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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高月     天下枭雄txt下载     天下枭雄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十九章 风过雁门(第四更求月票)

    雁mén县以北二十里便是着名的雁mén关,南方五台山山峦起伏,北方长城巍巍,雁mén县便位于两条巨大的山岭之间,一条河流蜿蜒流下,贯穿全县,这是滹沱河,它发源于东北方向两百里外的繁畤县,是雁mén县最重要的灌溉水源,是也代州的母亲河。器:无广告、全文字、更

    而此时,雁mén关没有发挥重要军事关隘的作用,敌人是从南方而来,五台山脉也没有能阻挡住杨谅大军铁骑,杨谅先后投入五万jīng兵,大举进攻代州。

    代州南接太原府,又通过飞狐道和幽州相连,具有极其重要的战略地位,更重要是,代州刺史李景是最坚决反对杨谅的急先锋,他第一个发出告并州书,斥责杨谅谋逆造反,大多数河东各州都就是因为李景的坚决反对而保持了观望的态度,这便使得李景成为一把悬在杨谅头上的利剑,在他正式举旗造反后,首先便是要拿下代州,斩下李景人头威慑以河东各州。

    杨谅知道代州兵力微薄,城池破旧矮小,他派出大将刘暠率兵三万进攻代州,不料仅过了三天,代州便传来消息,刘暠被李景斩于马下,军队大败,杨谅这知道了李景的厉害,他不敢再轻敌,派出他左膀右臂之一的乔钟葵又率三万jīng兵进攻代州。

    惨烈的攻城战已经打了五天,城墙内外血流成河,尸横遍地,破旧城墙经受不住数十架投石机的轮番投石击打,城墙轰然坍塌。

    但杨谅大军并没有因此攻入城内,刺史李景率领数千骁勇善战的守军与杨谅军殊死血战,他手下官员也各施其职。代州司马冯孝慈、司法吕yù勇猛善战,他们身先士卒,率领士兵在城墙崩塌处一次次地击败了杨谅大军的进攻,同时组织民夫修筑崩塌的城墙。

    尤其州兵统领侯莫陈乂极善于防御坚守战,由他负责调动全军在城墙各处防御。

    而李景则坐镇城中,稳定军心和民心,正是这四人默契配合,使得破旧的雁mén县城在五万叛军的猛攻下始终屹立不倒。

    但在第五天的夜里。一个巨大危机出现了,一队看守粮仓的士兵发生兵变,放火烧毁了代州粮仓,使两万石粮食毁于一旦,这个意外事件严重动摇了军心。

    雁mén县城内。刺史李景正带领一队士兵挨家挨户动员,希望居民能把家中存粮拿出,由军队统一调配。

    李景出身陇西李氏名mén,身高六尺三,膀大腰圆,他尤其刀法高超绝伦,被誉为huā刀将,再加上他长一对卧蚕眉、丹凤眼。又得了一个‘小关羽’的绰号,他非常喜欢这个绰号,又特地将自己的刀换成青龙偃月刀,他最大的心愿是再博一个‘西刀’之名,和北刀鱼俱罗,南刀张须陀并驾齐驱。

    这时,几名士兵从一户占地三亩的中等民宅内走出,肩上扛一袋粟米。也就二十几斤的样。

    李景眉头一皱,脸上lù出失望之sè,“只有这么多吗?”

    为首百夫长摇摇头,“我们都搜遍了,在地窖里就只找到这一袋粟米。”

    李景不由暗暗叹息一声,其实雁mén县并不大,只有不到千户人家。这两天共搜出三百石粮食,已经是很不容易了,这三百石粮食要供养三千军队和上万民众,最多只能坚持五天,五天后就将粮食断绝。

    他又回头问兵曹张志。“现在城内还有多少马匹?”

    “回禀使君,还有五百余匹战马和七百多头畜力。e^看”

    实在不行就杀马杀畜,估计还能支持几天,李景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寄托在援军身上,他已经派人向朔州总管杨义臣和幽州代总管李雄求救,只希望他们能及时赶到,否则代州就完了。

    “使君!”

    远处一名骑兵疾速奔来,在马上拱手道:“侯莫陈将军命我来禀报使君,叛军退兵过河了。”

    “什么!”

    李景顿时愣住了,叛军退兵过两次,都是假退,不会退过滹沱河,如果叛军退过河,那就是另一回事。

    他心中又惊又喜,也顾不得粮食,翻身上马,向城墙疾驰而去。

    城墙之上,侯莫陈乂默默注视着远处一队队叛军渡河东撤,他眼睛里异常平静,并没有半点喜悦和jī动,他看出叛军退兵井然有序,没有半点慌luàn,这说明他们并没有遭遇到什么太大的压力,仅仅只是一种战术的变化,他们还会再回来。

    侯莫陈氏是鲜卑大姓,孝文帝改制后,南下的侯莫陈氏便改为陈姓,但北方六镇的侯莫陈氏并没有改姓,他们依然保留着祖先留下的姓氏,以及祖先留下的勇烈和传统。

    侯莫陈乂的先祖便是当年的六镇军士,六镇兵变被镇压后,他祖先被遣送到幽州,从此他的祖籍变成了幽州。

    侯莫陈乂今年只有二十三四岁,但他却从军近八年,累功升为仪同三司,统领代州数千州兵,他富于谋略策划,极善守城,调度有力,竟使数千士兵抵御住了数万jīng锐叛军的进攻。

    大隋的军队是实行府兵和州兵并存的两种体系,府兵主要驻扎在重要州县,由总管统率,而州兵则是各州地方兵,一般归属地方管辖,这也是刺史为什么能带兵打仗的缘故,实际隋初刺史是军政合一,既有一套文官班,又有一套武将班,都由刺史兼任。

    侯莫陈乂便是统领代州州兵的军官,顶头上司便是刺史李景,他正在考虑叛军退兵的缘故,耳畔忽然响起刺史李景的声音。

    “是援军来了吗?”

    侯莫陈乂点点头,“应该是的,就不知是朔州援军,还是幽州援军。”

    “使君快看!”

    旁边几名士兵大喊:“北方有一队骑兵来了。”

    李景和侯莫陈乂都看见了,一队由十几名骑兵组成的队伍从北方飞驰而来,叛军已撤远。片刻,骑兵队渡过浮桥疾驰而至。

    骑兵驰至,为首军官在城下大声道:“在下苏烈,奉杨元庆将军之命前来通报李刺史。”

    李景在灵丘县飞狐陉入口处见过一次苏烈,他心中大喜,果然是杨元庆的援军到了,简直来得太及时,他立刻令左右道:“开城放他们进来。”

    吊桥缓缓放下。苏烈带着手下进了雁mén县城,片刻,几名士兵将苏烈带了上来,此时苏烈已经加入军籍,在飞狐陉口一战中斩杀百余人立功。被杨元庆提升为百人长。

    他上前单膝跪下,行军礼道:“百人长苏烈参见李刺史。”

    “苏小将军请起!”

    李景态度很客气,尽管苏烈只是一个百人长,但他没有半点怠慢,李景微微笑道:“可是杨将军率领援军到来?”

    苏烈躬身道:“杨将军率领五千骑兵rì夜行军,已经抵达四十里外的枣林镇,特命卑职前来报信,请李刺史务必鼓舞士气。不要在最后关头被攻破城池。”

    “多谢你们的救援,请苏小将军回去转告杨将军,围攻代县的叛军是杨谅jīng锐之军,一共有四万余人,主将乔钟葵更是足智多谋,切不可轻敌。”

    李景还是有点担心,只有五千骑兵,杨元庆的兵力还是偏少。再加上他太年轻,他能否敌得过文武双全的乔钟葵?

    这时,侯莫陈乂忽然道:“不如使君前去统领幽州骑兵,城池我来防守。”

    他这句话明显有点轻视杨元庆,苏烈的脸蓦地胀得通红,怒道:“你敢如此无礼,我们立刻返回幽州。不救也罢!”

    李景连忙使个眼sè止住侯莫陈乂,对苏烈歉然道:“侯莫陈将军绝不是无礼,实在是你们兵力太少,而对方有四万多jīng兵,很担心你们抵挡不住。”

    苏烈冷笑一声。“李刺史也太小看我家将军,几个月前,他率三百隋军骑兵和一千余启民可汗的卫兵,在哈利湖畔大败薛延陀部二万余人,亲手杀死西突厥达头可汗,威震草原,只是你们无知罢了。”

    李景和侯莫陈乂对望一眼,眼中动容,苏烈所说的战役他们竟然闻所未闻,侯莫陈乂心动了,他很想见一见这位威震草原的年轻将军,看他如何战胜杨谅的四万jīng锐。

    他向李景躬身施礼道:“卑职愿意去协助杨将军,请使君准许!”

    李景缓缓点头,“你可率五百人前去协助,一切服从杨将军指挥。”

    。。。。。。。。。

    乔钟葵原是岚州刺史,文武双全,华出众,不仅能治理地方,也善带兵打仗,他是杨谅的坚定支持者,也深得杨谅器重,被杨谅封为上柱国,成为他的左膀右臂之一。

    这次杨谅特地将攻打代州,稳定太原北部局势的重任jiāo给了乔钟葵,同时先后拨出五万jīng兵,jiāo给乔钟葵指挥,使得代州战场成为杨谅夺取并州北部的关键。

    乔钟葵今天约四十岁出头,身材中等,长相很平庸,外表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但他学问却很好,兵书谋略也很jīng通,他练过武,弓马娴熟,使一支亮银枪,上阵也能冲杀,当然,他不属于猛将类型。

    乔钟葵已经得到情报,五千骑兵从飞狐陉杀出,正向雁mén县而来,同时他又得到另一个情报,朔州总管杨义臣也率二万骑步兵正向代州赶来,最多两天后,杨义臣军也将进入代州。

    这两个消息让乔钟葵十分紧张,他背着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苦思应对之法,他在思考先撤回太原府,还是集中兵力将两支援军逐个攻破。

    撤回太原府几乎不可能,一仗不打就撤回,杨谅也不会饶他,他只能选择后策,集中兵力将两支援军逐个攻破。

    如果是选择后策,那肯定是在杨义臣军未到代州前,先击败杨元庆部,然后再调头西陉关,以逸待劳,击败杨义臣军,这是最理想的状态。

    可问题是,杨元庆肯乖乖和他jiāo战吗?他们是骑兵,来往如风,如果杨元庆知道杨义臣军到来,那他肯定会让自己先和杨义臣作战,然后他会在关键时从背后杀出,使自己腹背受敌,如果他是杨元庆,他也会选择这个策略。

    乔钟葵背着手在房间内来回踱步,他在想,用一个什么办法把杨元庆引来和他决战,他坐下闭上了眼睛,杨元庆的弱点在哪里?年轻,这应该是他最大的弱点,年轻将领大多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贪功求战。

    乔钟葵脑海里想到了一个大胆的计划,若不下点血本,杨元庆是不会上当。

    。。。。。。。。。

    杨元庆的五千骑兵驻扎在距离雁mén县约四十里外的枣林镇,枣林镇顾名思义就是多枣林而得名,在小镇东头,确实有一片一望无际的野枣林,占地近千亩,包括了几个山丘,漫山遍野,大树成群,最高大树达五丈以上。

    滹沱河紧靠枣林镇流过,给枣林镇不多的二十几顷良田带来了丰沛的灌溉用水,整个枣林镇并不大,只有不到两百户人家,这里最出名的有两样东西,一个是雁mén小枣,皮薄ròu厚,甘甜悠长,曾作为贡品送进京城,每天红枣丰收,都能卖个好价钱。

    第三个出名的东西是木杖,枣木坚硬细致,不易变形,是制作各种杖器的上乘材料,尤其适合军中所用的白蜡杆和旗杆。

    所以枣林镇虽小,但家家户户有粮食、有副业,倒也普遍富裕,但战争爆发,却给枣林镇带来巨大的影响,甚至是灭顶之灾,军队到来首先就是收掠粮食,如果军纪好一点,或许只是破财,如果军纪恶劣,那便是家破人亡。

    此时,枣林镇的二百余户人家大半都已逃进县城,小镇上冷冷清清,家家关mén闭户,五千骑兵一到,小镇顿时又热闹起来,每家每户都住满了军队,他们昼夜援驰,都已经疲惫不堪,倒头便睡,战马也在休整之中。

    在短暂的热闹后,小镇又安静下来,绝大部分士兵都进入睡熟状态,只有数百名斥候分布在小镇四周二十里内,一支五十人的哨兵也在小镇上来回巡逻。

    这时,一队五百人的骑兵从西南方向疾奔而来,为首之人正在去县城送信的苏烈和代州将领侯莫陈乂,他们刚到镇口便被巡逻兵拦住了。

    “请下马说话!”一名百夫长厉声喝道。

    众人纷纷下马,苏烈上前拱手道:“这是雁mén军统领侯莫陈将军,特来见杨将军。”

    “军队不能入镇,入镇者不能超过五人。”百夫长毫不客气道。

    苏烈立刻对侯莫陈乂道:“将军先安置一下军队吧!再随我进镇。”

    侯莫陈乂无奈,只得吩咐手下在镇外休息等候,他跟着苏烈进了镇,离巡逻兵稍远,侯莫陈乂回头看了一眼刚的巡逻军官,终于忍不住道:“一个小小的百夫长,就这么威风么?”

    苏烈冷冷瞥了他一眼,“职权范围内,他一个百夫长可以杀你无罪。”

    。。。。。。。。

    【老高个人感觉,李景应该就是隋唐演义中huā刀将魏文通的原形】

第三十章 骄将争功

    天下枭雄30,天下枭雄正文第三十章骄将争功

    苏烈很不喜欢这个侯莫陈乂,在县城内此人便说出了夺杨元庆军权的言辞,不管他用意如何,都非常令人反感,他们一路而来,苏烈更感到这个侯莫陈乂官场习气很重,极为看重上下尊卑,令他很不适应,不满加上不适应,导致苏烈对他的反感。15

    侯莫陈乂哼了一声,他没有说话,跟着苏烈进了枣林镇。

    枣林镇最北面是一座粮仓,也是枣林镇的义仓,粮食已经被运进县城,这里只剩下一座空仓,杨元庆便将这里作为他的临时作战指挥所。

    在义仓旁的空房间内,杨元庆正站在地图前沉思,此时,杨元庆还不知道朔州杨义臣已率二万军向代州赶来,他只有五千骑兵,要对乔钟葵的四万jīng兵,显得有点力不从心。

    经过一场对薛延陀的两万人战役,杨元庆也渐渐成熟起来,更重要是,他对自己的指挥能力有了自信。

    他也知道,哈利湖以少胜多的战例不可能次次都能成功,上苍不可能一直都眷顾他。

    mén口传来士兵的禀报声,“杨将军,苏百长回来了。”

    “让他进来!”

    片刻,苏烈带着侯莫陈乂走进房间,苏烈单膝跪下行一礼,“回禀将军,信已送至李刺史手中。”

    “辛苦了。”

    杨元庆笑着点点头,他对苏烈很满意,虽然他骨里很骄傲,但他从军后却一丝不苟,身上那种冷傲的脾气收敛得干干净净。

    杨元庆看到了苏烈身后的侯莫陈乂,便笑问:“这位将军是?”

    不等苏烈介绍,侯莫陈乂上前拱手施一礼。“在下代州统兵侯莫陈乂,奉李刺史之命,前来协助杨将军。”

    侯莫陈乂职封代州都尉,统领代州近五千州兵,他的勋职是正五品的仪同三司,而杨元庆只是丰州大利城城主,手下只有一千士兵,他也有勋职。是正六品的大都督。

    无论是职官还是勋官,杨元庆都比侯莫陈乂低一级,所以,侯莫陈乂并不对杨元庆行下级跪拜之礼,而是行平级之间的拱手礼。这对极看重上下尊卑的侯莫陈乂,已经是他能做到的极限。

    这一点杨元庆也心知肚明,但这种官职上的差距最多只影响他们之间的礼节,不会影响他们之间的主从关系。

    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随即,一名斥候飞奔进来禀报,“杨将军。二十里外发现一支五千人的敌军骑兵队,正疾速向我们扑来。”

    杨元庆已经来不及和苏烈jiāo谈,他立刻下令:“命士兵们立刻起来,准备战斗!”

    ‘当!当!当!’刺耳的jǐng报钟声在枣林镇回dàng,将幽州士兵纷纷从梦中惊醒,五千骑兵迅速整队,他们都是和甲而睡,很快便收拾完毕。如一股股洪流从小镇的四面八方汇集,五千骑兵迅速集结在小镇南面的旷野里,战马嘶鸣、长矛如林。

    “这是我们的第一战。。。。。。”

    杨元庆战马疾奔,在五千骑兵队伍前飞驰,他的声音回dàng在旷野的风中,“敌军和我们人数相当。。。。。所以我们没有理由失败!”

    他勒住战马,破天槊一指南方已经出现的黑线。“弟兄们,随我迎战!”

    蹄声如雷,杀气腾腾,五千骑兵浩浩dàngdàng向叛军迎战而去。。。。。。

    在枣林镇以南辽阔的旷野里,两支各五千人的骑兵队相距两里停下了。各自列阵,幽州军列出飞鹤阵,前锋如鹤嘴,两翼如鹤翅,这是典型的进攻之阵,而叛军列成鱼鳞阵,五千骑兵如鱼鳞般般层层排列,这是防御之阵。

    只见为首一员大将,身材六尺五,膀大腰圆,黑面长发,俨如厉鬼,手执一杆大铁枪,至少重百余斤,胯下一匹乌鬃马,此人一看便知是一员勇烈过人的猛将。

    他催马上前,手中长枪直指幽州军,声音如闷雷,“幽州军,谁敢与我决一死战?”

    侯莫陈乂对杨元庆道:“此人叫王拔,号称并州第一猛将,骁勇无比,喜欢单枪匹马挑战,若胜之,则率数骑陷营,勇不可挡。”

    “居然叫王八!”

    杨元庆冷笑一声,回头喝道:“谁去应战?”

    苏烈一挥战刀,“末将愿往!”

    他不等杨元庆同意,催马便向战场上疾奔而去。

    杨元庆久在草原,他和突厥及铁勒人作战,从来没有这种武将单挑的模式,都是大兵团会战,但他听鱼俱罗说过,在中原作战,这种武将单挑也是存在,只是用得不多,更多是为了鼓舞士气,两军作战,士气第一。

    杨元庆注视着战场,他对这种单挑模式颇有兴趣,在演义中,这种武将单挑普遍存在,几乎形成了一将败,全军败的模式,但在实际作战中,这绝不可能,顶多是士气受一点影响,更不可能主将跑出来单挑。

    其实在实际兵团会战中,武将单挑也存在,那就是兵对兵、将对将的hún战,而不是眼下这种兵不动,大将单挑的西方贵族模式。

    当然,如果一员大将骁勇无比,那在两军hún战中也将起着巨大的作用,他可以杀死对方敌将,使对方成为无将之军,从而溃败,可以所向披靡,将敌军杀得血流成河,所谓一将抵万军就是这个道理。

    侯莫陈乂的话使杨元庆有一点担心苏烈,苏烈武艺虽jīng,但力量不足,经验也不够丰富,对面的大将既然敢单挑,他必有过人之处。

    杨元庆催马至旗杆下,chōu出一支箭,慢慢搭在弦上,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苏烈和敌将的单挑。

    苏烈马速疾快,霎时间便冲到敌将王拔眼前,他也不招呼,刀光如电。以一种无以伦比的速度劈向王拔的脖颈。

    王拔号称并州第一猛将,武艺超群,尽管苏烈来势凶猛,他却不慌不忙,向后一撤马,躲过苏烈这惨烈一刀,大铁枪一抖,分心刺向苏烈心窝。这一枪,刺得凌厉无比。

    ‘当!’一声,苏烈大刀劈在枪杆上,挡开这一刀,铁枪沉重。震得苏烈两臂发麻,苏烈心中凛然,他不敢轻敌,立刻使出jīng妙的刀法,刀光如雪片,从四面八方向王拔砍去。

    王拔已经发现了苏烈的弱点,那就是力量不足,他也并不急。舞动铁枪,枪尖如一条大蛇,神出鬼没般刺向苏烈的周身。

    两人jiāo战十几个回合,王拔越战越勇,他大喝一声,大铁枪以一种强劲的力量直刺苏烈的心窝,这一枪力量雄浑,沛不可当。

    苏烈的两臂已经有些酸软。他奋力向外格挡,‘当!’一声闷响,王拔的大铁枪却只被震开一尺,王拔狞笑一声,枪尖顺势一挑,以一种迅雷不及掩耳般的速度直刺苏烈咽喉。

    两将相斗,胜负往往是由力量、速度和招式决定。苏烈已经意识到自己不是这个敌将的对手,他虽然刀法jīng奇,但对方枪法同样高明,而他的力量和速度却比不上这员悍将,眼看这一枪已到他咽喉。想躲已来不及,他只得痛苦地闭上眼睛,他生命就将在此终结。

    就在这时,一支箭速度凌厉,箭尖眨眼便到王拔脸面前,比他的枪还要快上一拍,王拔大吃一惊,本能地一侧头,‘噗!’箭shè中他左耳,将他左耳撕裂,鲜血迸溅,王拔痛得大叫一声,他的一枪刺偏,从苏烈左肩刺空。

    血雾弥漫住王拔双眼,钻心疼痛使他出枪速度大减,突来偷袭扰luàn了他心神,对于一员猛将,受伤会使他迅速沦为一员二流劣将,王拔吓得魂飞魄散,拨马便逃。

    苏烈死里逃生,回头望去,只见一百五十步外,杨元庆冷冷收起长弓,是他关键的一箭救了自己的命,苏烈心中又是感jī,又是羞愧,他终于意识到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他自诩武艺高强,实际上他没有遇到真正的武艺高强者,刚那员敌将力量沉重,枪速凌厉,比他高上不止一筹,这一刻,苏烈痛定思痛,他决心回家再苦练三年。

    苏烈在战场上有点失魂落魄,但幽州军的进攻鼓声已经敲响,‘咚!咚!咚!’鼓声jī昂,鼓舞士气,五千幽州骑兵爆发出惊天动地地吼声,黄尘滚滚,旌旗飞扬,长戟铁矛杀气冲天,他们在主将杨元庆的率领下,如一把锐不可挡的战刀,直扑叛军。

    武将单挑在战场上只是用于鼓舞士气,绝不会造成一将败,全军败,除非是主将阵亡,所以,即使王拔战败,他也会组织军队仓惶应战,以阵法、谋略和士兵的骁勇士气来决定最后的胜负。

    但出乎杨元庆的预料,王拔战败,引发全军败退,不等幽州杀上,叛军便全军溃败,五千叛军骑兵一败涂地,溃不成军,这一战幽州杀敌一千,俘敌一千,缴获两千余匹战马和大量军资,幽州军士气高涨。

    。。。。。。。。

    “这就叫并州jīng锐吗?我看不堪一击!”

    “明天我们便可全军压上,将敌军一击而溃。”

    。。。。。

    夜晚,枣林镇南面的旷野里篝火熊熊,五千骑兵杀羊宰牛,烤ròu聚餐,欢庆第一战的胜利,每个人的脸上都充满喜悦,啃咬喷香和烤ròu,大口喝着皮囊中的米酒,喧哗吵嚷,豪气四溢。

    杨元庆也和十几名军官坐在一堆篝火旁,谈论着白天的战役,军官们意气风发,一致要求和叛军主力决战,如果他们能战胜四万叛军,他们每个人将得到丰厚的赏赐,没有谁愿意放弃这个机会。

    “杨将军,明天南下吧!兄弟们士气高昂,大家都有信心。”

    五千骑兵都是幽州军,实际上掌握这支军队的,并不是杨元庆,而是两名偏将,一人叫赵什住,另一人叫做贺兰谊,都是幽州军的骠骑府将军,无论从官职,还是从军中资历,他们两人的地位都要远远超过杨元庆,这五千骑兵都是他们手下府兵。

    如果杨元庆只是李雄任命,那他根本就指挥不动这支军队,关键他是杨素之孙,又是奉有圣上旨意,两人不敢摆架,乖乖听从杨元庆指挥。

    但在事关个人切身利益时,两名偏将都极力要求南下和叛军主力决战,今天的胜利,已经大大jī发起他们以军功求富贵的。

    杨元庆见两人态度坚决,便笑了笑道:“其实我们现在的处境很像狼群作战,草原上的狼群遇到数量更大的猎物时,他们不会轻易攻击,也不会轻易放弃,他们会等待最佳时机,寻找对方的防守漏dòng,一旦时机到来,它们就会毫不犹豫扑上,现在,我们就是草原狼,我们的猎物比我们强大,但我们必须吃掉他们,手段就四个字,耐心,等待。。。。。。。。”

    但杨元庆的狼群战术并没有引起两名偏将的共鸣,贺兰谊眉头一皱,“可是杨将军想过没有,等待会使战机消亡,会磨去兄弟们宝贵的士气,现在士气高昂,正是和敌军主力决战之时,将军,战吧!”

    旁边所有军官的眼睛里都充满了期待,跟着喊了起来,“将军,战吧!”

    只有侯莫陈乂不屑一顾,他‘嗤!’的一声冷笑,“都是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军头,你们真以为并州jīng兵是泥做了吗?五千人就想打四万人,你们真是被烧昏头了!”

    贺兰谊勃然大怒,一脚将侯莫陈乂面前的桌踢飞,拔刀指着他大骂:“给老闭嘴!你这个杂草军,再啰嗦,老一刀斩了你。”

    不仅是贺兰谊,其他军官纷纷拔刀,对侯莫陈乂怒目相视,此时,侯莫陈乂再敢多言,必将被幽州军官luàn刀砍死。

    “够了!”

    杨元庆一声怒斥,“都给我坐下。”

    众人恶狠狠地瞪了侯莫陈乂一眼,又纷纷坐下,杨元庆毕竟是主将,尽管只是临时主将,但他是杨素之孙,又有圣上的金牌,他们还惹不起。

    杨元庆对这群军官也很头疼,大家虽然平时相处融洽,他发号施令,大家也能遵从,但这里面有个前提,那就是不能影响这些人的切身利益,不能断他们富贵求财之路,一旦触犯他们切身利益,莫说他是杨素之孙,就算他是王,这些人也一样六亲不认,说到底,这些人不是他的部下,要是在大利城,谁敢在他面前拔刀?

    杨元庆摆摆手,让大家安静下来,“我知道大家都想立功求赏,我也想,但大家都是老兵了,都应该知道,保住自己小命是第一重要,没有了小命,你要封赏又有何用?我心里自然有数,大家不要再争了。”

    他刚说完,一名士兵跑来禀报:“将军,朔州杨总管派人来了,在镇口等候,说有重要事情。”

    。。。。。。。。。。。

    【和乔钟葵这一战,大家可以百度一下杨义臣,里面有所叙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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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以刀代令(第320张月票加更)

    杨元庆点点头,对众将道:“今晚大家先喝酒吃肉,军务明早再商量,不可再闹事了。”

    他起身向镇口方向走去,侯莫陈坐不下去,悄悄起身跟着杨元庆,走出十几步,侯莫陈追了上来.

    “杨将军,我有话要说。”

    杨元庆放慢了脚步,瞥了他一眼问道:“是关于乔钟葵军队吗?”

    “是!”

    侯莫陈用一种肯定的语气道:“今天这一战,其实胜得很蹊跷,难道将军没有看出来吗?”

    杨元庆停住脚步,冷静地问他,“你继续说!”

    侯莫陈见杨元庆肯听自己的劝谏,不由jīng神一振,连忙道:“今天一战,王拔明显是故意示弱,以诈败来引将军上当,他只是耳朵被shè掉,怎么可能一兵不打就败退呢?我下午特地盘问了被俘的军官,得到准确情报,叛军败退是因为王拔下达了撤军命令,卑职在雁门县城和这个王拔作战多次,他都是有进无退,今天是明显的反常,我认为是乔钟葵为了引将军和他决战,而故意败了这一仗,看幽州军那些将领的立功心切,便知道乔钟葵达到了目的。”

    杨元庆点点头,却没有表态,继续向前走,侯莫陈急了,又追上道:“杨将军,难道你觉得我的话是谬论?”

    杨元庆停住脚步,对他淡淡道:“是不是谬论我不知道,但作为一名客将,最好学聪明一点,不要让自己陷入危险之中。”

    侯莫陈慢慢回头,只见赵什住、贺兰谊等人,都将手按在刀柄上,一个个盯着他,杀机毕lù,侯莫陈不由打了一个寒战。

    镇…一名隋军斥候正耐心地等待着,杨元庆很快走上前,笑道:“你就是杨总管派来的信使?”

    隋军斥候立刻单膝跪下行礼道:“卑职正是!”

    “那你怎么证明自己不是乔钟葵派人假冒?”

    斥候沉声道:“五年前,杨总管离开草原回京…曾和将军开玩笑,不要娶回突厥女子。”

    杨元庆会心地笑了,果然是杨义臣派来的人,“那杨总管有信给我吗?”

    斥候将一封信呈给杨元庆,杨元庆就着火把迅速看完,他眉头一皱,“杨总管已经到西陉关了吗?”

    “正是…杨总管率两万军队已经抵达西陉关外,他希望能和杨将军配合作战,共同对付乔钟葵。”

    杨元庆沉思片刻,便对斥候道:“你先下去休息片刻,两个时辰后,我给你答复。”

    杨元庆给旁边shì卫使个眼sè,“带此人下去休息,要好生招待。”

    shì卫领着斥候下去了…杨元庆则背着手,仰望天空一轮明月,他知道西陉关距离枣林镇约五十里…如果杨义臣军队行军速度快,那明天中午便可以抵达枣林镇。

    他又想起侯莫陈的劝谏,其实他也看出来了,今天叛军大败,明显是个yòu饵,关键是,他要怎么说服幽州军那群军官?

    篝火宴会在亥时便渐渐结束了,士兵们都三三两两回镇里睡觉,今晚喝得很痛快,吃得也很痛快…大家心满意足,如果能再有两个女人当然,他们也知道不可能。

    不过赵什住和贺兰谊二人却是可能的,他们俩住在镇上一座大宅内,主人已逃走,留一座空宅…两人便命亲兵去附近村庄抓了两名年轻fù人藏在宅内。

    但这件事做得比较隐秘,他们不敢让杨元庆知道,毕竟在作战时sī藏女人是严重违反军规。

    “老赵,你说杨元庆会不会听了那厮的劝,放过这次机会?”

    和贺兰谊相比,赵什住比较yīn,不大说话,但他却有主见。

    “我觉得事情不是那么简单,李景派侯莫陈来,我估计是李景怕我们立功,衬托出了他的无能,所以侯莫陈才会拼命阻止杨元庆,这很明显,我觉得我们必须逼杨元庆听我们的话。”

    “老赵的意思,怎么个逼法?”

    赵什住冷冷道:“杀了侯莫陈,用他的人头逼杨元庆就范。”

    两人边说边走,便来到所住的大宅前,他们翻身下马,把缰绳扔给亲兵,赵什住拍了拍贺兰谊肩膀笑道:“先找两个女人消消火,半夜再动手。”

    “正、弟之意。”

    两人走进大宅,却一下子愣住了,只见院子里灯火通明,站满了数百名士兵,杨元庆全身顶盔贯甲,手执金鳞剑,正冷冷地注视着他们。

    两人惊得向后退了一步,大门轰然关上,藏在门后的十八名铁影卫一拥而上,将二人摁倒在地。

    贺兰谊抬头大喊:“杨将军,你这是何意?”

    杨元庆一摆手,十几名士兵从房间里带出两名哭哭啼啼的年轻女子,皆衣衫不整,贺兰谊和赵什住的头皮一下子炸开了,这是谁告的状?

    赵什住克制住心中的惊慌,问道:“杨元庆,你不会为两个女人和我们翻脸吧!”

    杨元庆冷冷道:“在作战期间藏匿女人,严重违反军规,念在你们破敌有功,我可以不计较,但你们二人sī通汉王,企图谋反朝廷,该当何罪?”

    贺兰谊大怒,“我们几时sī通汉王?”

    杨元庆将两支汉王令箭扔在他们面前,“这是从你们房中搜出,证据确凿,不容抵赖,来人,给我斩了!”

    赵什住一眼认出,这两支令箭明明是从王拔军中缴获,怎么变成在他们房间里搜出?他忽然恍然大悟,大吼,“杨元庆,你是栽赃陷”

    他话没有说完,两名铁影卫同时手起刀落,将他二人人头砍下,脖腔喷出一地鲜血,杨元庆冷笑一声,立即吩咐左右道:“将他二人首级传令三军…二人在军中藏匿fù人,勾结叛王,罪不容恕,有为二人说话者…同罪!”

    停一下,他又令道:“第二骑兵团由侯莫陈将军统帅,第一骑兵团由我亲自统领,命所有百夫长以上军官,皆到义仓听令。”

    杨元庆以雷霆手段夺取了五千骑兵的完全指挥权,用贺兰谊和赵什住的人头震慑住了中级军官,杨元庆随即下令…将战场上缴获的军资财物全部作为赏赐按军功分给五千骑兵,一时欢声如雷,士兵们皆把贺兰谊和赵什住忘之脑后领军的关键就是要军法如山,同时要让士兵们战有所获,这样士兵们才会感恩戴德,才会卖命作战,这是杨素一生作战的经验,杨元庆继承了祖父的风格。

    贺兰谊和赵什住既死…没有人再敢逼战,杨元庆随即带兵离开了枣林镇,向东北方向的繁县而去…脱离了战场,这便使乔钟葵的yòu敌之计落空,使他不得不面对最坏的结果,将同时面临杨义臣和杨元庆的两军夹攻。

    次rì中午,杨义臣率二万骑步兵军队抵达了枣林镇,自从五年前他随杨素北征大破西突厥后,便被封为大将军、朔州总管,这次代州危急,他亲率二万大军赶来援助。

    杨义臣一直很忧心,他兵力要逊于乔钟葵军…只有他的一半,两军对垒,,他必败无疑,但听说杨元庆也率五千幽州骑兵来援,他一颗心立刻放下…有这五千骑兵相助,他就有八成胜算。

    不过杨义臣还是有点担心,杨元庆肯不肯与他合作,毕竟与他合作,首功是他杨义臣,杨元庆只有从功,这个,他觉得有必有和杨元庆好好谈一谈,或许,他可以在别的方面能做出一点让步。

    正想着,有士兵在门口禀报:“禀报总管,杨元庆派使者求见。”

    “快请进!”

    杨义臣慌忙起身,他正想这件事,杨元庆便派人来了,片刻,一名身材魁梧的男子走进房间,杨义臣微微一愣,他只觉此人很面熟,可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参见杨总管!”男子进门长施一礼,显然他不是军人,没有行军杨义臣忽然想起来了,他指着男子道:“你是甲壹。”

    这个男子他见过,就是杨素铁影十八卫的首领,没有名字,叫甲壹。

    甲壹裰微笑道:“几年不见,杨总管风采更胜往昔。”

    “哎!在马邑那个地方,哪里敢奢谈‘风采,二字。

    杨叉臣苦笑一声,连忙道:“请甲老弟进来坐!”

    他一时想不起一个比较好的称呼,似乎这个甲壹和他年纪差不多,叫一声老弟也不错,他又命亲兵上两碗酪浆。

    甲壹坐下道:“公子已经给我起名为杨家臣,我现在已从军为仪同,协助我家公子掌管第一团骑兵。”

    “杨家臣!”

    杨义臣笑了起来,“这名字不错,就像我兄弟一般,以后我就叫你一声家臣老弟。”

    “不敢,家臣怎敢和杨总管称兄道弟。”

    杨家臣谦虚两句,随即歉然道:“我家公子本想亲自来拜会总管,怎奈他刚掌军权,不能离开,只能委托我来和总管谈一谈。

    “刚掌军权?”

    杨义臣有些愣住了,“这是什么意思?”

    杨家臣犹豫了一下,还是坦率地说道:“贺兰谊和赵什住在军中藏匿fù人,并有sī通杨谅之嫌,已被我家公子斩首示众了。”

    杨义臣眯起眼笑了起来,他暗竖大拇指,杨元庆不愧是杨素之孙,果然有其祖风范,手段狠辣果断,很有魄力。

    他点点头道:“我明白了,本来我也想派人去和杨将军谈一谈,想请他的骑兵配合我作战,不知他是否”

    杨家臣微微一笑,“我来就是转告总管,公子说,这次代州之战,他会全力配合杨总管。”

    杨义臣大喜,他没想到杨元庆这么爽快,连条件都不谈便答应了,这让他有点不好意思,他连忙道:“我会向圣上禀明杨将军的功劳,绝不会让他受委屈。”

    “我家公子倒不在意什么功劳,他只希望以后大利城出来的人,请杨总管多多关照。”

    杨义臣呆了一下,他忽然明白了,原来杨元庆是要给自己做个人情,杨义臣也是爽快人,他仰头笑道:“好一个聪明的杨元庆,好!这个人情我记住了,将来我杨义臣一定会关照他的手下。”

    杨家臣不由暗赞杨元庆有眼光,其实他也知道,主人杨素在刻意打压孙子杨元庆,不让他风头太盛,这次抓捕窦抗,又支援代州,虽立下大功,估计封赏也高不到哪里去,还不如给杨义臣做个人情,结交有用之人,为将来做铺垫,不计较一时名利,这才是目光长远之人,杨家臣跟杨元庆的时间并不长,他已感觉到,杨家上下,也只有杨元庆才是主人杨素的真正继承人。

    想剿这,杨家臣便站起身告辞,“这样,我就回去给公子复命。”

    “稍等!”

    杨义臣急道:“元庆还没有说具体怎么配合作战?”

    杨家臣深施一礼道:“我家公子说,杨总管尽快计划作战,他自然会在关键时候出现。”

    杨义臣缓缓点头,“我明白了,那我在战场上和他相会。”

    战争固然讲的是诡道,但有的时候把诡计摆明了,对方虽然知道,却也无可奈何,这就叫阳谋.

    这次代州之战就是典型的阳谋,乔钟葵将以不到四万军迎战二万军的杨义臣部,他明明知道杨元庆的五千幽州骑兵会在某个关键时候杀出来,他却毫无办法,也无从选择,杨谅已经传来命令,三天内拿下代州,没有什么可以解释,杨谅已经给了他足够的军队和时间。

    乔钟葵唯一能做的是,保留一部分军队,作为对杨元庆骑兵的防御,可那样一来,他对杨义臣之战就没有多大的把握了。

    时间又到了次rì上午,杨义臣的两万两千朔州军和乔钟葵的三万七千并州军终于相逢,两支军队在雁门县以东约二十里一片旷野上摆下了战场。

    “咚——咚——咚!”

    战鼓在一声声敲响,节奏并不快,更像一种战备中的提醒,但一声声战鼓,每一下都像敲到人的心脏上,让人紧张得透不过气来,一种大战来临前的压抑笼罩在每一个人的心中。

    乔钟葵打手帘向光秃秃的旷野深处望去,他很想知道,此时杨元庆的五千骑兵在哪里?!。

第三十二章 最坏结果(350张月票加更)

    罂杨元庆实际上并没有远去,正如登高是为了望远一样,杨率军脱离战场,也是为了把整个代州战局看得更清楚。

    此时,他的幽州骑兵就在距离战场二十里外,已经不再是五千骑兵,加上一千投降的杨谅军和侯莫陈带来的五百骑兵,再去掉前天伤亡的四百余人,他现在一共有六千jg锐骑兵,是一支足以左右代州战局的力量。

    斥候已经给杨元庆带来各种情报,包括杨谅的军种兵力人数和装备情况,他需要把这些情报一一分解,从中找到乔钟葵军的漏洞。

    六千骑兵位于一片占地广阔的松树林旁,士兵们都在松树林内抓紧时间最后休息,在一座平坦的大石旁围着数十名军官,他们在旁听杨元庆战术分析。

    在桌子大的石面上,杨元庆用树枝作营盘,用石块作军队,又将部分石块涂黑充作骑兵。

    从战俘口中,我得到了详细的情报,叛军一共是三万五千到三万七千人左右,其中三万五千步兵,二千到三十骑兵,然后再从乔钟葵的出阵兵力部署,我们便可以反推他留在大营内兵力,他在大营内留了八千军,这八千军应该就是用来对付我们,同时也用来防御大营辎重。

    杨元庆将几块普通石头放在大营内,又继续道:这八千人有三千长矛步兵和五千弓弩手,在大营内只有两三十匹骡马,并没有战马。

    说到这里,杨元庆对众军官笑道:大家有没有什么好的想法

    众军官窃窃si语,侯莫陈眉头一皱道:将军的意思,莫非是想声东击西

    自从杨元庆以霹雳手段杀掉贺兰谊和赵什住后,侯莫陈对杨元庆的果断风格和软硬手段极为佩服,更重要是杨元庆对他的信任,使他完全收敛了高位自居的一点点傲慢之心,说话之间语气也多了几分敬重。

    杨元庆见侯莫陈果然有点谋略,竟然和自己的想法不谋而合,便笑道:侯莫陈将军继续说下去。

    侯莫陈也拾起两块小石子放在营内,对众人笑道:杨将军刚才说营内没有骑兵,这就注定大营内叛军只能稳固防守,那咱们只需派出一千人,乔扮成六千主力,在大营附近吸引他们

    他又将一块大石重重放到乔钟葵军旁,我们主力则配合杨义臣军从侧面进攻乔钟葵主力,此战敌军必败。

    那必须让敌军主力远离大营另一名军官也提出了自己的想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便渐渐将一个完整的计划勾勒出来,杨元庆最早发现了乔钟葵军的软肋,那就是他骑兵不足,因为乔钟葵来代州是攻城,便只带了五千骑兵。

    在前天和他一战中,五千骑兵也消耗近半,骑兵不足便导致乔钟葵的一个无奈之举他既要保护大营,又要留足军队对付自己,所以他便大营内留下八千弓弩兵和矛兵这样一来,叛军的漏洞就出来了,正如侯莫陈所言,用少量军队扮作主力,而他们的主力则投入到正面战场,此战,乔钟葵必败无疑。

    众人散去,杨元庆将杨家臣留下,他还有重要事情对他说。

    这一千进攻大营的骑兵就由你率领,虚张声势引而不攻,只要拖住大营之军,就算你立下大功。

    属下明白

    杨元庆沉思片刻又道:平息杨谅之战结束后,你就留在幽州为将,这也是祖父的意思,把甲组的九名弟兄留给你给大家挣一份前途吧

    杨家臣默默点头,他离开京城前,主人杨素也告诉过他,平息杨谅之乱后,他们一部人就要留在幽州为将,铁影十八骑跟随杨素十几年,年纪都大了,主人要给他们一一安排前程。

    杨元庆拍拍他的肩膀笑道:先不要想这么多,集中jg力打好这一仗

    咚咚咚,战鼓声的节奏开始加快,代州大战即将展开,这是关系到杨谅大局成败的一战,如果北部战败,就将严重牵制住杨谅在并州南部的战局,杨谅手中虽然有二十余万兵力,但府兵jg锐只有十万,而仅代州之战,他獯投入了五万府兵jg锐,现在还有三万八千人,最后的决战拉开了序幕。

    两支军队已摆开阵势,旌旗招展,矛戟如林,杨义臣目光注视着两里外的近三万叛军,他的眼中渐渐lu出了兴奋之sè,对方只有三万人,骑兵只有五千,这是杨元庆给他创造的机会。

    杨义臣战刀一挥,厉声高喊:矛盾步兵,前进

    前列五排共四千矛盾步兵刷地举起长矛和巨盾,开始向叛军阵营进发,紧接着是两千弓弩军,再后面又是四千长矛步兵,四千跳dàng兵,四千骑兵分两队护卫两翼,二万四千步骑兵队列整齐,杀气腾腾。

    在轰隆隆的进攻战鼓声中,朔州军率先出击,对面敌军大阵内也敲响了战鼓,此时,乔钟葵心中没有一点把握,就算加上五千幽州军,对方的总兵力也比他少,但对方却有九千骑兵,而他只有三千,骑兵数量远远超过他,在旷野作战中,骑兵有着强大的优势,实力对比,他处于相当不利的下风。

    更要命是,杨元庆的五千骑兵不知道在哪里乔钟葵可以肯定,杨元庆一定会在关键时候杀出,就看自己预留的八千军队能不能最后敌住他们。

    乔钟葵回头向大营望去,他的大营就在三里外,这又是个比较尴尬的距离,他不由暗暗叹息一声,他已经尽力,成败就看天意。

    柱国,敌军已经进攻了一名亲兵大喊,打断了他的思路。

    乔钟葵凝视远方,他也冷冷下令道:弩兵准备迎战

    鼓声大作,战旗挥舞,五千弩兵列阵成三排,五千把擘张弩瞄准了列队前进的朔州军。

    在中原军队作战中弩所能发挥的威力要远逊于对胡人作战,很大一个原因是中原军队不仅弩箭犀利,防护能力也同样强大,他们不仅身着铁铠同时他们的盾牌能有效抵挡箭矢,相比之下,胡人重视骑兵冲刺,防御能力较弱,这就使弩箭的威力得到最大程度发挥。

    当朔州军进入百步后,叛军鼓点加密,黑旗挥舞五千弩弓同时发shè,一时箭雨铺天盖地,shè向朔州军,四千矛盾步兵发一声喊,同时举起六角藤盾,密集的箭雨shè入军队集群中,不断有惨叫声起伏,尽管藤盾能有效防御箭矢但毕竟没有无懈可击的防御,在密集的箭雨中还是有近百人被箭矢shè中,有的当场阵亡有的被箭shè伤,蜷缩在地上,不能前军。

    四千矛盾步兵并没有停步,依然举大盾缓缓前进,后面的两千弩兵也同时还击,两片箭雨在空中交织,遮蔽了天空

    弩兵撤下,长矛军出击

    乔钟葵见弩军无法大量杀伤敌军,他改变战术,由长矛兵出击数千弩兵如cháo水般退下,八千长矛步兵迎战而出,密集如林,矛尖闪烁着杀气。

    杨义臣见天空上的箭雨消失,又毅然下令,命矛盾军冲击两翼骑兵杀上

    战鼓声再次敲响,这是加快战斗的命令,四千朔州矛盾步兵加快步伐,向敌阵猛冲而去,两翼四千骑兵以弧线杀出,直击敌军侧翼,两支军队在鼓声中轰然相撞,矛尖相撞,血光四溅,战马奔腾,刀劈如电,惨叫声,悲鸣声,喊杀声头骨破碎,四肢分离,数万大军在尘土飞扬中混战成一团。

    乔钟葵是奉命攻打代州,他带有大量的粮食和辎重,后勤给养对他的四万军队有着极其重要的作用,一旦他的粮食被敌军焚毁,并且后路被截断,那他的军队在三天内就将全线崩溃,因此保住大营和粮食辎重也是他的重中之重。

    大营距离战场只有三里远,这是乔钟葵最关键的底线,不管杨义臣怎么引他北上,他都坚决不肯离开这个距离,这就能保证军队可以随时回援大营,也能使大营内的守军随时可以支援战场。

    乔钟葵在大营内留驻了八千军队,五千弓兵和三千长矛步兵,就在大战爆发两个时辰后,幽州骑兵终于出现在大营以南三里外,大旗猎猎,尘土飞扬,令军营守军十分紧张,五千弓弩兵严阵以待。

    战场上的ji战已经进入白热化,双方所有的兵力全部投入,朔州军两万四千人对并州jg锐三万人,尽管并州军数量占优,但朔州多出两千骑兵,并且没有弩兵,使双方势均力敌。

    战场上尘土飞扬,黄尘弥漫天空,遮蔽阳光,使天ri无sè,鼓声喊杀声,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战争之惨烈使每个士兵都俨如在地狱断崖前挣扎,随着时间推移,士兵的体力就成为了决定胜负的关键,而体力就在于平时的训练。

    尽管双方都是jg锐之兵,但两个时辰的鏖战还是使每个士兵都变得筋疲力尽,都处于一种体力崩溃的边缘,战争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刻。

    乔钟葵心急如焚,如果这个时候幽州骑兵杀出,那他就完了,他最终决定放弃大营,调八千生力军投入战斗。

    就在他刚要下令之时,远方忽然传来了ji昂的号角声,呜

    这劲吹的号角声仿佛原野上的风暴,山中的雷鸣,黄尘弥漫,马蹄声敲打着大地,五千幽州骑兵在最关键时刻杀来了,铺天盖地的骑兵出现在并州军右侧。

    主将杨元庆一马当先,手执巨盾和破天槊,战马赤红sè的鬃毛飘舞,他头盔上的红缨在风中飞扬,在他身后,五千骑兵呼啸向前,如同奔向海岸的汹涌大浪,每个人心中的战争狂热又像火焰一样在他们的血液中燃烧,高举长矛扑向并州军。

    并州军军心开始动摇,右翼大将王拔见形势危急,他大吼一声,跟我迎战

    他率领一千骑兵冲上迎战,王拔大枪挥舞,直取杨元庆,杨元庆扔掉盾牌,目光冷厉,战马疾驰,破天槊尖爆发出千斤冲力,马槊快如闪电,比王拔的铁枪快了一步,一槊刺穿了王拔的铁铠和xiong膛,两马交错,王拔战马已空,他魁梧的身体被杨元庆高高挑在槊尖

    幽州骑兵的杀来使朔州军士气高昂,也使并州叛军惊恐万分,乔钟葵尽管知道会有这一刻,可当它真的到来时,乔钟葵却感到一种无尽的绝望,就像他陷入沼泽,当污泥即将漫过他头顶的那一刻。

    营内军队出击

    他嘶声大喊:放弃大营,全军出击

    赤sè双旗挥舞,命令守军出击,八千守军从大营内奔出,却遭到了一千幽州骑兵拦截,阻断了大营士兵北援之路,也扼断了并州军的最后一线希望。

    五千幽州骑兵如海啸般吞没而至,从侧面杀进了并州军,并州军右翼率先奔溃,紧接着溃退的浪cháo席卷全军,并州全线溃败,杨义臣趁机纵兵进攻,并州军大败,士兵们互相践踏,争先恐后逃命,丢盔弃甲,四散奔逃,或跪地投降求饶。

    这一战,朔幽联军斩敌一万,俘敌二万余人,夺取粮食物资不计其数,主将乔钟葵死在乱军之中。

    代州惨败不仅使杨谅的五千jg锐全军覆,同时使整个并州的局势开始向不利于杨谅的方向发展,支持杨谅的十九个州在代州大战后,有十一个州转而倒戈朝廷,不再支持杨谅,而保持观望的三十三个州则纷纷发表讨逆声明,斥责杨谅谋逆。

    受代州大捷的鼓舞,河内行军总管史详率两万军队,在须水大败进入冀州的三万叛军,使杨谅企图跨过太行山,进军河北的计划破灭。

    消息传到京城,满朝庆贺,杨广下旨重赏代州之战的军队绢五十万匹银五万两,并封杨义臣为上大将军,相州刺史,赐绢二千匹,女ji十人;封李景为柱国,拜右武卫大将军,赐绢三千匹,女乐一部。

    封偏将杨元庆为大利城和九原城双城城主上镇将军赐勋仪同三司,进爵飞狐县子爵,赏绢万匹,白银五千两。

    其余有功将领皆有封赏,杨元庆随即将他的赏赐分给手下官兵,自己不留一物,一时五千幽州骑兵欢声雷动,人人心怀感ji。。

第三十三章 猛将须陀

    【这是正常更新】

    张须陀自从上司史万岁死后,便又沉寂了好几年,他军职并不高,只是车骑将军,因平南宁州蛮族造反有功封为仪同,一直都只是中级军官这几年一直驻兵在汉中,升职乏力,使他郁郁不乐。

    这次杨谅造反,他本以为和自己无关,不料,他却被兵部一纸牒文调入京中,加入杨素的平叛大军,并被杨素任命为第一军亚将,这使得张须陀惊喜万分,见到杨素才知道,这竟是他徒弟杨元庆的推荐,这使张须陀悲喜交集,感慨万分。

    十年前,他成为五岁顽童杨元庆的师傅,那年他三十岁,只是一名军中团主,一晃十年过去了,他的徒儿在边关初lù头角,屡立战功,成为大隋边将的后起之秀,而他张须陀已经四十岁,人到中年。

    实际上他教授杨元庆也只有三年,他原以为元庆只是他生命中的一个过客,元庆的成就固然让张须陀感到欢喜,但他也为自己的不得志而闷闷不乐。

    可没想到他的徒弟并没有忘记他,十年后,使他终于得到了他这一生最关键的机会,当得知是元庆的举荐,那一刻他眼睛都湿润了。

    人到中年,使张须陀格外珍视这次机会,他为先锋,在蒲津关渡黄河时,率五百斥候偷渡黄河成功,以五百人对三千人,击败了蒲津关守将纥单贵,为杨素大军渡过黄河立下首功,正是这一战,他颇得杨素赏识。

    杨素十万大军一路北上,势如破竹,各州县守将听闻是太仆杨素亲率大军前来,纷纷不战而降,仅仅三天时间,大军便推进到了霍邑县以北。

    霍邑县位于晋州以北,是晋、吕、沁三州交界之地,战略位置十分重要,尤其霍邑县以北是高壁岭,山势起伏陡峭,像一座巨大的屏障阻断了北上道路,而霍邑县以东也同样是山脉连绵,介山、霍山、乌岭山三座大山脉延绵千里,将并州南部一隔为二。

    杨谅便命萧摩何为主将,大将赵子开为稗将,率十五万主力大军驻兵高壁岭上,居高临下,大军在高壁岭上扎下连营,延绵五十里,杨谅又亲自率八万军为后援,驻扎在离高壁岭不到二十里的灵石县内。

    杨素大军在拿下霍邑县后,十二万大军兵临高壁岭下,最后的决战便在高壁岭拉开。

    张须陀快步走过大营,一直走到杨素的帅帐前,躬身行一礼“请禀报大帅,亚将张须陀参见!”

    亲兵进去禀报,片刻出来笑道:“张将军,大帅请你进去。”

    张须陀快步走进帅帐,只见杨素站在一幅地图前,久久沉思不语,张须陀上前单膝跪下行礼“张须陀参见大帅!”

    “张将军橡起。”

    杨素坐下,又对他笑道:“张将军对攻打高壁岭可有什么想法?”

    张须陀也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如果山岭上只有几千人,那强攻拿下高壁岭也无妨,偏偏山岭驻扎有十几万大军,这就不是夺取山岭那么简单了,这就是两军决战,如果强攻高壁岭必将付出惨重的代价。

    张须陀便躬身道:“卑职以为奇兵为上,强攻为下。”

    杨素点点头,他也是这样考虑,他又笑问道:“那怎么个奇袭法?”

    “卑职以为,大军可以走雀鼠谷,绕过高壁岭,直接进攻灵石县汉王军,汉王军必然会向高壁岭上驻兵求救,然后埋伏一支弓弩军在高壁岭山后,可趁其不备,半路伏击,此战必胜。”

    杨素抚掌大笑“果然是英雄所见略同!”

    他拍手两下,几名亲兵领着两名道士走进大帐,两名道士身穿黑布道袍,腰束布带,年纪都在四十岁上下。

    杨素指着他俩对张须陀介绍道:“此二人是霍山三清宫道士,他们知道霍山内有一条秘密山谷,直通高壁岭后,你可率一万军为奇兵,奇袭高壁岭的重任,我就交给你了。”

    张须陀慷慨领命“末将绝不辜负大帅明望!”

    张须陀接过杨素令箭,转身出营,杨素随即命长孙晟率三万军扮作主力与高壁岭上敌军对峙,杨素则亲率八万大军,沿着汾水西岸穿过雀鼠谷,直扑灵石县。

    霍山山势陡峭,一座座山峰耸向天空,山上覆盖着浓密的森林,偶然也会lù出大片笔直的陡壁,陡壁上或寸草不生,或者爬满藤蔓,这些峭壁就像被刀削过,峭壁下堆满了各种形态万千的岩石,有的小如鹅卵,有的巨如三层高楼,一条弯曲幽长的山路便从这些大大小小的岩石中穿过。

    夜幕初降,山路上格外地寂静,两边树林和岩石缝隙中传来沙沙的声音,偶然会有一只夜枭从大树上发起,发出惨厉的怪叫,令人毛骨悚然,但很快,山路上的寂静便被一支行军队伍打破了,一万步骑兵两人一排,在cháo湿但不泥泞的山路上疾速行走,马蹄杂沓声,战刀的锵锵声和偶然传来的轻轻谈话声,山道旁的大树上不时有一群群宿鸟也被惊醒,扑愣愣飞起。

    张须陀骑在战马上,一边走,一边和一名道长说话“崇碧道长,你说这条山路年初才出现,这是什么意思?”

    两名道士,一个崇碧,一个叫崇元,都是本地人,他们道观就位于霍山东面,两人是来下山来采办物品,听说高壁岭上有叛军阻路,便主动找到大营,愿为朝廷大军带路,杨素在一番盘问后,最终相信他们是真心愿为朝廷效力。

    崇碧道士骑在一匹毛驴上,他捋须笑道:“这条山谷叫永安谷,因为它一直通往永安县,其实这条山谷一直就存在,但前方被一块巨岩阻断,行人到达巨岩后,就必须攀岩而过,牲畜走不了,所以这条谷道不太引人注意,大家宁可从高壁岭走,也不远,路也好走,但就在今年年初,那块巨岩突然断裂,中间出现一条狭窄的岩道,就像被刀劈开一样,这样牲畜就可以从岩道中通过,使这条谷道真正可以利用,过了巨岩,再走十里,便到了高壁岭背后,另有一条山谷直通叛军大营北面。

    说到这,崇碧道士一指前方“将军,就是那块巨岩!”

    张须陀也看见了,一块巨大无比的岩石放佛从天而落,正好镶嵌在狭窄的峭壁中间,把整条谷道堵得严严实实,这块岩石宽约八丈,高十余丈,上面长满了藤蔓,就在岩石中间出现了一条宽不到一丈的石缝,正好可以牵马通过,裂缝很新,果然就如道士所说,是今年年初才裂开。

    队伍开始缩为一队,举着火把,从这条长数十丈的石缝中一一通过,通过石缝,大约又走了十里,前方出现两条岔路,一条通向永安县,另一条山谷便是高壁岭。

    此时,他们已经到了高辟岭背后,距离叛军大营不足五里?火把全部灭掉,一万隋军在两名道士的向导下,走进yīn暗cháo湿的山谷,向叛军大营mō索而去。

    灵石县是一座小县,城墙矮小破旧,高不足两丈,基本上没有什么防御价值,而且城内狭小,只有不到千户人家,点一炷香便可绕城一周,最多也只能容纳一万余人。

    杨谅的八万大军,只有三千亲卫和他驻扎在城内,其余大军都驻扎在城外,杨谅将临时行辕安置在县学,这也是县里最好的一组建筑,约二十几间屋子,杨谅便住在县学中的文昌阁内。

    此时已是五更时分,文昌阁内依旧灯火通明,杨谅又是一夜未眠,他已经三天没有合眼了,严峻的局势使他越来越焦虑,原本有十九州响应他的举兵,但代州大败后,支持他的州县纷纷倒戈,他现在只剩下一小块地盘,包括太原城在内的太原府南部,以及灵石县所在的吕州,只剩下这一小片地方。

    他开始感到一种穷途末路的痛苦,虽然他还有二十余万大军,但实际上这些军队都是各州弱兵,真正的jīng锐之军不到四万人,更要命是,他的军粮仅能支持二十万大军十天,十天后,他的军队将粮食断绝,必然是全线崩溃。

    他就像一个被判处秋后处斩的死囚,一天天地等待着那个断粮rì子的来临,心情沮丧到了极点,如果当初能够听从裴文安之劝,趁朝廷准备不充分,直扑京城……

    如果他能够宽容乔钟葵的难处,再派三万军去支援他如累他当初直接杀了杨元庆,保住幽州窦抗……,

    所有的如果,都代表他一个个决策失误,甚至只有走对其中一个,那么时局就绝不会像今天这样被动,可惜一切已无法再挽回。

    现在杨谅的称帝野心已经完全消泯了,他现在只想如何能自保,保住他的后半生荣华富贵,杨广是他亲兄,如果他投降,他二哥能饶过他吗?

    “殿下,睡一会儿吧!“旁边一名老宦官小声劝他。

    “我睡不着啊!”

    杨谅低低叹息一声,就在这时,门外有人惊呼:“火,大火!”

    杨谅一愣,门砰然被撞开,一名shì卫大喊:“殿下,高壁岭上火光冲天。”

    杨谅惊得心都快跳出来了,他奔到院中,只见高壁岭上果然是火光冲天,大火带足有十几里,正是山岭上的连营被烧着了,杨谅就仿佛一脚踩空,心直坠下万丈深渊,完了,他全完了。

    他呆呆地望着高壁岭,这时,又一名shì卫冲进来,大声道:“殿下,斥候传来情报,发现杨素主力,距离我们只有五里。”

    杨谅惊得跳起来,大吼:“快!命钰军队起来,准备战斗。”

    “殿下,杨素大军并没有夜袭,他们已经停止前进。”

    杨谅一颗心稍稍放下,他背着手在院子里来回疾走,头脑乱成一团,现在他该怎么办?

    高壁岭上的军队他已经不指望,就算大部分逃回来,他也养不活,况且杨素的主力就在他们身后,根本就逃不回来。

    不行,他必须撤退,撤回太原城,依托太原城的坚固城墙进行防御,他在太原城内经营近十年,应该能守得住。

    他刚要下令撤军,咨议参军王媚急急忙忙奔进了院子“殿下,机会来了。”

    杨谅脸一沉,用一种极为不满的语气道:“哪里有什么机会?”

    他对王媚很恼火,当初就是此人劝自己放弃进攻京城,使他丧失了最重要的一个机会,现在他又跑来说机会,这让杨谅怎么高兴得起来。

    王娟却没有体会到杨谅的不满,他依然〖兴〗奋道:“殿下,杨素亲率大军孤军而入,如果殿下能击败他,那么殿下便可以反败为胜,继而收复所有失地,兵指京城……”

    “够了!”

    杨谅一声怒斥,王媚不提兵指京城还好,提到兵指京城,杨谅便顿时想起当初他劝自己放弃取京城,使杨谅心中怒不可遏。

    “我已经决定,立刻撤军回太原,谁敢再劝我,杀无赦!”

    王娟大惊,他扑通跪倒,流泪道:“殿下,杨素大军一rì行军二百里,他的军队早已是人马疲惫,如果殿下能亲自率大军进攻杨素,必然能大胜敌军,现在殿下望敌而退,会让三军以为我们怯弱,败坏将士士气,殿下,不能撤军,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啊!”

    “来人!”

    杨谅怒不可遏,指着王娟大喊:“给我乱棍打出去。”

    十几名shì卫用棍子将王娟架了出去,老远还听见他在大喊:“殿下,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啊!”

    杨谅已经毫无斗娄,他立刻下令:“传令三军,撤回太原城。”

    高壁岭上,张须陀发现敌军防御疏漏,而且山岭山地方狭窄,大帐密密麻麻,一顶挨着一顶,风势极大,这简直就是为火攻而设营,张须陀毅然调整了计划。

    按照原计划…,杨素主力会佯攻灵石县,逼杨谅向高壁岭上军队求援,再由张须陀伏击前去援救灵石县的叛军,但此时,他不需要伏击,直接纵火烧营。

    烈火迅速燃烧,汹涌的火焰被风势卷向山岭西部,一顶顶帐篷上赤焰飞腾,形成了一片十几里的火海,整个高壁岭都仿佛被大火吞没。

    大营内,十几万叛军哭爹喊娘,汹涌烈火中,他们互相践踏,嘶声惨叫,争先恐后逃命,大营外,一万隋军杀出,截断叛军逃生之路,直杀的人头滚滚,死尸堆积,空气中弥漫刺鼻的血腥和焦臭。

    张须陀挥刀在敌群中劈杀,大刀所过之处,横尸累累,他已经斩杀了叛军稗将赵子开,这时,他一眼看见了萧摩河,他催马疾奔,大刀在火光中掠过,直劈萧摩何的脖颈,萧摩订虽已七十三岁,但他曾是盖世猛将,他见张须陀刀势凌厉,顺势向后一趟,刀锋从他鼻尖劈过,但他毕竟年迈,腰力不足,起身速度偏慢了一步,被张须陀反手一刀,雪亮的刀锋从他后颈劈入“喀嚓”血光迸shè,萧摩河斗大的人头飞出一丈多远,无头尸体血喷如泉,缓缓栽落马下。

    几名亲兵一拥而上,将萧摩何的人头挑在竹竿,高声大喊起来“萧摩河已死!叛军主帅已见”

    萧摩河被杀,最后抵御的数千人军心涣散,四散奔逃,张须陀厉声喝道:“堵住出口,不投降者,就地格杀!”!。

第三十四章 杨谅投降

    一个时辰后,熊熊大火已经吞没了整个高壁岭,而高壁岭ˉ妁十五士兵只逃出不足八万人,七万余人被杀死、烧死、自相残杀而死,整个高壁岭山头死尸堆积、臭味刺鼻,俨如森罗地狱,这场偷袭战也是整个平定杨谅战役中死伤最惨烈的一战。书mí群2

    张须陀也因这一战备受争议,数十名文官联名向隋帝杨广弹劾张须陀过于残暴,请求严惩张须陀,而杨素却力保张须陀大功,最后杨广不计他此战之功,也不计他过,而以他夺取蒲津关之功,封张须陀上开府仪同三司、出任齐州司马。

    高壁岭一战,是决定整个战局的关键,当杨谅十几万大军在高壁岭溃败后,便已经注定杨谅失败的结局。

    五天后,杨素率十五万大军抵达太原城,同时李雄和杨元庆率三万幽州军,杨义臣和李景率六万朔代之军,以及并州十五州州兵·共计三十万大军包围了太原城。

    并州总管府内,杨谅将自己关在房内,一天一夜谁也不见,他已经绝望了,他是杨坚最宠爱的小儿,从小便将他捧上手中长大,从未遇到过任何挫折,可当他第一次挫折来临时,却是他生与死的考验,是他人生的衰与荣的转折。

    房间里,杨谅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闷酒,已喝得酩酊大醉,在他身边坐着一名绝sè美nv,杨谅最宠爱的姬妾卢姬,她正柔声劝说着杨谅,“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早点投降,这样还能保一个富贵,以殿下亲王身份,只要二皇兄饶过殿下,后半生的荣华富贵肯定不会少,殿下不要揪心了·实在不行就投降吧!臣妾支持你。”

    杨谅搂住美人的香肩醉醺醺道:“其实若不是他们bī我,我早就投降了,怎么会等到今天,投降了·我杨谅一样地位极人臣,一样地享受荣华富贵,人生在世,不就是‘享受‘二字吗?美人,你说对不对?”

    “殿下说得极是,整天打打杀杀有什么意思,中秋节都过了·我们连月都没赏,哎!殿下不觉得遗憾吗?”

    “回京后,我们天天赏月,说实话,我也想回京了。”杨谅长长叹了口气。

    两人在房中说着话,这时,外面忽然传来喝喊声,“我要见殿下·你们让开,让开!”

    院里,上柱国裴文安执剑闯进了院·十几名shì卫团团将他围住,裴文安也不再冲撞,而是厉声喝道:“殿下,军中传言殿下要投降,已闹得军心不稳,请殿下前去澄清传言。”

    裴文安心中充满了愤恨,当初他建议杨谅取蒲津关,如果杨谅采纳,那么他们早就攻进关中,但杨谅却优柔寡断·半路放弃。

    他后来又劝杨谅集中兵力取幽州,打通前往辽东之路,但杨谅却舍不得放弃并州,最后导致今天的全线溃败,使他心中对杨谅充满了失望和愤怒。

    刚ォ他听杨谅的一名心腹大将说,杨谅已经准备投降·这个消息让裴文安又惊又怒,压抑在心中的愤怒终于爆发了。

    “殿下,你要去给将士们说清楚,绝不会投降!”

    半晌,房间里传来杨谅懒洋洋的声音,“孤家想投降又怎样?”

    裴文安愣住了,半晌,他高声道:“太原城内还有jīng兵五万,粮食百万石,水源不绝,城内到处可以种粮,城高墙厚,完全可以支持一年,殿下可以坚持,等朝中生变。”

    “孤家已经累了,不想再玩了,结束吧!”

    “玩?”

    裴文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他向后退了两步,怒火在他心中再次燃烧,他厉声喝道:“殿下此言对得起为殿下战死的将士们吗?代州数万人阵亡,蒲州、高壁岭死伤十余万,他们都是为殿下而死,而且死后还要背上叛逆之名,他们为殿下付出xìng命,殿下一个‘玩,字就可以打发吗?”

    “那是他们自己愚蠢,怪不得别人。”杨谅依然在房中轻描淡写道。

    裴文安呆住了,良久,他心中的愤怒却消失了,眼睛里流lù出了一种深深的悲哀,惨然一笑道:“是!我们都很愚蠢,为了一个视将士如草芥的独夫,我们不惜放弃家小,放弃名声荣誉,放弃自己的xìng命,我们真的很蠢啊!”

    他仰天大喊:“苍天,你杀死我这个蠢人吧!”

    杨谅大怒,“把此人luànbāng打死!”

    “不要你杀,我自己死!”

    裴文安悲怆大喊:“我裴文安为了一个毒王,竟然送了数万将士的xìng命,我该死!我确实该死!”

    裴文安将剑横脖,猛地一拉,自刎身亡。

    数十名shì卫呆呆地望着裴文安尸体,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种说不出的难受,他们默默地将裴文安的尸体抬出了院,房间里隐隐传来杨谅的声音,“美人....我们再喝一杯。”

    城外隋军帅帐内,主帅杨素一一接见各路主将,杨元庆单膝跪下,抱拳给祖父见礼,“上镇将军杨元庆叩见大帅!”

    杨素忍不住呵呵笑了起来,心中欣慰之极,孙能在这次平叛之战中立下赫赫战功固然令他赞赏,但更要是,元庆能够放弃争功,主动配合杨义臣,尤其听说他将赏赐全部分给部下,这ォ令人感概万分。

    这就说明他孙已经逐渐走向成熟,不再是一个血气方刚的青涩猛将,而是已经能考虑大局,独挡一面了。

    他连忙把元庆扶起,“孩,你虽没有得到高封,但祖父却认为你是平叛第一功臣,你没有给祖父丢脸。”

    杨元庆鼻一酸,眼泪都几乎流下,他恭敬地说道:“孙儿不敢居功,孙儿能连升两级,已是心满意足。”

    杨素笑了笑,一指旁边的张须陀道:“去见见你师傅。”

    杨元庆走到张须陀面前,双膝跪下,“徒儿元庆叩见师傅!”

    张须陀从杨元庆进mén时便惊叹不已,这孩已经完全突破了·六年不见,他身高和自己相仿,双臂有千斤之力,张须陀一眼便感觉到·杨元庆的武功已经不亚于他,能得此佳徒,着实让张须陀感到欣慰。

    他扶起杨元庆,拍了拍他肩膀,沉声道:“好小,比师傅预想的更好。”

    杨元庆六年不见张须陀,见他比从前苍老·他能有今天,完全是张须陀给他打下了坚实的基础,他心中只有不尽的感jī。

    “师傅教授之恩,元庆铭记于心,永世不忘。”张须陀点点头,脸上lù出一丝笑容,“我知道,你是我张须卩唯一的徒弟·我教你武艺,只希望你能为国尽忠,报效天·成为我大隋之栋梁。”

    杨元庆默默点头,这时,杨素在一旁笑道:“张将军,你不想试试自己徒弟的武艺吗?”

    其实张须陀早有此意,他听说杨元庆一个照面便将并州第一猛将王拔挑于马下,让他深为惊讶,他知道王拔是出了名的力大枪狠,竟然连自己徒弟一招都敌不住吗?他心中也充满了好奇,元庆的武艺到底什么程度了?

    他见杨元庆的眼睛里也充满期待,不由会心一笑·拍了拍他肩膀,“想把师傅也挑于马下吗?”

    “徒儿不敢,但请师傅指教。”

    “很好,那我们去营外一试。”

    大帐外,杨元庆和师傅张须陀的比武吸引了千余名亲兵和大将们的围观,四周一片窃窃sī语·几乎都不太看好张须陀,道理很简单,杨元庆了解师傅的武艺,但师傅也不了解徒弟的槊法,如果说经验,杨元庆在草原也是身经百战,经验绝不比张须陀少。

    张须陀骑马而立,目光沉静地注视着百步外的杨元庆,这是他教出来的徒弟,他能感觉到杨元庆一种特殊的武学气质,这是和他一样的气质,使他们之间有一种别人感受不到的默契。

    从这种气质,张须陀便可以判断出杨元庆的力量和速度应该和自己在伯仲之间,但杨元庆那种年轻人特有的反应和敏锐,却要强于他。

    张须陀战刀挥动,大喝一声,“来吧!”

    杨元庆紧咬嘴chún,加快了马速,战马如风驰电掣,手中马槊俨如千钧之力,向张须陀疾刺而去,这种猛将尽全力爆发出来的气势,让在场所有人都感到一种莫名的压力,仿佛杨元庆这惊天一刺所发出的力量也会将自己伤及。

    杨素心中暗暗吃惊,他低声问旁边的长孙晟,“公以为他们师徒二人谁更高一筹?”

    长孙晟微微笑道:“元庆虽是用槊,但他的力量技巧却是和张将军一样,张将军应该知道元庆的破绽在哪里?不过他们之间不会有胜负结果。”

    杨素捋须点了点头,他能理解长孙晟的话,如果张须陀破解元庆的破绽,那么就等于把他张须陀自己的弱点暴lù出来,张须陀不会这样做,他们必然会用一种只有自己明白的方式结束比武。

    杨元庆的马速越来越快,他大喝一声,雷霆一击向张须陀刺去,他们都能把握住分寸,不会真的伤了对方。

    张须陀也厉声高喝,“来得好!”

    他斜刺里向杨元庆的左臂一刀劈去,刀势如闪电,却在半路刀锋一转,刀背滑在杨元庆的槊杆上,仿佛以四两拨千斤,将杨元庆的槊dàng开,随即两马jiāo错而过。

    这一照面,两人势均力敌,但奇怪的是,两人都不再打了,对视一笑,心中都明白,杨元庆知道师傅刚ォ斜刺一刀,其实就抓住了自己的一个破绽。

    杨元庆使得是刀法中第一试,劈山,看似慢,实则快,这一招要求对力量控制得非常jīng妙-,但张须陀却用刀法第十一式,入海,恰恰就是对这一招的克制,滑杆一刀能卸掉杨元庆所有的力量,如泥牛入海,会给杨元庆一脚踩空般的难受。

    但杨元庆也感受到了,师傅的力量和速度都比自己略逊一分,也就是说,他可以击败师傅张须陀,而师傅也同样可以在招数上击败他,他们之间比武,确实很难说,谁胜谁负。

    “多谢师傅指教!”杨元庆抱拳道。

    “不错,你比我想象的要高明,你很善于抓住战机,。”

    杨素在一旁笑问:“到底是谁败了?”

    张须陀在马上躬身道:“回禀大帅,其实我们都没败,不过长江后làng推前làng,元庆迟早会胜过我。”

    “好吧!你们自己心里明白便可,我就不多问了。”

    杨素又对众人笑道:“大家进帐,一起商议攻城方案。”

    就在这时,一名亲兵飞奔至大营前,兴奋得大喊:“大帅,叛王杨谅开城投降了!”

    杨素眼睛蓦地睁大了,大喜道:“速传令全军,列队受降!”

    张顸陀在一旁连忙劝道:“大帅,当心杨谅投降有诈。”

    杨素眯起眼微微一笑,“不会,杨谅此人我很了解,虽野心勃勃,却又胆小无用,注定成不了大事,他若有诈降的魄力,灵石县他就不会那样惨败了。”

    ‘咚!咚!咚!,巨大的鼓声敲响,数十万平叛隋军列队严正以待,旌旗如云,枪戟如林,杨素头戴金盔,身着金甲,手握天受降剑,骑马立在队伍最前面,在他身后,数百名大将顶盔冠甲,气势威武。

    此时,太原城mén已经大开,城头大旗全部倒伏,一队队叛军士兵走出城mén,将手中兵器放下,举手向隋军投降,长孙晟率领三万骑兵,将投向的数万军队带走,城mén口兵器堆积如山。

    汉王杨谅终于出现了,身后跟着数百名文武伪官,杨谅赤着上身,双手被麻绳反绑,脖下挂着汉王金印,神情异常沮丧,其实他手上还有六万jīng兵,太原城内还有百万石粮食,加上太原城墙高大坚固,坚守一年完全没有问题。

    关键是杨谅已经没有信心,他只剩下太原一城,并州以下所有州县都不再支持他,使他心中绝望了,称帝登基的野心已经消亡,他现在只求能够后半辈继续享受荣华富贵,只求做一个富家翁,他便心满意足。

    杨谅走出城,跪倒在地,他颤抖着声音大喊:“罪臣杨谅,向朝廷天军乞降。”

    杨素缓缓催马上前,杨元庆护卫在祖父身后,手执盾牌长槊,jǐng惕地注视着杨谅身后投降文武官员中的一举一动。

    杨素淡淡对杨谅笑道:“我奉大隋皇帝之令,平息叛逆,为并州黎民不再受兵灾涂炭,我以大隋平叛主帅的名义,准许你投降,你的罪名处置,由皇帝陛下和朝廷决定。”

    杨谅含泪磕头,“多谢杨太仆准降,罪臣愿接受皇帝陛下任何处置!”

    仁寿四年八月,汉王杨谅走投无路,最终在太原城下投降了杨素,此时距杨素向杨广保证的半个月平叛仅仅只差一天.

    纟

第一章 灞桥秋色

    杨谅投降的消息是在黄昏时分传到大兴宫,这让杨广心花怒放,他特地喝了几杯自己最喜欢的高昌葡萄酒,微酣,兴致盎然。

    今晚他破天荒地没有处理朝政,而是在内宫的紫薇殿看书,给自己放松片刻。

    紫薇殿是杨广在内宫处理政务的地方,也就是他的内书房,有时也会在这里接见大臣,他穿一件浅黄sè宽身禅衣,头戴乌纱方帽,腰束铁饰衣带,坐在榻上全神贯注看书,在他面前的御案上,放着一部史记和一部汉书。

    杨广喜欢读史,从小饱读史书,使他对王朝兴衰,了如指掌,他平生最钦佩之人便是秦之始皇和汉之武帝,钦佩秦始皇能统一六国,以举国之力修建长城和秦直道,这种手笔和气魄令他神往。

    而汉武帝开疆拓土,远击匈奴大宛,威加海内,在历史长河中留下赫赫武功,也同样令杨广心中向往,早在他为太子之时,他便在博虑自己将来的文治武功,他也要让自己在历史留下绚烂的一笔。

    这时,他妻子萧氏端着一碗参茶走进他的书房,此时萧氏还是太子妃,还没有被册封皇后,不仅皇后未立,太子也没有确定,甚至年号依然是仁寿四年,萧氏知道,丈夫虽然已登基,但他还有大量的后续事宜没有处理完,首先就是先帝还没有下葬,庙号未定,现在还无暇考虑皇后及太子之事,这点,萧氏完全理解丈夫。

    “髑下,难得今晚放松…就早点休息吧!”

    萧氏把参茶放在桌上,又笑道:“郭良娣身孕已到八个月,你应该去看看她,但愿她给陛下产下皇儿。”

    杨广握住妻子白皙的手笑道:“朕倒希望你给朕再生几个龙儿。”

    萧氏脸一红…靠在丈夫身上,幽幽道:“臣妾倒是想,可臣妾已经是做祖母的人了,哪里还能再生?不如臣妾再给陛下纳几个年轻的妃子,让陛下多些子嗣。”

    杨广微微叹了口气道:“朕是想做大事之人,不想过于沉溺女sè,更不愿被后人说朕是荒yín无耻…父皇一生只敬母后,才能创下大隋江山,朕已有两子一女,又有郭良娣身孕八月,还有众多孙子,够了,不必再多纳嫔妃。”

    萧氏心中感动,有一种说不出的幸福…他们成婚二十余年,夫妻感情一直恩义深重,两个儿子一个女儿都是她所生…当初还有杨勇的心腹在父皇面前说丈夫荒yín,父皇一句话便驳到了他,‘我儿若荒yín,为何只有两子一女,且皆是正妻所生?,令告密者哑口无言。

    但萧氏还是有点担忧,毕竟丈夫是皇帝,皇帝子嗣单薄,会令社稷不稳,她也难辞其咎。

    “陛下是一国之君,怎么能只有两子一女…房陵王还有十子四女,陛下子嗣单薄,臣妾有过啊!”

    房陵王就是前太子杨勇,提到他,杨广心里有些不太舒服,便淡淡道:“房陵王就是太重女sè…沉溺于情yù,当初他作为一个太子,放dàng无拘,这样的人,撑不起大隋王朝。”

    萧氏并不太关心杨勇怎么样,那和她无关,她更关心自己的两个儿子,她今天来见丈夫,劝他纳妃的同时,也想和丈夫谈一谈立东宫之事。

    两个儿子其中一人是要被立为太子,从她本意来说,应该是嫡长为嗣,可是昭儿太肥胖了,身体多病,不是长寿之相,而次子儿英武神俊,颇似其父,立他为嫡,或许也是一种不错的选择,两个都是她的儿子,不管立谁为东宫,她都支持,更重要是,她亲眼看见丈夫rì以继夜地cāo劳国事,昭儿那身体,他能承受得住吗?

    “陛下,立东宫方面,你有什么想法吗?”

    杨广知道妻子的意思,其实这件事他也一直举棋不定,作为皇帝,昭儿没有龙武之相,仪容不佳,他的身体也难以应对繁重的国事,这也是杨广很担忧之事,虽然杨广本人就是次子,但不代表他本人不重视嫡长,他很重视嫡长,如果长子仪容好一点,身体好一点,他就绝不会考虑次子,而且长子人品要比次子好,儿虽然长得英俊神武,但他品行不佳之事,杨广也有所耳闻。

    杨叹了口气,“这件事先放一放吧!朕明年建新年号时,再一并决定东宫。”

    现在是八月下旬,还有四个月时间,应该可以从容考虑。

    这时,一名宦官在门口禀报,“陛下,章仇先生到来。”

    杨广点点头,“请他进来!”

    萧氏起身笑道:“陛下要见章仇,那臣妾先告退。”

    “那好吧!等会儿朕就休息了。”

    萧氏退下去了,片刻,宦官领着一名四十余岁的男子匆匆走进内书房,男子身着玄袍,头戴道冠,面白长须,神采飞扬,颇有点神仙之气。

    此人叫章仇太翼,是一名宫廷术士,极善占卜,有卜卦先知之能,年初先帝杨坚要去仁寿宫避暑,章仇太翼极力阻拦,杨坚不听,章仇太翼又说,‘陛下此去,必不会再回来。,结果杨坚大怒,将他下狱最后杨坚在临终前,命杨广把章仇太翼放出来,章仇太翼也伺样被杨广所器重,杨广今天等他来,是有一件重要事情想听他的意见。

    章仇太翼快步走进大殿,躬身施礼,“臣章仇太翼参见陛下!”

    “先生请坐吧!”

    章仇太翼身份超脱,是宫廷术士,并不是朝廷大臣,杨广对他颇为尊重,章仇太翼也不推迟,在一张榻上坐下,欠身笑道:“臣已为陛下占一卜,正如陛下所言,须迁都洛阳。”

    杨广jīng神一振,连忙问:“可有什么依据?”

    “其实很简单,陛下属木命,而雍州是克木之冲…不可长久居住,谶语也云,‘修治洛阳还晋家,,陛下从前是晋王…这句话谶语显然就是针对陛下,不可不听。”

    杨广深以为然,这个说法很好,可以拿得出手,他又问了几句,章仇太翼取出一份文牒交给杨广,便告退而去。

    杨广翻了翻文牒…随手扔在桌子,其实他对这本文牒并不是很关心,占卜也好,谶语也好,都不过是他的借口,他迁都更有深意。

    杨广背着手走到窗前,望外面黑沉沉的夜sè,心中思绪万千…正如父皇在去世前对他所言,关陇军事贵族集团是隋王朝第一大毒瘤,若不割掉它…隋王朝迟早会亡在它手上,但关陇贵族过于强大,不可能一次割掉,必须缓缓割除,一步步下手,釜底抽薪是最有效的一招,迁都洛阳,使关陇贵族失去根基,此事宜早不宜迟,现在平息杨谅之乱…他就有了绝佳的借口。

    明天廷议是讨论杨谅的处置问题,迁都议题可以放在后面讨论一下。

    杨广也知道,迁都洛阳必然会遭到强烈反对,尤其关陇贵族集团,事关他们的切身利益,不用想都知道他们的态度…不过,无论如何他要提出这件事,就当是先试探一番。

    灯光映照在杨广瘦长的脸颊上,他的眼睛里闪烁着坚毅和期待,这一刻,杨广下定了迁都的决心。

    时间已经到了八月下旬,秋意已经渐渐浓了,灞桥一带的红叶已经红透,夹杂着深绿的松枝和已经转黄的梧桐树叶,将官道两边染成一幅sè彩斑斓的画卷。

    在京城八景中,灞桥是以风雪而出名,但浓浓秋意一样动人,使人会多一分离愁的秋意。

    中午,秋雾已经完全消散,空气中带着一丝深秋的凉意,天空开始下去méngméng细雨,细雨飘落在脸上,凉意渗进骨子里,开始变得有些寒冷起来。

    远处的官道上缓缓走来两名骑马之人,官道两边风景如画,他们却没有心思,两人正是杨元庆和苏烈,他们已换掉军服,穿着普通布袍,若不是他们带着兵器,和一般的游人没有什么区别了。

    杨谅虽然投降,但还有大量善后事情要处理,杨素留在太原府处理后事,杨元庆已经没什么事,他和苏烈先一步回京。

    “苏烈,你真的想好了吗?”

    苏烈决定离开军队回家,杨元庆也并没有太多阻拦,毕竟苏烈的军籍还没有报到兵部,他此时退出军伍还不算逃兵,只是杨元庆还是希望他留在军队中。

    “元庆,你不要再劝我,我已经决定了。”

    苏烈的态度很坚决,他甚至已经心急如焚,要赶回家去练武,在战场上,他几乎死在王拔的手上,可王拔在杨元庆手上,一个照面便被刺死,这便衬托出了他和杨元庆的巨大差距,使苏烈被深深刺jī。

    虽然他可以向杨元庆讨教武功,但一向心高气傲的他,绝不愿意向杨元庆请教,他要靠自己的刻苦来提高武艺。

    他们已经走到岔道,苏烈向杨元庆一拱手,“元庆,那我先走了,这两三年内我都不会出闪,有什么事可以来家里找我。”

    杨元庆点点头,向苏烈向郑重拱手道:“贤弟自己保重,我们后会有期!”

    “元庆,后会有期!”

    苏烈猛抽一鞭战马,向另一条疾奔而去,渐渐的,他的身影消失在méngméng细雨之中,杨元庆微微叹息一声,其实苏烈武艺是不错,就是作战经验不足,他应该在军队多多锻炼才是正途,可惜苏烈听不进他的劝。

    “这位小哥,附近有没有什么避雨之处?”旁边有人问他。

    杨元庆回头,只见一名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正笑眯眯问他,看他打扮应该是一名管家,口音不像京城人氏,应该是河东一带人。

    在他身后不远处停着一辆华丽的马车,两边有七八名骑马护卫,马车里似乎坐着一名女子,这一行人或许是出来观赏红叶的大户人家家眷,一路上都见了不少。

    杨元庆歉然道:“我对这一带不熟,也不知道。”

    “没关系,我们去前面再问问,多谢小哥了。”

    中年男子向他拱拱手,马车起步而去,这时,杨元庆忽然看见车帘掀起一角,lù出一双明亮的大眼睛,竟闪烁着宝石般的神采。!。

第二章 酒棚小遇

    雨渐渐下大了,杨示庆批加快马速,约本行两里,前方出现一个酒棚,由竹木和油瓦搭建而成,棚子巨大,可容纳百余人,棚子下面摆二十几张坐榻,坐满了躲雨的游人,还有一个侧棚,用来安置马匹。

    刚才问路的一行人在两名伙计的引领下走了酒棚,杨元庆见酒棚下基本上已坐满,正要离去,站在酒棚下的伙计却热情地向他招手。“这位公子,还有两个座位,进来喝碗热汤,吃点东西再走。”

    杨元庆犹豫一下,伙计便跑上来牵出他的马笑道:“公子,前后十几里就我们这一家,下这么大的雨,进来避避雨吧!”

    杨元庆见伙计颇为热情,便翻身下马,将缰绳扔给他,“用上好细料好好喂马。”

    随手又从马袋里mō出三吊钱赏他,伙计接过赏钱,欢天喜地而去,杨元庆在酒棚内扫了一圈,东北角确实还有两个空位,正是刚才问路的中年男子,他们一行人坐了两张坐榻,不过他们的女主人却不在场,应该在马车内,马车旁边就紧靠旁边停着,酒棚内男女混杂,人生喧哗,马车里的女子估计是大户人家的女公子,不肯进来同坐。

    “小哥,这边请坐!”

    中年管家认出他,热情地招呼他坐下,几名随从向旁边挤了挤,让出一片空位。

    “那就打批各位了!”

    杨元庆也不客气,坐上木握,将皮袋和长槊及弓箭放在身边‘笑着向中年男子及周围随从拱拱手。

    其实中年男子也是看人说话,一般而言,在隋朝依然有士庶不同席的规矩,中年男子只是管家,旁边几名随从都只是家丁,身份地位稍低,如果杨元庆身着锦袍头戴金冠,那中年男子绝不会那么冒昧请杨牙祆和他们同桌,如果杨元庆身份高贵,那就是一和极大的无礼。

    但他见杨元庆身着蓝sè布袍头戴平巾,腰束革带,革带上没有挂任再标识身份的装饰品,他便立就判断出,杨元庆也只是平民,和他们同坐无妨。

    杨牙bō坐下,此时正是中牛时分,他也有点腹中饥饿便伙计笑招手道:“来三斤酱羊肉三张胡饼再来一壶酒。”

    “好咧!客人稍坐。”伙计高喝一声,跑到后面准备去了。

    中年管家端起酒壶给杨元庆倒了一杯酒,笑问道:“听口音小哥是京城人吧!贵姓?”

    杨元庆连忙合掌感谢道:“在下正是京城人,免贵姓杨。”

    他也笑问道:“这位大叔是绛排人,还是蒲州人?”

    “我们是绛州闻喜人,护送我家女公子进京。”

    杨元庆听说他们是闻喜人,第一个反应就是闻喜裴阀,那可是天下八大士族之首难道他们也是?

    虽这样想,却不敢冒失,杨牙庆笑道:“闻喜可是好地方啊!人杰地灵关羽不就是闻喜人吗?”

    他话音刚落,马车里传来,嗤!,一声轻笑,杨元庆这才反应过来,他顿时脸一红,连忙道:“是我糊涂了,关云长是蒲州解良人。不是闻喜人。”

    他不由回头看了一眼,刚才一声轻笑,声音很轻柔,应该是年轻女子,管家笑了笑道:“我家太老爷在京为官,我们这次是送女公子进京。”

    旁边几名随从都在关注杨元庆的马槊,他们都是练武之人,多少有点见识,尽管杨元庆用皮袋将槊刃罩住,但马槊特有的槊杆还是让他们大致猜出来,他们眼中都lù出惊羡之sè,从未见过这么长的马槊。

    “好槊!”

    身后有人一声赞叹,杨牙,庆一回头,只见他身后木榻上坐着五六名汉子,个个身高体壮,勇武强健,身边都带有长兵器。

    虽然杨坚在开皇十七年下达禁武令,不准民间拥有长兵器,可事实上他这道禁令的效果不大,也仅仅只是限制住了兵器买卖,隋王朝号称南文北武,北方武风强盛,军将后裔,士族庶民,练武之人比比皆是,杨坚的禁武令事实上也就名存实亡。

    杨元庆进酒棚时也发现了,酒棚中很多人都是练武者,带有弓箭兵刃,他身后这名大汉,年约二十余岁,膀大腰圆,头发赤红,浓眉虎眼,相貌不凡,他也带着一根长槊,是一杆枣阳金钉槊,槊头是枣状铁锤,密布六排镀金两寸钉,这柄槊重约七八十个看得出这名大汉也是武艺高强之人。

    杨元庆举杯向他示意,年轻大汉是豪爽之人,他也举杯回敬笑道:“在下单雄信,潞州上党县人,自幼酷爱马槊,请问这位公子怎么称呼?”

    杨元庆仔细地看了他一眼,原来他就是赤发灵官单雄信,果然相貌非凡,旁边一人长得和单雄信颇像,估计是他兄长单雄忠。

    杨元庆也欣然举杯道:“在下杨元庆,京师人,久仰二贤庄单家二雄大名,敬两位兄长一杯。”

    他报了自己的名字,不远处另一桌人,咦!,了一声,一起向杨元庆望来,杨示庆讲来时便发现那桌人有点眼熟,只是他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听到他报名而感到惊讶,这群人显然也是知道他。

    杨元庆还是想不起这群人是谁,只得暂时放下,又对他身后的单雄信兄弟笑道:“两位单兄怎么想到来京城?”

    单雄信兄弟在上党县济贫扶弱,专好打抱不平,喜欢结交天下豪杰,在上党县乃至潞州,提起二贤庄单氏二雄,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但这里是京城,是藏龙卧虎的天子脚下,单雄信兄弟见这位小兄弟居然也知道他们名声,不由大有好感。

    单雄信笑道:“这位杨兄弟不如来这边坐。”

    和单雄信聊天当然比对面这个不知名的管家要有趣得多,杨牙,庆便对管家歉然笑了笑,坐到单雄信一桌去了。

    单雄信一桌有五六人,除了单氏兄弟外,还有几人皆是练武的大汉,单雄信一一给杨元庆介绍,“这些都是潞州豪杰,这是我大哥单雄忠,这位单仁杰,是我族弟,这位是徐重山,这是马丁原,他们三人号称上党三虎,皆是豪爽汉子。”

    单雄信只l长单雄忠却是一个文武双全之人,他虽然也很豪爽,却比兄弟更加心细一点,他们兄弟二人是潞州豪强,家财万贯,所以他兄弟单雄信用得起枣阳槊,而对面年轻人虽然衣着简朴,但举手投足之间有一和从容不迫的气质,更重要是,他这根马槊比一般马槊更长更粗,至少价值万金,单雄忠便感觉到这个年轻人应不是普通人。

    “这位公子应该也是名门世家吧!”单雄忠试探着笑问道。

    这时,旁边一名大汉举杯走上幸,呵呵笑道:“你们居然连杨牙。庆都不知道,那你们真是孤陋寡闻了,五年前对突厥一战,你们应该听说过吧!”

    单雄信筐然动容,他凝视着杨元庆,“原来小兄弟就是赫赫有名的yīn山飞将杨元庆?”

    杨元庆第一次知道自己居然有一划”yīn山飞将,的绰号,不过这介。绰号他tǐng喜欢”但使龙城飞将在,不叫胡马渡yīn山”

    杨元庆举杯微微一笑,“只是普通边军,当不起,飞将,二字,单二哥过誉了。”

    他又站起身,对这名揭lù自己身份的大汉笑道:“我似乎在哪里见过仁兄,请恕小弟眼拙,实在是想不起来。”

    这名大汉眯眼一笑,笑得颇为yīn险,“杨兄弟忘记了吗?在仁寿宫驿站,我们兔过一面。”

    杨元庆蓦地想起,此人正是豫章王杨睐的四名贴身保镖之一,当时给人的感觉,这四人非同小可,杨元庆又向旁边那一桌望去,还有一名三十余岁的青衣文士,好像也是杨睐身边人,其他几人都是shì卫打扮。

    “我想起来了。”

    杨元庆欣然笑道:“我们是见过,不过这位仁兄尊姓大名,能否赐教?”

    “在下粱师都,夏州人,贱名不足挂齿。”

    “原来是粱老弟,来!我敬你一杯。”

    单雄信举起酒杯要敬粱师都,不料粱师都并不理会他,只向杨元庆举了举杯,转身便走了,单雄信手僵在在半空,脸胀得通红,半晌,他重奂哼一声,坐了下来,眼中极为恼火。

    杨元庆压低声音对他道:“他们是豫章王杨睐手下,不结交最好。”

    单氏兄弟对望一眼,两人眼中都生出jǐng惕之sè,他们临来时便知道京城藏龙卧虎,不可太大意,只是单雄信生xìng豪爽,好交友,一时秉xìng难改,不料仅仅在灞上便遇到了皇族府中之人,果然是京城水深,让他暗叫一声惭愧。

    不过单雄信对杨元庆的印象却极好,居然是yīn山飞将,这种边军英雄,他是一定要结交,单雄信便不再理会粱师都等人,对杨元庆笑道:“杨将军从边塞回来,莫非也是要参加,选将举才,?

    杨元庆愣住了,什么选将举才,他竟然从未听说过,杨元庆摇摇头,“我回来探亲,从未听说过,选将举才”是怎么回事?”

    “原来杨贤弟竟然不知,不过也难怪,杨贤弟已是边将,不需要再求这和功名。”

    单雄信笑着解释道:“圣上传旨天下,诏选天下将才,在京中会试,武功高强者可授军职,闻风者动,我们便也想进京试试运气。”

    杨元庆这才恍然明白,他暗暗思忖”估计这是杨广要为开科举做准备了,先用武举进行试探。。

    杨元庆又问:“具体怎样选将举才,单二哥知道吗?”

    单雄信挠挠头,“这叮,细节不是很清楚,听说以考骑shè为主,还有一些其他名堂,进京就知道了。”

    “这位壮士!”

    后面一名伙计焦急地喊单雄信,“外面那是你的马吗?”

    。!。

第三章 盗马风波

    单雄信一回头,只见酒棚外粱师都牵出一匹马,战马在挣扎嘶叫,粱师都用拳头猛砸马头,正是他的乌骓闪电马,单雄信勃然大怒,蓦地站起身向外大步走去,一连撞翻两张桌子,引来酒棚一阵大乱,单雄忠和其他三名伙伴也一起站起,并肩向外走去。

    杨元庆却回头,盯住身旁的青衣文士,青衣文士不慌不忙地喝酒,就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青衣文士名叫乔令则,是杨睐心腹幕僚,也是杨睐手下的得力干将,此时杨睐已经被封为齐王,权势大涨,他也更加肆无忌惮。

    杨睐最喜欢两样东西,美人和良马,乔令则和其他几名心腹便整天挖空心思,为杨睐寻找美人和良马。

    今天乔令则专门来灞上,是想寻找前来欣赏灞上秋意的美女,不料在酒棚前看见了几匹好马,杨元庆的赤血马当然是极品宝马,但乔令则也知道杨元庆是杨素之羽,拿他的马会有大麻烦,他不想给自己惹祸上身。

    他的目光便盯到另一匹马上,一匹通体乌黑的战马,毛sè油亮,四肢强健,也算是一匹宝马,这酒棚除了杨元庆他不太敢惹外,其他人他并没有放在心上。

    “鸟贼,放开我的马!”

    单雄信一声大喝,俨如闷雷一般,粱师都将马交给shì卫,横刀拦住单雄信,冷冷道:“这匹马齐王已经看中,识相的,乖乖走开,否则你小命难保!”

    单雄信视爱马如命,就算皇帝老子要他的马,他也不干,他捏紧拳头,恶狠狠地盯着粱师都,“我不想闹事,你把我的马放开咱们什么事都没有,否则,就是你死我活。”

    “好大的口气,你是什么东西敢跟我这样说话?”

    粱师都冷笑一声,一挥手,“把马骑走!”

    shì卫翻身上马,单雄信大怒,他大步要冲上前,却被他兄长单雄忠一把抓住,“二弟,冷静一点!”

    单雄忠要比兄弟稳重他知道齐王是当今圣上的次子不是他们能惹得起一匹马丢了可以再想办法买,但人命丢了,想挽回都不行。

    粱师都眯起眼笑了起来,他看出单雄忠有点胆怯了,知道厉害就好,他给shì卫使了眼sè,shì卫猛抽一鞭战马,疾奔而走单雄信心都滴血了,牙齿咬得咯咯直响,他几次要奋力冲上却被大哥死死拉住。

    shì卫催马刚奔出不到二十步,就在这时,一只酒壶从酒棚中飞出力道强劲……”当!”声脆响,酒壶正砸在shì卫头上,shì卫一声惨叫,从马上摔落,战马拖着他奔出二十几步,便慢慢放缓马蹄,最后停了下来。

    粱师都和shì卫大怒,回头向酒棚内怒目而视,只见杨元庆慢慢走了出来,向粱师都拱拱手,“给我一个面子,放过这匹马。”

    粱师都见是杨元庆出头,他一口气只得忍下,脸上lù出为难之sè,回头向酒棚内的乔令则望去,他做不了主。

    这时,乔令则也走了出来,yīnyīn一笑道:“杨将军为何要替素昧平生之人出头,得罪齐王殿下,这可不明智啊!”

    原来杨睐已经封齐王了,杨元庆微微一笑道:“我并不想得罪齐王,我只是说,给我一个面子,放过这匹马,应该没问题吧!”

    乔令则摇了摇头,“很抱歉,齐王看中的东西,谁的面子也不给,除非……”

    “除非什么?”

    乔令则yīnyīn一笑,“除非杨将军用自己的马来换。”

    杨元庆脸sè一变,他一把捏住乔令则的脖子,将他提在半空,冷冷道:“你这狗奴才,我杀你如宰一只鸡,识相的,给老子滚!”

    他手一甩,将乔令则扔进酒棚,围观的酒客连忙闪开,‘咔嚓!……乔令则正落在一张小桌上,将桌上的酒杯碗筷砸得粉碎,桌子tuǐ也撞断,乔令则痛苦万分,连话都说出来,几名shì卫连忙跑上去扶起他。

    粱师都脸上尴尬,杨元庆的强硬令他有点不知所措,杨元庆却向他一拱手,“我看粱兄也是豪杰之辈,为何甘为权贵鹰犬?”

    粱师都苦笑一下,转身回酒棚扶住乔令则,“先生,我们该怎么办》”

    乔令则只觉浑身骨头都断了,他心中恼恨万分,却也怕极了杨牙……庆,知道此人软硬不吃,他们也打不过,也惹不起,只得恨恨瞪了杨牙,庆一眼,“我们走!”

    众shì卫扶着乔令则狼狈而走,这时,单雄信的族弟单仁杰已经将战马牵回,单雄信的爱马失而复得,令他心中感jī万分,尤其杨元庆为了他不惜得罪齐王,这份义气更令他感动。

    他上前抱拳深施一礼,“杨将军仗义之恩,单某铭记于心。

    杨元庆连忙回礼笑道:“举手之劳,单二哥不必放在心上,久闻单二哥是义气之人,我若在潞州有难,单二哥必然也会仗义相助,这就叫四海之内皆兄弟。”

    “说得好!”

    单雄信重重拍了拍杨元庆的肩膀,凝视着他道:“既然杨兄弟这样说,我就当你是兄弟,我就不谢了。”

    杨元庆微微一笑,“单二哥这样说,才是xìng情中人,来!我请大家喝酒,咱们喝个痛快。”

    “好咱们喝角……”

    单雄信回头对掌柜道:“所有损坏我来赔偿,你只管拿酒来。”

    四周围观酒客响起一片鼓掌声,大家纷纷落座,酒棚里又很快恢复了热闹,伙计收拾完满地凌乱,就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般。

    这时,那名管家起身对杨元庆拱拱手笑道:“小哥,你慢慢喝酒,我们先走一步了。”

    杨元庆连忙起身向他回礼,“老哥请慢走!”

    他又笑着向马车微微一拱手,便坐下了,马车缓缓启动,走出十几步,车帘却拉开了,中年管家连忙上前,“姑娘有事吗?”

    马车内的女公子秀目瞥了一眼杨元庆,低声问:“忠叔……这人是谁?”

    中年管家摇摇头,“划才有人叫他杨元庆,好像是什么yīn山飞将,回去问问老爷就知道了。”

    停一下……中年管家又忍不住赞道:“这小伙子不错,明知对方是皇族权贵还敢仗义出头,是一条汉子。”

    女公子默默点点头,又看了一眼杨元庆,把车帘放下了。

    “但愿他不要有事。”

    她自言自语说了一句,马车驶上官道,加快速度向京城方向驶去,天空依然下着méngméng细雨……将整个灞上笼罩在一片深秋寒意之中。

    就在灞上发生一起抢马风bō的同时……宫城大兴殿内……冗长的朝会依然在继续进行,杨谅的处置方案已经定下来,杨广力排众议,否定了群臣要求杀杨谅的提议,他念手足之情,饶杨谅一死,将他贬为庶民,终身幽禁。

    朝会渐渐到了尾声……众大臣都十分疲惫,这时,杨广缓缓道:“各位爱卿……联还有一件事,要和央家商议。”

    他环顾一圈大殿,这才不紧不慢道:“联这些天一直在考虑我大隋如何才能更加兴盛,联在江都经营南方十年,深知江淮、江南富庶,若能将南方物资北上京城,必可创我大隋盛世,然大兴城地处关中,物资运输不便,对江南控制不力,尤其杨谅造反,使联深感齐地并不稳定,一旦北齐之地再发生叛乱,京城对河北河东鞭长莫及,所以联考虑迁都洛阳,以加强朝廷对东方和江南的控制,各位爱卿以为如何?”

    大殿内顿时一片寂静,几乎所有人脸上都lù出极度震惊之sè,谁也没有想到,圣上巅然考虑迁都,这怎么可能,众人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宇文述却走出朝班,昂声道:“臣完全赞成圣上的迁都之议,关中人口众多,粮食不足,致使京城粮价始终高居不下,原因还是在于运输不便,洛阳乃东周旧京,中原图大之地,是整个天下中心,有黄河运输便利,天下万物可资洛阳,是我大隋王朝中兴之地,臣也听闻,圣上是木之所属,而雍京是冲木之地,和圣上相克,谶语云”修治洛阳还晋家”这就是暗示圣上即位,迁都洛阳乃是天意,天意如此,迁都当可行。

    宇文述话音刚落,上柱国、左武卫大将军独孤罗便走出朝班,语气坚决道:“陛下,臣坚决反对迁都!”

    独孤罗是北周顶粱之柱独孤信的长子,他的妹妹便是开国皇后独孤伽罗,独孤罗也是杨广的舅舅,年近七十,地位巅高,他同时也关陇贵族之首。

    “陛下,开皇四年,已开凿广通渠为解决京师粮食不足,现在京城太仓内粮食满盈,各地义仓粮食堆积如山,广通仓内粮食可供京城百年,如果还嫌粮食不足,那可以再开凿拓宽运河,加强运输,广建粮仓,这个问题便可以解决,何用迁都洛阳?”

    “陛下,臣也反对迁都洛阳。”

    这是大将军、太府寺卿元寿,元寿是西魏八柱国元欣之剁,而元氏也就是鲜卑拓跋氏改为汉姓,是鲜卑第一贵族,元寿也是关陇贵族首领之一,杨广想迁都洛阳,也就是动摇关陇贵族的根基,他怎么可能同意。

    他也厉声道:“陛下,北齐旧地不稳,可以增加驻军,收拢军权,官府不力,陛下可多派御史巡查,至于江淮,只需派一重臣坐镇,或者修改制度,加强朝廷对江淮控制,京畿乃国之根本,焉可轻言迁都。”

    礼部尚书宇文弼也出列道:“所谓谶语,纯属荒谬之语,妖言huò众,陛下可查找其来源,斩之以儆天下。”

    左骁卫大将军张瑾也出列道:“陛下,大兴城新建仅二十年,设施齐全,国富民安,若要兴盛大隋,大兴城便是中兴之地,若迁都洛阳,必然要大兴土木、耗费民财民力,昔rì先帝也说,大隋新建,当以节俭惜民为上,陛下,先帝教诲之言,犹绕粱未绝,臣以为君臣上下应铭记于心,不可须臾忘怀。”

    “陛下,臣反对迁都!、。

    “陛下,臣坚决反对迁都,若陛下坚持,臣愿以死谏之!”

    大殿内一片jī烈反对之声,反对之坚决,杨广始料未及,他脸sè变了数变,最后,他只得无可奈何吞下心中的闷气,“迁都之事,容后再议,现在时辰已过午,联疲惫了,散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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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假手于贺

    杨广怒气冲冲回到御书房,狠狠抓下头上冲天冠摔在地上。,砰!,冠粱被摔成两截,冠上珠玉四溅,吓得十几名宦官噤若寒蝉。如雕像一般,一动也不敢动。

    杨广铁青着脸坐在龙榻上,半晌,他一拍桌子怒吼:“朕才是皇帝,他们眼中还有朕这个天子吗?”

    御书房内一片寂静,没有人敢劝怒气当头的皇帝,很多宦官都跟随杨广多年,在他们记忆中,还没有见圣上发这么大的怒火,但他们有经验,过了一段时间,圣上的怒火自然会慢慢消退。

    一名老宦官拿着一只朱漆木盘,将地上的断冠和零碎珠玉一一拾进木盘内,看着老宦官慢条斯理的动作,杨广的怒气终于慢慢平息了。他立竟吩咐,“速去召宇文述来见朕。”

    宇文述就在殿外等候,他知道圣上要召见他,片就,他匆匆走进御书房,向杨广深施一礼,“微臣宇文述参见陛下!”

    杨广叹了。气,“宇文爱卿,你也看见了,朕想做一点事,何其之难?”

    “陛下,臣洲觉得这很正常,如果没有人反对,才是奇怪之事。”

    “朕也有心理准备。”

    杨广无可奈何道:“朕也曾问过杨太仆此事,他给朕建议,水遇坚石,可绕流而行,确实是金玉良言,可惜今天他不在啊!”

    杨广提到了杨素,令宇文述心中一阵嫉恨,但他脸上却不敢表lù,便干笑一声道:“既然杨太仆有金玉之言,他必有良策不如等他回来再商议此事。”

    杨广点点头,他确实是这个想法,若杨素在这里,以他的威望未必震慑不住关陇贵族,杨广今天也看到了一点名堂,所有反对者基本都是关陇贵族,而士族门阀如,如纳言苏威、户部尚书牛弘、黄门shì郎裴矩、内使shì郎虞世基等等,基本上都没有表态,关键是他们没有一划。领头之人,而这个领头人就是杨素。

    “今天朕只是一次试探也好让朕明白了究竟是谁反对等杨太仆回来后,朕再从容布局。”

    杨广瞥了一眼宇文述,今天宇文述的表现让他有点失望,不过杨广也能理解,毕竟宇文述也是关陇贵族,他夹在中间,比较难做人,这件事就不让他参与了。

    想到这杨广转换了话题道:“宇文爱卿,选将举才之事,你准备得如何?”

    选将举才也是杨广为笼络天下武将的一个措施这次杨谅造反,很多地方豪杰都暗中相助,这便让杨广意识到父皇的禁武措施过于简单粗暴,得罪不少武士,而且禁也禁不住,与其堵,不如疏导,让天下武人能为朝廷所用,而且还可以借机推广公平取才的思想,为下一步推行科举取士做好铺垫。

    选将举才的具体事宜交由兵部来cāo作,由宇文述负责监察,不过。宇文述埠此并不是很热衷。

    他本人就是行伍出身,对武人心理了解比较透,比如他知道武人尤其喜好排名,从前军中就自己排定了一个九大将军榜,他便提议设立三品十八将排名,这和排名对武人的吸引力比功名还要强,但杨广对这种武将排行方案一直没有表态。

    宇文述连忙道:“回禀陛下,据臣了解,文牒发去天下各州后。各位武人颇为踊跃,各地武人已经纷纷进京,不过“……。

    “不过什么?”杨广问。

    “不过微臣感觉这次选武,底层武人较为踊跃,而门阀世家似乎有点冷淡,或许他们有点不屑于和底层武人同台竞技。”

    杨广点了点头,这在他的意料之中,毕竟门阀等级、九品中正的思想还是一时难以动摇,可如果这件事门阀世家不参与,就等于失败一半,他想把选武定为一种制度,第一次决不能失败。

    杨广沉思片就,只得推出他的备用方案,其实也是一和妥协方案。“也罢!这次选将举才可分为甲乙两榜,凡五品以上家族子弟者,可参加甲榜选才,每府限两个名额,无论胜负皆可入禁军,以艺高者为官。五品以下及平民则参选乙榜,艺高者入军为官。”

    “那微臣提议的三品十八将又怎么选?”宇文述又紧接着问道。

    其实这种武将排名一般只能是一种非正式的,由民间来举办的一种娱乐xìng的排行,它并没有什么现实意义,而且也没有什么可比xìng,由官方来举办就会显得不太严肃,而且还会引起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所以在隋文帝时代,从来就没有什么武力排行榜,只有军方sī下排定的九大将军榜,宇文述也曾经向杨坚提出过,却被杨坚一口否决。

    但杨广和他父亲杨坚略有不同,他的骨子里带着一种浪漫的气质。对这和武力排行颇有兴趣,不过杨广也知道,这和事情由朝廷来办,确实不太妥当,他想了想便笑道:“那个只是一和调兴之娱,不能作为一和制度,可以搞一次军队的骑shè大赛,由军方主办,同时允许民间武人参与,如果爱卿对此有兴趣,那就由爱卿来负责。”

    宇文述对此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他欣然笑道:“甲乙榜由兵部来做,臣就负责三品畿八将比武甄选。”

    宇文述极力要搞三品十八将的比武大赛,是有他的目的,因为他不想参与兵部的甲乙榜选才,便想用这件事把他的总监督之职推辞掉。

    宇文述心里有数,杨广搞这种公平比武选将有点想当然了,可以说有点天真,自古选将都是靠资历后台,靠人脉关系,惟独和公平没有关系,他可不想做这和得罪人之事,最好让兵部去做,三品十八将排名既有趣味,又无伤大雅,他做这个无妨。

    “臣一定为陛下选出十八名天下猛将。

    齐王杨暕的王府位于大宁坊占地一百五十亩,稍微低于世子杨昭的府邸规格,但杨睐更深受杨广喜爱,除了府邸规格上不好逾越外其余屋宇奢华,财富积仓,宫女shì从无数,皆远远超过世子杨昭,可谓富可敌国。

    杨睐今年二十岁,xìng格骄纵,从小便横行不羁,先帝杨坚并不喜欢他认为他品行不端但太子杨广只有两个儿子而长子身体不好。不是长寿之相,杨广夫妻便对次子百般宠爱,杨坚也没办法,只好随他们去。

    杨广登基后,朝务繁重,没有时间过问杨暕sī事,没有父王的约束杨暕更加肆无忌惮,荒yín放纵,恶名远扬。

    不过杨晾名声虽臭但野心却大,他知道兄长杨昭身体肥胖,不被父皇母后所喜,他便动了争夺太子之念,尤其父皇已登基,但东宫迟迟未定,更让杨睐看到了夺嫡希望。

    房间里,杨睐背着手来回踱步,满脸yīn沉,乔令则躺在一副担架上,泣述今天发生之事,他今天遭遇很惨,肋骨竟然断了一根。

    “卑职知道殿下喜欢良马,那匹乌骓确实不错,卑职便想献给殿下,不料杨元庆残暴凶狠,夺走战马,打伤卑职,此事若传出去,京城人必笑殿下无能,卑职受伤无所谓,但削了殿下颜面,卑职却不能容忍。”

    杨暕眉头一皱,“杨元庆?就是上次和杨昭在一起的那个军官?”

    旁边还站着另一名幕僚,叫做陈智伟,也是一名助纣为虐之徒。但他却比乔令则更狡猾几分,他连忙道:“殿下,此人不仅和杨昭关系不错,而且他是杨素之孙。”

    杨睐顿时怒道:“是杨素之孙又怎么样,是杨素之羽就可以打伤我的人,抢走我的马吗?”

    陈智伟见杨暕没有领会到问题的关键,便又劝道:“殿下,此事须从长计议。”

    他给杨暕使个眼sè,又看了一眼乔令则,杨暕会意,便对乔令则温和地说道:“你既然受伤,那就回去好好养伤,赏你五百吊钱,这件事我知道了,我会处理好。”

    “多谢殿下,卑职一定会尽心竭力做事,以报答殿下。”

    乔令则感jī不尽,两名shì卫将他扶出去了,杨暕这才问陈智伟。“你是什么意思?”

    “殿下,若是普通人,杀了他也无妨,不过既然是杨素之孙,殿下可要以大阃事为重。”

    一句话提醒了杨暕,现在太子未定,他确实不好得罪杨素,以免把杨素推到杨昭那一边去,他沉思片刻,便问:“依你之见,这口气我就忍了吗?”

    “那洌不必,殿下虽然不动手,但可以假借其他人之手来收拾杨牙,庆。”

    “你说的人是谁?”

    “贺若弼!”

    陈智算yīnyīn一笑,“难道殿下忘了此人吗?他可是对杨桑庆恨之入骨。”

    杨暕恍然大悟,不错,贺若弼为人鲁莽且记仇心极重,他确实是一把最好的刀。

    “这个计策高明,很不错。”

    杨暕赞许地点点头,他很欣赏手下借刀杀人的策略,这才是高明的手段。

    “这件事我就交给你,所需钱物,自去账房支取,把此事给我办妥了。”

    一辆华丽的马车进了崇仁坊,车帘已经拉开,一名十二三岁的少女正好奇地打量坊内的情形,一棵棵粗壮茂盛的大树,一栋栋jīng巧别致的院子,还有坊里的行人,他们穿衣打扮似乎也和闻喜县不同,一切都让这个少女充满了好奇。

    “敏姑娘,你小时候就在这里长大,七岁时才离开,你就忘了吗?”中年管家微微笑道。

    “嗯!好像还有点印象。”

    少女抿嘴一笑,脸颊上lù出一个小小的酒窝,使她白瓷般的脸庞上多了一点俏丽和可爱,她长着乌黑且大大的眼睛,眼睛内清澈而明亮,一对弯弯的秀眉裁如新柳,肌肤晶莹洁白。

    虽然一路颠簸,路途疲惫,但良好的教养使她始终如一的文静而优雅,她那刚刚褪去女童幼稚的脸颊上,始终洋溢着少女独有的青chūn咙。彩,她的笑容感染着随行的每一个人。

    “忠叔,你多久没来京城了?”

    “差不多二十年了,那时候你大哥划刚出生,我专门进京给老爷报喜,哎!这一晃就二十年了。”

    “忠叔,到了!”一名随从拉住了马车。

    马车停在一座巨宅前,只见大门上的牌子写着,闻喜县公府,五划。大字。

    。!。

第五章 公主请客

    杨元庆是下午时分回到了京城,在明德门他和单雄信一行分了手,杨元庆便返回了杨府。

    虽然杨元庆并不喜欢杨府,尤其他祖父杨素不在府上的时候,他很不情愿住在这里,杨府让他感到一种难言的压抑,尽管在祖父的施压下,杨府已经给了他嫡子待遇,但杨元庆还是感觉得到一种隐藏在背后的目光,像针一般刺人,那是一种嫉妒和不满。

    不过杨元庆一时也没有地方可去,他只能暂回杨府,好在他有一座独院,门一关,杨府的事情他可以不闻不问。

    来到杨府大门口,杨元庆翻身下马,他正要牵马进府,府内却迎面走出两人,有说有笑,年纪都三十四五岁,皮肤白净,气质温雅,不过他们都穿着官服,竟然是正四品服。

    这两人都是杨玄感之弟,一个是杨万石,一个是杨仁行,他们是杨素庶子,在杨府内主要负责经营田庄,不过这两天他们兄弟兴高采烈,他们二人因父亲平杨谅之功,得封正四品仪同三司,连管家的杨玄tg也得封勋官仪同三司,而且杨府得赏绢五万匹,绫罗一千匹,使整个杨府上下如同过节一般。

    哟这不是元庆吗这段时间你到哪里去了兄弟二人笑问道。

    杨元庆秘密出使幽州,再加上他的封官是在代州宣布,京城内大部分人都不知,杨府上下也只有极少数知晓。

    杨元庆笑了笑,拱手施一礼,两位叔父,我这段时间出去有事了。

    哦你去忙,我们有事出去了。

    兄弟二人只淡淡和杨元庆打一个招呼,转身便走了,他们俩丝毫没有把杨元庆放在心上,事实上他们很放在心上,只不过是用这种冷漠的方式来表达他们对杨元庆的轻视,庶子相敌有的时候,庶子之间更容易产生敌视心理。

    杨元庆从小就很少见到这两个叔父,只有逢年过节才偶然见一面,他心中有点奇怪这两个叔父什么时候封官了,他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杨将军

    后面有人叫他,杨元庆一回头,见不远处站着三名shi卫模样的年轻男子,杨元庆认出了他,为首之人是晋王手下的shi卫官,名叫于庆绢,后面两人年纪很轻都十七八岁的样子是一对兄弟兄长薛万均,弟弟薛万彻,是右亲卫车骑将军薛万雄的一对儿子。

    原来是于将军,两位薛兄,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于庆绢上前微微笑道:我们奉晋王之命,专门等你回来,已经等你多时。

    杨元庆一怔,晋王怎么知道自己今天回来

    晋王殿下有事吗

    晋王请杨将军去一趟可能有比较重要之事,杨将军如果方便,现在就请随我去。

    杨元庆回杨府也没什么事上次杨昭待自己不错,他却不辞而别,是该去见一见。

    好吧我这就随于将军前往。

    两位薛兄,最近缲武如何

    元庆,有空我们较量一下马槊。

    薛氏兄弟武艺高强,他们一直便想和杨元庆比试一番,杨元庆欣然答应,好过几天,我们较量一番。

    杨元庆来到永昌坊前,正好一队百余人的shi卫护卫着一辆马车从坊内驶出,车顶上插着一面紫sè三角旗,上书一个晋字,这就是晋王的马车。

    尧庆

    晋王杨昭老远便看见了他,探头出车窗向他挥手。

    杨元庆催马上前向他深施一礼,参见晋王殿下

    杨昭呵呵笑道:上次你跑得快,居然不给我说一声便没影了,当罚酒三杯。

    杨元庆也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上次实在是有点意外。

    你别说了,我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怎么样,上车来陪我说说话。

    杨昭虽然很胖,却为人热情爽快,杨元庆觉得他有话要对自已说,便欣然笑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他将战马和破天槊交给shi卫官于庆嗣,自己钻进了杨昭的马车。

    进了马车才发现车厢内宽敞异常,就像一间屋子,有书桌书架,还坐着一名仈jiu岁的小书童,而且马车很舒适,铺着厚厚的地毯,车壁上挂了两幅魏晋名人字画,马车一路行走,并不感到颠簸。

    随便坐吧

    杨昭笑眯眯请杨元庆坐下,又吩咐小书童,给杨将军倒杯茶。

    杨元庆在杨昭对面坐下,便笑问道:殿下怎么知道我今天回京

    杨昭笑容里雳出一丝狡黠,我不仅知道你回来了,我还知道你在灞上和杨睐的人发生了冲突,对吧

    杨元庆明白了,他也笑道:应该说,因为我和杨睐的人发生了冲突,所以殿下才知道我回来了。

    杨昭哈哈大笑,他一竖大拇指,不错,比我想的聪明,不过

    说到不过两个字,杨昭的笑容消失,神sè变得严肃起来,注视着杨元庆道:不过以杨睐的xg格,他不会放过你,你自己要当心,不要被人暗算了,他手下那帮人,什么y毒之事都做得出来。

    多谢殿下关心,我一定会当心。

    杨昭笑了笑,又语重心长道:其实京城势力格局非常复杂,你在京城不仅要谨慎小心,更要注意一些势力门阆,不要轻易招惹他们,给自己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停一下,杨昭又叹道:父皇想迁都洛阳,削弱关陇贵族的势力,不料关陇贵族在朝堂上反对强烈,父皇即位不久,还镇不住他们,只好忍了这口气,昨天父皇还为此大发雷霆,却无可奈何。

    杨元庆默默点头,关陇贵族在军方人脉极深,几乎控制了很大一块军队,还有北方士族这些杨元庆也有所耳闻,但他不是很清楚,便问:殿下能不能简单给卑职说一说

    我也确实只能简单给你说一说,这里而关系太复杂。

    杨昭苦笑了一下道:其实整个大隋就是一个门阀天下天下大大小小的门阀多如牛毛,起码有上千家,但在上层权力格局内,其实也就三大派,一派皇室,这不用说了,然后是关陇贵族派和北方士族派,关陇贵族派又主要以两家为代表一是独孤家族二是元氏家族其他关陇门阀如长孙宇文侯莫李氏于氏等等,也基本上依附在这两家之下。

    停了一下,杨昭见杨元庆听得很专注,便又继续说道:而北方士族门阀也是以两家为代表,一是你们弘农杨阀,另一个便是闻喜裴阀,同样,其他北方士族如荥阳郑氏范阳卢氏清河崔氏太原王氏渤海高氏南方萧氏等等,也是依附在这两大士族门阀下,说是依附其实也是一种政治利益结合,没有什么主从关系,简单也就如此。

    杨元庆默默点了点头,他大概明白一点了,这种复杂的利益关系,他不关心,也不感兴趣,这时他想起一事,便问道:贺若弼是属于哪个门阀

    杨昭想了想便道:贺若弼和韩擒虎一样,也算是关陇贵族,他的父亲贺若敦和独孤信关系极好,而且贺若弼也常和独孤家族有来往,尤其和独孤罗交情深厚,贺若弼几次犯罪险些被皇祖父处死,都是独孤罗求独孤皇后说情,才得以幸免,元庆,如果有一点独孤家请你赴宴,那肯定不是好宴,说不定是鸿门宴,你要当心了。

    杨元庆点了点头道:其实我倒不认为齐王会直接找我麻烦,我怀疑他会利用贺若弼和我的si仇,挑动贺若弼来对付我。

    不错

    杨昭很赞赏杨元庆的聪明,他冷笑一声道:现在杨睐正是极力表现之时,他不会得罪你祖父,确实有可能借刀杀人,这是他的一贯拿手好戏。

    两人一路谈话,马车慢慢停下,shi卫在外面道:王爷,到了

    杨元庆透过车窗向外望去,只见他们停在一座极为广阔的府邸前,使杨元庆一度怀疑这是皇宫,殿下,这里是

    杨昭微微笑道:你不要问,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马车停在侧门旁,几名宦官已经在门口等候,他们止前行礼,殿下,公主已等候多时了。

    公主

    杨元庆心中一愣,这会是什昝公主

    杨元庆疑huo地向杨昭望去,杨昭却卖关子不说,笑吟吟道:你跟我来就是了。

    两名宦官扶着他向内府而去,杨元庆心中困huo,跟着杨昭进了府邸,府邸内占地极大,但建筑却不多,名贵花木也见不太多,到处可见大片树林,虽已过了中秋,但这里的树木依旧绿意盎然,大多是四季常绿的树木。

    一栋栋jg致的小楼掩映在一片片浓密的树荫里,小河潺潺,使人仿佛置身于森林之中,一切都保持着森林原始状态,杨元庆感觉这里像极了他从前狩猎过的西内苑。

    走过一座小桥,他们进入内宅,内宅里依然是林荫茂密,和外面连为一体,但树木也变得名贵许多,南方的花梨香樟,西域的蒲桃白柰等等,内宅里都可以看见。

    给杨元庆的感觉,这里的主人是一个热爱绿树和自然之人,不知这里究竟生活着哪个公主让杨元庆充满期待和好奇。

    他们走过一座白玉平桥,慢慢停住脚步,几名宦官非常小心,脚步轻微,唯恐脚步声惊动了前方。

    前方是一座白玉平台,四周有雕饰jg美的栏杆,平台下是一潭湖水,湖水中一群群红sè的鲤鱼上下翻腾争食。

    在平台上站在一个女人,身材高挑,穿一袭雪白的宽身纱裙,乌黑的头发披散在肩上,俨如瀑布一般,身上没有任何首饰,虽然衣着简单,却给一种清丽高雅之感,她的气质和周围森林湖水融为一体,就仿佛她是林中仙子

    她手中有一块麦饼,修长白暂的手指将麦饼揉碎,撒进湖水中,任鱼儿争食。

    杨昭上前施一礼,皇姑,杨元庆我带来了。

    杨昭一声皇姑,使杨元庆恍然大悟,他知道这个宛如仙子般的女子是谁了。。

第六章 一剑之情

    杨元庆已经知道这位风姿绰约的公主是谁?乐平公主杨丽华,杨坚嫡长女,杨广的大姐,前北周宣帝皇后,这是大隋帝国地位最高崇的公主,杨元庆从小便听族人说起过她,多年来便一直以为她是生活在云端上的仙子,没想到她竟是生活在这么一处亲近自然的林木幽深处,就仿佛森林中的精灵女王。

    杨丽华慢慢转过身,尽管她已不再青春,但岁月并没有在她白皙的脸上刻下太多的痕迹,她依然清丽脱俗,不施一丝粉黛,天生丽质,一张略长的脸型显出她独有的贵族的气质,她的眼眸如梦一般朦胧,声音轻柔,却有一种令人难以抗拒的磁力。

    “你就是杨元庆?”

    她的眼眸注视在杨元庆脸上,眼睛里有一种亲切的笑意,正是这种亲切的笑意,使杨元庆一下子觉得她又回到了人间,不再是那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

    杨元庆身着布袍,他无法行军人之礼,只得躬身长施一礼,“晚辈杨元庆,参见公主殿下!”

    杨丽华微微点头,转身就向白玉平台尽头走去,那里有一座掩映在一片青翠竹林中的小楼,一圈白墙黑瓦的高墙将小楼围住,这里便是杨丽华的起居之处,院门上有一只匾牌,上写‘叠翠轩’三个字。

    此时已是黄昏时分,夕阳透过枝叶照在黄色小楼上,给小楼染上一层金黄色的瑰丽色彩,让杨元庆仿佛置身于一个奇幻的童话世界。

    杨元庆和杨昭跟着杨丽华进了院子,院子里种满了芍药,一条石板小径通向一座白玉石亭,石亭后是一株参天老杏树,树冠亭亭如华盖,将亭子遮蔽住。

    院子站着八名宫女,但让杨元庆惊讶的是,在院子一角,竟然养有一群黄绒绒的小鸭,争先恐后地奔到杨丽华的面前,围着她打转,杨丽华从宫女手中盘子里抓起一把谷子,向远处撒去,小鸭们又争先恐后地奔过去。

    这一幕看得杨元庆和杨昭面面相觑,杨昭已经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但在他记忆中,姑姑从来都是性情清淡,不假于色,却没有想到姑姑竟然养了一群小鸭子,若说给父皇听,恐怕父皇压根就不会相信。

    杨元庆也有所悟,杨丽华热爱自然,并不仅仅是一树一草,也包括鸟雀鱼虫,包括眼前这一群小鸭,她是真正热爱生命之人,她胸中有一颗仁爱之心。

    杨丽华喂完小鸭,在铜盆里洗了手,回头对他两人道:“你们进来吧!”

    他们二人走进侧堂,侧堂内已经点亮了灯,光线明亮,三只坐榻呈‘品’字型摆放,榻上有小桌,晚餐已经准备好,都是清淡精致的小菜,没有大鱼大肉,连酒也是晶莹剔透的蒲桃酒。

    杨昭很惊讶,低声对杨元庆道:“我皇姑从来不留人吃饭,今天可是第一次,我们有面子啊!”

    杨丽华似乎听见他的话,便微微一笑,对杨昭道:“我知道你吃不惯我这里的饭菜,就随便吃一点,回去后再补充。”

    她又对杨元庆道:“杨将军请坐吧!”

    三人按主客之位坐下,杨丽华便笑着问杨元庆,“杨将军在边塞一般吃什么饭食?”

    杨元庆欠身笑道:“回禀公主,主要是麦饼和干肉,有时附近突厥牧民也会送一些新鲜羊肉,士兵们可以打打牙祭,但蔬菜瓜果之类很少见到。”

    杨丽华点点头,“我年少时也跟父皇去过河套,那里土地肥沃,气候温暖,你们可以自己种些粮食蔬菜,改善一下士兵伙食,这些朝廷一般不会过问。”

    “我们从前年开始种粮和豆类,去年起,基本上粮食已经能自给,多余的粮食用来和草原牧民换取牛羊,士兵们的伙食从今年开始已经有很大改善。”

    “这样最好,士兵们背井离乡为国戍边,应该善待他们。”

    杨丽华说完,便开始慢慢吃饭,她吃饭时不说话,但吃得也很少,只是一点瓜果蔬菜,又喝了一点蒲桃酒,白皙的脸上有了一抹淡淡的红色。

    很快,他们吃完饭,又品尝了几块点心,几名宫女把饭菜收了下去,又给他们上了香茶,杨丽华这才开始话题。

    “杨将军,我今天主要是想当面向你表达我的谢意,五年前,你救了我父皇一命,我又听萧妃说,不久前,你还在仁寿宫救了我兄弟,我就一直想找个机会感谢你,前几天,我听昭儿说起你,便让他有机会带你来我这里做客。”

    说完,杨丽华起身向杨元庆深深行一礼,杨元庆连忙回礼,“公主殿下请不必客气,这都是为人臣应做之事。”

    杨丽华又坐下,摇摇头道:“对他们而言,他们是皇帝,或许觉得无所谓,但对于我们这些家人,这就是救命之恩,就算没有什么奖励赏赐,但至少应该表示谢意,这才是人之常情,我听昭儿说,父皇临终前是得到你杀死达头可汗的消息,心满意足而去,这让我很欣慰,杨将军,真的是多谢你。”

    旁边杨昭挠挠头笑道:“皇姑,闹了半天是我沾了杨将军的光,我还以为皇姑是因为我才留客吃饭。”

    杨丽华膝下无子,只是一女,她很喜欢这个胖侄儿,便笑道:“你呀!总是自以为是,姑姑什么时候随便见人了,什么时候准外人进我内宅?只有两种人,一种是亲人,像你这样的胖侄儿,还有一种就是恩人,像杨将军这样救过父皇和你父亲的恩人,我以前给你说过的,你忘了吗?”

    杨昭拍拍脑袋,自责道:“我这个浆糊脑子,整天只想着吃,把姑姑的教诲都忘记了。”

    杨元庆却是个极为聪明之人,他救杨坚,那是五年前之事,有什么感激的话,杨丽华五年前就应该表达了,不会等到现在,事情都早已淡了,至于救杨广,那更有点牵强,如果是杨广之妻萧后还有点说得过去,可杨广的姐姐,这份救命之恩就有点稍远了一点,杨元庆便猜到,杨丽华召见自己,必然有别的缘故。

    果然,杨丽华沉吟一下便问:“还有一件事,有点难以启口,但对我很重要,我想问杨将军,我父皇赐你那把金鳞剑,还在你身边吗?”

    杨元庆这才恍然,原来是为了金鳞剑,这把剑是杨坚五年前赐他,一直不离他身,他从身后将剑取出,双手呈给了杨丽华,杨丽华接过剑,轻轻抚摸剑身,眼中流露出一种复杂的感情。

    杨昭也很奇怪,便问:“皇姑,这把剑.....”

    杨丽华有些伤感道:“这把剑是我丈夫,也是周宣帝的贴身佩剑,曾是他最心爱之物,连睡觉也要放在枕下,我几次求父皇把这把剑赐给我,可每次都被父皇斥责,说我不该再念旧朝,他把关于我丈夫的所有东西都毁掉了,只有这把剑能让我再睹物思人。”

    说完,她满眼期盼地望着杨元庆,杨元庆点了点头,“这把剑应该归公主所有,今天就让它物归原主。”

    “真的吗?你肯把这剑给我?”

    杨丽华眼中射出惊喜之色,但杨元庆的痛快,也使她心中产生一丝惊愕,“这可是父皇赐你之剑,你真的舍得放弃。”

    杨元庆淡淡地笑了笑道:“我有一个养母,已经失散了,音信渺茫,如果谁愿意把她的消息告诉我,条件是要这把剑,我会毫不犹豫把剑给他,虽然这把剑是皇帝所赐,是一种荣耀,但我觉得,世间最珍贵的,不是荣耀,而是亲情,这也是我把它还给公主的缘故。”

    杨丽华注视着杨元庆,渐渐地,她眼中流露出了一种深深的感激,但她脸上却没有任何表露,她默默点了点头,“杨将军能说出这番话,足见将军是有情有义之人,这份人情,我杨丽华记住了。”

    ........在回程的马车里,杨昭躺靠在车壁上,微微叹息道:“元庆,你给皇姑的这份人情很大啊!我感觉得出,她对你非常感激,如果是换做别人,未必肯把这把剑给她。”

    杨元庆笑了笑,“我觉得任何一人,都会把这把剑还给她。”

    “不!那说明你并不了解金麟剑的重要,那是我皇祖父的三把佩剑之一,任何时候,你拿出这把剑,就俨如皇帝亲临,你不知道,当初皇祖父把这把剑赐给你,曾引起朝野多大的轰动,连你祖父都没有这荣耀,只因为你长期在边塞,所以感受不到,我姑母根本就没想到你会把金麟剑给她,她本意只想看一看。”

    杨元庆这才想起当年宇文成都看见这把剑时的羡慕之色,原来它还有这么重要的作用。

    “你后悔吗?”杨昭凝视着杨元庆问道。

    杨元庆摇摇头,“它本来就该归乐平公主,如今能物归原主,我也感到很欣慰。”

    “元庆,你确实很不错。”

    杨昭也对杨元庆的心胸充满了赞许,虽然他笼络杨元庆是有目的,他是想把杨素拉拢到自己这一边来,但杨元庆的重情重义也让他有一丝感动,更让他感到,杨元庆不是一般名利之徒,如果他肯为自己所用,他必将成为自己的左膀右臂,这么一个良才,他怎么舍得让他去边塞,至少在父皇确定太子之前,他能帮助自己。

    尽管杨昭肥胖,但并不代表他愚笨,相反,杨昭非常聪明,他知道不能急于求成,要想让杨元庆对自己忠心,那他就必须以诚待人,一步步去感动杨元庆。

    “元庆,你准备什么时候回丰州?”

    “等祖父回来,和他告别,我还想再去一趟江南,然后就回大利城。”

    这时,杨昭倒想起一事,便笑道:“五天后是我皇姑的寿辰,父皇要为她在宫中举行一个盛大寿宴,遍请百官及家眷,你也来参加吧!”

    “这个....我恐怕没有资格。”杨元庆其实不太想参加这种宴会。

    “这个不是问题,我给你弄一份请柬,其实我皇姑也不想搞这种宴会,是父皇意思,想借她的寿辰笼络人心,所以一定要为她祝寿。”

    杨昭笑着道:“如果你肯参加,皇姑也会很高兴。”

    杨元庆想了一想,便点点头答应了,“那好吧!”

第七章 生死之约

    杨元庆一路跋涉,他身体已经疲惫不堪,回京的第一晚,他睡得格外香甜,竟一觉睡到天亮。

    天刚亮,杨元庆便被一阵敲门声惊醒,他从床榻上一跃而起,快步向院子走去,“是谁?”

    “元庆,是我!”是大管家杨玄挺的声音。

    在杨元庆所有的叔父和祖父中,只有这个杨玄挺和二叔杨玄奖对他一直不错,其他叔父兄弟都对他并不太友好,包括他父亲杨玄感,他两次回京到现在,他都还没有见过父亲,当然,第一次是因为杨坚驾崩,而这一次他夜里回府,没有惊动任何人,父亲不知道他回来,也是在清理之中。

    杨元庆开了门,笑着打个招呼,“六叔早!”

    杨玄挺笑得有点勉强,“我是听门房说起,才知道你昨晚回来。”

    杨玄挺应该心情很好,他刚刚因为叔父功绩而得到册封勋官,但此时他脸上的表情却实在和高兴搭不上边,一脸的无可奈何,杨元庆也察觉到了,便问:“六叔,出什么事了吗?”

    “贺若弼来了,就在府门口,他不肯进门,指明了要找你。”

    停一下,杨玄挺又苦笑一下,“建议你带上兵器和战马。”

    杨元庆不由冷笑一声,贺若弼好快的消息,是谁给他通风报信,连杨府的人都不知道自己已回来,他却已知道了,来找自己报仇,来得好,他正等着呢!

    杨元庆转身回屋,穿上了他的边塞军服,内披细甲,头戴铁盔,腰挎横刀,提着破天槊快步向马房走去......杨府门前小广场上已聚集了人山人海,几乎一个坊的人都跑来看热闹,一个令人震惊且极为趣味性的消息在迅速向附近街坊传播,宋国公贺若弼率领三百家丁来杨素府上挑衅了。

    这种事情只有在十七八年前平陈之战后发生过,当时贺韩争功,贺若弼带领数百家将到韩擒虎府门前挑衅,闹得满城风雨,而今天.恰好又是当年争功案的主角贺若弼。

    此时,杨素府上的数百家丁也全部出动,将大门严严实实护卫住,两排列戟也搬回府门内,正好杨素之弟杨约前天刚从太原宣旨回来,今天在府内休息,他闻讯而出,正在劝说贺若弼回去。

    贺若弼全身铠甲,手提八十斤重的板门大刀,骑在一匹高大的战马之上,他眼睛里悲愤万分,他最心爱的次子贺若锦在一个月前因伤口不慎感染而病死了,他和杨元庆的仇恨只能用死来了结,要么他死,要么杨元庆死,没有第二条路。

    杨约因成功夺取京城军权立下大功,而被封为内史令,位高权重,但他的劝说也没有使贺若弼动心。

    贺若弼冷冷道:“杨内史请回府,这件事是我和杨元庆的私仇,和杨府无关,杀死杨元庆,我贺若弼愿任由杨太仆处置,是杀是剐,悉听尊便,但今天杨元庆非死不可。”

    杨约也有点恼火了,这贺若弼好歹也是六十岁的人了,爵封国公,怎么做事像个不懂事的毛头小子,来杨府面前撒野,这算什么,还口口声声说和杨府无关,这叫无关吗?

    “贺若国公,你对我杨家有什么不满,可以去找圣上告状,我杨家该承担什么责任,由圣上来裁决,我杨家无话可说,但你是堂堂国公,却来杨家府门前挑衅,我决不能接受,我最后警告你,回去!否则,我到圣上面前参你犯上。”

    杨约的威胁,贺若弼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他心中只有儿子失去一只手臂的惨状,只有儿子最后临终要他报仇的哀求,此时他心中已经被仇恨填满,他只有一个念头,杀死杨元庆,用他的人头给儿子祭奠,至于是否得罪杨家,他已经豁出去了。

    贺若弼的眼睛忽然一亮,随即闪烁着一种深深的仇恨,轻轻扭动肩膀,肩膀骨骼咔咔作响,目光死死地盯着一个方向,杨府门前随即一阵骚乱。

    杨约一回头,见杨元庆骑马出现了,他心中一愣,元庆什么时候回来了?

    他见杨元庆全身盔甲,手执长槊,顿时脸一沉,呵斥道:“元庆,你要做什么?”

    杨元庆向杨约一拱手,“二祖父,有人要来找我杨元庆麻烦,我当奉陪!”

    “胡闹!”

    杨约怒道:“这里是杨府大门,你们难道想在杨府门前杀人吗?”

    杨元庆也不想把杨家卷进此事,他催马上前,对贺若弼冷冷道:“我与你签个生死状,异地决战。”

    面对杀子仇人,贺若弼的瞳孔收缩成了一条线,他恨不得一刀将杨元庆剁成两段,但这里毕竟是杨府,贺若弼狞笑一声:“好!我来找居中人,你来定时间地方,我们不死不散。”

    杨元庆毫不畏惧地迎着贺若弼凶狠的目光,平静地说道:“地方很简单,就在崇仁坊左卫校场,时间就订在明天中午午时正,我们不死不散。”

    “不死不散!”

    贺若弼回头怒喝一声,“我们走!”

    他带着三百家丁浩浩荡荡而去,杨约气得满脸通红,他狠狠瞪了杨元庆半晌,却不知该怎么说他,杨元庆异常冷静道:“此事和杨家无关,是我个人恩怨,希望杨家不要插手此事。”

    张口杨家闭口杨家,就好像他不是杨家人,杨约恨不得给他一记耳光,但又想到大哥纵容此子,他只得无可奈何道:“好吧!你既然要赌这条命,那你是死是活,与杨府无关。”

    杨元庆调转马头便务本坊外奔去,杨约愣住了,他望着杨元庆渐渐远去的背影,也不得不佩服这孩子的硬气,当真是不求杨家,以一己之力与贺若弼对抗。

    ........杨元庆直接去了晋王府,此时,杨昭正在餐堂吃他的早上第二顿饭,他自己都不知一天要吃几顿饭,反正肚子饿了就要吃,不吃他就有一种将饿死的痛苦,听杨元庆到来,杨昭连忙笑着吩咐道:“请他到这里来!”

    片刻,杨元庆跟着一名宦官走进了餐堂,杨昭呵呵笑道:“来得正好,一起吃一点吧!”

    杨元庆上前施一礼道:“殿下,我有一件重要之事,要禀告殿下。”

    杨昭见杨元庆表情慎重,便点点头,吩咐左右把饭菜端走,宫人又给他们上了茶,杨昭这才问道:“什么事?”

    “殿下,今天上午贺若弼来找过我了。”

    “果然被你猜中了!”

    杨昭冷笑一声道:“若不是某个人通风报信,贺若弼怎么可能这么快知道你回来,然后呢,你准备怎样应对?”

    “幕后之人我不管,但贺若弼我已经和他定下了生死斗,就在明天。”

    “生死斗?”杨昭一惊,“你想杀了他吗?”

    杨元庆笑了笑,“或许是他杀了我呢?”

    停一下,杨元庆又道:“不过这件事我倒有一个想法。”

    杨元庆便凑上前低声给杨昭说了几句,杨昭眼睛顿时瞪圆了,倒吸了一口冷气,天啊!这个杨元庆的胆子也未免太大了。

    “不行,这办法太狠毒了,我不能答应你!”杨昭一口回绝。

    杨元庆也知自己的办法狠毒,但他现在要抱牢杨广的大腿,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他要赌这一把,杨元庆摇摇头道:“殿下,要做大事,光有妇人心肠可是不行的,该狠的时候还得狠,否则殿下有一天就会因为心肠太好,而败在齐王手上,请殿下三思。”

    杨元庆的话击中了杨昭的要害,他沉思良久,终于点点头,“这件事我是不能接受,不过我可以去和父皇说一说,看父皇态度如何?”

    .........杨素之孙要与贺若弼生死决战的消息像一阵风似的传遍了大兴城,绯闻和决战一向都是普通人最感兴趣的话题,一时间,贺杨之战成为了整个京城的焦点,甚至取代了十天后将举行了三品十八将之争,酒肆、青楼、乐坊、客栈、赌馆,几乎所有人公共场所都在谈论这场生死之战,每个人都在兴奋地期待着结果。

    不屑之人也有,堂堂的宋国公不顾身份,竟然要和一个边军偏将进行生死之战,令人不齿。

    但也有人明白,以杨素现在如日中天的地位,贺若弼想告倒杨素的孙子几乎是不可能,他也只能用这种私人决斗的方式来报杀子之仇。

    这个消息越传越广,甚至传进皇宫,最终惊动了皇帝杨广。

    太掖殿御书房内,杨广坐在御榻上,正在听取杨玄感讲诉贺杨之争的前因后果,其实这件事杨广也知道一点,他听女儿南阳公主讲过杨元庆冲击贺若府的经过,他也知道这件事的起因是什么?

    尽管贺若弼在这件事情上遭受了奇耻大辱,最后儿子也病死了,可谓遭受重创,但杨广并不想管,一方面固然是杨元庆救过他的命,而另一方面,贺若弼支持前太子杨勇,令杨广一直耿耿于怀,他怀疑贺若弼也参与了仁寿宫之变,只是没有证据,柳述自杀,把所有的证据都湮没了,贺若弼若由此而死,是最好不过。

    杨广见杨玄感忧心忡忡,希望自己能够出面制止这场私斗,他不由微微一笑,“杨爱卿,其实朕以为应该是贺若弼那边来求朕制止才对,难道杨爱卿以为元庆会遭遇不幸吗?”

    杨玄感苦笑一声道:“陛下,元庆是臣的儿子,不管是他被杀,还是他杀了贺若弼,臣觉得都不妥,毕竟贺若弼是朝廷重臣,在朝廷有很深的人脉,就算是公平决斗而死,可元庆还是会竖立很多敌人,陛下,元庆还太年轻,不懂这种人情世故,而且这场私斗也有失朝廷体统,臣恳求陛下下旨,制止这场不必要的私斗。”

    杨广沉思片刻便问:“谁是他们生死之战的中间人?”

    “微臣听说是独孤整。”

    独孤整是独孤罗之弟,也是关陇贵族中重要人物,杨广有点愣住,他脑海里在这一瞬间闪过一个念头,尽管这个念头还不是很清晰,仅仅只是一个模糊的轮廓,但他还是激动得忍不住微微手抖,但杨广很快克制住内心的激动,淡淡一笑道:“这样吧!你让元庆来见见朕,我来劝劝他。”

    “陛下,元庆已经不住在府中,臣听说他暂时住在晋王府内。”

    杨广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就算了,这件事朕心里有数,爱卿退下吧!”

    “微臣谢陛下!”

    杨玄感退了下去,杨广见门口一名宦官欲言又止,便问:“什么事?”

    “陛下,晋王殿下来了,说有急事求见。”

    “宣他进来!”

    片刻,杨昭艰难走进御书房,给父亲跪下,“儿臣参见父皇,祝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自从仁寿宫事件后,杨广对长子杨昭的印象好了很多,长子虽身子肥胖,但头脑很清醒,办事也得力,关键是他待人宽厚,让杨广很欣慰,他来把一切阻碍都扫平,再让儿子施仁政,这也不错,只是他的身体让人揪心。

    想到这,杨广柔声问儿子,“皇儿最近身体如何?”

    杨昭鼻子猛地一酸,多少年了,父亲都没问过自己身体,今天又关心自己了,他哽咽地道:“多谢父皇关心,儿臣很好,体重已经有所下降。”

    “这是好事,你要控制住自己对食物的**,这样会慢慢瘦下来,你的身体就会变好,朕很期待你身体变得强壮。”

    杨昭磕了个头,红着眼睛道:“儿臣铭记父皇之言,绝不放纵自己。”

    “这样朕就放心了。”

    杨广笑着点点头,又问道:“皇儿今天来有什么事吗?”

    “父皇,关于杨元庆和贺若弼之斗,杨元庆给儿臣提了个建议。”

    杨昭向两边宦官看了看,没有再说下去,杨广向两边挥挥手,“你们都下去!”

    所有宦官都退下,御书房里就只剩下杨广父子二人。

    “你说吧!杨元庆提了什么建议?”

    .........几名小宦官躲在角落里低声窃语,言语中充满了对杨玄感的不满。

    “杨使君也是,圣上朝务这么繁重,他还拿这些家事来烦恼圣上,圣上还真听他啰嗦了半天。”

    “哎!你们不懂,毕竟贺若弼是宋国公,他堂堂一介国公,还跑出去写生死状,和人斗生斗死,这样太失体统。”

    “错!你们统统都错了,根本原因是杨元庆是杨太仆之孙,圣上必须看杨太仆的面子,所以才过问。”

    ........几个人窃窃议论,这时,房间里传来皇帝杨广的声音,“进来一人。”

    几名宦官慌忙推门进去,只见杨昭垂手站在一旁,而杨广背手站在窗前淡淡对杨昭笑道:“这小子头脑不错,居然和朕不谋而合。”

    “陛下,请吩咐!”宦官请示道。

    杨广立刻回头吩咐道:“去晋王府把杨元庆给朕找来。”

第八章 临战前夜

    夕阳西下,残阳的余晖映照在晋王府东院内的一片草地上,杨元庆全身盔甲,执槊凝神而立,他一摆长槊,槊影飞舞,槊刃在夕阳映射下如朵朵火光跳动,疾花渐欲迷人眼,他槊影越来越快,渐渐地变成了一团烈火在燃烧。

    杨元庆全神贯注,他的槊法并没有招数,当初宇文成都给他的册子里只有十六字口诀,他最终悟透十六字口诀的精髓。

    战场之上没有什么招数套路,战局千变万化,招数也千变万化,但万变不离其宗,他只要悟透十六字口诀,那他就是一名顶尖的使槊高手。

    杨元庆一直觉得这有点像笑傲江湖中的独孤九剑,确实也真是这么回事。

    明天就是决战的日子,他一点不敢大意,也没有半点轻敌,毕竟贺若弼是军中公认的九大将军之五,武艺超群,尽管贺若弼已经年过六十,他杨元庆似乎有年轻的优势,坊中也是这样传言,但杨元庆心里清楚,真正的高手决战,往往一两招之内便能胜负见分晓,这个时候体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速度、力量和经验。

    杨元庆一招收式,霎时间,槊影消失,他将长槊重重插入土中,这才转过身,对站在他身后已经很久的杨昭笑道:“让殿下久等了。”

    杨昭轻轻鼓掌,由衷赞道:“果然厉害!”

    杨昭身体肥胖,虽然不宜练武,但他见多识广,他会辨识武艺高低,杨元庆的武艺着实令他赞叹不已。

    在旁边一块大石上坐下,杨昭拍拍身旁的空位,“你坐下吧!我有话对你说。”

    杨元庆取过毛巾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慢慢走到杨昭身边坐下笑道:“其实只是寻找一下手感,真的和他一战,恐怕只须两三招便见分晓。”

    杨昭眉头一皱,“元庆,虽然现在说已经没什么意义了,但我的本意,这种赌斗生死是鲜卑人陋俗,你是汉人,完全可以不用理睬他这一套。”

    杨元庆摇摇头,“这个和民族无关,我和他之间仇恨太深,确实到了非生死了断不可。”

    “可是你才十六岁不到,而他已经享受够了荣华富贵,这对你太不公平。”杨昭叹了口气道。

    “殿下,为什么一定会是我输?”

    杨元庆笑道:“我可是很自信,我认为一定是他败。”

    “说说看,为什么自信?”杨昭笑着问。

    杨元庆淡淡道:“很简单,他的刀已经被温柔乡泡软了,而我刚从沙场血战归来,杀气未消。”

    “有道理!”

    杨昭赞许地点了点头,他沉吟一下,又缓缓道:“刚才父皇又派人送信来,他还有几句话要补充,让我再交代你一下。”

    ........齐王府,齐王杨暕的幕僚陈智伟急匆匆奔进王府,他一路快步疾走,片刻便来到杨暕的书房前,书房门关着,他刚想敲门,两名杨暕的贴身侍卫却拦住了他,向他摇摇头,陈智伟一怔,他忽然听见房间里传来女人的荡笑声,顿时明白过来,连忙站到旁边等待。

    大约过了一刻钟不到,门开了,一名头发略显凌乱的年轻女子快步走出,脸上红晕未褪,陈智伟心中暗吃一惊,这女子是齐王妃的姐姐,嫁给大将军元寿之子,她怎么和齐王勾搭上了?

    “外面是谁?”屋里传来齐王杨暕的问话。

    “是属下,陈智伟。”

    “进来!”

    陈智伟快步走进书房,书房内弥漫着一股令人难受的气味,陈智伟想到这间屋子曾经发生过的事,他的鼻子就忍不住抽了抽,杨暕坐在桌案后冷冷地望着他。

    杨暕那冷酷的眼神使陈智伟打了一个寒战,他慌忙躬身道:“卑职已经得到最新消息,贺若弼和杨元庆的生死斗,将由独孤整做居间。”

    “还有什么?”

    “还有就是杨元庆现在住在晋王府内。”

    杨暕脸色稍稍和缓一点,又道:“这个我已知,我是想知道,贺若弼他们有没有什么别的手段?”

    “应该没有,我们的人说,贺若弼今天在府中拼命练武。”

    “哼!”

    杨暕不屑地冷笑一声,“平时玩女人玩到腿软,现在才想起练武,晚了!”

    “殿下,要不要我们出手,帮一帮贺若弼,直接让他干掉杨元庆。”

    杨暕起身背着手走了几步,他心里很矛盾,杨元庆住在杨昭府上,让他感到一种潜在的威胁,他深知杨素的份量,一旦杨素真的因为孙子杨元庆而被拉到晋王一边,对他非常不利,如果能借贺若弼之手,杀掉杨元庆,铲除这个潜在的危险,倒也不错。

    但杨暕却在想另一件事,听说父皇已经以某种方式介入这起争斗,如果自己事机不密,被父皇知道是自己在暗中操纵此事,恐怕这会引起父皇的极大震怒,对自己更不利。

    杨暕心中权衡利弊,着实感到很矛盾,陈智伟很了解杨暕的担忧,他笑着献计道:“其实杨元庆不过只是杨家的庶子罢了,据卑职所知,他从小就独行特立,杨家上下并不喜欢他,今天他之所以住到晋王府,就是因为他在杨府呆不下去了,殿下不如在这上面做做文章,降低他对杨素的影响力,这样我觉得更稳妥。”

    陈智伟这条计策叫釜底抽薪,让杨暕十分满意,而且杨元庆应该很快就会回大利城,他确实也不必太放在心上。

    他点了点头,“这次生死斗我们就不要参与了,可以置身事外,不过杨素那边要争取,要用点心,必须想办法让杨素支持我。”

    “卑职明白了,卑职再去寻找一条路。”

    “等一等!”

    陈智伟刚要走,杨暕又叫住了他,冷冷吩咐道:“贺若弼府上那个小管家,把他杀掉!”

    陈智伟不由打一个寒颤,正是这个小管家告诉贺若弼,杨元庆已经回京,昨天他才刚刚收买,今天就要杀掉吗?陈智伟不敢分辩,答应一声,慢慢退下去了。

    杨暕目光又落到桌上的一支玉角子,他拾起玉角,轻轻掂量了一下,又忍不住放在鼻子前嗅了嗅,脸上露出了一种得意的笑容。

    .........贺若弼近二十年来,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专注于武艺,在后花园里,贺若弼身穿一件紫色武士袍,头束金冠,将一把板门大刀舞得风声大作,刀光如雪。

    贺若弼今年六十岁,但依旧筋骨强健,武艺高强,尤其箭法出众,五年前,他曾和突厥人比箭,百步外,一箭射中墙上鸟羽,折服了突厥人,令杨坚大为赞赏。

    贺若弼武功虽高,但性格人品却不好,他脾气暴躁,性子鲁莽,尤其心胸狭窄,眦睚必报,开皇九年灭陈,他和韩擒虎同时进攻南朝都城健康,在攻进皇宫时,贺若弼慢了一步,被韩擒虎抢先抓住陈后主,令贺若弼暴跳如雷,几次拔剑找韩擒虎决斗,欲争头功。

    一个小小的战功他都不肯放过,更不用说杀子之仇,杨元庆离京北上,刻骨的杀子仇恨在贺若弼心中沉积了一个多月,这次杨元庆再次回京,他心中的仇恨之火便再也不可抑制地爆发出来。

    贺若弼舞动八十斤重大刀,在面前有一根木桩,此时,这根木桩在他眼中渐渐变成了杨元庆,他眼中恨得要喷出火来,大吼一声,拦腰劈去,‘喀嚓!’一声,木桩被劈成两段,贺若弼将大刀往地上重重一插,得意得哈哈大笑起来,他脑海里仿佛出现了杨元庆被他一刀劈为两段的情形。

    一名身子丰满的丫鬟连忙端着木盘上前,将盘中一碗酪浆高高举在他面前,贺若弼端起酪浆咕嘟咕嘟一口喝干,毛耸耸大手却从丫鬟衣襟内探入,使劲揉捏着丫鬟丰满的胸脯,丫鬟脸胀得通红,低低喊了一声,“老爷!”

    贺若弼这才发现长子贺若胜就站在身后,他只得抽回手,不悦地问道:“什么事?”

    贺若胜看到不该看到的一幕,满脸尴尬,躬身道:“父亲,平乡侯来了,在外书房等候。”

    “我知道了!”

    贺若弼从盘子又取过毛巾擦擦汗,扔给了丫鬟,便向外书房而去,贺若胜快走几步,跟上了父亲,在身后道:“父亲,不如明天让孩儿上吧!”

    “你?”

    贺若弼回头看一眼儿子,哼了一声道:“你那个武艺连一般边将都比不上,还想和杨元庆斗,你不是送死吗?”

    “可是父亲年事已高,若有三长两短......”

    “够了!”

    贺若弼不高兴地打断儿子的话,“现在别说这些废话!”

    停一下,他又冷冷道:“我若死了,你自然会继承我的爵位,你担心什么?”

    贺若胜不敢吭声了,父亲这么大年纪,堂堂的宋国公,还要和一个年轻小将决斗生死,他实在是觉得丢脸。

    .........贺若弼推门进了书房,书房内,一名中年男子正慢慢喝茶,贺若弼并不喜欢喝茶,他府上有最好的蒙顶茶,一般都是用来待客。

    中年男子见贺若弼进来,连忙起身笑着行一礼,“看样子贺若兄很有信心嘛!”

    中年男子名叫独孤整,是北周名将独孤信的第七子,今年五十岁,官拜幽州刺史,因杨谅造反而回京暂避,正是他向杨广告密,幽州总管窦抗有勾结杨谅的嫌疑。

    独孤家族可以称得上是关陇贵族第一门阀,不仅是因为独孤信是北周顶梁之柱,同时也因为杨坚皇后独孤伽罗便是独孤信的女儿,使独孤家族在隋初尤其受宠,独孤信的八个儿子和几十个孙辈或者是朝廷高官,或者在军中任要职,掌握着很大的军权。

    独孤家族与贺若家族是世交,也有姻亲关系,贺若弼死去的次子贺若锦就是娶了独孤家族的女儿。

    贺若弼点点头,“七郎请坐吧!”

    两人分宾主坐下,独孤整便从身边包里取出一件东西放在桌上,笑道:“这个是给你的。”

    贺若弼的眼睛顿时一亮。

第九章 生死之斗

    桌上放的是一件毫不起眼的黑sè比甲,皱皱巴巴,就仿佛是百年陈货,使人没有yù望再看第二眼。

    但贺若弼却知道,独孤府中有一件防具至宝,是一件西域胡人常穿的比甲,可以刀箭不入,没有人知道它的来历,也没有人知道它是用什么材料织成,当年宇文泰感于独孤信的功绩,把这件防护至宝赐给了他,便一直代代相传,应该就是桌上这件比甲。

    贺若弼当然知道这不是送给他,而是借给他,就是这样,贺若弼也感受到了独孤家族对他爱护,他心中异常感动,轻轻抚mō这件黑黝黝的比甲,眼中有点湿润了。

    “我大哥希望贺若兄最好明天不要出战,如果一定要出战,那请务必杀了杨元庆。”

    “会的,有这件防具,锦儿便可以瞑目了。”

    独孤整是明天的居间人,也就是他们生死之搏的证人,尽管独孤整希望贺若弼获胜,但当他看见贺若弼对这件防具如此信赖,他的心便凉了半截,如果贺若弼真以为这件防具能抵御住杨元庆千斤一击,那贺若弼必死无疑。

    独孤整再也忍不住,问道:“贺若兄,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杨元庆的马有多快?他的槊有多重?他槊法师从何人?他的双臂有多大力量?这些,贺若兄了解过吗?”

    贺若弼一下子愣住了,这些他都一无所知。

    贺若弼和杨元庆之间的约斗是鲜卑人的一种旧俗,其实很多草原民族都有这种风俗,比如突厥勇士乌图约战薛乞罗,其实也是一样的决斗,双方公平决战,生死由天。

    但鲜卑人入主中原百余年,这种风俗已经越来越少,偶然发生一次也和草原的方式不一样,草原人约战,找一块草地,死者天葬生者离去,无牵无挂。

    而鲜卑人的约斗演变百年后,便多了一点汉人的特sè,那就是要先签生死状,双方必须要找一名居间做证人,然后三方签订生死状,声明这是双方自愿公平决斗无论生死都和对方无关,这主要是应付官府。

    尽管如此,这种决斗还是少之又少,每一次发生,都会引来大批围观者,更不用说是京城活跃人物贺若弼和杨素之孙的决斗,这场决斗经过一天一夜的发酵,已是万众瞩目。

    天还没有完全亮崇仁坊的坊门刚刚开启,从旁边各坊赶来的数百人便蜂拥而入,人人撒tuǐ向左卫校场奔去那里是今天的决战场所。

    莫道君行早,更有早行人,等这第一批人奔到校场时,那里已经聚集了千余人,这些人都是崇仁坊的居民以及昨晚就没有离开崇仁坊的热心者,他们早已占据了最好的位置。

    左卫军校场是左卫训练骑兵之地,占地近四十亩,是一片广阔草地,四周修建了一座不到一人高的矮矮围墙,事实上这里已经成为崇仁坊居民夜里纳凉的平民广场,也是孩子们玩耍的好去处。

    在左卫校场决斗是杨元庆所选,他之所以选这里,是因为他曾在这里练习了两年的骑shè,对这块土地上的一草一木都非常熟悉。

    天渐渐地亮了,越来越多的民众向崇仁坊涌来校场四周人山人海,草地上、墙头上都挤满了看热阄的民众,连四周的一圈大树上都坐满了人。

    既然是在左卫校场决斗,那维持秩序的责任自然落在左卫身上,左卫大将军史祥亲自率领一千余名士兵,在校场内忙碌地维持秩序,他们昨天晚上就便用石灰画好了白线,为了保护民众安全,不准任何超过这条白线,一队队士兵沿着这条白线来回巡逻。

    除了左卫,京兆府衙和大兴县衙的数百名衙役也出动了,他们负责外围的秩序安全,谁也预料不到,京城的好事者竟然是如此之多,一场简单的决斗,竟jī发起了全城的热情,引来上万民众的围观。

    人人都知道贺若弼是要为子报仇,但杨元庆和贺若三虎之间有什么恩仇,却是众说纷纭,一天一夜,贺杨二人决斗的原因便有各种说法在全城流传,最靠谱的说法是利人市流传出来的夺马案,有很多目击者作证,贺若锦夺走了杨元庆的一百多匹战马,随即杨元庆赶到贺若府将贺若锦打成重伤,这一幕也有数千人目睹。

    不过,真正流传得最广的说法却是贺若锦抢了杨元庆的未婚妻,未婚妻受辱自尽,杨元庆从边疆回来报仇,尽管没有任何证据,但人们却更愿意相信这种说法。

    离左卫校场不远便是闻喜县公裴矩的府邸,裴矩时任吏部shì郎,一早,裴矩便上朝去了,近水楼台先得月,从裴府的东院便可直接看到校场内的情形,裴府东院离校场最近处是裴氏族学,数十名身在京城的裴家子弟在这里读书,族学内有一座博识楼,是族学的藏书楼,共有三层高,站在三楼可以清晰地看见校场内的情形。

    不过裴家子弟却没有福气目睹今天的盛况,学监裴知清手拿一把铁戒尺,目光严厉地盯着每一个生徒,所有人必须老老实实读书,不准去凑热闹。

    这裴老学究略略有点偏心,他不准自己的弟子荒废学业,却准许裴家姑娘上楼去观战,让裴氏子弟们好生不服,不服归不服,却没人敢抗在博识楼三楼的窗前,已经站了五六名裴家女孩子,她们正叽叽喳喳地议论着今天的生死决战。

    “我听秦管家说,是贺若锦抢了杨元庆从小青梅竹马长大的未婚妻,他的未婚妻自尽身亡,引来杨元庆从边疆回来报仇。”

    说这话的少女是裴矩长子裴文靖的女儿裴幽,她是这群裴家女孩子中年纪最长的一个,今年十六岁,已经和太原王氏有了婚约,她xìng格比较外向,消息来源也广,其他几个少女都在全神贯注听她讲述今天贺杨决斗的前因后果。

    “那后来呢?”

    一名大眼睛的少女问道她一双美丽的眼睛里充满了同情。

    大眼睛女孩叫做裴敏秋,小名敏娘,她原本叫悯秋,但祖父嫌她这个名字太悲戚便把‘悯秋,改成了‘敏秋,。

    她是裴矩次子裴文意的小女儿,今年只有十二岁,前天才从老家闻喜县裴家村来到京城,她便是杨元庆在灞上酒棚内遇到的中年管家所护送的女孩。

    裴敏秋已经知道杨元庆就是那个在灞上打抱不平的年轻公子,所以她格外关注。

    裴幽看了她一眼,便又继续道:“杨元庆回来后,自然要为未婚妻报仇结果把贺若锦打成重伤,不料那家伙是短命鬼,前些rì子一蹬tuǐ死了,贺若弼当然要为儿子报仇,所以就有了今天.的决斗。”

    “那他可以报官呀!也可以找皇帝申诉呀!”

    另一个少女不解地问道:“听说贺若弼还是宋国公,这么高的爵位还和年轻人决斗,是不是有点太不自重了?”

    “哎!那杨元庆是杨太仆的孙子,贺若弼能去哪里告状?”

    众少女都一声惊呼原来杨元庆是杨素的孙子,难怪呢!裴敏秋却眉头一皱道:“连杨太仆孙子的未婚妻都敢抢,这个贺若家也未免太张狂了一点。”

    “可不是贺若三虎在京城横行霸道,不过杨元庆听说只是庶孙,那他的未婚妻估计也是小户人家女子,所以被抢也正常。”

    几个少女正说着,校场上传来一阵bō浪般的呼啸声,裴幽急道:“别说了,好像来了,我们快看!”

    几名少女一齐涌到窗前,伸长脖子向远处的校场望去,裴敏秋双手握放在xiōng前瞪大了眼睛,眼睛里充满了担忧,那个杨元庆会不会被杀死?

    杨元庆和贺若弼几乎是同时到来,贺若弼在三百名家将以及数十名关陇贵族子弟的簇拥下从东面进入校场,他也没有料到会有数万人来围观他的决斗,一场本想在sī底下解决的恩怨变成了京城盛况。

    居间证人独孤整也没有料到会来这么多人望着一双双热烈而充满期盼的眼睛,独孤整眉头一皱道:“贺若兄,不如改个rì子吧!或者换个地方,这么多人,有点不妥。”

    “不换!”

    贺若弼毫不犹豫拒绝了,他狞笑一声,“我就要让他在众目睽睽下,被我一刀劈成两段,方解我心头之恨。”

    独孤整只得无可奈何地苦笑了一声。

    杨元庆是从北面骑马进入校场,他身后只有五六名晋王府shì卫的陪同,这种个人决斗,人多也没有必要。

    挤坐在在北面草地上千余围观民众纷纷让出了一条路,只见杨元庆身材高大魁梧,头戴鹰棱盔,身着明光铠,脚穿高筒马靴,手背弓箭,腰挎横刀,手执破天槊,骑一匹强健高大的骏马,鹰棱盔下目光锐利而深沉,充满了年轻军人特有的朝气和英武。

    顿时几乎所有人都鼓起掌来,人人都赞叹不已,好一名英武的将军。

    “杨贤弟,等一等!”身后忽然有人大喊。

    杨元庆一回头,只见五名名大汉骑马追来,为首之人一头红发,手执一柄金钉枣阳槊,正是赤发灵官单雄信,在他身后是他兄长单雄忠和上党三虎,他们带来一面大鼓。

    单雄信飞马上前,豪爽大笑道:“听说今天贤弟大战贺若弼,我们特来助威!”

    杨元庆心中感动,前天自己不过是举手之劳,帮他一次,单雄信便记恩于,这才是真正的豪杰好汉,他抱拳道:“多谢单二哥!”

    这时,一名军官骑马奔来,大声问道:“哪位是杨元庆?”

    杨元庆调转马头,“我就是!”

    “时辰马上要到了,居间人请你去签生死状。”

    杨元庆点点头,对单雄信等人一抱拳笑道:“你们给我助威,看我如何干掉贺若老贼。”

    他一催战马,向校场中间疾奔而去,贺若弼已经在生死状上签字画押,他冷冷地盯着杨元庆,此时在他眼中,杨元庆已和一具尸体没有区别。

    “杨将军,请吧!”

    独孤整将笔和生死状递给了杨元庆,杨元庆读了一遍,便在下面签上自己的名字,又用拇指蘸墨,按下了自己的指印。

    他把生死状还给独孤整,“可以了吗?”

    独孤整看一眼,便高声道:“时辰已到,生死决斗开始!”

    校场四周轰动起来,数万围观民众等了大半天时间,就是为了这一刻,四周响起一片尖声叫喊,“杀了他!”

    俨如围观菜市口杀头一般的兴奋,数万人所等所盼就是四个字:‘血腥之杀!,裴家藏书楼上观战的几个少女心都提了起来,裴敏紧张得不敢再看,她闭上眼,扭过头去,她害怕看见血腥的一幕,更怕倒在血泊中的是杨元庆。

    她的堂姐裴幽却兴奋得直拍窗子,“快点!快点动手!”

    杨元庆和贺若弼已经奔到各自边缘,随着校场上传来一声长长的喝喊,“开始!”

    杨元庆缓缓举起长槊,直指前方。贺若弼也横劈出一刀,刀光闪过,四周顿时寂静无声,所有人都紧张起来,保持着各种姿态,身子一动不动。

    杨元庆催动战马,向校场zhōng yāng奔去,单雄信敲响了大鼓,‘咚!咚!咚!,鼓声jī励着杨元庆斗志,杨元庆嘴chún紧咬,目光沉静,破天槊尖刃上闪烁着死亡的冷光,马速越来越快,如风驰电掣。

    贺若弼也催动他的宝马,马速疾奔,他高举大刀,气势如山,企图用无比威猛的气势,将杨元庆一刀劈碎,在他十几年的征战生涯中,不知有多少名将,就是被他力劈泰山般的气势压倒,最后死在他的刀下。

    两匹战马如两条巨龙之首,在电光石火的瞬间交错而过,谁也没有看见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杨元庆冷冷一挥槊杆,他的眼睛充满了蔑视,校场上顿时爆发出一片惊呼声,贺若弼的战马上已经没有人了,战刀飞出几丈远,只见贺若弼面朝下,趴在草地上,他想爬起来,可是爬了一半又倒下了,几名家将急忙跑上前将他扶起。

    单雄信却看清楚了,贺若弼是被他自己击倒,他用力过猛,一刀劈空,杨元庆用槊杆在他后背轻轻一按,便借力将他扫下战马,这是一副典型的、被酒sè掏空了的身躯,当年排名大隋九将之五的贺若弼,竟是如此不堪一击。

    杨元庆骑马缓缓从贺若弼身旁经过,他冷冷地抛下一句,“你这种人,连达头都不如,你不配我杀。”

    他不再理会贺若弼,催马迅速离开了校场,单雄信等人也跟着离去,贺若弼已站起身,头盔掉了,披头散发,脸上、身上都草,狼狈不堪,校场响起一片嘘声,杨元庆竟然没有杀贺若弼。

    贺若弼掩面而奔,这种当着几万人面的羞辱,比杀了他还要难受。

    裴家藏书楼上,裴幽重重一拍窗台,大声抱怨道:“真是太没劲了!”

    裴敏秋悄悄睁开眼,校场上,杨元庆已经不见了踪影,她愣了半天,才怯生生问:“大姐,是谁死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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