由得更加认真起来,冷声问道:“你们想干什么!”
“郭荣,郭千户是吧,老祖宗说了,如果你能让皇爷去见先帝的话,他可以给你参将当!”
司礼监秉笔太监鹿鹤说道。
这里,谷大用和马永成听见这话都不由得心里一紧,心想还好自己皇爷备了后手,不然如果郭荣被这些奸贼给说服,自己和皇爷的性命还真没法保障。
“你们不是好人,你们是乱臣贼子!末将是大明忠臣,你们别想收买我!”
郭荣不知道他自己这句话挽救了自己。
而这时候,鹿鹤也只是尴尬地一笑:“既然如此,咱家也不强求!”
同时,鹿鹤只大喊了起来:“皇爷,你若在的话,就出来吧,我们老祖宗也来了!”
第51章 老奴有罪
朱厚照推开门走了出来,手里打着把伞,站在夜幕中,只吩咐道:“高凤,把门打开!”
高凤依旧有些害怕,看了朱厚照一眼,但最终还是遵从朱厚照旨意开了宫门。
宫门一开,站在宫门外的郭荣心里更加紧张,深怕有人直接冲进宫门内去对陛下行刺。
而朱厚照却已经站在了郭荣身后,看着司礼监秉笔太监兼提督东厂鹿鹤:“鹿鹤!谁给你的狗胆敢在朕在这里大喊大叫!”
鹿鹤微微一笑,退后了三步,而此时穿着红色大兜氅的司礼监掌印太监王岳站了出来:“皇爷息怒!是老奴吩咐的,老奴今日带着一干内臣来求见皇爷,只求皇爷诛杀刘瑾等阉贼!以正朝纲!”
朱厚照抬眼看了看,虽然依旧看不清雨幕下王岳等的面貌,却能看见在他身后倒也有不下百人的宦官,其中有几个还持着兵器。
大明内廷是个庞大的集体,光衙门就有二十四个,内宦数量不下万人,如今朱厚照也看得出来,这王岳在内廷中果然是有势力的,在这时候愿意跟着他逼宫的竟然也不下百人。
“不愧是老祖宗啊!挺有威严!还敢逼朕!”
朱厚照笑了起来。
“老奴不敢!老奴不过是为民请命!只要皇爷诛杀刘瑾等阉贼,皇爷依旧是皇爷!”
王岳忙朝朱厚照拱手回道。
“那如果朕不依从呢?”朱厚照带着一丝冷厉的语气,站到了司礼监掌印太监王岳面前。
“皇爷听见了外面的脚步声了吗,老奴不敢欺瞒皇爷,如果皇爷不诛杀刘瑾等贼,待会由张昭带领的官兵进宫后必然替皇爷诛杀了刘瑾、张永、谷大用、马永成等阉贼!
而皇爷您也会因为官兵暴乱而暴毙身亡!”
王岳带着一丝威胁的口吻回道。
谷大用和马永成有些惊慌起来,他们还真害怕朱厚照被迫杀了自己。
朱厚照怒极反笑起来:“果然是老祖宗,还真是好威武,朕且问你,你们是否也是这么对付孝宗皇帝的。”
“老奴不敢欺瞒皇爷,老奴不知情,孝宗皇帝驾崩前三日,老奴已奉旨去万寿寺还愿!”
王岳回道。
朱厚照一直未将王岳等高级内宦的性命直接取掉,本就是想留着好审问审问关于孝宗皇帝的死因,但朱厚照没想到王岳把自己摘得挺干净,但他也没不再多说,只转身而走:“关门!”
“慢着!皇爷,老奴劝你还是审时度势,刘瑾等阉贼不过只是您身边的一条狗而已,杀之又有何妨!”
鹿鹤这时候大喊了一声。
“你们都是阉人,何必瞧不起彼此,他们就算是狗,而也是朕的狗,至少比你们这群背叛主子的狗好!”
朱厚照说着继续往屋里走去。
而这时候,司礼监掌印太监王岳突然大吼一声,甚至连朱厚照的尊讳都喊了出来:“朱厚照!你不要再执迷不悟!我王岳只是想活而已,不想做出弑君之举!你听见外面的脚步声了吗,待会一旦官兵们进来,我大明就只能再换一个君王!”
“朕还就不相信我大明朝的男儿不听朕倒听你们的!”
朱厚照笑着说了一句。
……
而这时候,夜幕之下,近十万大明官兵正如潮水般从各处宫门小跑着进入了宫城。
对于这些大明官兵们而言,他们并不知道自己在这个时候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他们只是遵从上面的旨令而已。
他们现在离慈宁宫越来越近,刘瑾和兵部尚书许进、英国公张懋带着人马跑在最前面,如今更是过了乾清门。
而由于人马太多,很多官兵都只能站在外廷,甚至不少连宫城也没有进。
但刘瑾和兵部尚书许进、英国公张懋等主要人物还是来到了慈宁宫,跟着一起的还有被押解着的张昭。
这些官兵皆举着火把,一如蜂拥般出现在慈宁宫殿外就把整个慈宁宫外照得血红通亮,也让朱厚照看清了他们那黄橙橙的脸以及司礼监掌印太监王岳的脸。
司礼监掌印太监王岳此时笑了起来,他也看见了大批官兵的出现,他脸上浮现出了得意的神色。
“朱厚照!现在你没有机会了,咱家只能帮你诛杀掉刘瑾等人,但只可惜你不能再活着了”。
司礼监掌印太监王岳阴森森地笑了起来。
不过,司礼监司礼监掌印太监王岳自然也看得清官兵们的脸,当他转身时,却看见站在官兵前面的赫然是刘瑾!而不是张昭!
司礼监掌印太监王岳顿时脸色惨白起来。
“怎么会,怎么会是刘瑾!张昭呢,张昭在哪儿!”
司礼监掌印太监王岳喃喃念了起来,旋即直接大声喝问起来。
刘瑾这时候命人把已经被五花大绑的张昭丢了出来,而张昭则哭丧着脸道:“老祖宗,事情有变,原来皇帝早已给他们发了禄米!”
司礼监掌印太监王岳听后脸色更加难看起来,且不由得看向了朱厚照,心想他何时发了禄米,整整价值二十万两银子的禄米他如何发的出来!内阁不是说他内帑不到五万两存银吗?难道内阁在骗我,还是他早就准备好了这一步。
司礼监掌印太监王岳想了一会儿后,也不想再多说什么,双膝顿时一软就朝朱厚照跪了下来:“老奴有罪!”
司礼监秉笔太监兼提督东厂鹿鹤此时脸上也呈现出不解与惊慌之色,整个人直接就退后了几步。
这一次,轮到朱厚照笑了。
朱厚照走到了王岳面前来:“你不会忘了,朕已经任命刘瑾提督团营了吧?”
司礼监掌印太监王岳没有回答,他自然没有忘记,但他只是没想到刘瑾这么快就控制住了军队。
“内臣刘瑾见过皇爷,奉旨带领禁兵前来护驾!”
“内臣张永见过皇爷,奉旨带领团营前来护驾!”
刘瑾和张永都下了马,然后匍匐在了朱厚照面前,而此时其他官员将领相继出来行礼。
“臣兵部尚书许进见过陛下!”
“臣英国公张懋见过陛下!”
“臣太平侯张杰见过陛下!”
“臣勇字营都指挥使夏明见过陛下!”
……
朱厚照忙命这些人平身,只看向了张昭,他记得自己早就命锦衣卫把张昭下了锦衣卫狱,如今见张昭果然如王岳所言和官兵们一起进了宫,他也才明白,果然锦衣卫里也出了叛徒!心想还好自己让刘瑾一接任御马监就去了禁兵军营。
第52章 八虎升官
朱厚照看向了自己身后的官兵,微微一笑:“很好,你们不愧是朕的忠勇之士!然而,就在今晚,司礼监掌印太监王岳等竟意图谋逆!意图让你们一同让朕于今晚暴毙,刘瑾,你告诉他们,今晚为何朕招他们进宫护驾!”
于是,刘瑾便将张昭已经被罢职且又为何突然假传旨意企图挑动他们闹事的缘由大声告诉给了在场的官兵。
在场官兵皆是满脸惊骇,甚至有些后怕,毕竟造反对于他们而言也是想都不敢想的事,特别是现在已经发了禄米后,他们可不想陪着宫里的大去干可能丢命的营生。
因而这些官兵此刻看向王岳等人也多了些恨意。
朱厚照见这些官兵如此,心里称意,整个人也感到轻松了不少,因为这说明自己这个大明皇帝和大明王朝还是得民心得军心的,至少大多数人是不想也不敢谋逆。
朱厚照决意趁此让这些官兵们进一步意识到自己是谁的兵马,便大声质问道:“告诉朕,你们是不是朕的兵!是不是我大明朝的军队!”
“是!”
“是!”
“是!”
一众官兵皆呐喊了起来。
朱厚照把手一压,训练有素的官兵们皆停止了呐喊,而此时,张昭反而哭了起来:“皇爷饶命,皇爷饶命!”
朱厚照没有多说,见离自己最近的是都指挥使夏明,便吩咐道:“带上你部官兵把这一干逆贼都抓起来,暂时看押在你部营房内,若逃走一人,你就自裁吧!”
“臣遵旨!”
这位叫夏明的都指挥使忙带着自己的人把王岳、鹿鹤等押了下去,
朱厚照自然不能等锦衣卫来押了,而且他还得重整锦衣卫,见太平侯张杰也在自己最近的位置,便吩咐道:“张杰,带上你部官兵立即包围锦衣卫北镇抚司和诏狱,同时还有锦衣卫都指挥使牟斌宅邸!”
“臣遵旨!”
太平侯张杰也带着一路官兵立即离开了紫禁城。
而此时,朱厚照则走到兵部尚书许进和英国公张懋这里:“从现在起,京城全面戒严!三日之内,严出宽进,庶民皆不得出城!团营军队统一由你们调动,如有不从者,立斩不赦!”
兵部尚书许进和英国公张懋也忙领旨而去。
朱厚照这时候则看向了张永:“禁兵全部值班,布于宫禁内,由你统一调度!”
“内臣遵旨!”
张永忙接了旨,便立即调动禁兵开始在乾清宫到端门以内皆开始添置兵马。
说毕,朱厚照又看向了郭荣:“过来!”
郭荣忙跑了过来:“陛下有何吩咐?”
“从现在起,你升任锦衣卫都指挥佥事,掌镇抚司事,去召集你原来当百户时的官兵,然后在午门外等候,待会朕会让人给你敕谕,你拿着敕谕去接管锦衣卫诏狱!同时于明日寅时,你自己一人到乾清宫来见朕!”
郭荣也忙领旨而去,同时心里也很是诧异和惊喜,心想跟在陛下身边就是升官快,自己千户的官还没当半天转眼间就成了锦衣卫都指挥佥事,而且掌镇抚司事,这可是权力很大的官啊!
然后,朱厚照这才看向了刘瑾、谷大用、马永成、高凤、魏彬五人:“现在你们还有张永、丘聚皆已没事,你们应该知道今日这事是因为什么而起,又是谁保住了你们的命!”
“内臣们明白!是逆贼王岳等人想要我们的命,是皇爷保住了我们的命,没有皇爷,我们什么都不是!甚至早已见了阎王爷!内臣们的命就是皇爷的!”
刘瑾等知道至始至终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皆是因为朱厚照想保他们,不然朱厚照完全可以选择诛杀他们而得保平安,如今自然也对朱厚照感激涕零,同时也都松了一口气。
“明白就好,随朕去司礼监!”
朱厚照说完就带着刘瑾等人往司礼监而去。
刘瑾等听朱厚照这么说都知道朱厚照这是要给他们升官了,一个个脸上都满是兴奋之色。
而此时,司礼监早已空空如也,就只有一个还在抄写内阁票拟的内宦,待朱厚照一进来,这内宦就忙慌忙地跪了下来:“内臣楚恪给皇爷请安!”
朱厚照见整个司礼监唯独他一人没有跟着王岳来逼宫,而且在这内廷风云变幻之时还能淡然地坐在这里做自己的事即便不是真的处事淡然那也算是比较老实可靠的人。
于是,朱厚照直接吩咐道:“从现在起,你是司礼监随堂太监,现在由你拟旨,着刘瑾为司礼监掌印,马永成为司礼监秉笔太监提督东厂,谷大用为司礼监秉笔太监提督西厂,高凤为御马监太监提督禁兵,魏彬为御马监太监监管皇庄,丘聚为内官都太监!罗祥为尚宝都太监!”
朱厚照说完,刘瑾等忙领旨谢了恩。
而这时候,朱厚照则打了个哈欠:“都起来吧,都忙各自的去,马永成先去控制东厂,然后去给朕抄没了王岳在宫外的家,谷大用带上你的人直接成立西厂,先去给朕抄了鹿鹤在宫外的家,高凤你也去四卫营调一拨人马去抄了张昭在宫外的家!”
说着,朱厚照又道:“刘瑾先陪朕回去,待会你也带着朕的旨意去领一路兵马清洗内廷王岳逆党余孽!从现在起,朕就将内廷交给了你们,如果你们胆敢对朕有半点不忠之事,朕对你们必不轻饶!”
刘瑾等人忙说不敢,且都有些不敢再看朱厚照,不知从何时起,他们也开始越来越畏惧朱厚照了。
临近下半夜,寒夜寂静得听不见半点声响。
朱厚照也回到了慈宁宫,只把手伸开:“朕要沐浴!”
旋即便有伺候张太后的贴身女官名唤如意者过来给朱厚照脱去了外袍,并开始传话下去:“快烧水!皇爷要沐浴!”
朱厚照见此不由得问道:“母后可已入睡?”
“回皇爷的话,太后娘娘已经睡下很久了”,如意回道。
朱厚照听后不再说什么,只听着外面再次响起脚步声,便刘瑾等人已经开始清洗内廷了,不由得笑了起来:“待会记得喊朕,从天亮开始,朕便是大明朝真正的主人了!”
第53章 失望的内阁阁臣们
弘治十八年十月二十八日黎明破晓之际,晨光熹微。
吱呀一声!
慈宁宫的大门豁然打开。
大明正德皇帝朱厚照从里面走了出来。
此时,司礼监掌印刘瑾等内臣早已匍匐在地,恭候于殿外。
朱厚照不苟一笑,只迎着朝霞朝奉天门方向而去,今日是行奉慰礼之时,也是他脱去丧服的第一天。
但对于朱厚照而言,更重要的是从今天开始,内廷已经全部都是他自己的人,而他也开始真正的掌控朝权。
朱厚照虽如今只有十五岁,虽说是少年依旧,但如今穿上黑翼善冠浅淡色衣黑犀角带后依旧能显露出帝王之气,庄严而又威武霸道。
朱厚照抿紧了嘴唇,双袖叠于腹前,步履轻盈地迈着前进的步伐,不急亦不慢。
此刻,他只觉着异常的兴奋,他知道自己待会定会让所有文官们错愕,也会让整个大明真正开始意识到自己帝王尊严的存在。
刘瑾等新的内廷大也同样兴奋且觉得新鲜,这是他们第一次成为帝国最顶层的太监,他们同前面的帝王朱厚照一样精神抖擞,眉眼间都洋溢着活力。
刘瑾一声大吼:“陛下上朝!”
旋即便是鼓乐争鸣,鞭声迭起。
……
而此时。
百官们也穿着浅淡色服头戴乌纱帽,着黑角带,往奉天门而来。
今日之朝主要是行宽慰礼,因而皆集于奉天门,以标志弘治皇帝的丧期正式结束。
内阁三阁老这一日倒也起得很早,昨晚他们也都知道了有大批军队进入宫城的事,因而一早就开始议论起来。
还没进宫城,内阁首辅刘健就冷笑起来,问着李东阳和谢迁:“你们说,待会进宫后,宫里的白幔是已经撤掉了呢还是没有撤掉?”
按照规矩,从今天开始,孝宗皇帝丧礼结束,白幔等白事之物自然都要撤去,而刘健这么问,自然是觉得朱厚照有可能已经被害死,因而这样问了起来。
李东阳也笑了起来:“恐怕是已经撤掉了,不然昨晚我们就会收到他朱厚照驾崩的消息!”
刘健点了点头。
而谢迁则有些不太如愿地叹了口气:“倒也便宜了他朱厚照,想起昨日他打阁老一巴掌,还逼得老夫吃污秽之物,真正让人难以忍下这口气!”
刘健听谢迁这么一说,也深有同感,一时黄牙紧咬:“若非先帝只有一子,老夫还真想让他年十五而崩!”
“首揆与于乔还是忍下来吧,他朱厚照到底还是君王,不过只要刘瑾等阉贼除去了,他朱厚照如今也就没了臂膀,我们和王岳一起自然能辖制住他,到时候朝堂依旧是我们说了算,大不了就让朱厚照到时候给两位阁老致歉赔礼,也算是体恤老臣!”
李东阳这时候也跟着说了起来,嘴角带着一丝得意的笑容,也开始想象着到时候朱厚照任由自己这些文官们摆布的场景。
而这时候,刘健也很是赞同的李东阳的话:“宾之所言有理,到时候最好让他朱厚照下个罪己诏,这样也是对他好!”
内阁三阁老都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满是自信地往奉天门而来。
而当内阁三阁老和一众文官进入奉天门时,却看见奉天门外站着的赫然是刘瑾!
内阁首辅刘健当场就傻了眼,整个人犹如被敲了闷棍一般,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心里嘀咕了起来,暗道刘瑾怎么会站在丹樨之上,不是应该被处决了吗?
内阁次辅李东阳手里的象笏更是直接落在了地上,发出啪嗒一声,嘴唇都哆嗦起来,心里十分惊讶。
这怎么可能,这是怎么回事,这不可能啊!
司礼监掌印太监王岳不是应该杀了刘瑾才是吗,即便不是这样的结局,那也是朱厚照暴毙或者重病啊!
即便是那样,刘瑾也不应该活着啊,至少害朱厚照暴毙的罪责得由刘瑾担啊,总之,刘瑾是不可能此时站在自己面前啊!
内阁三辅谢迁也是不可思议地看了李东阳和刘健一眼,心里暗自打鼓起来,暗道刘瑾居然没死!这说明事情有故!一时间,谢迁不由得激动地问了起来:
“为什么会是刘瑾站在这里!他一个钟鼓司的阉宦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内相王公公呢!”
朱厚照此时还未出现,礼仪也就还未正式开始,先一步而来的刘瑾便亲自走下来,来到谢迁面前:
“好叫谢大人知道,咱家现在是司礼监掌印,乃是内廷首官,自然是有必要于御前听宣的,至于王岳这个逆贼,企图谋权篡位,现已被羁押起来!是不是让谢大人失望了?”
刘瑾走了下来,说着就微微一笑,然后回到了奉天门。
而朱厚照此时也出现在殿内,郭荣喊了一声:“陛下驾到”后,群臣便开始行礼。
朱厚照看了底下的文武官员们一眼,尤其是站在左班的文官集团。
虽说这些文官们依旧还是之前那些文官,基本上还没什么大的变化,但朱厚照现在已经有足够的底气和他们对抗,因为他已经掌控了内廷,同时在之前也收服了武官勋贵集团的心。
如今,朱厚照已可以用睥睨天下之目光扫视着匍匐在自己面前的士大夫们!
“众卿平身!”
朱厚照严肃地喊了一句,然后在文官们起身谢恩时特意看了内阁三阁老一眼。
朱厚照发现内阁首辅刘健双目向下,已有失望之色,整个人木然地站在一边,呆滞了起来,朱厚照能猜到这个内阁首辅估计已经猜到想控制自己这个皇帝的野心已经破灭!
内阁次辅李东阳轻轻叹了一口气,甚至依旧在出神,时不时地还摇了摇头。
朱厚照轻轻一笑,心里由衷地觉得爽快,暗想这几个老狐狸也不会想到自己有如此失态的时候吧。
内阁三辅谢迁依旧是不服的样子,但旋即也是喟然一叹,只拿余光瞥着其他文官,明显他还想依靠其他官员扳回自己文官集团必输的局面。
第54章 拖出午门外砍了
此时,礼部尚书张开始主持宽慰礼,百官按照仪程有序地向朱厚照行上大礼。
朱厚照则不苟言笑地坐在上位,双手放于膝前,待大礼完毕,才抬手道:“起!”
紧接着,礼部尚书张才从左班官序列中站出来,侧面对着百官:“起!”
百官这才站起来,将象笏持于正中央,抬头看向丹樨之上的朱厚照。
不只是内阁三阁老,六部九卿以及其他升朝官此刻都已经发现了内臣发生了变动,也都满脸疑惑,等着朱厚照宣布发生了什么事。
很多时候,御奉天门接受百官宽慰礼只是一个礼教仪式,但正德皇帝朱厚照的宽慰礼自然是要发生一些事情的。
朱厚照看着满朝文武脸上都挂着问号,便站了起来,神色凝重地将长袖一挥,犹然带起一阵罡风,直吹得罗伞轻摇,底下文武官员见此都垂下首来,心想今日这陛下为何多了些肃然之色?
“诸位爱卿应该都发现了今天和以往不一样,没错,内廷大王岳、鹿鹤、张昭等人涉嫌谋逆,现在已被羁押,按理,此乃内廷之事,外朝自然无权过问,但涉及罪责之事,自然亦需要刑部处理,刑部尚书闵!”
朱厚照这时候亲自交代了缘由,并点了刑部尚书闵的名。
已年过古稀的闵颤颤巍巍的站了出来,声音有些细微地回道:“臣在!”
“王岳等逆贼涉嫌谋反,理当凌迟处死,抄家灭族,绝不姑息,你们刑部即日起拟出一个行刑的奏疏,准备好行刑之刽子手,待锦衣卫审决完毕后便交由你们行刑!”
朱厚照说完便坐回了龙椅上,只等着刑部尚书闵答话。
刑部尚书闵或许太过年迈,也或许是同在场的官员一样都还沉浸在司礼监掌印太监王岳等谋反的惊讶中,也就没回过神来及时回应朱厚照的旨令。
然而,这时候,便给了刑科给事中窦顶机会,窦顶站了出来,先看了内阁大学士谢迁一眼,然后就持起象笏:“陛下!司礼监王公公素来忠贞廉洁,礼贤下士,可谓是内相之楷模,如何会行谋逆之事,其间必有冤屈,恐遭奸人所害也未可知,下官封驳陛下之论,请陛下降旨都察院或锦衣卫严查之!以免贤良者蒙冤,奸诈者得利也!”
六科廊言官历来是官小权大,有封驳之权,这刑科给事中窦顶驳回朱厚照说王岳是谋逆还想让朱厚照派人重新调查目的自然是看看能不能把如今这局面扳回一点。
当然他驳回也算不上批龙鳞,至少他自己是这么认为的,觉得自己是言官,不过是依照制度在合法使用自己的权力。
刑科给事中窦顶说完就再次看了自己恩师谢迁一眼,他今日这么做其实目的就是要给自己恩师看看,自己是有胆魄的,同时也算是在百官面前刷刷名望,表明他是敢于直言的大臣。
刑科给事中窦顶在等着朱厚照龙颜大怒,然后拿他没办法,或者是刘瑾建议把他拉出去廷杖,那样他即便不能让皇帝朱厚照改变处决王岳的决定也能捞一把名声。
不过,这刑科给事中窦顶忘记了一点的是,所谓制度赋予他的权力事实上是皇帝授予他的权力,现在的朱厚照掌控着帝国最强大的暴力机关,自然是可以逾越制度甚至打破制度的约束。
朱厚照虽然还是一位十五岁的少年皇帝,但作为穿越者本就心志成熟的他又经过了昨晚的一场波诡云谲的政变,早已变得不那么喜形于色,心肠则更加冷了些,此时的他只如一头猛虎盯着刑科给事中窦顶,嘴角还带着笑意。
“郭荣!带上你的人,把他拉到午门外去砍了!散朝后,带上你的人,抄没其家!”
朱厚照以一种很平淡地口吻吩咐了一句,声音似乎只有阶前的郭荣能听见,但造成的震撼却比一声惊雷炸响还要震悚人心,让满朝文武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刑科给事中窦顶很是惊愕地看着朱厚照,薄唇蠕动着:“陛下,陛下,臣不过,不过是谏言而已,臣若言之无理,陛下自可不听,亦可申斥之,何故要杀微臣!微臣何罪之有?”
“朕与刑部尚书闵说话,你插言干嘛,真可谓藐视君威,其罪一!颠倒黑白,为王岳等逆贼说情,其罪二!身为外朝官,为内臣说情,可见有内外勾结之嫌,其罪三!判定王岳之罪,非内阁司礼监之议,乃朕之意,竟敢封驳之,可谓以下犯上,其罪四!就凭这四条,杀你足矣,拖下去!”
朱厚照语气中不带丝毫犹豫,在升朝官们看来,眼前这位帝王似乎已经不能简简单单的被当做十五岁的少年对待。
而这时候,一直随侍在殿中的郭荣带着两名军士走了进来,其中一名军士正是总旗梁泽,梁泽勾住了刑科给事中窦顶的一条臂膀直接就朝殿外拖去,刑科给事中窦顶明显体力不如梁泽等人,一下子就被拖出去两步远。
“陛下!臣有话要说!”
刑科给事中窦顶此刻心里是后悔不已。
他本以为大明皇帝都是一样的,就算指着鼻子骂,也会饶了自己,最多打顿板子,就像先帝时一样,只要装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甚至即便骂了先帝,先帝要是觉得有道理还会赏赐自己,乃至于还要自己做检讨。
而新皇陛下登基以来貌似也很无为而治,不对大臣轻易责罚,但他没想到今天皇帝陛下却一言不合就要砍了自己!
刑科给事中窦顶很想说皇帝陛下你不能这样,这是违背成例的,但他知道人家皇帝要砍自己也是可以的,毕竟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他此时很想辩解几句,却也不知道该如何辩解。
而且,他话还没说出来,就已经被拖出了殿外。
“天啊!怎么突然这样,本官还不想死啊!恩师救我!同僚们救我呀!陛下算臣求你了,改打板子吧!别砍脑袋啊!打死臣也比砍死臣好啊,至少让臣留一个全尸,呜呜!”
皇帝要处决人一般是推出午门外斩首,所以,此时梁泽和另一名军士便把窦顶往午门拖拽而来,从奉天门到午门的路上便一直响着刑科给事中窦顶的呐喊声。
第55章 沉默的内阁首辅
刑科给事中窦顶被拖出了午门外,然后被梁泽和另外一名军士按在了地上。
窦顶一脸的不甘心,拼命地挣扎着:“本官不想死啊!呜呜!陛下,臣错了,臣知道错了!”
咔嚓!
而郭荣则没有带一丝犹豫,手里的长刀举起后,顿时就如流星一般划破虚空,准确无误地把窦顶那肥成两圈的脖项切开一条血痕,且在转瞬间便斩断下来,只有汩汩鲜血喷射了出来,直冲向蔚蓝色的天空!
刑科给事中窦顶的下半截身子还在地上蠕动着,把白净的午门外地面都蹭出了血红色,而他的头颅则只有嘴巴还张合了两下,木然的眼神中似乎依旧有惊讶之神色。
……
而在奉天门这里,当朱厚照直接下旨把刑科给事中窦顶拖出去砍死时,在场的百官皆是面露惊骇之色。
因为从弘治以来,已经有整整十八年没有一个文官在朝堂上被责罚过了!甚至即便是成化年间,那也只是杖责而已!
一时间,在场的文官们都还有些不习惯这种氛围。
犹如那日在慈宁宫前,皇帝朱厚照突然下旨杀掉礼科都给事中孙枚聆一样。
不过,内阁三阁老此时都未发一言。
内阁首辅刘健虽然也希望朱厚照会照窦顶所说重新审查,但他也知道希望很渺茫,因为新皇陛下如今掌控了内廷自然是要在外廷重新立威的。
内阁次辅李东阳更是眯起眼睛,似乎要睡着了一般,但其实他现在已经开始重新关注起朱厚照来,希望摸清楚朱厚照的真正性格。
内阁三辅谢迁很想帮他的学生,但他注意到了朱厚照的眼神,也知道朱厚照如今要立威,所以也怂了,把头垂了下来。
吏部尚书马文升、兵部尚书许进、吏部左侍郎焦芳等从看见刘瑾代替了王岳就猜到今天朝堂上免不了腥风血雨,毕竟皇帝陛下已经掌控了内廷,作为少年天子不拿几个外朝官开开刀也没办法让这些外朝官忌惮一下君威。
但很明显,朱厚照这个行为的确也让文官集团们受到了威胁且也觉得很不适应。
所以,很多文官们心里对于朱厚照这样的行为是很抵触乃至很愤怒的。
在刑科给事中窦顶刚被朱厚照下令拖出午门外砍了的时候,便有不怕死的御史何天衢又站了出来,直接奏道:“陛下!窦顶乃是言官!言官若以言获罪,恐堵塞言路!请陛下饶其性命,奖其忠直!”
“这么说,你是不认为他有罪,反而是朕有罪?”
朱厚照问了一句,他很熟悉这何天衢,知道他就是那日劝谏自己回宫的御史。
“微臣不敢言君父之过,但君父有过,微臣身为御史自然当谏言之,陛下此举与暴君无疑也!”
何天衢说着就冷冷一笑,似乎很有骨气地样子,在他看来,言官就不能被杀,不然他们这些文官就无法指责皇帝和高官,也就无法维护自己的利益,所以他也就有恃无恐。
同时,何天衢也天真地以为自己出来厉色劝谏几句,也能让少年皇帝朱厚照回心转意。
很明显,何天衢理解错了朱厚照的意图,也或许大明朝的文官如今很大一部分还不知道揣摩朱厚照心思。
所以,让何天衢没有想到的是,朱厚照没有理会他,只在他说话后坐回到龙椅上。
而这时候,郭荣已经回到了奉天门这里:“陛下,罪犯窦顶已经伏诛!”
在场的文武官员一听皆大为惊讶,心里对朱厚照也有了惧怕,心想如今帝王也不知道是年轻无畏还是不在乎名声,还真是敢杀啊!已经连杀两名言官了。
御史何天衢也是一脸错愕,他没想到朱厚照没有因为自己的劝谏而收回杀掉刑科给事中窦顶的决议,同时,也有些害怕起来,双腿一软就不自觉地倒在了地上。
而这时候,朱厚照也恰巧把手抬了起来,指向何天衢:“把他也拖下去,砍了!抄没其家!”
现场十分寂静!
内阁三阁臣和六部九卿等惊诧地看向朱厚照,同时又害怕地缩回了头,他们没想到这位新皇帝陛下一言不合就开杀,已杀了两名言官不说,如今还要再杀一名。
朱厚照今日就没打算对文官们客气,因为他今日的目的就是要建立起自己的威严,他得让这些文武官员尤其是在场的文官们明白,皇帝不只是菩萨,不是说你求几句称颂几句就能对你加恩加福,皇帝有时候也是屠夫,不要忘记了伴君如伴虎这句话。
御史何天衢此时听见朱厚照让郭荣也把自己推出午门外斩首吓得当场就立马起身跪在了朱厚照面前:
“陛下,饶命啊!臣没别的意思,臣只是觉得言官不能随便杀而已,当然,陛下若果真要杀也可以,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臣只是担心对陛下以后的声誉有碍啊,臣真没其他意思,臣知罪,请陛下饶恕臣!”
朱厚照无奈地白了白眼,心想这个御史情商还真是低,到现在还不明白自己因何而杀他,难道不知道自己杀他是因为他观点不和自己一致吗,难道不知道在这个时候说皇帝陛下臣起初的认识有错窦顶是罪有应得吗?
朱厚照挥了挥手:“拖下去!”
御史何天衢也没想到自己会玩砸,当然他也没想到朱厚照会如此狠辣,不过他现在只知道自己可能要没命了,于是,何天衢忙趁着郭荣等军士拿他以前直接爬到了内阁首辅刘健这里:
“恩师,救救学生!救救学生!”
朱厚照这时候也看向了内阁首辅刘健,他其实也想看看内阁首辅刘健看见这一幕是什么表现。
内阁首辅刘健此时心情很糟糕,但他也知道现在皇帝朱厚照已经掌控了内廷,同时也说明军队也被皇帝掌控了,自己即便是内阁首辅,但在没有内廷的帮助下也没法和皇帝抗衡,反而他现在这个老首辅还成了新皇帝掌权的阻碍。
因而刘健知道朱厚照巴不得自己在这个时候不听话而借故处置自己,甚至刘健都觉得朱厚照故意如此狠辣的在今天连杀两名言官就是为了逼自己就范。
所以,内阁首辅刘健见自己学生何天衢向自己求救时只是沉默地不做声。
第56章 内阁阁臣意欲辞官
郭荣已带着人把何天衢拖了下去,没一会儿,午门外便再一次响起砍瓜切菜一般的声音。
而朝中的文官们此时也都几乎被吓破了胆,没人再敢挑战朱厚照的威严。
朱厚照此时仿佛一举手一投足间皆已有凛然之威严,他再次问向了刑部尚书闵:“闵尚书,听清楚了朕刚才的旨意了吗?”
刑部尚书闵在看见朱厚照问他话时,已经吓得本能地匍匐了下来:“臣已经听清,王岳等人罪大恶极,理应严惩,请陛下放心,臣定谨遵旨意!”
朱厚照点了点头,心想这尚书不愧是尚书,不该糊涂的时候也不会糊涂。
于是,朱厚照便将长袖一挥:“散朝吧!”
升朝文武官员们便开始喊“臣等告退!”然后,陆陆续续退了出来。
此刻,所有文武官员皆不敢再随便发一言,心里也都是惴惴不安,甚至有官员已吓得失神到差点绊倒的地步。
内阁首辅刘健面沉似水,他现在很愤怒也很无奈,他知道自己输了,也知道现在自己已经不能对皇帝朱厚照施加影响了,甚至也知道自己已经无法抵抗皇帝朱厚照了。
“没想到啊没想到,我们这位新皇陛下居然能让王岳败了,他到底是如何做到的,不是说官兵们的禄米未发,他张昭会以此领兵入宫吗,结果如今落到如此地步,如今更是让朱厚照连杀了三名言官,他是真不顾及自己身后名声不顾及我们文官们之尊严吗?”
内阁首辅刘健最终还是叹了一口气说道。
“说起来我们早该发现端倪的,昨日我们这位陛下便于往日大不同,俨然换了一个人,直接杀了礼科都给事中孙聆枚,那个时候便应该意识到他朱厚照已经有所准备,只可惜我们本以为王岳能压住他的!”
李东阳说着就无奈地摇了摇头。
“我们这位陛下估计着早已经准备好了出手,当然,我们也料到了这里,但本以为王岳和张昭等辈还能操纵军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除掉刘瑾等辈,结果却把自己陷了进去,眼前这些精神抖擞的军士哪像是因为禄米欠发而不满,一个个倒是神色安稳的很,看得出来,我们这位陛下早让这些军士得到了禄米!”
谢迁也无奈地说道。
“王岳这个没用的东西,先帝那件事要不是张瑜,就只靠他只怕也成不了!诚如于乔所言,但我们没有给兵部拨银子啊,内帑也没给陛下留下多少,陛下哪里来的钱发禄米!”
内阁首辅刘健很是不解。
“陛下前段时间不是还开了什么皇家博览会赚了不少银子还四处募什么股,到处找百官们要银子吗?”。
内阁三辅谢迁问道。
“但据锦衣卫的人说,陛下这笔钱拿去大肆挥霍了!当晚谷大用就以选美为由四处搜刮美人,还在明月楼买了十多个优伶回去!还有马永成带着陛下更是在赌场输了十万两,难道这些都是假消息不成?”
内阁首辅刘健说完,李东阳笑问道:“首揆,您觉得今日堂上陛下像是酒色过度之徒吗?”
刘健和谢迁同时恍如大悟道:“我们竟被朱厚照骗了!”
“如此说来,陛下早就收了军心,而欲收军心自然绕不过兵部,说明许进也是和他们一伙的!只怕刘公之死就和他们有关系!”
刘健说着就愤然一挥长袖:“可怜刘公死的好惨!”
“首辅所言甚是,陛下已然非以前之陛下,以后只能继续言刘贼不能言陛下之过,如今刘贼当道,我们三位自然是不能被刘贼所忍的,不如辞官吧,以免下一个被炸死的就是我们!”
李东阳说着就先一步而走,也不敢再和刘健与谢迁一起走。
内阁首辅刘健喟然一叹也独自往宫外走去。
谢迁回头看了一眼奉天门,心想自己还没成为首辅就这样离开了大明朝堂真是遗憾!
内阁三阁老本来是希望朱厚照真的玩世不恭,这样他们就能和内廷王岳等共同把持朝政,而王岳对内阁三阁臣也素来尊敬,这样就相当于内阁三阁老权掌天下。
但他们没想到如今的朱厚照并不是真正的玩世不恭,而是一位城府很深的帝王。
而他们本来希望王岳等能在最后时机利用军队逼迫朱厚照把刘瑾等人杀掉这样就可以继续一起控制朱厚照,即便朱厚照再有心机城府,到时候也是独木难支;但他们更没有想到的是,最终胜利者是朱厚照,朱厚照已经在他们不知情的时候收揽了军心。
内阁三阁老现在想来曾经朱厚照的行为处处都是破绽,但他们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当时就没看出来,如今即便知道了也于事无补,只能乖乖辞官。
……
正德皇帝朱厚照也不知道历史上的他是如何做到让内廷换人的,历史记载很简洁,只说因为文官要求诛杀刘瑾,结果是刘瑾等八虎找朱厚照求情,朱厚照直接命令让刘瑾掌控司礼监,然后罢免了王岳,紧接着王岳被暗杀,内阁三阁老辞官。
当然历史真相也许并不这么简单,首先王岳不可能坐以待毙,其次内阁三阁老不能因为刘瑾一上位就怂了,其间应该有更多不为人知的秘密,现在的朱厚照是不知道的。
不过,他能猜到,接下来,这内阁三阁老估计还是会辞官,因为不辞官的话,自己这个皇帝会不高兴,内廷刘瑾等也会不高兴,马文升等文官也会不高兴。
不过,朱厚照不知道李东阳会不会留下,因为原本的历史上记载的是李东阳没有因为刘瑾的上台而离开朝堂,但朱厚照可以确定是,只要李东阳上辞官疏,他会毫不犹豫地批准李东阳辞官。
因为按照大明现有的规矩,内阁是论资排辈的,先来的自然是最有话语权,也就是说这内阁三阁老只要有一人还留在内阁,自己即便补进新的阁臣,新的阁臣也不能成为首辅,那样自然是不利于自己后面让新阁臣改革新政的。
注:这里没说要放过三阁老,抄家灭族是肯定的,这只是个开始,我在作者感言已经提了的
第57章 明年该大婚了
大权初掌,百事待兴!
朱厚照知道接下来自己肯定会比以往要更加忙碌,不过现在的他却是明知道有千般事等着自己去做却不知道从哪一步开始做起。
朱厚照决定让自己先静一静,突然有些迷茫的他在冬日下站了半个时辰,只眺望着红墙深深的紫禁城默然不语。
不过,朱厚照还未偷闲多久,负责宫禁防卫的高凤就小跑而来。
如同朱厚照刚掌权挥手间就连斩三名言官大员一样,现在高凤这些新成为内廷大的太监也很有精神,连禀报事务也是一路小跑着,深怕耽误了大事。
“皇爷,原锦衣卫都指挥佥事牟斌正捧着原东厂督主鹿鹤义子鹿七的人头在午门外跪着,说是向皇爷请罪!”
高凤说完,朱厚照便没好气地冷笑起来:“这牟斌请什么罪,朕亲自命他将张昭打入诏狱,可他倒好,转眼间就让张昭从诏狱逃了出来,还差点导致张昭带着兵闯进宫杀了朕!”
高凤尴尬地笑了笑:“皇爷说的是,就凭这点,这牟斌的确是罪有应得,但奴婢听他说,他似乎也有冤屈的地方,本是鹿七假传了圣旨,他一时糊涂才把逆党张昭放了出来!”
朱厚照不由得一笑:“什么糊涂,不过想投机罢了,何况献上的还只是鹿七的人头,明显是不想让鹿七说太多!”
说着,朱厚照就看向了站在一旁的谷大用:“过来!”
按照,朱厚照为了避免“八虎”中出现一家独大的现象,为了让他们彼此平衡,也就没有做出厚此薄彼的行为,即便是随侍在自己近旁这种可以和自己这个天子近距离接触的差事,他都是让这“八虎”轮流值班。
今天则是司礼监秉笔太监提督西厂的谷大用。
西厂本是成化年间设立的机构,但后来被撤销了,如今朱厚照让谷大用提督西厂,自然是有意要重设西厂。
谷大用见朱厚照唤他便忙赶紧着过来:“皇爷有何吩咐?”
“去传旨给郭荣,让他把锦衣卫北镇抚司总旗以上的官员全部带到午门外!”
朱厚照说完就转身拾级回了慈宁宫,现在的他还未搬到乾清宫去,因而依旧暂住慈宁宫。
正午已经到来,阳光越发的暖和,再加上室内的地火更增添了几分温度,朱厚照便让宫女给自己脱了外袍大氅,只着一件薄衣在玛瑙盘中取出一颗福橘来吃。
福橘汁浓味甜,甚是解渴,朱厚照吃了两个才止,只见这时候,太后张氏已在女官搀扶下出现在这里,眼角堆砌着自然的笑意,只对朱厚照说道:“皇儿一夜未睡,早上便去了奉天门听政,也不乏么?”
“孩儿不乏,只是饿得慌,这几位姐姐只在一旁站着不知道拿吃的给朕,朕只能拿福橘充饥了”,朱厚照笑着说后,一旁姿容俏丽的女官如意吓得花容失色,忙匍匐在地:“皇爷饶命,如意皇爷腹中饥饿。”
“起来吧,朕只是开个玩笑,去御膳房传饭吧!”
朱厚照说完就亲自搀扶着太后张氏坐在了主位,而太后张氏神态明显也比往日轻松了许多,朱厚照能猜到出来,自己这位母后应该已经知道自己成功掌控内廷的事,不然心情不可能这么好。
“哀家还只以为你已经长大懂事了,结果还是这么顽皮!从今天起,你身上的担子就更重了,哀家只想问你,做好当一个好皇帝的准备了吗?”
张太后明显已经改了口,之前只希望朱厚照快快乐乐的,不用做什么好皇帝,如今话外也开始透露出支持朱厚照做个好皇帝的意思,且还问着朱厚照有没有做好准备。
“孩儿时刻未敢忘父皇之谆谆教诲,母后放心,我们皇家会越来越好的,大明也会越来越好的!”
朱厚照笑着说道。
张太后很是欣慰地点了点头,笑道:“明年你就该大婚了!”
朱厚照有些惊讶,他没想到张太后突然提起了这事,心想果然天下父母都一样,关心的永远是这些事。
“母后,孩儿才十五,谈及此事未免太早了些吧。”
朱厚照的确觉得太早了,搁在后世,他现在还是个初中生,别说结婚就是谈个恋爱都会被父母老师反对的,而且一想到自己要是明年成婚娶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女孩做皇后他也没法接受。
“不早啦!若不是你父皇突然驾崩,你今年就要大婚的,母后现在也不想别的,就想有个小皇孙陪着,这样下半生也能有趣些”,张太后说着就笑了起来,似乎已经开始幻想着无数皇孙喊他皇祖母的场景。
朱厚照知道他还不能违抗这个时代的礼制,也只能说道:“既然如此,那孩儿也跟父皇一样,只册立一个皇后就行了,这样既节俭也省的麻烦!”
“不行!你父皇只娶哀家一人已经被很多文官议论,说哀家善妒,影响皇嗣,如今你再只册立一个皇后,你难道也想你的皇后将来也被指责不贤善妒不成,至少哀家可不想哀家的皇儿媳将来受这样的委屈!”
张太后似乎在这件事上很有些杀伐决断的样子,不容朱厚照反驳。
朱厚照听此也不好反对,同时心想自己母后只怕也知道外面文官对她颇有微词,但朱厚照没有多在这种问题上纠结,只笑道:“那就只先册立三个,一个皇后,一个皇贵妃,一个贵妃,不能再多了,孩儿还年少也得惜养身体不是?”
“好,就三个!”在张太后眼里,朱厚照始终都是自己唯一可疼的孩子,自然也没什么可坚持的。
朱厚照也知道自己明年娶一批十四五岁的少女在所难免,但他现在也只能尽量减少数量,这样既避免许多少女孤老于宫中也免得以后自己的内廷后宫叽叽喳喳的太吵闹。
不过,虽说都是些十四五岁的小少女,但将来都是要成为自己女人的,朱厚照也不能不挑一下,便又道:“母后,孩儿还想把规矩改改,按照以往的规矩是您替孩儿选三人,这一次孩儿想自己选,选自己喜欢的,不然你们选的是孩儿不喜欢的岂不会耽误了人家姑娘也耽误了孩儿。”
“好,依你都依你!到时候你自己选,哀家不干预便是”,张太后笑了起来,把朱厚照揽在怀里摩挲着说道。
朱厚照因此见到一旁的尚寝宫女如意也在偷笑,便打趣道:“如意姐姐笑什么,难道你也想当朕妃子么?”
“奴婢不敢!”
如意听从羞得满脸通红同时也有些害怕,意识到自己刚才的确失态了,便忙匍匐在了地上。
张太后对自己贴身侍女如意也不生气,只笑着对朱厚照说道:“你若真喜欢如意,哀家把她赏你。”
“孩儿怎敢夺母后所爱!”
朱厚照说着就让如意起来,同时又解释说自己是在开玩笑。
如意这才放下心来,暗想还好逃过一劫,不过也微微有些失落。
朱厚照旋即便又继续说起了正事,对张太后道:“母后,等朝局稳定后,孩儿一定让礼部给你上尊号!到时候母后就是我大明朝最尊贵的女人!”
“什么尊号不尊号的,不过是些虚名,你也犯不着为此去和百官们争,母后只希望你好好的就行了”。
张太后明显也应该是知道了一些文官不愿意给他上尊号的事,虽说在笑着说无所谓,但眼神里的失望却也逃不过朱厚照的眼睛。
朱厚照只道:“母后,这不仅仅是个虚名,关乎着父皇的尊严,关乎着母后的尊严,也关乎着朕的尊严,如果孩儿连给你尊号也上不了,那孩儿如何统御百官!”
“既然如此,母后也不干涉了,难得你有这份孝心!”张太后眉开眼笑起来。
第58章 欲独秉朝纲
司礼监。
刘瑾知道如今自己做了内廷首相,内阁的三阁老肯定是要辞官的,所以,他也能猜到这几日内阁不会有送票拟的奏疏来,而他这个内廷首相自然一开始也不会太忙。
但刘瑾第一次有资格来大明内廷中枢重地做事而且是以掌印太监的身份,他自然还是很积极的。
因而,刘瑾早早地就来了司礼监,在他看来,司礼监的书是香的,连司礼监的空气都是香的,连带着司礼监的内宦都看得顺眼些,所以哪怕是无事闲逛,他也要来司礼监闲坐。
坐在首位的刘瑾感觉自己仿佛年轻了十岁,不时的摸摸椅背又瞅瞅满屋的陈设,就跟要入洞房的新郎一样激动兴奋。
当然,刘瑾这一辈子也体会不到小登科的快感,但他现在的快感不亚于正常男子的小登科。
现在的刘瑾觉得自己如今也算是内廷首相了,当应该有点内相的气质和胸襟,因而初次成为司礼监掌印太监的他现在见谁都带着笑脸。
不过,司礼监随堂太监楚恪还是正襟危坐地坐在了刘瑾下首,恭敬的很,而刘瑾倒是很关怀地问了起来:“楚随堂,哪年进宫的呀?”
“回内相,属下是弘治七年入的宫”,楚恪起身拱手拜道。
“哪也算是宫里的老人了,是内书堂出身?”
司礼监有内书堂,是翰林官教授内宦读书识字之地,而内书堂出身自然也是内廷中比较清贵的出身,因而刘瑾故有所问。
“回内相,属下是内书堂出身”,司礼监随堂太监楚恪回道。
“果然看上去颇有文气,敢问师从哪位翰林啊?”刘瑾似乎心情很好,很有耐心地与自己下属闲聊起来。
“不敢相瞒内相,属下师从王少宰”,司礼监随堂太监楚恪所言王少宰乃是吏部右侍郎王鏊,现丁忧在家,曾是探花郎出身,因而,刘瑾听后也颔首称好道:“原来是王少宰的高足,将来前途无量!”
司礼监随堂太监楚恪明显是个闷葫芦没有回答。
而刘瑾也没生气,只再次问道:“可有内阁奏疏到?”
“回内相,仅有一封奏疏到”,司礼监随堂太监楚恪回道。
刘瑾点了点头,便让司礼监随堂太监楚恪把那封奏疏给了他,一看却是户部尚书王华为自己儿子王阳明请辞官而不是内阁三阁臣辞官疏不由得摇了摇头:“这三人还真不识趣!”
……
朱厚照这里正陪太后张氏吃完午膳,就见刘瑾已经恭候在门外,便辞了张太后,问着刘瑾:“可是内阁三位大学士辞官的奏疏到了?”
“回皇爷的话,还没有,眼下就只有一封奏疏,内阁票拟的,是户部尚书王华为自己儿子王守仁请辞官的事,内阁票拟是准予辞官”,刘瑾早就被朱厚照提点过,知道现在的自己作为内廷司礼监掌印却不能听从内阁的票拟,批红得听从自己皇爷朱厚照的意见。
朱厚照倒没想到先到司礼监的不是内阁三阁臣的辞官疏反而是户部尚书王华为王阳明辞官的奏疏,不过,这件事也同样让他倍感惊讶,毕竟王阳明可是他比较熟知的人物。
朱厚照从刘瑾手里拿过奏疏看了看,就见户部尚书王华为自己儿子王守仁请辞官的理由是自己儿子离经叛道,恐祸乱社稷,贻害朝纲,故身为人父不能忍犬子玷辱门楣,成国之奸臣,愿请罢犬子官职,回乡寻良师教之以正统之道,而内阁票拟意见是准予。
朱厚照自然不会让王阳明回去读书,直接说道:“驳回内阁票拟意见,批红为:让王阳明到豹房读书!豹房处皇家西苑,素来庄严雅致,是读书的好去处,可正邪心!”
朱厚照如此一说,刘瑾便点头称是,忙又拿着奏疏准备去司礼监批红。
不过,看着刘瑾拿着奏疏准备去司礼监批红的时候,朱厚照不由得想起一些事来。
虽说朱厚照知道刘瑾现在还不敢专权擅政,但司礼监在宫城外,自己以后住乾清宫自然无法随时掌控司礼监,而刘瑾手握批红大权,难免会趁自己看不见操纵权柄。
朱厚照突然明白难怪历史上的正德皇帝和嘉靖皇帝都会住西苑,并不仅仅是为了逃离文官的控制,毕竟内阁在宫内,而是更好控制内廷批红大权,因为西苑离司礼监更近,同时又远离内阁,作为皇帝自然好直接操纵皇权。
不过,朱厚照倒也不打算搬到西苑去只控制司礼监,他要把司礼监和内阁都控制在自己手里,不仅仅是司礼监和内阁,将来还会有最高军事指挥机构,他也得控制在自己手里。
朱厚照突然有个大胆的想法,他要把司礼监、内阁等大明帝国中枢机构捏在一起而且都放在自己乾清宫附近,这样自己直接掌控帝国审决权、行政权和军权,无论是司礼监还是内阁亦或是将来的最高军事指挥机构都别想逃离自己这个皇帝的视线。
朱厚照这种想法相当于设立雍正时期的军机处,自然有利于加强他这个君主独裁。
于是,朱厚照说干就干,忙将刘瑾叫了回来:“刘瑾,你回来!你现在命人去隆宗门北侧,把那里的房间都打扫一下,如今工部既然刚翻修过乾清宫与乾清门一带的殿宇,正好拿来用,打扫完后,就把司礼监所掌之玺印宝章搬到那里去,这样朕好听政,你们也避免为请示朕而来回跑路!到时候批红后的奏疏也可以直接经通政司发出,自然更加便宜!”
刘瑾听朱厚照这么说,也猜到自己陛下根本目的不是害怕自己来回跑而想独秉朝纲,但他刚成为司礼监掌印还无多大的势力,自然不敢违背朱厚照的旨意,只道:“皇爷体谅内臣等,让内臣等真是感激涕零,内臣这就遵旨去办,明日日落前就把司礼监搬到隆宗门去!”
朱厚照笑了笑:“另外,立即再派一名传奉官去给吏部尚书马文升、兵部尚书许进、吏部左侍郎焦芳三人传旨,着这三人立即进宫觐见!”
刘瑾也立即称:“遵旨”,心里也对此很是称意,心想皇爷这是要准备让这三人进内阁的意思了。
第59章 檀香刑
午门外,此时,新任锦衣卫都指挥佥事郭荣已带领北镇抚司所有锦衣卫来到了这里。
而原锦衣卫都指挥佥事牟斌此时也正跪在这里。
牟斌和文官们一样在听说大批官兵涌向紫禁城后还以为自己赌对了,心想果然十五岁的少年天子还是敌不过内阁和内廷司礼监的几个老狐狸,同时也暗自庆幸自己先放了张昭,到时候算起来,自己也是有一功的。
素来与文官亲和的牟斌不同于以前的锦衣卫都指挥佥事,为避免被文官说他到处插手,他对于锦衣卫情报调查的功能也不关心,每日也俨然若文人只附庸风雅喝些花酒,但这也导致了他虽然是锦衣卫首脑人物,却也不知道数日前朱厚照秘密去团营发放禄米的事。
不过,牟斌到底是掌管锦衣卫北镇抚司的人,尽管信息有延迟,但知道的时候也不会比别人晚,在昨晚大批官兵进宫的同时,在他以为朱厚照必输无疑时,他突然从一属下那里得知皇帝最近去过团营,牟斌倒也算聪明,没有继续多问就猜到肯定会有变故,因而立即就带人去抓一直住在宫外私第的鹿七了。
只可惜的是,鹿七比他知道的还早且已悬梁自尽。
牟斌只得到了鹿七的人头。
牟斌本想次日早朝押着鹿七进宫向朱厚照请罪,但他没想到官兵当晚就包围了他的私宅,因而使得牟斌不得不逃出自己的私宅,带着鹿七人头来到午门外请罪。
牟斌知道自己也只能如此,他能猜到京城肯定戒严,他是逃不出去的,当然他也没打算逃,他还期望着朱厚照会饶了他性命,毕竟无论怎么说,他不过是听信了假的口谕才放了张昭,最多算是昏聩而已,何况自己还算是皇帝的家臣。
朱厚照此时也出现在了午门外,且不由得问着身边的谷大用:“牟斌此人,你可有了解?”
谷大用以前的任务就是打探文武官员的私生活,便也如实回道:“回禀皇爷,牟斌此人素来谨慎,不过据内臣所知,他玩女人时更喜欢从后面进,都是他家小厮说的,想来也不是什么值得关注的,无非是风流而已,和文人骚客们一样。”
朱厚照听后只是微微一笑,吩咐道:“既然他喜欢后面,你就去内库找一根能塞进他后面的檀香木橛子来!最好是狼牙棒那种,没有就随便找根木棍!”
谷大用听后后面不由得一缩,旋即才回过神来忙答应着去了。
而这时候,朱厚照则来到了牟斌面前,不假辞色地问道:
“牟斌是吧,朕且问你,张昭既已于昨日上午打入诏狱,为何昨晚还会出现在团营,甚至闯入宫禁,意欲弑君篡位?你这个锦衣卫都指挥佥事当的不错,我大明朝头一回有人从诏狱里逃了出来!”
“皇爷!牟斌冤枉啊!
牟斌本已遵从皇爷旨意将逆贼张昭打入了诏狱,可东厂督主鹿公公的干儿子鹿七来说是陛下您的口谕,让我们放了张昭,可牟斌没曾想到鹿七假传了口谕,牟斌后来才得知张昭竟意图造反!
牟斌这才准备拿了鹿七进宫护驾,可没想到鹿七已经自裁,只得割下起人头,当时已得知陛下平定了乱局,牟斌自知有罪,险些陷皇爷于危难,故在午门外请罪!”
牟斌说着就哭了起来。
朱厚照淡淡一笑,他其实也猜到了个大概,心想这牟斌哪里是听信了鹿七的口谕才选择这样做的,明显是想搞投机,甚至还更倾向于王岳赢,若是其他系统的官员,他也可以饶其死罪,但是锦衣卫是自己这个皇帝的亲军,是要保证绝对忠诚的,决不能有任何想搞两面派的人!
因而,朱厚照早就下定了必杀牟斌以震慑其他锦衣卫的决心,待牟斌一说完,便直接指着牟斌呵斥起来:
“朕在昨日早上没有让东厂缉拿张昭而是让锦衣卫直接把张昭打入诏狱,你就应该猜得出来,朕不信任当时的东厂督主鹿鹤,既是如此,朕又怎么会派他的干儿子来传口谕!
可见你是扯谎!想当墙头草,想搞两面派,想投机,可惜没想到搬到了石头砸到自己脚了对吧?作为锦衣卫,乃是朕的亲军,既然作为天子亲军便应有绝对的忠诚!绝不允许有你这样的投机者!”
朱厚照说着就转身进了午门,而牟斌则没想到自己的心思这么快被自己皇爷拆穿,吓得忙继续哭天抢地地求饶起来:“皇爷饶命!皇爷饶命!”
朱厚照懒得再理,只站在午门上等着谷大用回来。
过了一会儿,谷大用跑了回来,手里多了根金光闪闪的棍子:“皇爷,内库里还真有这种玩意儿,这是根檀香木狼牙棒,外面包的是金皮,镶嵌的刺是用玛瑙石做的。”
“正好给他来一个奢华版的檀香刑!”
朱厚照说着就给谷大用讲解起来什么是檀香刑,然后吩咐道:“下去叫几个锦衣卫把他按住,然后再找几个锦衣卫给朕捅,朕要这些锦衣卫看看,不忠诚于朕的下场!”
“内臣明白!”
谷大用说着就出了午门,吩咐着锦衣卫把牟斌按在地上,还嘱咐道:“给咱家按紧他!”
而牟斌见谷大用拿着一个颇为华丽的棒子来,还以为自己只是会被打棍子不会被杀,一时也高兴起来:“敢情皇爷饶了我性命,只打我棍子?”
“想得倒美!诸位锦衣卫的弟兄听着,牟斌背叛皇爷,搞两面派,对皇爷不忠诚,如今按照皇爷的谕旨,要对他实施狼牙檀香刑,究竟什么是狼牙檀香刑你们待会看看便知道,皇爷说了希望你们以后记住,这就是对皇爷不忠的下场!”
谷大用说着就吩咐人把牟斌的裤子扒了下来。
而牟斌其实还不知道什么是狼牙檀香刑,其他锦衣卫也不知道。
谷大用只问道:“你们谁力气最大?”
这时候,梁泽站了出来:“公公,卑职以前是弓箭手,能拉强弓!”
“好,就你了”,谷大用便告诉了梁泽怎么做。
于是,梁泽便按照谷大用的吩咐,把一根金光闪闪的狼牙檀香木捅进了牟斌后面。
啊!
牟斌一声惨叫!顿时就晕死在地!
在场的锦衣卫见此都屁股一缩,心里大惊,背后发凉,心想原来这就是对皇爷不忠的下场!这比被剐了还狠啊!
啊!
而梁泽这时候按照谷大用的吩咐继续捅了一下。
牟斌再次醒了过来,惨叫连连。
在场的锦衣卫皆被吓得脸色惨白,自此不敢再违抗皇帝旨令。
第60章 欲开新政
朱厚照没再管午门外的惨叫声,只转身回了乾清宫。
从现在起,他依旧会将乾清宫当做自己的正宫。
当然,这不是说他向文官集团们妥协,而不得不搬入乾清宫。
而是乾清宫的地理位置本身就是前朝和内廷的中枢地带,他现在已经把内廷控制在了自己手中,已经不用担心自己会被文官们联合内廷控制住,自然更适合住在乾清宫,便于统治整个大明核心阶层。
至于对牟斌的惩罚,不过是朱厚照如今作为皇帝为震慑锦衣卫的一种手段而已。
朱厚照不是前世那位富于感情和天真烂漫情怀的正德皇帝,这一世的他,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自己的利益,包括让自己的生命得到保障。
到了傍晚时分,气温就骤降下来,朱厚照只围着火炉,隔着碧纱窗看着外面已昏黄如烟幕笼罩下的天空,只把手中热茶放在了黄花梨木盘上,少时,便见谷大用走进来:“皇爷,大冢宰他们来了。”
朱厚照点了点头:“让他们进来吧!”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朱厚照刚呷下一口热茶,便见吏部尚书马文升、兵部尚书许进、吏部左侍郎焦芳已经走了进来:“臣见过陛下!”
“赐座!”
朱厚照吩咐了一声,便转过身来,将右手肘托于木几上,食指轻轻敲击着额头,开始想着如何启口。
吏部尚书马文升、兵部尚书许进、吏部左侍郎焦芳忙谢了恩。
三人中,最老的是吏部尚书马文升,按照男九女十算,现在已有八十高龄,其次则是焦芳,已是古稀之年,而最年轻的许进也已年近古稀。
所以若说如今的正德皇帝朱厚照不用老臣倒也不是,朱厚照只是不喜欢用不听话甚至还不跟自己站在一边的老臣而已。
马文升等三人其实不用朱厚照说也都能猜到朱厚照立即召见他们是为了何事,无论是一个政客还是一个政治家都对权力有着执着的追求,马文升等三人也不例外,他们也想成为内阁阁臣。
“朕今日召见你们三位爱卿,非是寻常君臣闲聊,而是欲将大明江山托于三位爱卿,近日朝堂上的事想必你们也清楚了,非朕不仁,而是奸贼不义,至于朝堂之上,多有欺朕年少之人,故不得不杀之以立威!”
“当然,朕也无须向你们解释,你们都是先帝留下的老臣,且都任过外职,既知先帝之遗愿也晓黎民之期盼,可以预料的是,自今日之后,内阁三阁臣必然辞官而去,朕希望你们三位爱卿能进入内阁,与朕一起完成先帝之遗愿,重现永乐之盛世!”
“煌煌大明已历百余载,军威不振,流民增加,鞑子屡屡扣边,而帝国竟对其毫无办法,财政更是枯竭以至于寅吃卯粮,这不是朕想看见的大明,也不是先帝想看见的大明;
是故先帝兢兢业业十八载只愿使万民得以安宁,但可惜先帝英年早逝,如今朕草草登基,虽年少不知世事,但亦不坠振兴大明之志,朕有意重现永乐之盛世,甚至超越先祖,望三位爱卿尽心助朕!
朕欲开新政,完成先帝未尽改革之事业,三位爱卿有何美芹之策可献于朕,朕必择而纳之!”
朱厚照说完便看了看窗外,此时雪已下了起来,呼呼的北风吹来之时,似乎已开始孕育着新的生机。
吏部尚书马文升等三人听得心潮澎湃,三人本身就不是尸位素餐之辈,何况如今陛下朱厚照说要让他们入阁还如此礼敬他们,自然也不愿再藏着掖着。
吏部尚书马文升先站了出来:“陛下,欲治盛世当先整饬吏治,如今大明诸事败坏不在于君王无德而在于百官无廉,朝野之内或庸碌或沽名钓誉或结党营私更有怠政者,是故以臣之意见,当先整饬吏治,严考察之制度!”
“陛下,大冢宰所言,臣深以为然,欲兴新政,必整肃吏治,如今朝野之内,人浮于事,虽先帝明察秋毫,但也难免被庸臣所误,昔日弘治初先帝一开中兴之局面,也是先整肃吏治,以王公(王恕)掌吏部,太宰掌兵部,整肃文武官员;
如今百官欺陛下年少自然懈怠,所以陛下欲开新政,当先整肃吏治不可!”
吏部左侍郎焦芳也附和起来。
“臣也赞同太宰少宰所言,臣虽在兵部,虽不知文臣廉洁与否,但也知道武官中大都已不习武事,克扣军需,吃空饷以肥己私,尤为严重的是役使兵卒,使得军备废弛,故欲强军备也需先整顿吏治不可,选贤臣良将方可使良政得以施行,甚至不至于变成恶政也!”
兵部尚书许进也说道。
朱厚照点了点头,他也很赞同这三人的观点,想要改变大明如今文恬武嬉、国威不振之局面,只能先整顿吏治,因为任何政策都是需要人去执行的,如若负责执行的人都不行自然也无法实施新政。
而朱厚照也知道大明在原本历史上灭亡更多的原因也是吏治**,所谓什么财政制度不合时宜卫所制崩坏什么的,其实这些体制早已崩坏,而之所以在百年后才会灭亡更多的是吏治越来越**,已无贤臣良将去给王朝续命,皆只注重于结党营私去了。
说白了就是统治阶层的大部分统治者只顾着去剥削而忘记了去维持整个统治体系的平衡,没有遏制住自己的贪欲。
这时候,马文升又开始说道:“臣不敢相瞒陛下,臣在此之前就呈给先帝献过考成之法,是故陛下才以臣掌吏部,但可惜先帝驾崩,臣之考成之法未能实施也,如今臣将此献于陛下,望陛下采纳之!”
朱厚照让谷大用接了过来。
旋即,朱厚照打开粗略一看,心想这马文升的考成法和后世张居正的考成法倒也是差不多,目的都是为了提高官员的办事效率,严申考察制度,给每个官员的政治任务设定期限,不完成任何将会严惩。
朱厚照不由得暗想如果弘治皇帝没死,马文升得以实施的话,倒也先开吏治改革之先河,当然毋庸置疑的是,这种给官员带紧箍咒的方式肯定会让大明百官不满。
因为对于大多数官员而言,自己当官就是为了享福敛财的,而你朝廷却让我不停地干正事还发那么微薄的俸禄让我失去了敛财享乐的机会,这不是让我很难受嘛。
“爱卿这考成之法自然是极好,很是对症下药,但衣食足而知荣辱,仓禀实而知礼节,百官不能只要求其勤勉,也得让其无衣食之忧甚至更为富庶才行,不然只怕依旧是千里为官只为财,提高其待遇至少可以保证一些因为贫窘而腐化的官吏可以保持清廉,所以考成法中的奖惩不能只是升降留任罢职这么简单,还得有绩效奖励,即所完成政绩与俸禄收入挂钩,当然惩罚力度也得加大,得增加徒刑、抄家、斩立决以至于剥皮等这些刑罚!增加**成本!”
朱厚照看了后便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他知道无论是什么时代,**肯定是存在也难以消弭的,如今他即便是大明的皇帝,他也没想着要像明太祖朱元璋那样竭力于永久消除贪腐,他只是想尽可能地增加贪腐成本,同时建立以利益促进官员干正事的积极性而已。
所以,朱厚照想要在大明朝实行的是绩效制度改革,把官员收入同个人完成政绩挂钩,这样无疑比给养廉银好,养廉银养不住廉的,唯有让人知道干的越好得到的越多才是正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