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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高月     天下枭雄txt下载     天下枭雄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八章 契苾助力

    契苾是铁勒诸部中实力最强大的两个部族之一,另一个是薛延陀,契苾主要生活在天山以南焉耆以北的广大地区,也有一部分生活在金山以南地区,这就使契苾和薛延陀一样,地域横跨东西突厥,从而它们也成为两个突厥拉拢和打击的对象。

    在达头时期,西突厥强大,薛延陀和契苾都臣服于西突厥,开皇十九年和开皇二十年,在隋王朝的两次重击下,西突厥损失惨重,尤其哈利湖一战,达头阵亡,西突厥内部贵族争权夺利,出现了内讧。

    薛延陀和契苾趁此机会都先后脱离了西突厥,被西突厥的铁勒诸部推举为大小可汗,使草原的局势发生微妙变化。

    隋军斥候发现的这个契苾部落很小,只有几百人,基本上都是老幼孺,这一点让人很奇怪,部落里几乎没有青壮男人,而且他们居然会出现在离薛延陀极近的地方,这让杨元庆心中很困huo。

    隋军斥候事先解除了契苾的担忧,使隋军得到了热烈的欢迎,数百名契苾男女老幼出帐欢迎隋军,由于部落太小,五百隋军并没有进部落去sāo扰他们,而是在部落旁扎下了营帐。

    隋军的善意赢得了契苾人支持,他们帮助隋军士兵扎下营帐,送来了羊肉和美酒,当然也送来了大量的草料。

    杨元庆则被两名契苾长老请进了部落内的议事大帐,大帐内温暖如chun,铺着地毯,火上煮着羊nǎi,杨元庆将一两茶放进壶内,很快,帐篷内就弥漫着nǎi茶的香味。

    大帐门口挤满女人和孩子。红红的脸上都带着盛情的笑容。他们好奇地打量着从未见过的隋军,闻着从未闻过的nǎi茶香味。

    两名老者皆红光满面,留着长长的白胡子。他们请杨元庆坐在洁白的羔羊皮上,又给面前的金碗里倒满了nǎi茶,一名老者呵呵笑道:我们部落是契苾贵族的后裔,我们都姓契苾。我叫察里,他是我兄弟,叫察汗,是这个部落最年长之人,感谢隋军不侵扰我们,也欢迎杨将军来此做客。

    你们没见过隋军吗杨元庆笑问道。

    年轻一点的老者回答道:我们祖祖辈辈都生活在贪漫山脚下,虽然久闻隋军大名。这次却是我们第一次见到。

    贪漫山位于伊吾以北,金山以南,那边也有大片丰美的草场,生活中突厥吐谷浑氏羌薛延陀沙陀契苾等等十几个民族。属于西突厥的控制之地。

    杨元庆又笑道:虽然无礼,但我还是很想冒昧地问一句,你们怎么会离开家乡来到这里,还有,部落里青壮男子都到哪里去了。

    我爸爸去打仗了旁边一个契苾孩子插口道。

    孩子的童言使两名长老不好再隐瞒,只得苦笑道:金山暴雪,我们部落也受了灾,受可汗的调令东进避灾。不止我们,有上百个部落都一起跟来。你们向西去,还会遇到其他契苾部落。我们青壮都去集中训练了,要开chun时才能回来。

    杨元庆心中一愣,竟冒出一个念头,难道契苾准备打仗了吗是和谁,西突厥还是薛延陀

    那请问你们的敌人是谁不会是隋朝吧杨元庆试探着笑问道。

    怎么会是隋朝呢是隋朝我们还会和将军坐在这里吗

    两人善良淳朴的老人没有察觉出杨元庆的试探,竟一句话泄lu了契苾的军事秘密。

    他们笑着解释道:我们敌人是薛延陀,他们受灾,实力削弱,便是我们最好的进攻机会。

    这个消息使杨元庆大喜过望,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他辛辛苦苦跑去突厥牙帐寻找联盟,结果失败,还险些被染干出卖,而真正的盟友却在他们的眼皮底下,他想起了乌图给他说过的话:契苾和薛延陀争夺铁勒之主,使西部铁勒出现了两个可汗,一鞘不容二刀,他们之间的内战也一触即发。

    杨元庆连忙笑道:我们隋军也正准备和薛延陀作战,说不定,我们还能携手合作。

    两个老者对望一眼,眼中都lu出震惊之sè,这个消息来得实在是太突然了。

    一场盛大的篝火晚会结束了,契苾老人和孺们都回了部落,隋军战士也各自回帐休息,杨元庆则骑马在营帐四周巡查,他不时会看见一些契苾女人的身影出现在隋军士兵的营帐旁。

    这种情形他早已司空见惯,也不阻拦,就当没看见,隋军士兵身上都或多或少带有一点草原女人喜欢中原物品,主要以绸缎为主,还有铜镜脂粉之类,他们会用这些东西讨取草原女人的欢喜,从而得到自己的需要,杨元庆在边疆已经多年,深知边塞士兵的艰苦,女人抚慰是他们最渴盼的需求。

    杨元庆的目光又落到了百里外的y山,一轮皎洁的月光下,漫长的山线隐隐呈现在他面前,他叹了一口气,不知薛延陀会动用多少军队拦截他的归途。

    半夜里,他忽然被士兵的低唤声惊醒了,他翻身坐起,手本能地抓住刀柄,什么事

    将军,他们长老找你有事。

    杨元庆和士兵们一样,都是和甲而睡,他站起身走出营帐,只见白天见过的一名长老等候在帐旁,他记得此人是兄长察里。

    长老,有什么事吗他上前笑问道。

    察里向他深深行一礼道:将军,请跟我来,我儿子回来了,他想见见你。

    你儿子是什么人杨元庆有些奇怪地问道。

    我儿子是契苾有名勇士,名叫契苾烈,也是可汗手下十二名万夫长之一。

    走吧我跟你去。

    杨元庆跟着契苾长老快步向部落营帐而去。

    在一座光线明亮的大帐内,杨元庆看见了一个身材极其魁梧的大汉,身高和他相仿,但比他更加粗大魁梧,一头乌黑的头发披在肩头,俨如一只雄狮。

    你就是丰州杨元庆

    男子年纪约二十四五岁,声音很低沉,回头盯着他,目光十分锐利。

    杨元庆点点头,你知道我

    男子凝视他半晌,一摆手,杨将军请坐吧

    两人在一张小桌前坐下,一名年长的女人给他们上了nǎi浆,男子忽然笑了起来,lu出一口洁白的牙齿,我今天喝到了你的nǎi茶,味道很不错,我很喜欢。

    我回头送你十斤茶叶。

    杨元庆也笑道:你父亲说你叫契苾烈,是契苾可汗手下十二名万夫长之一。

    契苾烈点了点头,我父亲说得没错。

    他又低声叹了口道:其实我很感ji你,能约束军纪,让我看到了活着的父亲。

    隋军的军纪都不错,更不会伤害自己的朋友。

    朋友

    契苾烈笑了起来,眼睛里充满了友善,既然是朋友,那我们就谈谈共同的敌人吧听父亲说,你们也想对付薛延陀,为什么

    杨元庆笑了笑道:原因很简单,y山以南是隋王朝的势力范围,薛延陀没有经过主人同意,擅自闯进我们院子。

    契苾烈的眼光依然很友善,但友善中却有一丝和他身材不匹配的jg明,他摇了摇头,这不是真正的原因,那里毕竟不是丰州,薛延陀只是暂住一冬,隋王朝是宽容大度的民族,不会因为这个就与他们为敌,杨将军,我需要知道真实原因,否则,我无法相信你,更难以和你谈合作。

    好吧我给你说实话,我杀死了乙失钵的两个儿子。

    两个儿子除了薛乞罗,还有谁是夷男吗契苾烈的目光变得异常关心,注视着杨元庆。

    杨元庆能感受到他对这件事的关心,他摇摇头笑道:可能让你失望了,不是夷男,而是刺铎。

    半晌,契苾烈终于点了点头,我相信了,乙失钵只有三个儿子,被你杀掉两个,他无论如何不会放过你。

    契苾烈沉吟一下又问:那你怎么回出现在这里

    我去找染干,希望能够一起对付薛延陀,可他却要把我出卖给乙失钵,我是逃回来的。

    契苾烈不屑地哼了一声,突厥人最不可靠,眼中只有利益,没有信誉,出尔反尔是他们的家常便饭,我们契苾人已经吃够了苦头,好在你们逃出来,这里离丰州不远了。

    杨元庆还是摇了摇头,还没有结束,前面我还会面临薛延陀的截杀,染干把我的消息已经泄lu给了薛延陀人,估计在y山内,他们已经布置好了天罗地网。

    契苾烈沉思了片刻,他慢慢捏紧了拳头,抬起头对杨元庆诚恳地说道:我没有权力和你谈合作,但我这次回家探父,手下带了一千士兵,就驻扎在北方十里外,和你们一样,我的手下也是骆驼骑兵,杨将军,我愿意祝你一臂之力。

    杨元庆眉头一皱,可是这样一来,薛延陀就知道契苾要和它开战,这会泄lu你们的军事秘密。

    他们其实应该知道了,我们十万大军已经部署在金山以南,就等着开chun后和薛延陀一战。

    有些事不用说得太清楚,杨元庆需要用薛延陀作为他向上升迁的垫脚石,契苾烈也想用战功和结交隋朝来向可汗显示他的能力,从而在chun季即将爆发的大战中获得重用。

    两人都有共同的需要,薛延陀身上有着他们共同的利益,他们伸出手掌重重一击。

第二十章 边疆奏折【2050张月票加更】

    五千薛延陀士兵经过几天的雪地跋涉,已经疲惫不堪了,他们已经认定这条隘口没有他们要找的人,便纷纷倒头睡觉,谁都没有任何被偷袭的心理准备,连派出去巡逻和岗哨都只是为了防狼,压根就没有意识到,他所拦截的人会来袭击他们。一千契苾勇士如暴风雪突然席卷而来,冲进了大营中,一千匹骆驼在大营内横冲直撞,将一顶顶大帐踏平撞翻,薛延陀士兵从梦中惊醒,惊恐万分地冲出大帐,迎接他们的却是雪亮的钢刀和无情的杀戮,契苾勇士挥舞钢刀和长矛,在敌群中冲杀,一颗颗人头被劈飞,一具具尸体堆积,杀得尸横遍地,血流成河,粘稠的血流很快便在寒风中凝冻成血冰。

    万夫长执刀从营帐中冲出,却迎面遇到了契苾烈,两人一对面,万夫长惊讶得大喊起来,是契苾人

    可惜混乱中没有人听见他的叫喊,他也没有机会再喊出第二声,契苾烈目光冷厉,一催骆驼,长矛闪电般地刺向万夫长,挑飞他的长刀,咔嚓将他的xiong膛刺穿,尸体高高挑起。

    契苾烈拔出刀,一刀砍下万夫长的人头,拴在自己的马鞍之上。

    惨叫声哭喊声响彻大营,薛延陀士兵四散奔逃,大部分都向南面逃去,南面早已埋伏了五百隋军,他们乱箭齐发,一片片逃来的薛延陀士兵惨叫着被shè倒在地,但求生的本能使后面的士兵依然不顾一切地向南奔来,只有这边才是他们唯一的生路。

    一个也不准放过,全部杀死杨元庆下达了全歼的命令。

    隋军士兵毫不手软,箭如雨发,一百名隋军分散出去,追击散兵,挥刀将企图从两边逃走的薛延陀士兵砍翻在地。

    这时一千契苾战士从后面掩杀而来,在隋军和契苾战士的轮番绞杀下,最后的近千薛延陀逃兵全部被杀死,战场渐渐安静下来,十几亩大的盆地内堆满了尸体,几乎都被契苾战士割下人头,夺走军牌,他们需要回去请功。

    这时一名隋军旅帅奔来禀报,禀报将军,清点完毕,一共有四千七百二十八具尸体,他们记录中应该是五千零三十人,还有近三百人逃走。

    杨元庆的目光向森林和四周山野望去,只看见黑漆漆的一片,契苾烈上前笑道:就算逃走,也熬不过今晚,他们全部都会冻死,最后喂狼。

    他又一指薛延陀军队的马圈,不过运气很好,这次赚了五千匹战马,我们各一半。

    帐篷和物资你们都拿走杨元庆知道他们不缺战马,而是缺少物资,这些薛延陀的帐篷和兵器甲都十分粗陋,他也看不上眼。

    多谢

    契苾烈也不客气,他一声令下,契苾战士开始清理战场,将所有能用的物品,包括帐篷皮甲战刀弓箭等等物品,一一收拾打包,放在骆驼背上,他们则改骑缴获的战马。

    足足忙碌几个时辰,才收拾完毕,所有的尸体都堆在一座大坑里,留给乙失钵去咆哮吼骂。

    众人再次出发,向南方隘口而去,一天后,两支军队走出了y山,他们停住了前进的步伐,这时,一隋军斥候奔回禀报,禀报将军,y山外没有伏兵,留在隘口的一支百人敌军已经逃走,踪迹皆无。

    契苾烈对杨元庆笑道:他们是分片拦截,周围隘口离这里都很远,在百里之外,他们过来围剿也来不及,杨将军一路将平安无事

    杨元庆对我拱手谢道:这次多亏契苾勇士和我们联合作战,才能偷袭成功,全歼敌军,我深表感谢,请兄长替我转告可汗,欢迎他来丰州,我们共商联合对付薛延陀。

    契苾烈微微笑了起来,其实我没有对你说实话,我并不是老察里的儿子,我就是契苾可汗的长子,可汗的继承人,我便是奉父汗之命来丰州寻求和隋军合作,联合对付薛延陀,很高兴能和y山飞将并肩作战。

    杨元庆笑起来,契苾有如此智慧勇猛的继承人,契苾必然会兴盛,我完全可以代表丰州总管答应契苾,丰州隋军愿意与契苾结盟。

    契苾烈伸出手掌,杨元庆也伸出手掌,两人重重一击,我们一言为定

    鱼俱罗的薛延陀形势报告历时一个多月,经朝廷层层批转,终于摆在了隋帝杨广的御案之上,此时已是大业元年正月初十,离上元节还有五天。

    鱼俱罗的报告并没有引起朝廷的重视,因为一切都没有发生,只有鱼俱罗的一种推测,没有说服力。

    杨广细细地批阅鱼俱罗的丰州形势报告,他很关心丰州的情况,不仅丰州是对突厥的最前方,而且丰州还有一个他所关心的爱将,他很想知道杨元庆的情况现在如何

    报告中,鱼俱罗指出薛延陀避雪灾南迁到y山以南,不断派出小股游骑入丰州地界袭扰,其中薛延陀可汗的儿子被杨元庆所杀,薛延陀很可能会在开chun前大规模进攻丰州,鱼俱罗要求朝廷增兵丰州,防御薛延陀的大规模进攻。

    杨广眉头皱了起来,这些年他只顾考虑突厥的情况,却没有留意铁勒诸部,这个薛延陀的名字,他只在杨元庆的哈利湖一战中有所耳闻,其他情况竟一无了解。

    他放下报告想了想,立刻令道:速宣长孙晟来见朕

    一名宦官立刻跑去宣旨,杨广又继续看鱼俱罗的报告,这时,在报告后面,鱼俱罗短短的一句话吸引了杨广的注意,他一下子坐直身子,仔细看这句话。

    臣和大利县令杨元庆商议,大利新县诸县吏人选,决定以县考录用方式招募丰州及附近州县才俊之士,学而优则仕。

    报告中的这句话引起了杨广的极大兴趣,甚至超过了对薛延陀的关注,学而优则仕,这句话杨元庆给他说过,当时指的是武举,武而优则仕,现在又改用到文官。

    在这句话的下面划有重重一条横线,礼部尚书牛弘在旁边有批语,武将说文,不伦不类。

    杨广忍不住笑了起来,他当然知道,这个所谓大利县考其实是杨元庆的主意,只有他才想得出这种点子,不过大利县考,他很喜欢,他倒很想看一看,这个大利县考会有什么样的结局。

    这时,宦官在门口禀报,陛下,长孙将军来了。

    宣他进来

    片刻,长孙晟快步走进御书房,躬身行礼,臣长孙晟参见陛下

    杨广将鱼俱罗的报告递给他,长孙爱卿,你先看一看再说。

    长孙晟现在仍然担任突厥使,拥有对突厥的发言权,他看了一遍报告,便笑道:这应该是达头消亡的后续影响,西突厥内部争权,新可汗处罗残暴,西突厥治下的铁勒诸部趁机脱离突厥duli,这个薛延陀和契苾是西部铁勒最强大的两个部落,薛延陀大酋长乙失钵是出了名的护短和心xiong狭窄,杨元庆上次已在哈利湖杀了他的一个儿子,这次又杀死他的另一个儿子,恐怕此人不会善罢甘休,微臣以为,鱼俱罗将军的担心很可能会成真。

    杨广背着手在房间内走了几步,他又问道:薛延陀有多强的实力

    可战之兵大概有二十万之众,不亚于启民可汗。

    杨广略略倒吸了一口冷气,二十万之众,如果进攻丰州,这会给丰州带来巨大的损失,他的心中不由忧虑起来。

    长孙晟明白杨广的担忧,便微微一笑道:陛下也不必太担忧,薛延陀和契苾的关系一向恶劣,还有西突厥在后面施压,它不敢真正的大举进攻隋王朝,我估计他只是报si仇,进攻大利城,大隋王朝,他绝对不敢真正招惹。

    杨广点了点头,虽这样说,但朕还是不太放心,经营丰州是我大隋稳定北部边疆的重要举措,绝不能让薛延陀毁了大隋经营丰州的计划,朕还是决定增兵。

    说到这里,杨广又想起刚才长孙晟的话,便问道:契苾又是怎么回事

    回禀陛下,契苾是天山疆域最重要的部落,实力强大,如果陛下yu开拓西域,可以考虑和此部落加强往来。

    杨广眼中若有所思,开拓西域一直是他的强烈愿望,将大隋赤旗插到天山,只是他刚刚即位,还顾及不到遥远的西域,但确实可以先联络西域部落,到时自然就水到渠成。

    杨广看了一眼长孙晟,便笑道:朕想派重臣出使西域,联络西域部落,长孙爱卿认为谁合适

    长孙晟听杨广这样说,明显就是排除了自己,他想了想便道:臣推荐裴矩

    杨广笑道:和朕想到一起去了,先帝临终前也给朕说过,裴矩是开拓西域可用之大才。

    杨广随即令道:宣户部shi郎裴矩觐见

    陛下,如果没有什么事,臣告退

    杨广点了点头,去吧朕再考虑考虑丰州之事。

    长孙晟退下去了,杨广又拿起鱼俱罗的奏折仔细看了两遍,沉思良久,他终于下定决心,对shi诏学士道:传朕的旨意,调灵州两万大军疾速赴丰州备战,听从丰州总管鱼俱罗调遣,另赏赐鱼俱罗玉如意一只。

第二十一章 京城来人

    在y山隘口全歼五千薛延陀军队后,杨元庆便和契苾烈在y山分手,一晃已经近半个月过去了,此时已是一月下旬,草原上已不再像前段时间那样寒冷,空气中已有了一丝chun天的气息,冰雪还没有融尽,但草原上覆盖的雪已渐渐薄了。15

    再过半个月,黄河就要解冻了,这就意味着大战即将来临。

    大利城内依然是一片热闹的景象,内城修筑逐渐进入收尾期,上万名从延原庆灵等州重金招募来的工匠正忙碌地修筑城池,大利城的军民也一齐上阵,出力共筑城墙,运沙搬木从远处开采石料,内城上下异常忙碌。

    城mén口,一队由数百辆平板车组成的粮车正缓缓入城,车上满载粮食,杨元庆正好巡视在城mén口,他连忙命士兵让路。

    杨将军

    押粮官飞马上前给杨元庆施礼,卑职参见杨将军

    押粮官是丰州仓曹参军事,叫赵子武,主管丰州军粮,外号被称为粮神,在丰州任职已有四五年,和杨元庆非常熟悉。

    杨元庆回礼笑道:赵粮神,这次给我们大利城运来多少粮食

    鱼总管说大利城要备战,命我送一年的粮食,十万石粮食,我已经不知跑了多少趟,tui都跑细了,杨将军可要好好补偿我赵子武故作埋怨道。

    杨元庆呵呵一笑,我从薛延陀那里缴获了大群战马,我送你二十匹马,你自己去挑,挑到宝马是你的。

    赵粮神大喜,也顾不上和杨元庆说话,调转马头便奔去挑马,杨元庆迅速给身边一名旅帅使了个眼sè,旅帅会意,立刻掉头追了上去,从薛延陀那里缴获的战马一共有二千五百匹,杨元庆已经事先从里面挑选出几百匹上等骏马,那是他留给自己的,准备用来组建自己的亲兵队,可别真被赵粮神挑走了。

    这时,后面发一声呐喊,又有大队运货平板车过来,运木材的马车要进城,马车上是巨大的木料,这是用来造投石机,大利城头上一共部署了二十架投石机,但明显不够,杨元庆决定加到五十架,内城墙上也要部署。

    运木头的民夫见前面粮车停滞不动,在后面便急喊了起来。首发

    杨元庆连忙粮车速行,他骑马在工地视察筑城进展,修建内城是他重中之重的大事,必须在二月来临前全部修筑完毕。

    他立马在一片空地上,注视着头顶上正缓缓落下的吊桥,内外城之间的吊桥已经修好,正在反复试验,只要吊桥完成,整个内城墙的修筑也就差不多了。

    他的目光又投向城墙,内城上像蚁群般忙碌的工匠,这些工匠大多年轻力壮,肌rou发达,足有上万人之多。

    一群石匠从他身边有说有笑走过,石匠们身上那种古铜sè的腱子rou在阳光下闪烁着光泽,杨元庆心中涌起一个念头。

    将军,刚刚得到消息,九原城的军民下午就能抵达。杨思恩催马上前禀报道。

    九原城虽然也是石城,高大坚固,但那边兵力不多,城内住的基本上是军户,如果薛延陀真是十几万大军来攻,九原城抵挡不住,杨元庆便命令九原城的一千驻兵和所有军户全部迁来大利城。

    他一直很担心九原城军民现在的情况,军队扶老携幼,行军速度极慢,一天只能走二三十里,如果半路被薛延陀军袭击,那后果就严重了,现在杨思恩告诉他下午就能到达,杨元庆便稍稍松了口气。

    他一指城头上的近万名工匠,眼睛里lu出一丝狡黠的笑意,思恩,看见这些壮劳力,你想到了什么

    杨思恩一下子明白了杨元庆的意思,也跟着笑了起来,可以,我让他们再留下一个月,只是要找事情给他们做,否则他们会跑掉。

    杨元庆点点头笑道:我给他们双倍的工钱,让他们去开凿岩壁,再把他们筑城的工钱再拖一拖,他们就不会走了,另外每天也要训练他们,给他们盔甲和兵器,我正发愁没有人挽发投石机,这些工匠就是现成,怎么能不好好利用

    兵器和盔甲可能会不足。

    先训练起来,兵甲我去问大帅要。

    两人正说话,一名城mén兵疾速奔来,禀报将军,鱼帅来了,还陪同一名京城高官。

    杨元庆笑了起来,正想敲他竹杠,他就来了,思恩,训练工匠的事情就jiāo给你了,让刘简和胖鱼协助你。

    将军放心,我有办法让这些工匠乖乖听话。

    城mén外,鱼俱罗正陪同着裴矩视察大利城墙,裴矩昼夜兼程,刚刚赶到丰州,又随鱼俱罗来了大利城,十几天的马不停蹄奔驰,他已明显瘦了一大圈。

    这次裴矩的任务是联络以契苾为首的西域铁勒诸部,鱼俱罗告诉他,杨元庆和契苾那边有联系,裴矩大喜,他正发愁无法和契苾搭上关系,他也顾不上休息,抵达五原县的当天又立刻启程赶往大利城.

    裴矩眯着眼打量城墙,这外城墙至少高四丈,居然比京城还要高上一丈,他便捋须笑道:鱼总管,这大利城墙修得比京城还高,你们就不怕御史弹劾

    鱼俱罗笑道:这是圣上在做太子时便批准了,城墙图纸几年前便送工部备案,他们也没有说什么,估计没有什么问题。

    他们一定是没有留意,至少朝中会闹一闹,不过既然圣上曾经批准,那问题就不大,你们这是边城,不能和中原的城池相比。

    正说着,一阵马蹄声从城内奔来,老远听杨元庆大喊:裴使君,你怎么来了

    这小子来了

    鱼俱罗笑骂道:我大老远来看他,他居然不问一声鱼帅怎么来了。

    裴矩呵呵笑道:那是因为我比你更远

    裴矩捋须向奔来的杨元庆笑眯眯望去,几个月不见,杨元庆好像又长高了一点点,身材更加结实了。

    他不由又想起临行时圣上对他说的话,边关千将,朕独爱元庆,这次西域之行,可从大利城走,替朕好好犒劳他。

    正是圣上这句话让裴矩更加感到杨元庆奇货可居,杨家没有眼光,抱着重嫡轻庶的死观点不放,把这么一个杨家的中兴大材都放弃了,可惜可叹。

    杨元庆飞马上前,在马上拱手施礼道:末将杨元庆参见鱼帅,参加裴shi郎

    裴矩微微笑道:元庆,这次我可是从京城专mén来你这里做客,你准备怎么招待我

    边疆粗陋之地,无非就是羊rou和nǎi酒,不过我可以送裴使君一匹好马。

    鱼俱罗也是爱马如命之人,他早听说杨元庆从薛延陀手中缴获了大批战马,便一直想来挑几匹,这次来也是有这个目的,他听杨元庆居然把宝马给裴矩,不由急了,元庆,我的呢

    杨元庆见师傅眼睛猛瞪,双瞳格外恐怖,便挠挠头笑道:师傅当然也有,不过我先说好,最多只给五匹。

    臭小子,居然只给我五匹。

    鱼俱罗笑了起来,那好吧马在哪里

    杨元庆回头笑问裴矩,使君现在去看看吗

    裴矩摇摇头,先谈正事,再去看马。

    那好,裴使君请去县衙。

    杨元庆请裴矩先行,他却低声对鱼俱罗笑道:师傅学学裴使君,别老惦记我的马。

    鱼俱罗恨得举手chou了他一记头皮,险些把他的头盔打飞,裴矩见这对爷俩老不尊,少不恭,不由捋须莞尔。

    一行人进了县衙,县衙内颇为冷清,只有几名军士在修理被积雪压坏的屋檐,杜如晦带着其他几名jiāo市监的官员去五原县主持县考,大利城局势不稳,县考便放在五原县举行,也就是这个月底,有州衙和县衙共同主持。

    裴矩和鱼俱罗在侧堂坐下,一名士兵给他上了茶,裴矩喝了一口热茶笑道:元庆,你们搞的县考可是在朝廷内惹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风bo。

    杨元庆迅速瞥了一眼鱼俱罗,见他不lu声sè,便笑了笑道:大利县是新县,没有什么人才,只能去外县招聘,可又不敢随意找人,只能用考试的办法,应该没有裴使君说得那么严重吧

    这件事在五原县裴矩便提到了,鱼俱罗一直没有表态,他腰间挂了一支yu如意,那是圣上赐他之物,他心里便有底了,这其实就是圣上在暗示,县考如他的意,果然被杨元庆说对了。

    也正是因为这样,鱼俱罗格外重视县考,不仅是大利县,丰州州衙五原县永丰县,一州三县所缺的县吏也一并招考,这也是县考放在五原县的另一个重要原因。

    裴矩其实也只是给他们提个醒,并没有别的意思,他见两人对这件事都不愿多说,便话题一转,对元庆笑道:说说正事吧元庆,听鱼总管说,你认识契苾那边的人

    杨元庆点点头,不仅是认识那么简单吧这次对付薛延陀,契苾将和我们共同作战。

第二十三章 血战大利(上)

    咚咚咚咚薛延陀雄浑的战鼓声在宽广的黄河南岸回dàng,在数千只大鼓同时击响的震天鼓声中,一万人的骑兵方阵簇拥着薛延陀可汗乙失钵缓缓过了黄河。e看文来自

    在一万骑兵方阵的前方和后方的两边各分布着四片万人骑兵队,黑压压的军队无边无际,延绵十里,在黄河北岸还有一万人的后勤大军,这次进攻大利城,乙失钵下了十万兵力的赌注,他要一举摧平大利城,以战胜隋军的神话来振奋薛延陀军队的士气,再调头去金山迎战契苾大军。

    乙失钵骑在一匹高大神骏的战马上,目光y冷地注视着远处一里外已经被夷为平地隋军临河戍堡,望着山丘满地残破的石块,他脑海里出现了大利城被攻陷的情形,火光冲天,满地军民跪在他马前求饶,他的士兵毫不留情地砍下这些汉人的人头,而杨元庆的人头就拴在他战马颈下。

    这无比you人而又令他渴望的一幕即将要出现,他已经有点等不及了,此时,他已经不仅仅是为了给儿子报仇,他要踏平这座城池,要让族人都明白,薛延陀并不惧怕强大的隋朝,振奋士气,全力迎战他们的死敌契苾人。

    他头顶的金狼头大旗在风中飘扬,在他身后是十几名薛延陀万夫长,而紧靠他身旁的是新立的薛延陀可汗继承人沙禄猎,是一个俨如豹子般凶狠的年轻人,他在薛延陀便是以勇力而著称。

    他用豹子般冷酷的目光盯着大利城方向,厉声请战:可汗给我三天时间。看我夷平大利城

    好我任命你为主将,三天后给我攻下大利城。

    乙失钵将可汗金箭jiāo给沙禄猎。他最后看了一眼大利城方向,淡淡道:攻下城池,ji犬不留

    他转身而去,望着可汗走远,沙禄猎立刻举起可汗金箭嘶声喝令,全军出动,向大利城进发

    八万大军浩浩dàngdàng向大利城进发,数千张大鼓敲动,鼓声如雷。数十里外可闻,八万大军杀气冲天。密密麻麻的军队中跟着数百架云梯和巢车以及投石机,薛延陀军队奋力推动它们前进,以一种势不可挡的杀气向二十里外的大利城席卷而去。

    大利外城墙头旌旗招展,二千隋军在城头列队而立,他身着明光铠甲,头戴鹰棱盔,手执步弓和兵箭,个个目光坚毅。五十座巨大的投石机像五十名巨人矗立在城头。

    杨元庆站在城垛上。凝望着远方正缓缓开来薛延陀大军,一条长约五里的黑线出现在十几里外的雪原之上,鼓声就是从黑线中传来。

    薛延陀大军走得并不快。他们不是来进行骑兵决战,而是进行攻城战,这并不是薛延陀人擅长,尤其在初chun,一般草原人不会选在这个时候作战,chun天是牲畜生崽的季节,士兵们容易思家,军心不稳,战马经过一个冬天,也不强壮,但薛延陀不得不选择这个时候jiāo战,再过十天,黄河将开始解冻,他们的大军就无法渡过黄河。

    将军,快看那边

    一名士兵指着东面大喊,杨元庆探身向东望去,只见一名身披白sè披风的骑士正沿着护城河向城mén急速奔来。

    是契苾人

    杨元庆认出了骑士身上的白sè披风,他立刻令道:开城让他进来

    百余士兵绞动铁链,城mén缓缓开启,契苾骑士奔进城内,城mén再次轰然关闭,契苾骑士又进了内城,片刻,契苾骑士被士兵带到外城,杨元庆这才发现,他的肩头停着一只猎鹰。

    契苾骑士上前一步单膝跪下,用突厥语道:阿莫参见杨将军

    我见过你,我们曾经一起作战。

    杨元庆微微笑道:你给我带来什么样的好消息

    我是王子殿下的鹰奴,这只鹰将会在大利城和契苾之间传递消息,契苾王子殿下已经率领五万大军向y山开来。

    好我期待你们的好消息。

    契苾的消息使杨元庆jg神振奋,望着远处无边无际的薛延陀军队,一种豪情壮志在他心中沛然涌起,这一战,他将彻底泯灭草原人对丰州的野心。

    薛延陀大军在大利城五里外停住了,鼓声停息,八万大军开始扎下营帐,很快,数千顶营帐出现在城外,薛延陀主将沙禄猎骑马走出营帐,在数里外眺望这座令他们可汗留下耻辱的城池,城墙在阳光下闪耀在白光,那是覆盖了一层厚厚的冰壳。

    沙禄猎凶狠残忍,打仗却很在行,这座坚城令他暗暗吃惊,在他印象中,隋朝边境的城池都是低矮破旧,这座城堡却如此高大坚固,他心中有点暗暗后悔,三天时间,他说得太满了。

    叶护,三天时间恐怕打不下这座城堡。一名万夫长在他身旁忧心忡忡道。

    打不下也要打

    沙禄猎咬牙切齿,三天之内拿不下,他的可汗继承人之位就危险了,无论如何,三天之内一定要拿下命延陀部先上。

    咚咚咚震天的鼓声再次敲响,一万五千薛延陀大军如cháo水般涌出,簇拥着百余架攻城云梯,向大利城杀去。

    这是薛延陀中的延陀部,在哈利湖一战中被全歼的两万人也是延陀部,在薛延陀中地位较低,这种危险的战争都是由他们先打头阵。

    百架云梯一字排开,轰轰烈烈地开向五里外的大利城,一万五千士兵身着皮甲,手执盾牌长矛,喊杀声震天,战争终于在这个寒冷的初chun爆发。

    在外城墙上,在内城和外城之间的空地上,八千隋军将士和一万工匠军列队而立。仰视高高的双城吊桥,聆听着主将杨元庆的战前动员。

    杨元庆全身铠甲。头戴鹰棱盔,手执破天槊,站在双城间的吊桥上,俨如天神下凡。

    他将磐郢剑高高举起,厉声对众军喝道:这是天子之剑,是大隋皇帝陛下赐给大利城之剑,烽火已传入西京,圣上在关注大利城,大隋天下五千万双眼睛也在关注大利城。弟兄们,今天我们不是在为个人而战。也不是为城池作战,而是为大隋天子而战,为大隋帝国的尊严而战,哪怕最后只剩一人,大利城也绝不能沦陷

    在城外传来的隆隆战鼓声中,八千将士的热血沸腾了,他们高举长矛竭力呐喊:为大隋天子而战为大隋帝国而战

    喊声震动满城,连内城一万多民众也被感染。跟着呐喊起来。杨元庆长槊一挥,厉声喝道:敌军已至,士兵各自回位。违抗军令,动摇军心者,立斩

    士兵们纷纷离开,奔向各自的位置,六千隋军和一万石匠军奔进内城,要上外城墙只能先进内城,通过内外城之间的铁链吊桥往来,内城mén轰然关闭,内外城mén都是铸铁打造,坚固异常,外城mén高二丈八尺,仅开启城mén就需要百人。

    杨元庆快步向外城墙上走去,边走边对杨思恩道:军队不要全部上,敌军不知我们的兵力虚实,他们必先试探,我们也先只用三千军,其余军队暂先留在内城上,等我命令再投入。

    末将明白

    还有

    杨元庆又叫住了杨思恩,去士兵内传一个消息,灵州两万援军已经到了丰州,很快就会来援助我们。

    是杨思恩转身而去。

    城头上,三千隋军和五千工匠军站在城头上,隋军目光冷肃,一起举起弓箭,五千工匠军却有点心惊胆战,城外铺天盖地的薛延陀大军让他们每一个人都禁不住地双股战栗。

    但战争已经爆发,他们责无旁贷地投入了战斗,工匠军负责挽投石机,巨大的投石机高约两丈,长长的臂杆后挂着石兜,由一百五十人挽动,可将数十斤的巨石抛出四五百步外。

    杨元庆目光冷酷地注视着黑压压敌军冲上,一架架云梯站满了准备攻城的薛延陀士兵,敌军已经进入三百步内了,杨元庆长刀挥出,一声令下,发shè

    大利城头鼓声大作,三十架投石机同时发动,长长的臂杆挥出,将十斤重的巨石凌空抛出,数十块巨石在空中旋转,呼啸着砸向密集的人群,轰巨石砸下,在人群中翻滚,染红的雪沫腾空而起,十几人被砸得血rou模糊,惨不忍睹,接二连三的巨石砸进人群,此起彼伏的惨叫声一片。

    咔嚓一座云梯被砸中,云梯折断成数截,云梯上攀附的数十人纷纷掉下,密集的巨石砸向云梯,薛延陀军的云梯简单粗糙,他们是跟突厥人学造,而突厥人也并没有学到云梯的jg妙之处,汉人做工jg湛的铰链和楔合他们就学不到,只有其形而无其神,稍微损坏就无法前进,短短百步,就有近半云梯被巨石砸毁,但还是有五十余部云梯渐渐bi近城墙。

    天空中,一块块巨石在翻滚,呼啸着砸向地面,,短短时间内,投石机便发动了四轮,一百多块巨石砸向敌群,造成二千多人的伤亡,但薛延陀军并没有止步,他们冲进了弓箭shè程内。

    城上隋军箭如雨发,三千支兵箭密集地shè向敌军,兵箭是守城而用,比骑箭长而且粗重,从高处shè下,会带着自身的重量shè向敌军,杀伤力极强。

    薛延陀军举盾相迎,薛延陀部有两种盾牌,一种是méng着牛皮的木盾,坚固结实,由薛部落使用,而另一种是简易木盾,木板较薄,由其他依附薛延陀的小部落和延陀部使用,这种盾只能承受草原上的弓箭,无法抵挡隋军的弩箭,更无法抵挡沉重的兵箭,但不少士兵自己在盾上覆盖了几层生牛皮,勉强抵住了兵箭的shè击,但还是有不少盾牌被箭矢shè穿,将盾牌后的敌军shè死,一片片的士兵惨叫着扑倒。

    一架云梯bi近了城墙,数百士兵猛地向后拉拽绳索,一架六七丈高的云梯被拉拽tg起,云梯上攀附着数十名士兵。

    轰的一声巨响,碎冰四溅,第一架云梯搭上了城头,紧接着三十余架云梯先后搭上了城头,数千薛延陀士兵如蚁群般冲上,用刀砍用长矛捅用箭shè,拼命冲上城头,城上箭如密雨,滚木礌石如雹子般砸下,刀劈矛捅,血rou横飞,隋军士兵用长叉叉住云梯向外猛推,一架长长的云梯被推出,向后翻到而下,云梯声一片凄厉的叫声。

    城下的薛延陀军开始反击,箭如密雨,shè向城头,不断有隋军士兵和工匠兵被shè中,惨叫着从城头上摔下,伤亡逐渐加大。

    这时,薛延陀军沉闷的鼓声再次响起,又有三万薛延陀军投入了战斗,高耸的巢车出现,城上红旗飞扬,主将杨元庆下达了增兵命令,内城也有三千隋军和三千工匠军被派往外城,加入到ji战之中。

    战争进入了白热化,一只身姿矫健的猎鹰在一片刀光矛影中腾空而去,向北方遥远的y山飞去。

第二十四章 血战大利(中)

    御书房内,杨广背着手站在窗前,凝视着北方,眼睛里充满了忧虑,他不知道自己的决策是否明智,让一个年轻将领来指挥他登上大隋皇帝宝座后的第一场战役,这事关他的尊严。首发

    杨广已经了解到了薛延陀的实力,这是一个有着二十万可战之士强大游牧民族,民风彪悍,好勇善战,在今年夏天曾经击败过西突厥。

    而他们的可汗固执而好斗,为了报杀子之仇,他会不会倾巢而出,就算出一半人,十万人来进攻大利城,杨元庆是否抵挡得住

    一旦薛延陀攻陷大利城,杀入丰州,不仅丰州损失惨重,他杨广也会颜面丢尽,突厥不臣之心也会由此而生,从此北方多事,甚至会严重影响到他的西域大计,当真是牵一发而动其身。

    杨广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杨元庆,你能替朕守住大利城吗

    大利城以南五十里外,鱼俱罗率领两万五千骑兵在耐心地等待着大利城方向发出的命令,已经两天过去了,大利城那边没有任何消息。

    尽管他心急如焚,几次想直接率军杀上,但还是克制住了自己,在对薛延陀的战争中,他只是副将,杨元庆才是主将,这是皇帝的密令,他不敢违抗这道密旨,他不想为一时冲动而毁了自己的前程。

    隋军大营占地数百亩,雪地上密密麻麻布满了帐篷,鱼俱罗站在营帐前的眺望塔上,向远处烽燧眺望,按照他和杨元庆的约定。若需要他率军大举压上,便以烽燧举号,此时已是第三天中午,但远处的烽燧依旧没有任何动静,使他心中一阵失望。

    这时,一队骑兵从北方疾奔而归。这是鱼俱罗派出的斥候回来了,鱼俱罗心中大喜,老远便问道:大利城战况如何

    斥候队正催马上前,抱拳施礼道:禀报鱼帅,大利城战况惨烈,城外原野上全部是尸体,根据卑职观察,薛延陀军至少已战死两万人以上。

    那隋军呢鱼俱罗急问道。

    城内情况不知,应该也不太好,五十架投石只剩下十几架能用。

    鱼俱罗心急如焚。他抹一把额头上的汗,自言自语道:元庆,你怎么还不点烽烟

    一名士兵忽然立刻指着远处大喊:鱼帅,烽烟

    鱼俱罗一抬头,只见远处烽燧燃起一柱烽烟,他大喜过望,回头大声令道:传我的命令,全军整备

    号角声吹响。本章由为您提供半个时辰后,二万五千隋军骑兵出现在无边的旷野里,气势浩dàng,鱼俱罗一声令下,二万五千隋军骑兵分为三队。杀气腾腾地向大利城疾奔而去。

    大利城的攻防战已经进入到第三天,战争极其惨烈,两天的攻城战中,薛延陀已经阵亡超过两万人,而隋军死伤近二千人,工匠兵也死伤三千余人,尸骨堆满了大利城下,旷野被鲜血染红。但大利城始终巍然屹立,隋军士气越战越高昂。

    第三天清晨,一缕阳光透过云层照在大利城头,冰雪覆盖的城头上闪烁着一种魔幻般璀璨的光芒,如果只看城头,会让人感觉这是一个神话中才会出现的魔幻城堡,冰晶璀璨。熠熠闪光.

    可如果目光向下移,魔幻消失,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地狱般的土地,尸横遍野,残破的云梯倒在雪地上。巢车只剩下一半,但更多的却是战死的士兵。有的是蜷缩着身子,脸上带着临时前的痛苦,有的人头不见,尸体残缺不全,有的被砸成rou饼,血rou模糊,所有尸体都被冻了成冰。

    城头格外的安静,几千名隋军士兵裹着厚厚的羊皮和máo毯,互相拥挤着,靠着墙头歪东倒西地睡着了,显得疲惫不堪,两天的ji战,大部分人都没有合眼,都已筋疲力尽。

    在东城墙,数十名挤在一起入睡的士兵中,主将杨元庆也和士兵们挤在一起沉沉入睡,他的破天槊成为他和几个士兵的枕头,在这一刻,没有主将和士兵之分,在保卫大利城的两天ji战后,每个人都在享受着这无比珍贵的小睡。

    杨思恩率领一队哨兵在城头上巡逻,路过杨元庆身边时,他拾起地上滑落的一张羊皮,轻轻盖在年轻的主将身上,回头笑着对士兵们嘘了一声,带领巡逻兵悄悄离开,这时,一队百余人的民夫抬着热腾腾的胡饼和rou汤快步走过了吊桥。

    可宁静的清晨并没有维持多久,当晨曦开始变成血红sè,薛延陀大营的鼓声再起敲响,咚咚咚咚巨大的鼓声将隋军士兵纷纷从睡梦中惊醒,杨元庆一跃而起,rou了rou眼睛,趴在城垛向远处敌营眺望。

    这一次,他看到的是薛延陀人大规模的调动,整个大营的敌军都调动起来,四面八方的敌群在聚集,汇集成了一片片黑压压的方阵,渐渐形成了一种铺天盖地的进攻。

    速传我的命令

    杨元庆转身喝令道:所有的士兵和工匠,全部投入战斗

    他又回头凝视着铺天盖地的敌军,敌军投入的数量比前两天都要多出一倍,他已明白,今天将是敌军孤注一掷之战,胜负就将在今天决定。

    当当当

    召集军队的钟声在敲响,一队队隋军奔过吊桥,迅速向外城集中,临时武装起来的工匠也从内城赶来,在长达五里的外城墙上密密麻麻布满了隋军,刀矛闪亮,弓矢密布,隋军的赤sè大旗在阳光下飘扬。

    城外,铺天盖地的敌军已经列队完成,随着第一天和第二天先后攻城失利,攻城被拖到了第三天,沙禄猎被bi得无路可走,今天是他的期限,拿不下大利城,将直接影响到他汗位继承。

    沙禄猎横下一条心,一次xg投入了五万大军,将最后的二百架云梯和五十座巢车全部投入战斗。

    他残酷的目光盯着高高拉起的吊桥,吊桥已经摇摇yu坠,他转身向后营望去,一座身躯庞大的攻城槌已经出现在身后的军营内,这将是他最后的绝杀。

    进攻沙禄猎一挥战刀,嘶声大吼。

    薛延陀的鼓声开始变得紧密,这是进攻的鼓声,五万薛延陀大军簇拥着二百架云梯和五十部巢车向大利城cháo水般地杀去,俨如一幅巨大的黑sè地毯,将整个原野都覆盖了。

    经过一夜的抢修,城头上的投石机又恢复到三十架,一根根长长的臂杆轮番抛出,数十块巨石砸向密如蚁群般的敌群,每一块巨石砸下,就会出现一个缺口,雪雾弥漫,鲜血迸shè,哀嚎声响彻原野,但瞬间缺口合拢,又被进攻的敌群淹没。

    轰的一声,一座巢车被巨石砸中,木屑四溅,巨木坍塌,巢车上的数十名士兵惨叫着摔下。

    高大的巢车是专为大利城量身打造,巢车长宽各两丈,高六丈,用巨木拼成,全身覆盖着牛皮,结构十分简单,巢车中空,有楼梯直通顶端,顶端是一座木台,站满了四五十名薛延陀士兵,平台前端是覆盖有牛皮的厚实木板,可以抵御隋军的弓箭。

    下面装有四只木轮,由五十匹战马拖拽,左右和后方皆有数百名士兵推动,这种巢车只要不被巨石击中,它就能将士兵送上城头,比云梯还要犀利。

    又是一座巢车底部被砸中,一只木轮脱出,巢车顿时倾斜,摇摇晃晃,渐渐失去了重心,两边士兵大喊着奔逃,在喊声中,巢车轰然倒下。

    五万薛延陀大军攻势如cháo,轮番打出的巨石仿佛海洋中溅起的一朵朵lànghuā,瞬间便被人cháo淹没了,俨如狂cháo般的敌军终于靠近了城墙.

    在内外城墙之间狭长的空地上,百余名士兵正将一桶桶火油倾倒在地上,丰州一共送来五百桶火油,士兵们一次xg地将三百余桶火油都倾倒在空地上,黑sè粘稠的液体在地上缓缓流动,充满了刺鼻的油腥之味,随即百余名士兵顺着软梯爬上了城墙

    正面的战斗已经进入了最残酷的阶段,城上城下箭如密雨,不断有人中箭倒下,一架架云梯搭上了城墙,薛延陀士兵如疯如狂,向上攀爬,他们一手举着盾,一手用长矛和刀和隋军ji战,头顶上一块块巨石砸下,总有几名士兵惨叫着摔下云梯,但立刻又有人蜂拥而上。

    隋军士兵从两边shè箭,兵箭犀利,直透皮甲,云梯上一串串的士兵被shè中摔下云梯,但很快,薛延陀士兵不再管头顶,将盾牌防护两侧,中箭的薛延陀士兵渐渐减少。

    城头上,每一架云梯前都有数十名隋军在和敌军ji战,在城西的一座云梯前,刘简已经杀红了眼,他率领五十名隋军在和汹涌而上的敌军ji战,他们面对的是薛部落jg锐之兵,个个体格高大,粗壮如牛,手执盾牌,挥动长刀和利矛。

    长矛冲刺,战刀劈砍,厮杀血腥,云梯前一名隋军士兵被砍中额头,血涌如注,仰面倒下,另一名隋军挥动长矛冲上,长矛刺穿敌军xiong膛,将他挑下城去,重新顶住了缺口。

    一名强壮的薛延陀士兵用盾牌顶开隋军,第一个跳上城头,霎时间,数十支隋军的长矛从四面刺来,长矛穿体,薛延陀士兵惨叫着翻滚下去,但就是这名敌军冲上城头,使云梯防御出现了一个短暂的缺口,被压制在云梯上薛延陀士兵抓住了机会,霎时间,十几名凶狠的薛延陀士兵冲上了城头。

第二十五章 血战大利(下)

    收费章节12点

    清晨的阳光同样照耀在千里延绵的y山之上,浑圆的山体在阳光的照耀下,皑皑白雪渐渐褪去,露出了黝黑的山体原貌,溪水潺潺,鸟鸣声声,初chun的气息也渐渐来到了y山。

    在y山内一条巨大的山隘中,出现了一支八万余人的骑兵,旌旗招展,浩浩荡荡,无边无际。

    这是从金山杀来的契苾骑兵主力,大利城的战局改变了他们的作战计划,他们放弃了在金山南面迎战薛延陀,而是趁薛延陀大举进攻大利城的机会,直扑他们空虚的老巢。

    在队伍最前面是一名五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胡须已经斑白,但目光炯炯,身体依然像年轻人一样壮实,他头戴卷檐虚帽,帽子正中镶嵌一颗鸡卵大的红宝石,身披一件用黄金打造的锁子甲,腰间佩一把镶满宝石的利剑。

    他便是契苾部的可汗歌愣,他接到长子契苾烈用鹰传来的消息,立刻率领大军南下,他率领的是一支联军,不仅是契苾大军,还有高昌龟兹焉耆等国的军队,高昌国王麴伯雅派出一万军队跟随他作战。

    在契苾可汗身边,是他的长子,可汗继承人契苾烈,他的肩头站立着一只苍鹰,这是从大利城刚刚飞来的猎鹰,契苾烈得到了大利城的情报,薛延陀出动九万大军进攻大利城,他们的金狼头王旗也渡过了黄河。

    这是最重要的情报,王旗渡过了黄河,说明薛延陀出动了最jg锐的军队,他们的薛部落必然空虚无兵。

    加速前进,一战击溃薛延陀

    八万契苾骑兵渡过了y山,铺天盖地向薛延陀空虚的核心部落杀去。

    .........

    大利城头的激战已经到了下午,二十架巢车和百架云梯先后靠上了城墙,巢车顶端站台前方的巨大木板落下,搭上城头,形成一道空中桥梁,数十名薛延陀士兵挥舞战刀,汹涌冲向城头,在他们身后,从楼梯爬上的薛延陀军队正源源不断涌现出来。

    一个上午的鏖战,城头上死尸累累,双方死伤惨重,薛延陀七万大军已经全线压上,兵力占据绝对优势,他们渐渐开始占据上风,已经有二千余敌军冲上城头,和隋军在城头上鏖战,形势变得危急起来。

    将军,城东头快顶不住了一名隋军飞奔来报告。

    你们跟我来

    杨元庆率领五百隋军向城东头奔去,城东还有十几部投石机,主要以工匠兵为主,薛延陀军在这里架上了八部巢车和几十架云梯,千余敌军已经杀上城头。

    工匠兵毕竟没有什么训练,在两天的守城战中他们已经筋疲力尽,在和敌军面对面时,面对血腥的厮杀,面对成堆成堆同伴的尸体,他们开始被死神吓退,开始恐慌,数千工匠兵处于一种混乱之中,他们的混乱也影响了隋军的作战。

    将军,你让这群没用的人都撤下去

    东城的守将是马绍,他见杨元庆率军来援,气得大吼,不是我抵挡不住,这群没用的人影响了我们作战。

    杨元庆在马上也看见了,缺口主要在两架巢车那里,那边挤满了两千余工匠兵,隋军过不去,正是那边的工匠兵抵挡不住,使敌军源源不断涌上,而投石机此时发挥不了作用。

    工匠兵全部撤回内城

    杨元庆下达工匠兵撤退的命令,数千工匠兵如cháo水般向内城撤退,吊桥上挤满了争先恐后奔跑的工匠,一名工匠在奔跑中被挤下吊桥,惨叫着掉下城去。

    随着数千工匠兵撤走,外城顿时变得空旷起来,马绍大喝一声,率领一千二百名隋军整顿阵型,向冲上城头薛延陀军反扑。

    在密集的士兵边上,杨元庆看到了身材高人一头的杨巍,他依然是拼命胖三郎的本sè,浑身大汗淋漓,挥动大锤向敌军猛砸猛打,大锤所过之处,薛延陀士兵无不脑浆迸裂,血肉模糊。

    这时,城垛上一名薛延陀千夫长手执长矛,无声无息地向杨巍后背刺去,杨元庆立刻摘弓搭箭。

    杨巍已经发现身后有偷袭,想转身已经来不及,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杨元庆一箭shè至,shè穿了千夫长的头颅,惨叫着摔下城去。

    杨巍看见了杨元庆,咧嘴笑了,举起大锤向他挥了挥,这时,他身边两名隋军被敌军长矛刺死,杨巍大怒,他狂吼一声,挥动大锤向敌军扑去。

    缺口那边的工匠兵已经退尽,杨元庆一纵战马,率领五百隋军向缺口杀去,隋军作战极有章法,配合默契,三百隋军从两边包抄杀去,中间两百隋军单膝跪地放箭,箭如雨发,冲上来的敌军纷纷被shè倒。

    把他们杀回去

    杨元庆的声音已经嘶哑了,他催动战马,挥舞长槊,率领隋军奋勇杀敌,在他的鼓舞下,五百余隋军士兵士气高涨,杀得敌军死尸遍地,节节败退,又退回了巢车。

    一名隋军士兵趁机将盛满火油的皮袋子扔上木板,点燃了火油,火油轰地燃烧起来,火势迅猛燃烧,浓烟滚滚,将空中木桥吞没了。

    将军,用火油吧烧毁巢车马绍大声建议道。

    杨元庆摇了摇头,巢车和云梯都包裹有生牛皮,火油效果不会太大,五百桶火油,杨元庆自有它们的用处。

    而且.....他的目光向城外望去,数百步外,还有二十余部巢车和百架云梯在等待登城,他们烧不完。

    更重要是已经有四五千敌军从各个缺口冲上了城头,和城上的隋军数量持平,外城肯定是守不住了。

    杨元庆大喝一声,长槊挥过,一架投石机的牛皮带被斩断,投石机轰然散架,长长的木头坠下城头。

    摧毁所有投石机,撤回内城

    一架架投石机被隋军摧垮,一队队隋军士兵开始边打边撤退,一千弓箭手用密集的箭雨压制住了敌军的追击,数百隋军举起盾牌,形成一座盾牌墙,士兵们飞奔跑过吊桥,在内城墙上放箭掩护隋军后撤,队伍井然有序。

    负责西城头的刘简也率数百隋军撤回,可就在这时,刘简忽然发现西城头还有两架投石机没有摧毁,惊得他心都要碎裂了,这是他失职了,他知道留下两架投石机的后果,整个内城都会被这两架投石机摧毁。

    刘简急得满头大汗,他心忽然一横,喝令左右:第一队跟我来

    他大吼一声,率领五十名隋军向密集的薛延陀军反扑而去,他挥动大刀,勇猛无比,瞬间,三名敌军被他劈飞人头,五十名隋军跟随着他,集中力量冲杀,像一只坚硬的拳头,左冲右突,渐渐杀出一条血路,但西城墙上已经有两千余敌军,他们左右夹击,包围这五十名送上门的隋军。

    将军,刘旅帅冲过去了。一名士兵急向杨元庆报告。

    杨元庆已经看见了,他也看见了两架矗立在城西头的投石机,在一个最易被人忽略的角落里。

    杨元庆的目光盯着已经渐渐被敌军淹没的五十名隋军,瞳孔收缩成一线,手上的破天槊捏紧了。

    就在这时,只听一声狂吼,浑身浴血的刘简带着几名士兵冲出了密集的重围,他的大刀已经没有了,成为一个血人,他拔出横刀,连劈数人,狂奔一百余步,冲到了投石机下,挥刀猛砍皮带,皮带崩断,巨大的投石机坍塌散架,他转身向另一架投石扑去,手中的刀已经断了,只剩半截。

    这时,数百敌军向他们追赶而来,眼看追上,几名隋军拼死抵抗,瞬间被乱刀砍死,一名千夫长见隋军军官在拼命砍最后一架投石机,不由大怒,张弓一箭,一箭shè中了刘简后颈,箭穿颈而过,刘简一声闷哼,趴倒在投石机上.....

    吊桥边,刘简的百余手下都狂叫起来,拔刀冲去,杨元庆长槊一挥,拦住了他们,他厉声喝道:全部退回内城,违令者,斩

    百余手下含泪慢慢退回,他们猛地掉头,冲进吊桥外门,向内城奔去,杨元庆的眼睛也红了,他最后看了一眼刘简,慢慢退进门口,吊桥外门关闭,走过十几步巨石桥道,便可以进入吊桥,最后的数十名士兵用盾牌左右护卫着他和战马,抵挡两边shè来的箭雨

    在这里,杨元庆依然可以看见投石机和趴在投石机上的刘简,就在这时,最后一座投石机轰然坍塌了,巨木翻滚下城。

    突来的变化使已经离开城西的薛延陀军纷纷掉头奔回,身受重伤的刘简竟挣扎着慢慢站了起来,刚才他趴在投石机上,用断刀割断了皮带。

    生命即将离他而去,箭shè穿了他的脖子,他已经无法再说话,眼中充满了对生命的无比眷念,薛延陀千夫长勃然大怒,抽出战刀冲向刘简,他要将此人的人头砍下。

    刘简最后看了一眼杨元庆,惨然一笑,猛地将半截刀插进了自己的胸膛,转身坠下城头。

    泪水从杨元庆的眼中涌出,四周箭如飞蝗,数百名薛延陀军在吊桥外门用斧头劈砍,眼看大门要被劈开,士兵们都急了,大喊,将军,快走吧

    杨元庆一催战马,向内城墙奔去,当最后一名士兵奔过吊桥,长长的吊桥被铁索高高地拉了起来,两城之间出现一道宽四丈的断崖,薛延陀军无法逾越。

    .......

第二十六章 一战成名

    随着外城被攻破,大利城内的民众开始惊慌起来,城内聚集了方圆百里内的三千户居民,还有四千隋军士兵以及数千工匠,一共近三万人,近万名孺和老人开始有计划地向岩壁上的山洞撤退,尽管岩壁上山洞还没有完工,但勉强能容纳近万人。

    杨元庆骑马来到了刘简的家,他家离杨思恩家不远,是一栋占地一亩地的小宅,刘简没有孩子,父母也早亡,家里只有两名年轻的突厥女人,和他生活五年,算是他的妻子。

    院子里,两名突厥女人听说丈夫已经阵亡,正抱头痛哭,旁边杨思恩的妻子方夫人正在低声安慰她们,杨元庆叹了口气,他不知该说什他吩咐身边的一名士兵,把她们送去岩洞,再告诉她们,她们以后的生活不用担忧,我会提她们安排好。

    他又对方夫人道:大嫂,你也去岩洞吧那边安全一点。

    方夫人默默点了点头,谢谢将军

    杨元庆一调马头,正好遇到他的小丫鬟绿茶跑来,绿茶看见他,不由又惊又喜,跑上大喊:公子,我该怎么办

    你跟着方夫人,一起去岩洞

    他纵马向城墙奔去,老远他大声笑道:不用担心,他们攻不进城来。

    吊桥轰然落下,薛延陀士兵推动铰盘,将厚重的外城门吱吱嘎嘎地打开了,城外的数万大军汹涌而出,他们将面临内城的进攻。

    这就是大利城最坚固最难以攻克之处,内外两道城墙互不相连,内城只比外城略低一点点,城门更加坚固,内外城墙之间相距百步,这也是针对防御草原人的刻意设计,草原上的弓箭大多只有五六十步的shè距,而隋军弩箭的杀伤距离却有百步。

    此时,在长四里宽九十步的两城间空地上挤满了上万名薛延陀士兵,他们高举盾牌,密集的箭雨shè向内城城头,使隋军不敢lu头。

    但三千隋军却离开城垛,半蹲在城墙上,用弩箭向对面城墙shè击,对面城墙上的敌军被shè得死伤累累,纷纷撤下这座没有任何作用的外城杨元庆站在一座眺望塔上冷冷地注视着下方的万余名薛延陀军队,这些草原上的强盗,不知自己的死期已到眼前了吗

    他耐心地等待着,等待着薛延陀军自绝后路。

    将军,烽火点燃了一名士兵指着后山惊喜地喊道。

    杨元庆回头看了一眼,一柱烽烟在后山燃起这是鱼俱罗大军距离大利城已经不到二十里了,他的目光又转回,注视着外城门处。

    片刻,杨思恩奔了上来,大喊:将军,后山烽火已燃起,是不是可以动手了

    再等一等

    杨元庆还是耐心地等待着,还没有到最佳时刻。

    当沙禄猎亲眼看见里面还有一座和外城墙一般高的内城时,他感到绝望了可汗亲口告诉他内城并没有修好,这也是他们决定攻打大利城的一个原因。

    怎么办还打不打一名万夫长在旁边低声问道。

    打

    沙禄猎回头看了一眼,正隆隆推上来的攻城车,这一座庞大的家伙木架高约两丈,长四丈,其中撞木长三丈,用数十根皮索吊在木架上,撞头前端装有生铁,一撞有万斤之力,由八百名薛延陀士兵推动它缓缓前进。

    命令士兵用弓箭压制住隋军

    沙禄猎纵马向城内奔去。

    内城上的隋军完全被薛延陀军用弓箭压制住了,箭矢漫天如飞雨,一万多敌军的弓箭足以使隋军没有任何机会。

    沙禄猎凝视着内城门,尽管很坚固,当它未必挡得住自己的生铁。

    攻城槌轰隆隆的使进外城门,庞大的身躯占据了大半个城门,就在这时,一名薛延陀巡哨飞奔来报,禀报叶护,十五里外发现隋军骑兵,有二万余人,正向我们杀来

    沙禄猎大吃一惊,隋军的援军到来,他调转马头向外奔去,忽然,他身后的手下传来一片大喊,沙禄猎一回头,只见内城头,漫天的火箭飞shè而下,地上已经起火了。

    空地上的薛延陀士兵一片混乱,你推我攘,争先奔逃,拼命向城外逃去,但堵在外城门的攻城槌却使逃跑变得异常艰难。

    在敌军脚下,火越烧越大,蔓延迅速,一桶桶火油不断从城上抛下,加大了火势,顷刻之间,四里长百步宽的空地上变成了一片火海,到处是火人在奔逃,摔倒的人在火中挣扎,凄厉的惨叫声响彻整个大利城,大利外城变成了人间炼狱,很多隋军士兵都不忍再看,纷纷扭过头去。

    这时,嘹亮的号角声在城外吹响,两万五千隋军骑兵杀来了,战刀锋利,骏马如龙,铺天盖地,万马奔腾,滔天的杀气横扫一起,杀戮一切,瞬间便将数千迎战的薛延陀军击溃。

    三天的攻城战已使薛延陀军筋疲力尽,地狱烈火更是将他们的士气烧光,他们胆寒心裂,望风而逃,沙禄猎已被烧死在城内,没有人再来约束他们,薛延陀的军队在哀号,恐惧笼罩着他们。

    在茫茫的雪地上,数万薛延陀军四散奔逃,向黄河北岸逃去,要逃回自己的家,可谁也想不到,因为他们可汗的愚蠢,他们的家也同样在遭受着惨烈的浩劫。

    契的八万骑兵杀进驻营在一片森林边的薛延陀核心部落,这里是薛延陀可汗所在之地,上万顶穹帐延绵十几里,青壮男子几乎都去大利城打仗了,营地里只剩下十几万孺和老人,另外还有数千可汗卫兵。

    当八万铁骑使大地震动铺天盖地的骑兵出现在数里外时,薛延陀大营内一片惊恐万分,女人们的尖叫声孩子们的哭喊声响彻营地,勇敢一点的女人顾不上家产,抱起儿女骑马奔逃,而软弱的女人则抱着儿女躲在帐中哭泣,无力奔逃的老人则仰天恸哭,跪在雪地里等待死亡的来临。

    在一个没有强壮男人支撑的草原部落里就意味着被屠杀和抢掠,这是草原自古不变的狼法则。

    契骑兵如狂风般冲进了薛延陀的营地,挥刀杀戮老人,抢掠女人和孩子,抢夺牛羊和家产,契烈挥动长矛厉声大喝,不用管财产,先去杀死薛延陀的可汗

    契烈率领两万骑兵向数里外的薛延陀王帐杀去,他的目光盯住了飘扬在王帐上空的金狼头大旗。

    王帐内,乙失钵正在被悔恨折磨,他刚刚接到猎鹰传来的消息,大利城坚固异常,他们的军队久攻不下死伤惨重,这个战报令乙失钵十分震惊。

    他是一个极为偏执的人,如果没有遇到重大挫折,他是不会回头,他原以为付出一两千人的代价夷平大利城,可以振奋他军队的士气,打败隋朝军队,可以增加他在草原的威望,使其他铁勒人向他臣服可他没有想到事情并不是他想的那样简单。

    当他听说攻城战已经战妃两万人,乙失钵终于开始后悔了,他开始意识到自己犯下了大错,战死两万人还没有拿下大利城那他要死多少人才能拿下这座边陲小城

    这样打下去,他还有军队和实力强大的契对抗吗他又想起了长子夷男对他说的话,悔恨开始痛噬的心,他现在骑虎难下,要么增兵,可东部那边的薛延陀部族被他长子夷男控制,他未必肯增兵,要么就撤回军队,可他又不甘心,战死了两万余人,他无论如何难以接受。

    就在这时,大帐忽然剧烈地震动起来,远处传来闷雷般的声音,乙失钵一下子反应过来,这时大队骑兵杀来了,他顿时惊慌失措,是谁杀来了,是隋军吗

    一名千夫长冲进大帐,满头大汗叫喊:可汗,快走契骑兵杀来了,有几万人。

    啊

    乙失钵惊呆了,他忽然顿足捶xiong,放声大哭:薛延陀完了,我犯下大错,我不该去报仇,我不该啊

    他的数千卫队已经冲上去和契骑兵迎战,十几名shi卫架着他便向外奔跑,忽然一片黑云将他的王帐笼罩,耳边风声呼啸,惊雷般的马蹄声将他的心都要击碎,这是数万骑兵从他王帐旁边席卷而过。

    旗杆被劈断,金狼头大旗被夺走,乙失钵瘫倒在雪地上,他一抬头,一个威风凛凛的大汉出现在他眼前,手执长矛,目光冷酷。

    契烈,他认出了眼前的大汉,契烈残酷一笑,挥矛猛刺,乙失钵一声惨叫,长矛毫不留情地刺穿了他的xiong膛。

    契烈砍下他的人头,高高举起,放声大喊:薛延陀可汗的人头在我手中

    契士兵一片欢呼,他们分头奔向四面八方,开始大肆抢掠这支再没有丝毫抵挡能力的部落。

    一场改变草原格局的大利城攻守战以薛延陀大军的惨败而结束,这场战役,薛延陀军阵亡六万余人,近九千人被烧死,连主将沙禄猎也惨死在火中。

    隋军也同样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八千守城隋军伤亡过半,一万余筑城工匠组成的临时军队也死伤近六千人。

    但隋军却取得了大利城包围战的辉煌胜利,这一战使大利城年轻的守将杨元庆名震天下。

    和薛延陀付出的代价相比,隋军的死伤还是微不足道,薛延陀一半的部落被消灭,连可汗乙失钵也死在契人刀下。

    而y山以东的薛延陀部十几万人在乙失钵之子夷男的率领下被迫向东迁移,向东方突厥启民可汗臣服,一直到十年后,他们才重新迁回了金山以北自己的家乡,但昔ri强大的薛延陀部已不复存在。

    契在这一战中由于得到隋军的帮助,战胜了宿敌,成为西域铁勒各部首领,与西突厥和吐谷浑抗衡。

    出于对隋军的感ji,同时也是为了继续得到大隋支持,契可汗在裴矩的陪同下,亲自进京向隋王朝表示臣服,愿意接受隋王朝册封,隋帝杨广遂册封契可汗歌楞为莫何可汗。

    为表彰大利城守将杨元庆在大利城之战中的卓越表现,以及联络契的功绩,大业元年四月,丰州总管鱼俱罗调升工部shi郎,杨广遂任命杨元庆为丰州总管兼丰州刺史,封开府仪同三司,升爵大利县伯爵,同时赏赐大利城军队绢三十万匹,钱一千万,大利城上下满城欢庆。。

第八章 吊孝风波

    杨元庆身着孝服出现在灵棚门前,三四十名杨府子弟挡在灵棚门口,目光警惕地盯着他,集结成人墙,不准他入内,杨元庆也不着急,他耐心地等待杨府重要人物出现。

    “你们在做什么?”

    杨玄奖快步从府门内走出,他飞奔下台阶,将自己的两个儿子从人墙拉出来,对其他杨府子弟厉声喝道:“元庆千里迢迢回来拜祭祖父,你们凭什么拦住他,还不快让开!”

    杨约的长孙杨峋上前给叔父行一礼,指着杨元庆道:“回三叔的话,家族会议上有过决定,不准此人参与家主的丧礼,此人已被革除祖籍,我们是遵照家族决定阻拦他入内,并无过错。”

    杨玄奖还要再说,杨元庆却一摆手止住了他,“三叔不要再说了,我心里有数!”

    杨元庆上前拱拱手道:“我并不是以杨家子弟的身份前来吊唁,我是丰州总管、大利县伯爵、开府仪同三司,以这个身份前来吊唁,可以吗?”

    “你可以吊唁,但请你把孝服脱掉!”杨约从灵棚里走了出来。

    他冷冷看了一眼杨元庆道:“如果杨总管想拜祭司徒,杨府当然欢迎,但我们希望杨总管以常服来拜祭。”

    杨玄奖见叔父刻薄,他忍不住说情道:“父亲在世时最喜欢元庆,他临终也对元庆念念不忘,我们应该尊重父亲的遗愿,让元庆给祖父拜灵,使父亲在天之灵得以安息,叔父,请让元庆进去吧!”

    这时杨玄感走了出来,他目光复杂地看了一眼自己的这个儿子,三个儿子中就数元庆最有出息,才十八岁便已官封一州总管,伯爵、开府仪同三司,名震天下,可惜这个儿子和他的关系已经恶化,名为父子,但已行同路人。

    尽管杨玄感此时并不想见杨元庆,但他也知道,一些事情他无法回避,迟早得面对。

    他慢慢走上前,对杨元庆沉声道:“元庆,你去家庙认罪吧!我会说服族人让你返回家族。”

    杨元庆摇了摇头,“我今天只是来拜祭祖父之灵,以尽我的孝道,别的事情我并没有打算。”

    “那你就休想!”

    杨约凶狠地盯着杨元庆道:“不管你用什么身份来,杨府都不欢迎,你走吧!不要再出现在这里。”

    饶是杨元庆不想在祖父的灵棚前闹事,但他还是忍不住发作了。

    “祖父才六十二岁就去世了,这是为什么,你们想过没有?如果祖父五年前辞官回乡,他就能活到七十岁,甚至八十岁,可是他没有辞官,是他不想吗?不是!是因为你们的无能,你们使祖父无法放心去休养,以至于他为家族劳累至死,可他刚去世,他辛辛苦苦给你打下的根基就被你们毁坏殆尽,内阁七重臣中再无杨家之人,你们怎么对得起死去的祖父,你们怎么向他交代?”

    杨元庆的怒斥声传到了灵棚内,虞世基就站在门后,从帘缝里偷偷向外察看,杨元庆的话他听得清清楚楚,他心中暗忖,‘看来杨家也并非个个愚蠢,还是有头脑清醒之人,将话说中了要害,可叹杨玄感和杨约都没有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拒绝他们。’

    把杨峻调进京,或给杨嵘找份差事,确实是一件小事,杨素虽然已死,但杨约却是内史令,他的顶头上司,杨玄感是礼部尚书,也是朝廷重臣,这两个人的面子加起来,他也不至于拒绝。

    他之所以拒绝,是因为他不敢,这次为了一个楚国公的爵位,杨家居然和圣上对抗,触怒了圣上,尽管圣上没有公开表现怒意,还是给了杨家面子,但将杨玄感内阁重臣之位夺走,便足以可见圣上之怒,如果他不知趣地提升了杨峻,或者给了杨嵘职务,那他这个选曹七贵之首就别想再当下去了。

    虞世基心里很清楚,他所做的不法勾当圣上都有数,之所以圣上还能容忍他,是因为他没有触犯到圣上的逆鳞,如果他敢帮杨家子弟谋官,那他的新帐老帐都将被一并清算。

    虞世基不敢对杨家明说,他以为杨家能懂这里面的微妙,可事实上,杨家人并没有意识到,倒是一个被赶出杨府的庶子看得透,看得明白。

    虞世基眼珠一转,心中有了定计,他需要在中间再添一点油,让他们的矛盾再深一点,他们的对抗再激烈一点,绝不能让杨元庆再回到杨家。

    他立刻挑帘走出去厉声喝道:“杨元庆,你敢这样欺师灭祖吗?这里有你的父亲,有你的叔祖,你竟敢当面斥责,你这就是不孝,不孝之子,你还有何面目立于天地,你若还有一点点良心,你就立刻跪下,给父亲和叔祖请罪!”

    杨元庆的怒斥已经使杨家子弟义愤填膺,更让杨约和杨玄感气得脸色发青,尤其是杨玄感,落选选曹七贵,一直使他郁郁寡欢,是他心中的大忌,没人敢在他面前提到这件事,偏偏杨元庆当着这么多族人的面,将他血淋淋的伤口揭开了,让他的面子挂不住,再加上虞世基在中间挑拨,杨玄感愈加盛怒,他怒发冲冠,一声怒吼:“畜生,你敢这样对我说话吗?”

    此时的杨元庆已经不再是两年前那个血气方刚的盛勇少年,他心中多了一分理智,他知道有些事情不能做,做了他就是莽夫,就是愚蠢之人,被千夫所指,因为他的名声就坏了,不会再有才智之人来向他效力,也不会再有勇猛武将来投奔他。

    大隋王朝毕竟还是一个以君为天,以孝为地的社会,他可以和家族针锋相对,在族会上翻脸,却不能对父亲也这样,杨元庆警惕地看了一眼虞世基,他感觉此人的话语里充满了挑拨。

    杨元庆冷静下来,他不会和父亲杨玄感当面发生冲突,更不会被虞世基这样的人抓住把柄。

    他淡淡一笑道:“父亲,我无意冒犯你,只是有些事情你并不清楚,两年前第一次选贵七曹,你是当选了,但你或许并不知道为什么你能当选,而我很清楚,如果你愿意听,我们可以约个时间,找一个地方,我们心平气和地谈一谈,我会告诉你当年发生的事情,但不是现在,现在有人在居心叵测地挑拨我和杨家之间的矛盾,希望父亲和其他杨家人都能明白这一点。”

    虞世基暗叫一声厉害,杨元庆竟然看透了他的挑拨,但他绝不会承认,他立刻怒喝道:“杨元庆,你的不孝任何人都不容,收起你的无知和狂妄,别以为大家会上你的当?”

    杨约和杨玄感虽然盛怒到极点,却并不愚蠢,杨元庆的提醒和虞世基画蛇添足般的解释使他们二人立刻反应过来,虞世基确实是在挑拨离间,两人不约而同对虞世基怒目而视。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声高喝:“太子殿下驾到!”

    紧接着又是一声高喝:“乐平公主驾到!”

    随即大群骑马侍卫簇拥着两辆华丽的马车一前一后缓缓驶上前,停在他们面前,车门开了,两名宦官将太子杨昭从马车里扶了出来,第二辆马车车门也开了,乐平公主杨丽华从里面走出。

    杨约、杨玄感以及虞世基慌忙上前见礼,“微臣参加太子殿下!参见乐平公主殿下!”

    “三位重臣免礼!”

    杨昭笑着对他们一摆手,目光又落在杨元庆身上,杨元庆也连忙站在十步外向他行一礼,“参见太子殿下!参加公主!”

    杨丽华也看见了杨元庆,见他披麻戴孝,显然是来给祖父吊孝,便向他点点头,会心微一笑,她又对杨约和杨玄感道:“今天我和太子殿下相约而来,想想来拜祭一下杨司徒,可以吗?”

    杨玄感慌忙道:“公主和太子殿下都是第二次来拜祭微臣父亲,这是杨家之荣幸,殿下请进!公主请进!”

    杨丽华却指了指杨元庆道:“我们之所以第二来拜祭杨司徒,是因为杨司徒是杨总管的祖父,我们第一次拜祭已经给了杨家面子,但我们必须也要给杨总管的面子,来拜祭他祖父,所以请元庆陪我们进去吧!”

    杨昭也语重心长道:“杨将军为国戍边,力保大隋社稷,无论是孤,还是公主殿下,甚至是大隋天子圣上,都对杨将军心怀感激,我们这次前来为杨将军吊唁祖父,在某种程度上也是圣上的意思,希望杨家为社稷多多考虑,给予杨将军足够的敬重,不要因为族规而让天下人失望,杨内史,杨尚书,请让杨将军吊唁他的祖父吧!”

    杨昭虽然口气柔和,但话却很硬,就是在警告杨家不要以族规对抗皇权,这个巨大的压力杨约和杨玄感都感觉到了。

    他们对望一眼,面面相觑,乐平公主和太子殿下的同时施压,让他们无法拒绝,他们无论如何也要给太子殿下和公主殿下这个面子,为一个小小的临时家族决定而同时得罪太子和长公主,这个后果杨家承受不起。

    杨玄感便点点头,对杨元庆道:“既然这是太子殿下和公主的意思,你就进去进去给祖父吊孝吧!杨府不会再阻拦。”

    “多谢太子殿下和公主殿下!”

    杨元庆心中充满了感激,杨丽华和太子竟在关键时刻前来帮他,他上前躬身道:“殿下请吧!”

    杨元庆掀开帘帐,带着他们二人走进了祖父的灵棚,其余杨家子弟更想跟进去,杨玄感却一把拦住了他们,“就让他一人陪同!”

    杨玄感心中感慨万分,他没有想到元庆竟然有这么大的面子,居然能让乐平公主和太子殿下联袂来为他拜祭祖父之事说情,这连他杨玄感也办不到,杨府任何一人都办不到,元庆和势力和人脉关系已经到了一种他们无法想象的程度。

    杨玄感心中同时也有了一丝深深的后悔,难怪祖父总是说把元庆革除祖籍是他们所做的最愚蠢的事情,他又想起乐平公主为杨元庆三次上书,逼圣上收回了已经下好的封官圣旨,假如乐平公主肯替自己说话,那他的选曹之职就不会丢了。

    杨玄感长长叹息一声,心中充满了将元庆赶出家门的懊恼,他迅速瞥了一眼杨约,发现杨约的眼睛里也变得有一点复杂了,那是一种内心失落的情绪。

    灵棚内,杨元庆在祖父的灵位前跪下了,他默默地磕了三个头,将三柱香恭恭敬敬地插到香炉里,他鼻子一酸,颤声道:“祖父,孙儿专程赶来看望您了。”

    .......

第十二章 裴阀老谋

    裴矩之所以知道杨元庆救孙nv之事,并不是她们三人主动告诉,但送她们三人回来的马车,是乐平公主府的马车,管家不敢隐瞒,立刻禀报了裴矩,裴矩当即审问她们三人,她们不敢隐瞒,便将昨晚发生的事情详详细细告诉了祖父,裴矩这才知道杨元庆已经回京。书mi群2

    马车内,裴矩的玩笑之意已经消失,脸上变得有些严肃,他摇了摇头道:贤侄,不是我说你,你在官场上还是略显稚嫩,做事不够圆熟,如果你认为自己偷偷回来,能瞒过圣上,那你就大错特错了。

    裴矩叹息一声,又语重心长道:贤侄,未奉旨回来奔丧,其实一点问题没有,这是你的孝道,没有任何人会拿这件事说你,圣上也不会,关键是你的隐瞒,这才是官场大忌,不及请旨,只要事出有因,可以事后再补,但我听你的意思,是要偷偷回去,贤侄,这样可不行啊

    杨元庆额头见汗,他也意识到自己考虑问题不周全了,他出任丰州总管才两年不到,对官场上的一些规则还不是很熟悉,原打算速来速去,这样影响不大,却忽略了隐瞒的后果。

    杨元庆忽然又想到了另一件事,那就是他的红锈茶庄,他同样也存在着一种隐瞒,其实草原对茶叶需求巨大,现在也只是突厥上层能喝得起茶,随着茶叶向突厥中低层和铁勒各族普及,需求量还会更加巨大,这个广大的市场,他一个人也吃不下,迟早还是要走上官营之路,而且迟早也会被杨广知道,他只是从保护商业秘密的角度考虑,却忽略了官场中的一些忌讳。

    他又想起了昨天在城mén口遇见宇文智及一行人,他可以肯定宇文家不会放过他,不管他们会从哪里入手找自己的麻烦,首先自己就不能有把柄留在外面。

    杨元庆沉思片刻,便问裴矩,那依世叔的意思,如果我有些事情考虑不够周全,留有把柄在外面,那我现在该怎么办是及时毁掉这些把柄吗

    裴矩很高兴杨元庆能这样问他,这说明他已经开始信任自己,这是一个好的开端,裴矩一心想把杨元庆拉进裴阀的势力范围内,现在裴家深受圣眷,在内阁七重臣中,裴家就占了两人,一个是他户部shi郎裴矩,另一个便是他的族弟御史大夫裴蕴,一个家族在同朝出现两名宰相,可以说是绝无仅有。

    可以说裴阀yu想招mén生,只要振臂一呼,天下才俊便会蜂拥而至,但裴矩却目光深远,他知道裴家的问题是文才有余而武略不足,裴阀的势力范围内必须要有一名威震天下的大将,这名大将不能是出身关陇贵族,也不能是胡人,必须是年轻汉人。圣堂

    裴矩的目光便锁定了杨元庆,早在两年前,他便看出了此人的潜质,开始一心拉拢他,现在随着时间推移,杨元庆开始逐渐显示出他非凡的一面,让裴矩暗暗庆幸自己当初的眼光,但他又有一种危机感,他担心杨元庆被别的家族夺走。

    最好的办法是联姻,两年前,他想将裴喜儿嫁给元庆,但没有成功,很显然他们之间没有这个缘分,这让裴矩颇为沮丧,直到昨天晚上,他才忽然意识到,一直最不被他重视的小孙nv裴敏秋或许才是元庆真正的有缘人,虽有这个明悟,但裴矩并不想鲁莽,他不想再重蹈两年前的覆辙,很多事情强求反而不得,不闻不问反而会水到渠成。~~<>

    裴矩见杨元庆向自己虚心请教,便捋须笑道:贤侄知道虞世基此人吗

    杨元庆摇摇头,我只知道虞世南,当世书法大家。

    裴矩笑道:虞世基便是虞世南的兄长,也是书法名家,但我要告诉你的,不是他的书法,而是他官场之术,此人有个继子叫夏侯俨,飞扬跋扈,欺男霸nv,被人痛恨,但虞世基从不放在心上,他本人卖官贪贿,已经公开的秘密,被无数人弹劾,他却安然无恙,他儿子的恶行和他的受贿,圣上都很清楚,却依然对他非常信任,元庆,你认为这是什么缘故

    杨元庆沉y片刻便道:莫非是他善于投圣上所好

    不错,你能看出这一点,便是孺子可教也

    裴矩捋须笑道:虞世基的聪明就是他不做圣人,连圣上自己都有各种缺点和不足,他虞世基又焉能像个圣人一样,他从不去触犯圣上的忌讳,却在一些圣上认为无关紧要的事情上大肆糟蹋自己的名声,让圣上觉得他有把柄可抓,所以他才能圣眷不衰,元庆,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杨元庆恍然大悟,裴矩不愧是官场老姜,使他有一种醍醐灌顶之悟,自己有不法之事并不可怕,关键是要让皇帝知道,知道他不是一个野心勃勃之人,而是一个有弱点有贪yu的普通人。

    世叔,马车能稍微在皇宫mén前等我片刻吗

    裴矩见杨元庆能举一反三,现学现用,不由呵呵笑了起来,不妨,现在时辰还早,我先回去,你晚上来我府中赴宴便可。

    杨广没有想到杨元庆这么快就来觐见自己了,着实出乎他的意料,看来此人并不愚笨,不是像他想的那样,偷偷来,偷偷去,他还知道要向自己解释。7

    杨广批阅着奏折,等待杨元庆来觐见,片刻,杨元庆在老宦官的引领下匆匆走了进来。

    杨元庆走上前,深深行一礼,臣丰州总管杨元庆参见吾皇陛下,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杨广不lu声sè,就仿佛什么都没有听见,继续批阅奏折,没有理会杨元庆。

    杨元庆只得叹息一声道:臣是特来向陛下请罪

    杨广眼皮也没有抬,只淡淡问道:杨将军何罪之有是铁勒再次入侵五原郡,你没有守住边塞吗

    回禀陛下,这两年五原郡很安静,没有胡人入侵。

    那你是为何事请罪朕就不太明白了。

    杨广放下御笔,瞥了一眼杨元庆道:那你说吧究竟犯了什么罪

    回禀陛下,臣犯下两桩罪,第一是没有奉召入京,臣为赶上七七之祭,急回来为祖父奔丧,没有事先征得圣上同意,是臣第一罪。

    杨广点点头,亲人去世,从权奔丧,朕可以理解,但你能认识到自己的违规,能向朕说明,足见你非本意,朕恕你擅归之罪。

    杨广脸上lu出一丝笑意,杨元庆是他最欣赏的年轻将领,前几年欣赏他的桀骜不驯,但随着杨元庆年纪渐长,杨广也希望他像正常朝官一样,遵守朝中一些基本的规矩,其中最基本的规矩就是不得欺君罔上,一旦被发现,这将是大罪,就算杨广本意不想处罚杨元庆,但为了严肃朝纲,他也必须要对杨元庆进行一定程度上的惩处。

    而杨元庆能主动向他说明情况,情况就会好得多,杨广点点头又问:那你的第二罪是什么

    杨元庆沉y片刻道:臣从去年开始,借丰州军的名义陆续向草原卖茶,其实是臣个人si自所为,获利颇丰,臣有罪

    实际上,杨元庆的获利几乎有一半都是用在了士兵身上,向草原购买牛羊和nǎi酒,改善士兵伙食,虽然这是事实,却不能说,军队是皇帝的军队,几时轮到他杨元庆来养,其实边关大将几乎都是这样干,为笼络士兵为其卖命,都会千方百计给官兵谋利,尽管这是边关公开的秘密,但没有一个人会说出来,这种大公无si可比贪赃枉法要严重得多。

    杨元庆si卖茶叶之事,杨广也有所耳闻,他也想找杨元庆来问一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草原人几时开始喝茶既然杨元庆主动提起此事,他便趁机问道:朕有点奇怪,草原胡人是几时开始喝茶朕从来没有听说过。

    回禀陛下,这是臣发现茶叶有去腻解燥的功效,非常适合草原人的生活方式,臣在去年初利用出使突厥的机会,向启民可汗推荐茶叶,并送给他们几百斤茶,经过一个冬天的尝试,他们终于发现了茶叶的妙用,开始离不开茶叶,每ri消耗巨大,臣趁机将一批茶叶卖给他们,以获取高利。

    杨广背着手走了几步,其实他关心的是茶叶贸易能给隋朝带来多大的利益,能在多大程度上对草原进行控制,如果真像杨元庆所言,每ri茶叶消耗巨大,那这是多大的战略利益,不仅可以给国库带来滚滚财源,而且还能有效控制草原。

    大隋和草原上的贸易主要以绢帛瓷器等物换取牛羊,其他大部分物资都有严格的限制,像粮食,杨广也准备加以限制,不准北运草原,这样一来,势必会大大降低草原对中原的依赖,不利于朝廷对草原胡人的控制,所以当他听说杨元庆向草原卖茶并大获成功的消息后,他第一个反应便是朝廷又有了一件可以控制草原人的利器。

    杨元庆以权谋si,赚取si利的罪名,在这个巨大战略利益面前,就变得微不足道了。

    当然,这只是杨广心中所想,但他却不会表现出来,他不想因此娇纵了杨元庆,使他变得难以控制,杨广觉得自己必须要让杨元庆有所畏惧。

    你给朕说老实话,你si卖茶叶,究竟赚取了多少钱杨广回头冷冷问道。

    回禀陛下,茶叶现在只是在突厥贵族中流行,还远没有普及到普通牧民中,而且不是一般绿茶就能卖,还要进行加工,费时费力,因此臣所卖的茶叶并不多,一年多来只赚取了十几万贯。

    说完,他将一张纸呈上,陛下,这就是臣加工茶叶的秘方,一般绿茶突厥人不认,只有按照这种方法加工后,做成茶砖和茶饼,才能从突厥人那里赚取利益,这是臣研制出来的绝密之方,愿献给陛下。

    杨广听说是杨元庆的秘方,居然肯主动献给自己,他接过看了看,脸sè大为缓和,又笑问:你年纪轻轻,要这么多钱做什么

    回禀陛下,臣脱离家族,无钱财来源,两年前臣参加乐平公主寿宴,穷得连买件新衣的钱都没有,只得穿旧军服去参加寿宴,受尽白眼,臣当时就发誓,一定要好好赚一笔钱财,买宅买田,为以后娶妻生子做准备,臣不想将来娶妻时,穷连一件新郎服都买不起。

    杨广呵呵笑了起来,杨元庆这番哭穷让他听得有趣,他想了想,便从chou屉里取出一份田契,递给杨元庆,这是朕的一座皇庄,位于偃师县,大约有五千亩,你向突厥卖茶有功,又肯把秘方主动献给朕,这座皇庄朕就赏给你了,作为你娶妻之资,以后朕还会有封赏,但你卖茶所得就不要再占为si有,可以用于五原郡办学,赡养孤老,朕不希望你变成一个利yu熏心唯利是图之人。

    杨元庆如释重负,这次卖茶引发的危机,他就算圆满解决了,臣多谢陛下赏赐,将谨遵圣意,不会再唯利是图。

    从皇宫出来,杨元庆并没有立刻赶去裴家赴宴,他还有一些重要的事情要做,他向杨广说他一年只赚了十几万贯,事实上那只是他用卖茶从草原换来的羊皮牲畜变现后的金额,他还有大量的物品库存,价值五十万贯不止,一旦被查出金额巨大,他会有后患,他必须要做一些准备。

    杨元庆赶回丰都市,一进红锈茶庄,康巴斯便迎了上来,有些紧张地说道:将军,刚才茶庄外出现一些不明身份的人,已经连续有好几拨人来买茶,这是以前从未有过之事。

    杨元庆微微一怔,这么快事情就来了吗他沉思了片刻,便问道:茶叶的进出货记录在你手上吗

    康巴斯点点头,按照将军的吩咐,这些重要的记录都由我来做,除我之外,任何人不知。

    你立刻修改进货记录,记住是修改,而是不是毁掉,把所有的进出货记录削减八成,然后,你把修改后的账簿jiāo给二管事,你本人立刻离开洛阳,要立刻,两个时辰之内,必须把这件事办妥。

    康巴斯吓了一跳,将军,出什么事了吗

    杨元庆冷笑一声道:估计是有人想用这件事找我的麻烦了。

    杨元庆拍了拍康巴斯肩膀,记住我的话,赶紧去做,越快越好。

    康巴斯心惊胆战,立刻转身去修改账簿了。

    除了京城这一头,还有大利城那一头也有进出帐,掌握在胖鱼手中,杨元庆立刻吩咐两名亲兵火速赶回大利城,去通知胖鱼改帐,杨元庆这才松了口气,如果有人要用这件事来整他,他很乐意奉陪。

第十四章 意外之箭【六月还债第一章】

    裴女意在裴雁的地位并不高,这是因为他为人极为老实,或者说是个书呆子,曾得举荐而出任县之丞,但因不通俗务,只当了年官便因得罪人太多而被罢官,被裴氏族人瞧不起。

    裴矩也不太喜欢他,便命他回闻喜县老宅看家,直住在闻喜县,几个月前才进京谋职,裴矩想给他找份差事。

    裴文意的妻子王氏也出身太原名门,气质温婉,孝敬公婆,心地善良,但她却比丈夫略略能干点,操持家务,抚养儿女,虽然日子过得俭朴,但家人却过得其乐融融,裴矩虽然觉得次子木讷,却很喜欢这个能干孝顺的儿媳。

    裴文意夫妇都已近四十岁,他们共有四个孩子,两子两女,长子裴著已入仕,出任汾水县县丞,次子裴明在太原官学读书,长女裴悯玉前年出嫁,夫家是太原王氏,而裴敏秋就是他们夫妇最小的女儿,今年只有十四岁,也渐渐要谈婚论嫁的年龄。

    裴家的族规是弱冠娶妻,十六为妇,也就是说男子须过弱冠之年后才能娶妻,这是为了保证裴家子弟能全心读书,不为家事分心,女子则须满十六岁后才能出嫁,这样保证她们生育时安全。

    但也不是绝对,只要学有所成,也可以提前成婚,像裴矩就是十八岁入仕为官后娶妻。

    王氏从杨元庆进门便注意到他了,她听公公说,这个年轻人是杨素之剁,靠军功升职,今年还不到十八岁,便已是州总管,伯爵,开府仪同三司,地位之高令人眩目,但对于王氏和她丈夫,这些官职头衔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人品,人品才是第重要。

    当然,父亲只是含蓄地告诉他们夫妇,这个杨元庆有成为他们女婿的可能,至于人家屋不愿意,女儿和他有没有缘分,这些都是未知之事,所以他们夫妇也不敢乱说话,以免被人耻笑。

    杨元庆的相貌身材都令王氏很满意,身材很高,容貌英武,虽是武将,身上却没有丝毫的粗鲁之气,倒像个儒将:

    王氏还从些细节上瑰察杨元庆,他的举止仪态,吃饭时对食物的挑剔,是否会咀嚼出声,甚至连侍女给他街酒时,他微微欠身王氏都注意到了,这些都是不被人注意的细节,但恰恰从这些细节上可以看出个人的修养和人品。

    到目兼为止,杨元廒还算让她满意,没有出现让她反感的举止,她现在唯担心的是杨元庆的学识怎么样,她可不希望自己的女婿是个目不识丁的武人,等会儿她要好好问问女儿,据说他们认识。

    家宴上的气氛很融洽,裴矩兄弟都是健谈之人,而且裴矩知道杨亓庆下车去见了圣上,他很关心结果如何

    又喝了几杯酒,裴矩便笑呵呵问道:元庆,今天下午你去面圣,结果如何

    今天下午,杨元庆称呼裴文意为叔父时,他们之间的称呼便悄然改变,说起来,裴矩只比杨素小三岁,和杨素同辈,杨元庆也应该称他为祖才对,只是当初裴矩为刻意拉拢杨元庆而主动称呼他为贤侄,而现在裴矩再称杨元庆贤侄,显然不妥了。

    杨元庆连忙躬身道:今天得裴大人指点,元庆茅塞顿开,特向圣上请罪,蒙圣上宽容,不仅赦我之罪,而且赐我田庄座,以安抚我为国戍边之苦。

    裴矩和裴蕴听得面面相觑,这倒是奇闻了,擅自归京居然不但不被治罪,反而赏了座田庄,但两人都是朝廷高官,略思索便知道这其中必有其他事情,他们也不多问,起举杯祝贺杨牙廒。

    元庆因祸得福,我们敬你杯

    家宴的时间并不长,杨元庆便告辞而去,在书房内,裴矩和裴蕴二人开始商量件大事,倒不是联姻问题,联姻并不急迫,而是杨牙庆提到的另件事,关于太子,杨元庆明天更赴太子府出席太子为他专设的接风宴,他邀请裴氏兄弟同出席。

    裴氏兄弟当然清楚,出席太子家宴意味着什么这就是裴家站队,他们是选择齐王还是选择太子

    裴矩背着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眉头轻皱,杨元庆的暗示也有道理,如果太子不幸过世,圣上不立齐王,而立皇太孙也很有可能,齐王此人荒淫好色,愚蠢无能,就算他是圣上唯的儿子,圣上也未必会把帝位传给他,关键是圣上正当盛年,至少还能执政二十年,二十年后,皇孙正好青春妙龄,而且太子的三个儿子都聪明伶俐,知书达礼,年幼好学,深得圣上的宠爱,我感觉立齐王和立皇太孙可能性是五五穷,弟以为呢

    裴蕴也是个厉害角色,揣度圣意,十拿九稳,他官任御史中丞,专行弹劾之责,考虑问题尤其周密,他曾治理逃户之民,法度严峻,百无疏,深得杨广信赖。

    太乎站位事关裴家前途,裴蕴也非常慎重,不敢轻易做出什么决定,他也沉思着道:我认为就算是立皇太孙,也不要急于表态,以裴家的地位,齐王也好,皇太羽也好,将来他们都会重点拉拢,倒不急于过早选择,我认为最好的办法是不表态沉默以对了

    裴矩点了点头,裴蕴的话很有道理,以裴家的地位确实不用急着站队表态,既然两人的想法致,那就这么决定了。

    那明天怎么办

    裴矩心念转,有了个办法,我觉得可以让个裴家羽辈陪同牙,庆去太子府赴宴,既给了面子,同时也不引人注目。

    裴蕴想了想便笑道:不如找个借口让敏秋陪他去。

    两人对望眼,皆会心地笑了起来。

    从裴府出来,天已经黑尽了,杨元庆带着几名亲兵不急不缓向丰都市而去,夜风徐徐,带着丝凉意。

    今天和杨广番交谈,解除了他的后顾之忧,还得了座占地五千亩的庄园,这着实是竹,意外之喜,既然杨广已经不责他擅入京之罪,那他也就不用着急回去,可以去看看自己的庄园。

    杨元庆心情很好,如果有可能,他倒想再找几个朋友去酒肆喝上杯酒,杨元庆又想起了单雄信和秦琼他们,晃两年过去,也不知他们近况如何了

    众人骑马走到了丰都市大门口,这里是个占地广阔的广场,虽然天已黑,但广场上依然有着为数不少的乘凉民众,三三两两,聚在起聊天,还有不少摆摊卖艺者,天黑也不肯收摊,舞刀弄棍,赚几个辛苦小钱。

    而且自从迁都到洛阳后,为繁荣商业,朝廷竟取消了坊间夜禁,关闭城门依旧,但坊门却不再关闭,任凭民众通宵达旦,欢饮至天明。

    杨元庆带领众人在广场上逛圈,也觉得无聊,便掉头向丰都市内走去,刚到门口,几名士兵立变惊呼起采,有冷箭

    杨元庆也看到了,只见黑夜中,支冷箭朝他面门劲射而来,箭上似乎有东西,尽管箭速极快,但杨元庆还是从容地轻轻抬手,将箭在空中抓住,他武艺高绝,支冷箭已伤害不到他。

    几名亲兵大怒,策马追了上去,杨元庆叫住了他冉,不要追了

    他目送竹,黑影越过高墙,直到从丰都市的围墙上消失,这才低头看手中之箭,箭上插着封短信,杨元庆打开信,就着丰都市大门口的灯光细看,上面只有句话,细查铁行百锻铁铺当有大获

    杨元庆眉头皱,百锻铁铺这里面又藏着什么名堂

    回到红锈茶庄,康巴斯已经按照杨元庆的吩咐,带着妻女藏匿起来,店铺里只有二掌柜和几名伙计,红锈茶庄在市署的登记中,东主是康巴斯,经营茶叶,事实上,在京城除了康巴斯知道杨元庆才是真正的东主之外,无论二掌柜还是伙计,他们都不知情,甚至不知道茶叶最终卖到哪里去

    杨元庆刚走进茶庄,二掌柜便惊慌地迎了上来,急问道:杨将军,你见我家东主没有

    杨元庆摇摇头,又反问他:出什么事了吗

    二掌柜姓刘,四十余岁,就是洛阳本地人,为人老实,但同时也胆小怕事,最怕吃官司,这两天发生的些反常事情,让他心中有点害怕,他战战兢兢道:傍晚时来了两个衙役,让明天早东主去县衙问话,我问发生了什么事,他们也不说,将军,我们茶庄可从来没有遇到这种事,这两天不断有奇怪的人出现,大家心中都有点不安,担心店里要出事。

    杨元庆想了想便道:这样吧你们今晚都暂时回家,明天店铺关门,什么时候营业,老康会通知你们。

    二掌柜大喜,他就等着这句话,虽然不是东主亲口吩咐,但这个杨将军和东主关系极好,应该无妨,他转身慌慌张张地跑去交代伙计回家:

    就在这时,楼梯上传来阵急促脚步声,紧接着是绿茶的声音在楼梯口惊呼,刘大叔,街头又来了谈黑衣人,模样好可怕

第十五章 化繁为简

    杨元庆一怔,转身走出店铺大门,只见黑暗中一群骑马之出现在街角,人人身着黑衣,身材高大魁梧,胯下战马强健神骏,虽然只有九人,但他们身上那种掩饰不住的杀气,让人感觉他们比几百人还要强悍,还要凶狠。

    杨元庆慢慢按住刀柄,眯着眼睛盯住这九名黑衣大汉,渐渐地,他握住刀柄之手渐渐松了,一种熟悉的感觉涌入心中。

    九名黑衣大汉来到红锈茶铺前,一起翻身下马,在杨元庆面前跪了下来,参见少主人

    杨元庆已经认出了他们,是他祖父杨素的铁影十八骑,当年平定汉王叛乱后,他将九名甲卫留在幽州军中,另外九人乙卫则一直跟着祖父,就是眼前的这九名大汉。

    杨元庆连忙上前将他们扶起,大家不必多礼,快快请起来

    九人忍不住都流下了眼泪,老主人遗言,让我们继续跟随少主人,可杨家却把我们解散,使我们孤苦无靠,大家又重新聚在一起,恳求少主人收录我们,让我们有所归依。

    杨素的铁影十八卫全部都是军中孤儿,从少年时代便跟随杨素,十几年来忠心耿耿,如今他们大多年过三旬,主人却不幸病逝,杨家不再收留他们,把他们解散,使他们心中失去了jg神依靠,无所适从,分别一段时间后,他们又重新自发汇合,决定服从老主人遗言,去寻找杨元庆,今天他们正准备出发去五原郡,恰好遇到了杨巍,得知杨元庆就在京城,他们便追随而来。

    望着这群忠心耿耿的老部下,望着一双双眼含热泪的眼睛,杨元庆内心被深深的感动了,他郑重点点头好吧你们以后就跟着我,铁影十八卫永不解散,从今天开始,你们都姓杨从杨大郎到杨九郎,不再叫乙一,乙二,大家起来吧

    众都狂喜,重重地向杨元庆磕了三个头,愿为少主人效死命

    杨元庆心中暗暗叹息一声,他没有想到祖父留给他唯一的遗产,竟然是铁影十八骑,这乙组九人个个武艺高强,jg于骑shè,能以一敌百,他们将是自己的一大助力,而且他们来得确实是时候,在自己最需要人手的时候他们便出现了。

    这时,刘二掌柜拎着一个包裹慌慌张张出来,他要先回家了。

    杨将军那我就先走了。

    等一等

    杨元庆忽然想到一事,便问他道:你知道百锻铁铺吗

    刘二掌柜对丰都市的情况非常熟悉,他想了想道:好像是铁行那边最大的一家店铺,是最西头的第二家,占地八亩,专门卖生铁,听说是宇文述家的背景,一般铁匠都会去它家买生铁,生意很好。

    你肯定是宇文述家背景吗杨元庆又问道。

    刘二掌柜摇摇头,我只是听说不敢肯定,不过可以从市署那里查到,丰都市每家店铺背后有什么背景,他们其实都有数。

    你去吧何时复业等候通知。

    刘二掌柜向杨元庆行一礼,便匆匆走了,几名伙计也先后离去整座茶庄内只剩下杨元庆和他们十几名手下。

    二楼的房间里灯光明亮,杨元庆坐在桌前久久沉思不语,小桌上放着在路上得到的箭信,他回来才短短两天,便发生了一连串诡异的事情,有人似乎要对他不利,有人似乎又要帮他,杨元庆的直觉告诉他,对他不利之人,极可能是宇文述,那么要帮他之人,又会是谁呢如果是太子臧者杨丽华,不会这么鬼鬼祟祟,居然用shè箭信的方式,这个百锻铁铺会不会又有什么陷阱呢

    捧军小心

    外面忽然传来一声低喊,嚓,的一声,又是一支箭shè穿窗户,钉在墙上,箭尾微微颤抖,箭杆上依然穿着一封信。

    又来了

    杨元庆冷笑一声,上前将箭拔下,他取下信摊放在桌上,两封信的字迹一模一样,只是第二封多了几行字,实际上就是对第一封信的解释。

    今晚宇文述将夜袭红锈茶庄,百锻铁铺实为宇文家向突厥si卖生铁之地。,如果说对第一封信杨元庆还有一点疑huo的话,那么第二封信的解释便让杨元庆忍不住笑了起来,纯粹画蛇添足般的解释,一下子便让扑朔mi离的局势变得明朗化了。

    宇文述这只螳螂挥舞着大刀要向自己下手,但后面却藏着一只yu捕螳螂的黄雀,把宇文述的把柄塞到了自己手中,很明显是要借自己的手收拾宇文述。

    这里面有两个信息让杨元庆很感兴趣,这个幕后之人是谁其次是宇文述居然向突厥走si生铁。

    杨元庆沉思了片刻,他抬头看了看屋角的漏壶,戌时还不到,这一刻,他做出一个大胆的决定,他要用一个最简洁的办法处理此事。

    杨广的每天的批阅奏折数量极大,一般他都会忙碌到亥时结束,此时离他结束一天朝务的时间还有半个时辰,他有些疲惫了,见桌上的奏折已经不多,只剩下薄薄几本,他随手翻了翻,也没有什么急件,他便打了一个哈欠,吩咐道:收拾东西吧朕有些困了,准备摆驾回宫。

    这时,一名老宦官匆匆走进,躬身道:陛下,杨元庆紧急求见说有要事向陛下禀报。

    杨广着实有些疲惫了,不想再听任何禀报,他正要回绝,但转念一想,便命道:宣他觐见

    大殿广场上,两名宦官举着灯笼,引导杨元庆迅速向宣政殿走来,一名老宦官边走边对杨元庆低声道:杨将军,一般戌时以后,圣上都不会再接见大臣,除非他主动要召见大臣,圣上破例见你,可是对你的恩宠啊不过你见圣上的时间不要太长,他也很累了,早点说完事情。

    多谢公公提醒,元庆记住了。

    他们走进宣政偏殿,来到御书房前,老宦官进去禀报,片刻出来道:杨将军,圣上命你进去。

    杨元庆整理一下朝服,快步走进了杨广御书房,杨广正在批阅最后一本奏折,他在等杨元庆的当口,索xg将最后几本奏折都批准了。

    臣杨元庆夜扰陛下,心中惶恐,请陛下恕罪

    杨广在最后一本奏折上画上一个敕,字,便放下笔笑道:杨将军,这么晚来找朕,有什么事吗

    陛下,臣从昨天下午回京,到现在也不过十五个时辰,却可发生了不少诡异之事,臣心中困huo,特来向陛下禀报。

    什么诡异之事杨广颇有兴致地问道。

    是这样,臣下午给陛下说过,臣在丰都市有一个茶庄,从来都是很平静,但就是从傍晚开始,不断有可疑的人出现在茶庄周围,连县衙役也上门来盘查了,晚上,臣回丰都市之时,却收到一封箭信,不多时,又来了一封,这两封箭信的内容很是奇怪,臣不敢隐瞒,特向圣上禀报。

    杨元庆说完,旁边宦官便将金盘托上,盘中正是杨元庆收到的两封箭信。

    杨广打开两封信看了看,顿时脸sè一变,冷哼一声道:竟敢向突厥人贩卖生铁,他好大的胆子

    陛下,臣不知事情真假,只感觉有人是想利用臣,臣对朝廷情况了解不多,不敢胡乱作为,只能向陛下禀报,恳请陛下给臣一个指杨广抬头望着房顶沉吟了片刻,他缓缓道:你能向朕及时禀报此事,这很好,让朕也了解到一些内情,另外,朕想知道两件事,一是这幕后cāo纵者是谁其次便是宇文述向突厥贩卖生铁的证据,这两件事就交给你,希望三天之内,你给朕一个答案。

    停一下,杨广又嘱咐他道:记住一点,此事切不可再让其他人知晓,不到迫不得己,不可轻用朕赐你的天子剑。

    臣记住了,绝不会让陛下失望。

    丰都市的铁行是各行当中规模较大的一类,有店铺一百余家,各种铁器琳琅满目,其中仅兵器铺就有二十余家,卖各种农具的店铺更是有三十余家,整个大隋北方近七盛以上的各类生铁产品都是从这里进出,占地规模很大。

    在诸多卖生铁产品的店铺中,出售生铁原锭的店铺却不多,一共只有五家,百锻铁铺就是其中之一,同时它也是整个铁行最大的一家铁铺,占地八亩,它的仓库内储存着数十万斤铁锭,京城各大铁匠铺一半以上的生铁原料都是由它供应。

    做这么大规模的生铁生意,没有后台简直是不可想象,至于它台,铁行人人都知道,这其实就是于文化述的家产。

    时间已经到了夜里亥时,铁市一条街上冷冷清清,没有一个行人,只偶然会有一只流浪犬顺着墙角跑过。

    这时,百锻铁铺大门前出现了两人,他们用力敲了敲门,半晌,店铺内的灯亮了,谁呀一个很不耐烦的声音。

    是我,市署的官员,有人找你们。

    听说是市署的官员,门便吱嘎一声,开了一条缝,一名男子探头看了看,愣住了,外面没有什么市署官员,只有两人黑衣男子。

    你们到底是谁

    不等他说完,两名黑衣像豹子一般扑上,捂住了看门人的嘴,一掌将他劈晕过去,其中一人一摆手,十几名黑衣人从对面巷子口飞奔而出,迅速闪身进了百锻铁铺内。。

第十六章 月夜双杀

    昏暗宽大的大堂内充满了刺鼻的血腥味,地上已经倒下三具尸体,皆是前xiong一刀毙命,杨元庆坐在榻上慢慢翻看着厚厚的十几本账簿,这些账簿内只是记载着进货和出货记录,一笔笔的数量,但是从哪里进货,最后卖给了谁,账簿里都没有记录,这不是杨元庆想要的东西。

    康巴斯告诉过他,做这种非法生意,一定会有一本秘密帐,这本秘密帐一般都是会藏在店铺内,由专mén可靠的人记录。

    杨元庆的目光瞥了一眼被绑在墙角的店掌柜,出人意料地强硬,眼睛闪烁着凶光,在他面前杀了三个人,他眼睛眨都不眨,这应该就属于宇文述可靠的人,要像他店铺里刘二掌柜那样,才是正常的商人。

    有这么一个人存在,杨元庆便能肯定,他想要的秘密帐,一定就在店铺内。

    再换一人

    又一名伙计被杨元庆的手下拖了上来,跪在地上,店里一共有六名守夜伙计,像一群羔羊一样,被绑缚在另一个角落里,吓得面无人sè,浑身抖如筛糠。

    说吧你们掌柜有一本秘密帐,会藏在哪里杨元庆冷冷问道。

    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伙计吓得拼命磕头,杨元庆给手下使了个眼sè,手下一刀刺入他的后心,伙计惨叫一声,当场毙命。

    再换一人

    这时,一名手下快步走进,在杨元庆耳边低声道:有大群黑衣人出现在我们的店铺前,约一百余人。

    杨元庆点点头,目光又落在了另一名伙计身上,冷冷道:你也不知道,对吧

    地上的四具死尸吓得伙计几乎要瘫倒,他牙齿直打颤,道

    王义,你敢出卖老爷

    掌柜大吼一声,跳起身向伙计扑来,他刚起身,便被杨大郎一拳打翻在地。圣堂

    告诉我在哪里,我饶你一命杨元庆笑眯眯道。

    在我们掌柜huáng榻内,有个夹层。

    杨元庆给手下使个眼sè,两名手下拉着伙计,迅速下去了,杨元庆起身走到掌柜面前,对他笑道:你认识我吗

    哼我七年前就认识你了,你越来越狠毒。掌柜眼睛里喷着怒火。

    杨元庆也有了一点印象,当年宇文化及一同去塞外作战,除了十三太保外,还有两名文职幕僚,好像其中一人就是眼前这个掌柜。

    看来你们做的生意确实不小,居然连宇文化及的心腹幕僚都来当掌柜。

    将军

    杨大郎快步走进大堂,手中拿着一本账册,兴奋地喊道:我们找到了

    掌柜眼中lu出了恐惧之sè,他不顾一切地向杨大郎扑去,立刻被两名手下按倒在地,他拼命挣扎,两名手下恼怒了,索xg一拳将他打晕。

    杨元庆接过帐本翻了翻,果然是他想要的东西,从哪家铸铁坊买来,又卖给谁,里面出现最多的字眼是马邑北和柳城北,这应该就是突厥和契丹的意思,杨元庆迅速估算一下,仅仅两年之内,宇文述就卖给突厥生铁不下二十万斤,价格是中原的十倍。

    他将帐本揣进怀中,快步向mén外走去。

    全部杀了,不留活口

    红锈茶庄大mén已经被砸开,两名黑影站在mén前四下探望,jg惕地望着周围的情形。

    茶庄内,一百多名黑衣人正在四下疯狂地翻找,寻找杨元庆走si茶叶的证据,地下室的铁mén已被撞开,几十名黑衣人在宽敞的地下室内翻找帐本,他们也是要寻找到秘密帐,可惜茶庄内一个人也没有,让他们无从下手。7

    在茶行街头的巷子前,杨元庆冷冷地注视着远处的茶庄,他已经可以肯定,这群黑衣人必然不会是宇文述家的人.

    这里离铁行并不远,若是宇文述家的人,他们不会不去铁铺支援,这应该就是幕后cào纵者,冒充宇文述的手下来偷袭他的茶庄。

    身后脚步声响起,几名铁影卫手下扛着一个黑衣人奔来,这是在后mén发现的,被弟兄们手到擒来

    杨元庆赞赏地笑了笑,这九名铁影卫很能干啊

    杨三郎将肩上的黑衣人扔到墙角,黑衣人已经晕死过去,杨元庆取下他的腰牌,上面写着宇文府三个字,后面是他的名字,李冒。

    这当然是刻意冒充,除此之外,他身上再无其他物品,这时,旁边杨四郎凝视着这个黑衣人半晌,他似乎见过此人,他仿佛想起什么,将黑衣人扳转身子,撕开他肩上的衣服,他的肩胛上镂刻着一朵黑sè的莲huā。

    果然是他们

    你认识杨元庆回头问道。

    杨四郎点点头,此人是齐王所养的死士,我见过一次,这些死士的后肩上都有一朵黑墨莲huā,肯定就是他们。

    原来是齐王

    杨元庆脸上lu出一丝嘲讽的笑意,此人倒是变聪明了,居然懂得借刀杀人,可惜在细节上策划得还是不够周密。

    你肯定此人是齐王死士,而是不是齐王shi卫杨元庆又一次确认。

    我能肯定此人是死士,墨莲huā就是齐王死士的标志。

    杨大郎上前问:将军,那我们还是按原计划行动吗

    杨元庆缓缓点头,他要给齐王留下一个血的教训。

    杨元庆张弓搭箭,两支箭瞄准了mén口放哨的两名黑影,弦一松,两支狼牙箭闪电般shè出,直取两名黑影,只听两声闷哼,两支箭同时shè穿了两名黑影的咽喉,两人栽倒在地。

    杨元庆手一挥,冷然令道:给我杀绝他们,一个不留

    杨元庆带领十七名亲兵手执横刀,从四面八方迅速向红锈茶庄奔去,他们敏捷地翻过墙头,三人一组,杀进茶庄内。

    茶庄内顿时喊杀声大作,兵刃相碰声,惨叫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周围茶铺的人被惊醒了,随即关严mén窗,恐惧地从mén缝向外张望,都不知红锈茶庄出了什么事

    杨元庆带着杨三郎和杨四郎从正mén杀进,几名黑衣人大吼着挥刀扑上,杨元庆横刀劈过一人脖子,血光迸shè,chou刀又捅入另一人xiong膛,又有十几人向他扑来。

    杨元庆大吼一声,挥刀迎上,刀锋寒光闪烁,快如疾电,瞬间便砍翻五人,鲜血喷溅他一身,杨三郎和杨四郎也神勇无比,连杀数人,后面几人吓得胆寒心裂,调头便逃,一人被绊倒在地,被杨元庆一脚踩在腰间,他惊恐地大喊起来,饶命啊

    杨元庆毫不留情,反握刀柄,猛地一刀chā入他的xiong膛,黑衣人顿时气绝身亡,杨元庆拔出刀,在他衣服上擦去血迹,对众人喝令道:全部杀死,一个不留

    他快步向地下室走去,地下室位于主堂后面,有一间专mén的小屋,此时小屋内外躺了十几具尸体,杨大郎率领三名兄弟已控制住了入口。

    入口只一块长宽只有三尺的铁板,厚却达五寸,铁板反扣在地上,已被铁链锁死,下面隐隐传来咚咚的撞击声,声音很微弱。

    下面有多少人杨元庆走进小屋问道。

    估计有三十余人,下面不透风,最多一刻钟,全部都要憋死

    杨大郎叹了口气,将军,这是不是太狠了一点

    杨元庆摇摇头,如果康巴斯和绿茶他们在,也同样会被这群人杀死,他们可以不用来,但既然闯进了我杨元庆的家中,那他们就是我的敌人,对敌人我从来不会手软

    他随即对杨大郎令道:不用管他们,把所有人杀光后,告诉弟兄们立刻撤走。

    卑职明白

    杨大郎带着几名手下向别处奔去,杨元庆看了一眼地上铁板,转身而去,铁板下的敲击已经没有了声息。

    一刻钟后,夜袭红锈茶庄的一百二十名齐王死士全部被杀死,杨元庆带领手下迅速撤离茶庄,当市署和县衙得到消息赶来时,杨元庆等人已经离去了一个时辰。

    次ri一早,发生在丰都市的两起群杀大案轰动一时,尽管县衙和京兆府封锁了消息,但各种小道消息还是不胫而走,有人亲眼看见从红锈茶庄内搬出一百余具黑衣人尸体,有传闻说,红锈茶庄是突厥人所开,那些黑衣尸体都是突厥人jiān细,也有传闻说,这争夺生意的商人间仇杀,是茶铺和铁铺之间的恶斗。

    而另一间铺子,百锻铁铺内杀人案,却没有人敢多说,很多人都知道,那间铺子的背景是宇文述,这里面可能涉及到官场斗争。

    这两桩案子官府严密封锁了消息,没有立案,也不敢立案,红锈茶庄一百多具尸体的后肩都有墨莲huā标识,那是齐王死士的标志,涉及齐王,谁敢立案调查。

    次ri清晨,京兆尹杨达向皇帝杨广秘密禀报了昨晚发生在丰都市的两件群杀大案,杨广却没有任何表态,他在等待杨元庆的消息。

    历史上,宇文家确实在大业初年卖违禁品给突厥,宇文化及因此险些被杀。

    这是隋书.宇文化及传记载:大业初,炀帝幸榆林,化及与弟智及违禁与突厥jiāo市,帝大怒,囚之数月,还至青mén外,yu斩之而后入城,解衣辫发,以公主故,久之乃释,并智及并赐述为奴。

第十七章 接受密旨【六月还债第二章】

    朝会刚结束,杨元庆便被一名宦官带到御书房外,稍等了片刻,一名宦官出来对他道:杨将军,圣上宣你觐见

    杨元庆整理一下思路,快步走进了御书房,此时杨广又开始了一天的工作,他的案头,又再次堆起了一尺厚的奏折,ri复一ri,他已经习惯了。~~<>

    怎么,这么快就有消息告诉联了吗

    回禀陛下,臣昨晚忙碌了半夜,有所收获。

    杨广放下了笔,淡淡道:昨晚丰都市发生了两起群杀大案,据说死了一百多人,和你有关系吧

    回禀障下,两件案子都是臣所为,一件是臣抢夺证据,另一件是臣被迫自卫,一百多人闯入臣所住的店铺,见人就杀,臣被迫还手。

    好了,不用再解释,联心里有数。

    杨广笑了笑道:既然敢做,还不敢当吗

    杨广关心的是结局,对于过程,化不关心,联要的证据和幕后者真相,你能给联吗

    臣从铁铺内找到一本帜

    一名宦官将放有账簿的金盘呈给了杨广,杨广拾起账本翻了翻,脸sè渐渐变得铁青起来,竟然卖给突厥人和契丹人二十几万斤生铁,这可以打造多少兵器,杨广简直怒不可遏,他重重一拍桌子,大胆

    旁边几名宦官都吓得战战兢兢,今年以来,他们还从未见圣上这样发怒。

    杨广几次想喝令shi卫,但他最终克制住了,他将帐簿放下,又问杨元庆,那幕后人是谁

    回禀陛下是齐王,死在红锈茶友内的一百多人,都是他所养的死士。

    果然是他

    杨广无奈地叹息一声,清晨杨达向他汇报时,就已经暗示,死者后肩都有墨莲huā和齐王有关,他便知道,自己的儿子再一次卷进这件事中。

    其实齐王想借刀杀人并不是问题,真正让杨广恼火的是曾有御史弹劾次子睐养有三千死士,他也问过次子,但次子信誓旦旦说决无此事,他也相信了儿子的誓言。

    今天终于证实了这斤,传闻是真,也证实了儿子的誓言是虚伪,这使杨广心中对次子杨暕充满了失望,原以为他真的悔改,能对自己坦诚以待可事实证明他依然是满口谎言。

    杨广心中很难受便叹了口气,对杨元庆道:杨将军,这件事联心里明白了,该怎么处理,联心里有数,联还是那句话,此事只有你我二人知晓,不可外传。首发

    臣明白了。臣告退

    杨元庆刚要退下杨广忽然想起另一件事,便叫住了他,等一等

    陛下还有事吗

    杨将军联忘记问你了,你打算每时回去

    回禀陛下,臣准备后天离开京城回去。

    杨广笑了笑道:再过三天,联准备南巡江都,同时也想了解南方的和茶情况,联对你的茶政很感兴趣,对内可以收茶税,对外可以赚取厚利,如果能成功,朝廷又多了一条取财之道,所以联打算让你一同去江南出巡,你没有问题吧

    杨元庆愕然,陛下是要把臣调离五原郡吗

    杨广摇了摇头,不是,你依然是丰州总管,联不会轻易调离你,你不在,可以让长史暂代你一段时间,元庆,你也不能总在北疆边塞,联希望你也能了解一下南方的情况,只有去南方,才能体会到真正的汉文化,才能感受我大隋的富庶。

    杨元庆躬身长施一礼,臣愿陪陛下同行

    杨广提笔写了一张纸条,叠好了递给杨元庆,意味深长地对他笑了笑,这张纸条出宫再看。

    杨元庆捏紧纸条,行一礼,便慢慢退出了御书房。

    杨广望着杨元庆走远,他又从桌上拾起帐本,仔细看了几页,恨得他咬牙切齿,宇文述,你到底要让联忍你到几时

    他将帐本放进了自己一只专放绝密文书的chou屉里锁好,这一次就算是jg告,宇文述若不知收敛,自己绝不轻饶。

    杨元庆走出禁宫,在应天mén前翻身上马,向端mén外奔去,他心中却想着杨广给他写的纸条,等不及到端mén,他便找到一处僻静无人之地,打开了杨广写给他的纸条上面只有一行字密查齐王死士杨元庆一拍自己额头,他明白了,这才是杨广要自己陪同他南巡的真正原因。

    太子病信传出,捧齐王之大臣如过江之鲫,有明捧,有暗奉,让杨广一时难找可信任之人,最后他竟然看中自己,他知道自己和齐王素有仇怨,又和太子关系极好,所以这件事他才会信任自己。

    杨元庆沉思片刻,早知道昨晚那帮人留下一两个活口多好,现在要让他查齐王死士,他一时也没有头绪,好在杨广没有给他规定时限,他可以慢慢查此事。

    杨元庆看了看天sè,天才刚刚大亮,还来得及去给祖父扫墓。

    应天mén大街两边都是朝廷的各个官衙一栋栋巨大的建筑物与势宏伟,原池还有各卫的军衙,也有占地颇大的军营,这里便是大隋王朝的zhongyāng朝廷所在。

    大大小小的官员在街上匆匆赶路,急着回衙mén,也有不少是从地方初次进京的官员,一脸茫然,四处打听自己要找的部mén所在,不时一辆轻便马车飞驰而来,这是送文书的马车,大臣们纷纷闪开。

    杨元庆放慢马速,唯恐马速太快冲撞了路人。

    1元庆

    身后忽然有人喊他,声音颇为惊喜,杨元庆一回头,只见身后不远处站着两人,正向他招手,其中一人黑瘦健壮,年过五旬,正是长孙晟,而另一人四十出头,身材高胖皮肤略白,留三缕黑须,却是他两年前在咸阳酒肆见过的李渊。

    长孙晟和李渊是世jiāo,父辈还是结拜兄弟此外长孙晟还是李渊之子李世民的师傅,两人关系极好,长孙晟现任武卫将军兼突厥使,是杨广极为信任之人,因为年纪渐大,这几年一直在京中,没有再出使草原。

    李渊是新授荥阳太守,赴京述职准备去荥阳赴任今天是来吏部办理赴任手续。

    杨元庆连忙上前行礼长孔将军,李使君好久不见了

    长刹鬣对杨元庆极为欣赏,他知道圣上准备把杨元庆培养成为自己的接班人,主管对突厥事务,对圣上这个决定,他是非常赞同,他亲眼目睹杨元庆成长知道杨元庆和突厥人关系很深,他出任突厥使确实是最为适合。

    长孙晟笑问: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前天罚回来,给祖父奔丧。

    唉

    长孙晟叹息一声道:杨司徒去世是朝廷的一大损失大臣都痛感惋惜大隋朝廷俨如失去一根脊粱

    长孙晟又对杨元庆道:你却很有出息,有你这样的孙子,你祖父在九泉下也可以瞑目了。

    杨元庆默默点头,他忽然发现长孙晟从前白了一半的头发居然大半又变黑了,气sè也比从年好了很多,便笑问道:长孙将军的气sè好像比从前红润了一些也变得年轻了

    是么

    长孙晟momo自己的脸,呵呵笑了起来,指了指李渊道:1年初在李太守家里,我遇到一个道士,他给我开了一副方子,我吃了大半年感觉不错

    李渊也捋须笑道:这个道士确实不错,居然治好了我儿责霸的弱疾这两年变得强壮起来

    杨元庆心中觉得有些奇怪,李玄霸胎中带来的弱疾能被治好吗这个道士是何许人

    不知那道士叫什么名字

    姓孙名思姨

    原来是他,杨元庆久闻其大名,恐怕也只有他能治好李玄霸的病,莫非此人就是李玄霸的师傅所谓紫阳真人。

    怎么,贤侄认识此人李渊见杨元庆若有所思,便问道。

    只听说过他的名字,却未见过。

    李渊也不再提剁思邈之事,又对杨元庆拱手笑道:贤侄,上次咸阳匆匆一见,也没有细谈,贤侄有空能否到我府中一叙

    虽然杨元庆和杨家决裂之事早已经传遍朝廷,却真没几人把件事放在心上,大家都很现实,杨庆年纪轻轻便被圣上任命为丰州总管,五原郡太守,手握实权,而且有乐平公主的后台,杨家把这样的俊才丢掉,那是他们的短视。

    至少李渊是这样认为,他很想让自己的孩子和杨元庆多jiāo往,这对他们入仕会多一点机会。

    长孙晟明白李渊的心思,便微微笑道:不用去你府第,你府中那些繁琐的礼节要把我们这些出身边塞的人累死,明天我们不是要出猎吗让元庆也参加不就行了

    李渊暗骂自己的糊涂,连忙笑道:贤侄,明天我们几家关系密切的大臣家里组织去郊外行猎,不如你也一起去,如何

    杨元庆马上要去墓前祭祀自己的祖父,刚刚祭扫完自己的祖父,就立刻去行猎,似乎不妥,他脸上lu出为难之sè。

    长孙晟明白杨元庆的心思,便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笑道:打猎不是为了游玩,也是一和人脉jiāo际,有不少年轻才俊也要参加,还有名mén淑nv,这对你都有好处,你祖父若灵下有知,不会怪你,另外还有我的两叮,徒弟,世民和牙,吉都想见见你,还有玄霸,习武两年,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不比当年你差,怎么样你就当给我一个面子

    杨元庆想到了李渊的几个儿子,便点点头答应了,好吧明天一早,我来长孙将耸府上。

    那我们说定了,明天卯时正,在我府mén前汇合,我们两家的府上都在正平坊在坊内一问便知

第二十章 公主夜宴(上)【六月还债第三章】

    虞世基不笄下朝便匆匆赶回自尸府中,他并没有去齐王府,尽管在在中午时齐王两次派人来找他,但虞世基还是不愿去齐王府c

    虞世基当然也听说昨晚丰都市出了意外,他本来打算去见齐王,可当他了解到具体惰况后,他便改变了主意,不再去见吝王。

    昨天虞世基舌诉吝王可以反过来挑拨杨元庆和宇文述的关系,但具体方案的策划小和实施,虞世基并没有参与c

    当他听说齐王派去的百多名死士被杀,他也暗暗心惊,百多人被杀,绝对是件大事,圣上那边却风平浪静,就像什么事邪没有发生样,这就很怪异了,而且圣上也没有因此召见齐王。

    种种不合常理的表现,使虞世基敏锐地意识到,这件声圣上极可能已经知道了底细,正因为重视,才不露声色。

    齐王太愚蠢,竟然派他的秘密严士去做这件事,他为什么不派侍卫派侍卫去,杨元庆就不敢下根手,事惰就不会严重,百多名死士被杀,焉能不引起圣上的重视

    种危机感悄然袭进虞世基的心头,他很清楚自己已经处在潭泥沼的边缘,这个时候他必顽要及时收回身,否则他就会陷进去,他的前途,他的身家性命都会因此完蛋。

    虞世基的马牟飞驰般驶进了自家的府门,他的提前回来让妻子孙氏很惊讶,连忙迎出来道:老爷,今天这么早回来

    夫人,立教替我收拾行李,我要去洛口仓视察几天。

    虞世基很聪明,在下午时他便给自己找了件事,离洛阳不远的巩县正在修筑洛口仓,这个洛口仓对京城的粮食供应有着极其重要的战略意义,前两天圣上催他有空去视察,今天正好趁机前往。

    孙氏银快替他收拾好了物品又让名侍妾跟着他,这时,夏侯俨匆匆从外面回来,脸兴奋c

    他见虞世基要出去不由怔,父亲,你要盟去

    虞世基点点头,对他们母子道:假如齐王派人来找我,你们就说洛口仓出了声,我被圣上派去查看情况了,其他之声你们都不知道口

    别氏和夏侯俨都答应了虞世基又想起声对夏侯俨道:上咚裴家的婚声我后来又想了想,还是可以考虑,如果你没有意见,我就让你母亲去提亲,你看怎么样

    父亲孩儿还不想成婚口

    虞世基顿时拉长脸道:你年纪也不小了,别整天和那群纨绔子弟混在起,也要替自己的前途考虑考虑多认识些世家子弟,看看人家是什么文采修莽那些才是将来做高官的人口

    孩儿不想从文想从武c夏侯俨低声道。

    想从武你更差得远,你看看杨元庆,才十八岁,就已是洲总管,那是他场场血战打出来,你不行,还是老老实实去读书,为父明年想办法给你安排个县令,但你自己要争气,知道吗

    孙氏听说儿子有焉望做县令,便连忙上前对儿子道:记住你父亲的话,不要再和那群纨绔子弟混了,对你没好处c

    夏侯俨低下头,是孩儿明白了,明天有几个朋友邀请孩儿去狩猎,都是世家子弟,孩儿可以去吗

    只要是世家子弟就没有问题,可以去

    虞世基见天色已不早,便坐上了牟,又从牟窗探头道:你的婚事等我回来再谈也可以总之不能得罪裴家口

    他吩咐声,马牟驶出了大门,向城外驰去,夏侯俨望着父亲的牟走远,他眉头皱道:母亲我真的不想成亲口

    这件声等你父亲回来再说,我倒肴望你尽快成亲,你已经十九岁,婚声不能再抱c

    别氏也不再理儿子,转身走了,夏侯俨挠挠头,很是苦恼,其实他不是不想成亲,而是裴家那个女子,叫什么裴喜儿,据说长得平庸,也很无趣,他才不愿意娶个无趣的女人c

    裴府,裴幽身穿袭新做的绿罗裙,头发梳得很整洁,脸上薄薄施了层粉,眉眼也用细笔画过,额头贴了花铀,点了唇,打扮得格外俊俏,她步履匆匆地走过座廊桥,快步来到敏秋和喜儿住的小院

    裴家虽然不像杨家那样过分讲究嫡庶等级,但嫡庶之间也有待遇上的区别,最典型的便是住处,嫡宽庶窄,对于未出嫁的女子也有规定,嫡女两人共楼,庶女五人共院

    因此裴敏秋便和裴喜儿共住座二层小楼,两人都住在楼上,各有闯绣房c

    此时天气炎热,两人都坐在小院里乘凉,和裴幽的仔细化妆不同,裴敏秋便和裴喜儿郗是淡扫蛾眉,不施粉黛,裴敏秋坐在架秋千上,穿条淡紫煮的条纹裙,手执碧罗扇,轻盈的身体随着秋千晃动,扇子摇动,袖口滑下,露出段雪白似藕样的玉臂,笑吟吟问:喜儿,你说乐平公主怎么会想到请我们去她府中赴宴

    裴喜儿懒洋洋地趴在块洁净冰凉的滑石上,她格外怕热,炎热的季节使她对切都没有了兴趣,除了相亲。

    她无精打采道:我才不想去参加什么公主的夜宴,也不想知道她为什么请我们,今晚我哪里都不想去,还是家里凉快,我就抱着这块石头觉睡到天亮谁也不准拉我口

    裴敏秋偷偷从旁边花枝上折下段小树枝,捂嘴笑,抛了过去,树枝正好落在裴喜儿的脖子上,裴敏秋慌慌张张喊道:喜儿,快起来,你脖子上有条毛虫,从树上掉下来了。

    裴喜儿也感觉到脖子上有东西,吓得她尖叫声,慌忙站起,拼命拍打拍自己脖子,根寸许长的树枝从她脖子落下,她怔,慢慢回头望去,裴敏秋早已捂着嘴笑得前仰后合c

    你这个死丫头,竟敢戏弄我

    裴喜儿恨得扑了上去,裴敏秋从秋干上跳下,提着裙子向院门口飞奔逃去,笑声如银铃般地回荡在院子里c

    她刚奔到门口,恰好裴幽从外面匆匆走进,两人险些撞在起,裴幽推开她,摸了摸自己花了个时辰才梳成的半月髻,好像有点松散了,她眉头皱,埋怨道:你们这两个巫丫头,这么热的天,又叫又笑做什么

    裴敏秋和裴喜儿同时看见裴幽,两人的眼睛都亮了,异。同声惊呼:幽姐,新娘子也没有你俊俏啊

    两人对望眼,皆忍不住,嗤的笑了起来,扭过头去,捂嘴偷笑,她们昨晚讨论裴幽是素面朝天去参加宴会,还是化妆得跟新娘子样去。

    裴幽脸沉,不高兴道:去参加公主的宴会,总是要化妆下,庄重点,这是礼貌,哪像你们两个野丫头,就这么大大咧咧去了对主人也不礼貌口

    裴敏秋悄悄吐了下舌头,上前拉着裴幽的胳臂撒娇道:这么热的天,我们可不想化妆,幽姐出面就可以了,我们就跟在后面,你就说两个小妹年绍尚幼,不懂规矩。

    裴幽拿她没办法,只得无奈道:那就走吧估计公主的马牟已经来了。

    她们起向府外走去,裴喜儿走在后面,却趁裴幽和敏秋不注意,偷偷在脸上涂了点粉。

    黄副时分,杨元庆也骑马来到了太子府,今晚杨昭请他赴宴,他刚到府门前,年见杨昭的几辆马牟停在府门前,似乎要出门。

    名年轻的侍卫军官连忙奔上来拱手道:杨将军,殿下说,今晚府宴改在乐平公主府,是公主殿下要求,请将军稍候太子殿下马上就出来口

    杨元庆见这么侍卫军官身材魁梧,仪表不凡,年纪似乎比自己还小点,他竟从未见过,便笑问:请问这位将军尊姓大名,我好像从未见过你

    侍卫军官躬身道:在下是太子身边的十牛备身,姓柴名绍去年才进宫为侍卫口

    杨元庆又看了他眼,原来他就是李渊的女婿柴绍,现在是太子侍卫。

    元庆

    杨昭在几名侍卫扶持下从走了出来,后面跟着他的三个儿子,燕王杨僬越王杨侗和代王杨侑,另外还有三名年轻的宫装贵妇,为首之女便是太子妃韦氏,她是代王杨侑的母亲,后面另外两个年轻宫装贵妇则是杨昭的偏妃,都姓刘,且扩官也样,所以叫做大小良娣,她们分别是杨谈和杨侗的母亲。

    在她们身后跟着大群宦官和宫女,还有数百名侍卫严密防卫在左右。

    杨元庆连忙上前行礼,卑职杨元庆参见太子殿下,很抱歉,卑职来晚了c

    杨昭笑着摆摆手道:应该是我说抱歉,今天本来是在我府上请客,但今天正巧是乐平公主女儿的寿日,她要在自己的府上设家宴请客,定要我全家去,也要我带上你同前往c

    这个我倒不知。

    杨元庆挠挠头,他想起应该带寿礼才对,杨昭明白他的心思,便笑道:不妨声,我也没有什么寿礼,就去吃顿便饭不要太繁礼公主也不喜欢口

    他回头对家人道:大家上牟吧时辰不早了。

    众人都上了马牟,牟队浩浩荡荡向不远处的安业坊而去。

第二十一章 公主夜宴(中)

    杨元庆和太子杨昭同乘一车,车厢里,杨昭关切地问道:昨晚丰都市之事我也听说一点,齐王之人是你杀的吗

    杨元庆点点头,就把昨晚发生之事简单说了一遍,但隐去了他去见皇帝杨广之事,他又继续道:其实事情并不大,宇文述想抓我si卖茶叶的把柄,他又不想出面,便借齐王之手来对付我,偏偏又被齐王识破了,齐王动用一百二十死士夜袭茶庄,我下了狠手,把他们全部杀掉了。

    杨昭感ji地拍了拍杨元的肩膀,我明白你的意思,我已命不长,你还不肯弃我,我一定会报答你,就算我不能报答你,我也会命我的儿子将来报答你。

    他明白杨元庆为什么要杀死一百二十名齐王死士,这其实就是杨元庆在向自己表态,他已和齐王势不两立,在皇储之争上,他已经断绝了后路。

    杨元庆笑了笑又问:殿下认为这件事对圣上会有什么影响吗

    杨昭眉头一皱,杀死了一百二十名死士,这可是大事,父皇怎么一点动静没有,有点奇怪啊

    杨元庆见他不愧是太子,一下子便看到了问题的关键,他们三方的尔虞我诈确实不是什么大事,关键是齐王出动了死士,这才是由小事引发出来的大事。

    杨元庆从怀中取出杨广给他的纸条,递给了杨昭,杨昭接过纸条,借着车厢内昏暗的光线看了一眼,他不由一愣,这是他父皇的笔迹啊

    是我父皇给你的

    杨元庆默默点点头,我一早便见过圣上了。

    杨昭顿时兴奋起来,这就是密旨啊让杨元庆调查齐王蓄养死士,这意味着什么这就意味着父亲开始防范齐王,对他有了猜忌,那么父皇立皇太孙的可能xg就会更大一步了。

    殿下,这是密旨,圣上不准我告诉任何人,但我觉得不应该隐瞒殿下。

    干得好

    杨昭心中ji动异常,他立刻对杨元庆道:你尽管去调查,需要任何帮助,我都会全力助你。

    杨元庆沉y一下道:我打算去收买一个人,但我手上没有这么多现钱,我希望殿下能提供给我一些钱物方面的援助。e看

    杨昭从腰间取下一块yu牌,递给杨元庆,凭这块yu佩,你在我府上,想取多少钱都可以

    今天是杨丽华唯一nv儿宇文娥英二十四岁寿辰,而nv婿李敏官任卫尉卿,正好赴长安公干未归,杨丽华便决定亲自给nv儿过寿,另外还有她的外孙nv李静训,李静训今年只有七岁,一直养在外祖母身边。

    祖孙三nv过寿,未免显得冷清,杨丽华便命人请来南阳公主一家,以及太子杨昭一家,另外,外孙nv李静训很喜欢裴敏秋,杨丽华索xg命人将裴氏三姐妹一起请来,杨元庆自然也是在贵客的范围内。

    公子,请这边走

    一名shv打着灯笼,引领着杨元庆向后huā园走去,杨昭一家作为亲戚先去了内宅,杨元庆是外客,则由shv引领,先去贵客房休息等候。

    杨丽华虽然很喜欢杨元庆,但她毕竟是皇后出身,府上规矩极严,一般外男客只能在外堂等候,只是她对杨元庆另眼相看,准他进后huā园的贵客房等候。

    杨丽华的府邸虽然极大,但只有她和外孙nv两人住在一起,nv儿和nv婿另住别府,整个府邸里显得有些y森冷清。

    在另一座小桥上,裴氏三nv也被一名shv引领,也向内huā园的贵客房走来。

    敏秋,这座后huā园好冷清,你有没有感觉会闹鬼裴喜儿怕鬼,她紧紧拉着裴敏秋的手,胆怯地向四周y森森的树林张望。

    别吓我....

    裴敏秋牙齿打战,说话也有点说不清楚了,这里....哪里有鬼

    她眼睛紧紧盯着一名身穿白长裙的nv子从河边缓缓走来,也没有点灯笼,朦胧月sè中,那nv子的脸格外惨白,裴敏秋吓得浑身冒冷汗,tui都有些软了。

    你们几个,真是巧啊我们又见面了。

    裴敏秋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个男子爽朗的笑声,她一下子听出来了,这是杨元庆的声音,裴敏秋心中蓦地一松,就仿佛在令人恐惧的无边鬼夜中,看到了天边shè来的一缕阳光。

    她心中欢喜得仿佛要炸开一般,一转身,只觉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出现在她身旁,身上带着浓烈的男子气息,给她一种难以言述的安全感。

    杨将军,怎么是你

    她竟有一种拉住杨元庆手的冲动,但她脸随即一红,又把这个不该有的冲动压下去了。

    我是和太子一同来,却没有想到遇到你,这就叫....

    他瞥了一眼裴敏秋,恰好裴敏秋也向他望来,两人目光一触,皆会心地笑了起来,两人竟同声道:人生何处不相逢

    杨元庆爽朗地笑了起来,裴敏秋则满脸红晕,眼睛里却充满了相知的欢喜。

    我去找幽姐,别走丢了。

    裴喜儿觉得自己很多余,心里有点不高兴,便冷冷丢下一句话,快去向前走去,她心思异常细腻,刚开始杨元庆的笑声传来时,其实他人是在她这一边,可等靠近她们时,他却走到裴敏秋身边去了,这种被选择失败之感令她心中很不舒服,当初祖父可是选她来相亲,最后怎么相到敏秋身边去了。

    虽然裴喜儿本人并不太喜欢杨元庆,他长得太高大,给她一种很大的压力,而且她不喜欢武人,但她却更不喜欢这种被无视的感觉。

    喜儿

    裴敏秋喊之不及,她追了两步,又停下来了,望着挑灯笼的shv追了上去,她叹了口气,这样把杨元庆丢掉,也是不礼貌,他可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杨将军,很抱歉,今天喜儿的心情好像不太好。裴敏秋歉然道。

    那你的心情呢杨元庆微微笑道,裴喜儿的心情他不关心,他更关心裴敏秋的心情。

    我

    裴敏秋满脸滚烫,有些羞涩地低下头,捏着裙摆小声道:我的心情还好吧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声令人máo骨悚然的冷笑,裴敏秋一回头,却见刚才那名脸sè惨白的白衣nv子就站在她身后,眼睛y森森盯着她,吓得裴敏秋惊叫一声,一下子抱住了杨元庆的胳膊。

    杨将军鬼

    她不是鬼。

    杨元庆注视着这个动作古怪诡异的白裙nv人,她年约四十岁,脸上涂着厚厚的粉,而且她戴着僧帽,满头无青丝,她是一个尼姑,只是jg神有点不太正常。

    你是负心汉白裙nv人盯着杨元庆,恶狠狠道。

    她目光又转向裴敏秋,目光变得有些怜悯,摇摇头柔声道:姑娘,你嫁给他,会后悔一辈子的,男人都是负心汉,不值得相信。

    她忽然呵呵冷笑起来,又一个可怜的nv人出现了,我应该高兴才对啊

    她转身向桥的另一头走去,传来她清柔的声音,剃除三千丝,独卧古佛旁,蒲团三千只,愿渡可怜人。

    杨将军,这是个可怜的nv人。

    裴敏秋望着她的背影,有些多愁善感地叹了口气,一低头,却发现自己竟不知何时抓着杨元庆的胳膊。

    她呀地低叫一声,连忙放开他的胳膊,转过身去,她又想到那个疯nv人说她嫁给杨元庆,简直羞得她无地自容,不敢面对杨元庆。

    这时,去追裴喜儿的shv又挑着灯笼回来,公子,很抱歉,刚才那位姑娘走得太快,我没有追上。

    shv回来及时缓解了他们两人间的尴尬,杨元庆好奇地问道:姑娘,刚才我们看见一个中年nv子,穿着白裙,好像是个nv尼,她是谁

    我们府上有两个nv尼,公主说,都是她从前的姐妹,一个叫陈月仪,一个叫元乐尚,你们看到的应该是陈月仪,她偶然会发病,就有点疯疯癫癫,说nv人可怜,男人都是负心汉,要拉我们出家,每次发病,公主就会把她接来照顾。

    原来是她裴敏秋低低叹息一声。

    敏秋姑娘,你知道她是谁吗

    裴敏秋点点头,她也是当年周宣帝所立的五个皇后之一,其中朱满月和尉迟炽繁都去世了,陈月仪和元乐尚听说出家为尼,没想到在公主府上却见到了她。

    我们走吧

    杨元庆伸手轻轻揽住她的香肩,裴敏秋身子一颤,却没有把他的手推开,她紧咬嘴chun,心中很luàn,觉得他不该这样轻易碰自己,可是她又没有勇气把他的手推开。

    杨元庆的手只在她的肩头轻轻一碰,又收了回来,动作很自然,就像邀请朋友同路,并没有什么别的意思。

    可就是这么一个很自然很亲近的动作,却在裴敏秋心中dàng起了一圈圈的涟漪,这一刻,她内心深处忽然生出一种期盼,竟希望他能再搂一次自己的肩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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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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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枭雄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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