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三思后行
房玄龄的住宅离秦王府不远,相距不过百步,这是李世民特地给他买下的一座民宅,占地五亩,虽然不是豪门巨宅,但也绿树成荫,幽静清雅,房玄龄深为喜爱。<....>
一早,房玄龄匆匆从府中出来,在台阶前,两名王府侍卫正牵马等着他。
不好意思,让两位久等了。房玄龄抱拳笑道。
不敢,是我们打扰先生休息,先先请吧
两名侍卫将战马牵上前,房玄龄翻身上马,向秦王府而去,相距不过百步,三人很快便到了王府。
这时,却迎面见唐风副统领王太从府中出来,房玄龄的脸立刻沉了下来,昨晚他和长孙无忌喝酒,说了不少话,尽管长孙无忌没有明说,但房玄龄猜到了一点点内幕,秦王可能干了天大的蠢事。
这让房玄龄又惊又怒,又极为担忧,这件事秦王居然没有和他商量,他几乎一夜未眠,无论如何他要劝说秦王。
房先生,早啊
王太虽然对小民心狠手毒,但他却不敢招惹房玄龄,他知道秦王尤其信任这位瘦成一把骨头的文士,惹着了他,自己的小命都可能保不住。
王太谄媚的笑容让房玄龄更加反感,他重重哼了一声,不理睬他,快步走进府了,王太愣在那里,半天没有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外书房中,李世民正背着手焦虑地来回踱步,他刚刚得到一个紧急情报,太子和杨元庆的谈判中,杨元庆要求把赤岭和连云山以西的土地划给隋朝,同时,东面以襄阳为界,隋军占领整个中原。
看似唐朝吃亏不大。但这个消息却让李世民出了一身冷汗,他很清楚杨元庆的目的,隋军已经占领了河西,割走赤岭以西,就是为了彻底断绝唐朝的战马来源。
以襄阳为界,也就是断绝了关中和荆襄的直接联系,要么转道汉中,要么转道巴蜀。转道巴蜀太远。转道汉中又路途艰难,很难实现大规模军队和物资调动。
李世民心急如焚,他想去找父皇,可以又担心触怒父皇,他这个消息从哪里得来令李世民左右为难。
这时,门外有侍卫禀报。殿下,房先生来了。
李世民jg神一振,他就在等房玄龄的到来。快请进
门开了,房玄龄快步走了进来,他知道李世民这么早把自己请来。必然有急事,连忙躬身施一礼,参见殿下
先生不必多礼,请坐
李世民请房玄龄坐下,又让命侍女上了茶。这才把他得到情报详细地告诉了房玄龄。
房玄龄眉头一皱,这。。。。杨元庆狠毒啊
唉李世民叹了口气,其实杨元庆要什么百万粮食五十万钱都不过是障眼,他真正的目的是通过谈判,从战略上切断我们战马来源和荆襄通道,如果我没有猜错,最迟半年,他就要大举进攻关中,令我忧心啊
房玄龄沉思片刻,便问道:那殿下准备怎么应对
我想去找父皇谈这件事,让他拒绝隋朝的要求,可我又担心父皇怀疑我的消息来源,引起他的震怒,令我得不偿失,一面是军国大事,另一面是我的机密,两下为难啊
这件事令李世民心中着实左右为难,他向房玄龄望去,希望房玄龄能替他拿定主意。
这时,房玄龄倒想起那件要命之事,可怎么说此事呢想了想,他含蓄地说道:殿下,军国利益要保,但个人利益也要保,关键是怎么平衡,更重要是不能在重大问题上做蠢事。
李世民听出房玄龄话中有话,不由jg惕地看了他一眼,先生这话是什么意思
房玄龄叹了口气,殿下应该明白我的意思,殿下,你真的不应该。
李世民脸sè慢慢y沉下来,他听懂房玄龄是在指什么半晌,李世民冷冷道:是长孙无忌告诉你的吗
房玄龄心中大急,站起身在李世民面前跪下,殿下,此事不能做,这不仅会毁了殿下一世英名,还会落下千古骂名,杨峻杨嵘教训还不深刻吗殿下,其实办法很多,真的不用出此下策啊
李世民闪过一丝恼火,长孙无忌竟然敢把这件事泄露出去,他瞥了一眼房玄龄,想起了他的才智,既然已经知道,那就索xg听听他的意见。
李世民克制住了内心的恼火,厉声道:那你说,还有什么办法可以挽回大唐现在大唐危在旦夕,朝廷绥靖派当道,企图以求和来苟延残喘,可杨元庆肯吗他扼断河湟和襄阳,就是为了下一步大举攻唐做准备,现在唯有和隋朝抗争才有出路,可父皇偏偏要夺我军权,在大唐如此危难之时,只有我登基才可能挽回败局,你说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办法
殿下可以发动兵变,逼圣上退位,这难道不是办法
那有这么容易,你以为我能控制多少军队名义上是我的势力,可实际上军权在父皇手中,军队可能会支持我吗
殿下,兵变不需人多,尉迟恭一人足矣,关键是机会,殿下可以想办法创造机会,就算被夺去军权也无妨,只要殿下手中握有唐风,它胜过三万军,可以完全利用唐风创造机会,殿下,就是不能做有违人伦之事,不能啊殿下。
房玄龄连连磕头,声泪俱下,李世民有点动心了,倒不是什么有违人伦说服了他,而是长孙无忌泄露消息给房玄龄,让李世民jg惕起来,他意识到了巨大的风险。
这件事让我再考虑考虑,你起来吧
李世民又坐了下来,问道:我刚才问你之事,我要不要向父皇建议停止签合约
房玄龄没有坐下,站在下首,他摇了摇头,殿下,签合约的事,卑职认为圣上不会再接受你的建议,他现在一心停战,只要不涉及钱粮,任何条件他都能接受,正如殿下所言,确实是得不偿失,而且很有可能,圣上会取消唐风。
李世民浑身一震,房玄龄的话顿时提醒了他,如果父皇取消唐风,那可不仅是得不偿失的事情,那会让他一无所有,而且房玄龄说得对,父皇不会再听他的任何建议。
李世民点了点头,我明白了,你去吧我想一个人考虑考虑。
卑职告退
房玄龄慢慢退了下去,李世民站在窗前,一直望着房玄龄走远,这才喝令道:来人
一名侍卫快步走进屋,请殿下吩咐。
去把长孙无忌给我叫来
侍卫心中一惊,秦王从来不会直呼一个人的名字,现在居然直呼长孙无忌,可见秦王心中十分恼怒。
他连忙转身出去了,李世民心中确实恼怒,这么重大的事情,长孙无忌竟然给他泄露了,这还了得,他越想越恨,指节都捏得发白。
这时,门外传来了长孙无忌的声音,殿下,卑职来了。
进来
长孙无忌走了进来,躬身施一礼,参见殿下
他心中也有些忐忑不安,刚才侍卫悄悄告诉他,秦王发怒了,长孙无忌不知出了什么事,一早他把情报给李世民时,他还很高兴,怎么见了房玄龄后就发怒了,难道是。。。。。
长孙无忌忽然想起昨晚他和房玄龄喝酒之事,似乎他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长孙无忌顿时惊出一身冷汗,心中更加惶恐不安。
李世民负手站在窗前,没有回头,只是冷冷问道:你昨晚给房玄龄说了什么
长孙无忌的头开始变大了,果然是那件事,他嘴唇动了动,低声道:卑职。。。没有说什么
你大胆
李世民勃然大怒,居然还敢不承认,他霍地转身,从桌上拾起砚台,向长孙无忌狠狠砸去。
啪一声,砚台正砸在长孙无忌额头,砚台飞弹出去,裂成数块,鲜血从长孙无忌的额头上留下,剧烈的疼痛使长孙无忌几乎要晕过去。
但他还是挺住了,立刻跪了下来,殿下,卑职知错。
他终于承认了自己说露口风,李世民见他满头鲜血,怒气稍稍平息一点,但依然指着他发狠地斥骂:这是什么事情,难道你还不知道你居然泄露出去,是害死我吗
此事只有三个人知道,一个是王太,他从前是李世民的亲兵校尉,深得李世民信任,其次便是长孙无忌,长孙无忌不仅和李世民一起长大,而且还是他的内兄,所以也是绝对信任。
长孙无忌用袍袖捂住额头上的伤口,深深低下了头,李世民又回头望着窗外,努力让自己恢复理智,过了良久,他才冷冷道:这件事暂停,把所有知情人全部杀掉,除了你和房玄龄,不得再有任何人知道此事。
长孙无忌微微松了一口气,其实他也不是很赞成这件事,他立刻答应:卑职立刻去做
停一下,李世民又令道:还有宫中李公公,要不惜一切代价收买他。
卑职明白了。
。。。。。。。。。
第一百三十一章 郑家寻路
夜幕降临,张秉直骑一匹毛驴,满脸疲惫地回到自己家中,已经五天了,他每天要黄昏时才离去,他心中十分害怕,虽然他配的药要三五个月后才会显现出问题。lgdiankanshu
但还有三个验药的御医,一旦他们互相交换一下药的配方,问题就会被发现,张秉直实际上是利用了御医之间不准交流配方这个漏洞,才得以施毒成功。
但张秉直更担心的是,事情结束后自己会被灭口,三个儿子至今生死不明,前两天他把妻子送回了汉中老家,如果他实在躲不过这个祸,但至少妻子不能死。
张秉直也不想做了,但他又不得不做,他的三个儿子在别人手中,为了儿子,他也得硬着头皮做下去。
不多时,张秉直回到了自己家中,家中冷冷清清,没有了妻子的叫骂声,使整个家里仿佛没有了生机,他回到自己房间里,关上门在桌前坐下,从怀中摸出一个小本子,记录今天的事情。
他要把所有的事情记下来,万一他死了,这就是证据,他绝不会放过那些害他的人,正写着,身后忽然出现一条绳子,无声无息靠近,猛地勒住了他的脖子。。。。。。
半个时辰后,他的一个丫鬟进来送饭,一抬头,吓得她尖声大叫起来,饭菜落在地上,连滚带爬逃出了房间,哭叫着大喊:快来人啊老爷上吊了。
。。。。。
长安崇仁坊最西面,有一座占地近三十亩的大宅,这里是荥阳郑氏在长安的府邸,荥阳郑氏是在王世充掌权后便正式迁离了荥阳,数百家人来到关中,因为太子妃就是荥阳郑氏的缘故,郑家在李唐颇受重用。家主郑善果出任东宫太子詹事。
郑善果今年四十余岁,身材中等,气质温文尔雅,深得李建成重用,在朝廷上,也算是冲击相位的有力人选,不过由于郑家势力已衰落,没有了家族支撑。他对相位的冲击就显得有心无力。连提名都没有得到。
这段时间,郑善果的心情也和其他朝臣一样,沉甸甸的,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唐朝已经无力抵当隋朝的攻势,最好的结局就是苟延残喘。或许能再维持十几年。
如果郑善果只是一个人,他倒也不担心,在哪边他都能混下去。但关键是他身后有一个家族,他肩上担负着一个家族的兴衰,他必须要考虑家族的命运和前途。
郑善果在两名丫鬟打着灯笼的引领下。lgdiankanshu.穿过一条走廊,来到了一座院子前,这里是郑夫人的院子,郑夫人是他的亲姊,她因为当年被杨玄感怒而休妻。反而逃过一劫,没有受杨玄感造反的牵连。
但郑夫人也没有再嫁,虽然杨峻有的府邸,但郑夫人和儿媳关系不好,便没有住到儿子家中,这些年便一直住在娘家。
此时郑夫人正在灯下绣一件腹衣,绣棚上,两个白胖的孩子已绣得活灵活现,这是绣给她的小孙子,才一岁,或许是年纪渐老的缘故,郑夫人视力不是很好,眼前总有一点模糊,看不太清楚绣品,必须眯着斜视。
就在她专心致志穿针走线之时,一名丫鬟在门口禀报:大娘,家主来了。
郑夫人一怔,兄弟从来不会在晚上找她,现在来做什么她微一沉吟,便点点头,请他进来
脚步声响起,郑善果走进了房间,拱手笑道:大姊,打扰休息了。
郑夫人瞥了他一眼,用绣花针指指旁边的坐榻,坐下说话
郑善果坐下来,见房间布置很简洁,从前的白玉屏风和墙上的名贵字画都不见了,心中微微有些诧异,他知道大姊一贯喜欢奢侈,怎么。。。。有点变xg子了,郑善果便笑问道:大姊缺什么东西,尽管告诉我。
郑夫人知道这个弟弟对自己一向比较小气,连例钱都只给自己一半,现在居然问自己缺什么,看来他必有是有什么事求自己,郑夫人没好气道:我什么都不缺,你就别cāo心。
郑善果听出大姐语气中有赌气之意,他心中苦笑,看来自己平时有点得罪她了,若是往常,郑善果大可一笑了之,但今天不行,他有求于大姊,只得又陪笑道:平时对大姊照顾不周,是我的责任,我向大姐道歉,以后可以保证,不会再让大姐受一点委屈。
郑夫人却不领他的情,淡淡道:你来有什么事就直接说,不用这么转弯抹角,我听着呢
郑善果无奈,只得缓缓道:大姊,想必你知道一点点隋军破城之事
我当然知道,把坊门烧了,马蹄声还把我从夜里惊醒,但他们不是退走了吗又有什么问题
大姊,现在唐朝形势有些不妙,现在各大世家都在想办法,找路子,给自己家族找一条后果,可是我们荥阳郑家却找不到路子,我心中着急。。。。。
等一等
郑夫人忽然听懂了他的意思,连忙打断他的话,你不会是。。。。让我做什么
虽然有点不好意思开口,但郑善果还是要说,大姊,你好歹也是杨元庆的母亲,在某种程度上,你就是隋朝的太后,如果你能出面替郑家。。。。。
说到这,郑善果满怀期望地望着郑夫人,不料,郑夫人却断然拒绝,不行我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他也从来没有叫过我母亲,我为什么去找他,我可不想自取其辱。
大姊,那时他不过是孩子,孩子个xg很强,这是很正常,再说,你并没有把他赶走,还是养着他,只是ri子过得清苦一点,我倒觉得他其实是个很重情之人,你看娇娘,他不是一样待她很好吗
娇娘就是郑夫人的女儿杨娇娘,现在又改嫁给内史侍郎张庭,生活很好,这件事郑夫人也听说了,女儿还写过一封信给她,有和母亲和解之意,只是郑夫人和女儿赌气,至今没有回信。
其实郑夫人只是嘴上硬,她心中怎么可能不后悔,长子家里不给她住,次子又不争气,隔三差五来勒索她,娘家还给她脸sè看,她就像寄人篱下一般,ri子过得着实艰难。
想着自己从前瞧不起的一个儿子竟然要成为大隋皇帝了,深深的失落感使她这几年一直生活在悔恨之中,如果当年她不那么刻薄,待元庆好一点,自己今天也不至于这样落魄,尤其她年纪渐渐老了,这种无依无靠的孤独感更加强烈。
只是郑夫人极要面子,天xg好强,心中虽然悔恨,她却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尤其是娘家人,现在家主让她去求杨元庆,她更是不愿意。
郑夫人面沉似水,道:如果我不答应的话,郑家就要赶我走,那我明天就走好了,墨竹,收拾东西
大姊,别。。。别这样
郑善果吓得连忙拦住她,他也不指望一次就能说服大姊,总是要慢慢来,怎么能让她走,大姊,这个。。。你若不愿意,就暂时不提了,你就安心住在这里,郑家绝不会赶你走,那我就不打扰大姊休息了。
郑善果起身告辞了,郑夫人沉着脸对贴身丫鬟道:墨竹,替我送家主出去
丫鬟替了一个灯笼,躬身道:家主,请
郑善果拱拱手,转身向院子里走去,丫鬟在前面替他引路,走到院门口,有另外两个丫鬟在等着他,家主,请慢走丫鬟转身要回去。
郑善果忽然想起一事,又叫住了她,请留步
家主还有什么事吗
郑善果上前一步,低声问道:夫人房间里的屏风和字画到哪里去了
丫鬟叹了口气,生有逆子,是人生一大不幸,家主,我回去了。
丫鬟转身走了,郑善果这才明白过来,看来,外面传言非虚,他心中不由有些同情大姊,只得摇摇头,转身走了,他得想办法让大姊帮家族去找杨元庆。
。。。。。。
杨元庆率一万骑兵一路东行,这天傍晚,军队到了延安郡肤施县,在县城外扎下了大营,太守和县令都官员都赶来拜见。
这也是杨元庆一路头大之事,每过一县都会有官员前来拜见,他不想见又不好,这是官场规矩,可接见多了,他又不胜其烦。
无奈,他只得忍着,说些空洞的安抚话,听一听当地的情况,最后送走了官员,杨元庆回到大帐内,脱去外袍,刚准备坐下吃饭,这时,亲兵在帐门口禀报,殿下,有人营门外求见
杨元庆的头顿时大了起来,皱眉问道:又是谁
亲兵上前,将一份名状放在他的桌上,名状也就是拜帖,某某前来拜访,或许约好拜访时间。
杨元庆接过名状看了一眼,心中一怔,竟然是窦抗来求见他。
窦抗此人他当然知道,仁寿四年,他去幽州拘捕了当时的总管窦抗,后来窦抗在唐朝混得很不错,手握大权,怎么他来找自己,难道是窦家也想找后路了
请他进来杨元庆令道。
。。。。
第一百三十二章 窦氏抉择
不多时,帐外传来了脚步声,帐帘掀开,一名满脸大胡子的中年男子跟随亲兵走进了大帐,尽管十几年未见,杨元庆还是一眼便认出了他,正是当年被他抓捕的窦抗。
不等杨元庆起身寒暄,窦抗一个箭步上前,把亲兵们吓一跳,想抓住他已经来不及,不料,窦抗却是单膝给杨元庆跪下,沉声道:罪臣窦抗参见楚王殿下
他这句话说得非常有深意,一个罪臣二字,话语双关,既是指当年杨元庆抓他之事,同时也是指他现在效力唐朝,把自己的身段降得很低,给足杨元庆尊严,然后为窦家争取权益。
杨元庆连忙上前扶起他,窦大将军不必如此,快快请起
两人对望一样,都一起忍不住大笑起来,人生的际遇着实奇妙,当年,年仅十五岁的杨元庆率数百军人,设计抓捕了窦抗,当时窦抗还大吼:小贼,总有一天,我们会再见
窦抗说得一点不错,十几年过去了,他们再一次相见,却成了窦抗向杨元庆投降。
两人这一阵大笑,使大帐的气氛立刻缓和下来,杨元庆当然很重视窦家,这是关陇地区仅次于独孤家族的关陇豪强,和李唐有着极深的渊源。
窦轨窦抗,窦家的两大顶梁柱,一个是当朝相国,一个是蜀中总管,现在是窦抗亲自来找自己,这足以说明窦家的诚意,绝不是试探那么简单。
也由此可见李唐内部的危机已经深到了什么程度,连仅次于宗室的窦氏和独孤氏都来寻找退路了,李唐真的是到众叛亲离的程度。
窦总管请坐
杨元庆极为客气,对一切有利于他统一天下之人,他都会以礼相待,尤其是关陇地区,他必须要得到关陇贵族的支持。
正所谓天下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他杨元庆当年是关陇贵族的死敌,在他建立新隋后,也同样被关陇贵族所敌视。
可当他的实力足以灭掉李唐时,关陇贵族们的态度就变了。开始争相向他投靠,说到底,就是利益二字使然。
两人坐了下来,杨元庆笑道:我对窦总管的印象,还是十几年前那一面之缘,可今天见到窦总管,竟然发现窦总管一点没有变。还是原来的模样,窦总管驻颜有术啊
杨元庆倒是说对了,这一直是窦抗很自得之处,他今年五十岁,可从三十岁就起是这副模样,几乎没有变过,让很多人都为之惊讶。
窦抗捋须微微笑道:关键是我这蓬大胡子,二十年来。形状一直没有改变过,所以大家都以为我驻颜有术,可把这胡子刮去。估计没几个人能认识我了。
呵呵窦总管的真面目是什么样子,说实话,我真的很感兴趣。
窦抗眼睛里闪过一道亮光,随即又眯起眼睛道:殿下和十几年前相比,倒是变化很大,完全不一样了,这威仪,让我想到了当年的高祖。
窦抗极善于溜须拍马,他竟把杨元庆比作文帝杨坚,也就是暗指他有统一天下之相。
两人聊了半晌。其实就是为了缓和气氛,为接下来的谈正事做铺垫。
此时大帐的气氛已经十分缓和,两人聊着当年之事,虽然当时有着仇恨尴尬,但事隔十几年,如今谈起来。倒有了几分怀旧之感。连本来是刻意讨好的窦抗也生出了唏嘘之叹。
先帝如果不打高丽,集中兵力平灭各地乱匪,再与民休息,及时赈灾,真的不至于落地后来的悲惨境地,可惜。。。。。
杨元庆微微一笑,如果真是这样,也没有我们二人此时坐在一起的机会了吧
窦抗一呆,他竟然忘记了杨元庆是最大的得利者,一时间他的笑容有些尴尬,摸了摸后脑勺,真是抱歉
只是开个玩笑,不必介怀。
杨元庆淡然一笑,便转入了正题,不知这次窦总管前来,是为了。。。。。
他戏剧xg地刹住了后面的话,笑容满面地望着窦抗,等待他给自己一个答复。
窦抗沉吟了片刻,从怀里取出一封信,放在桌上,推给了杨元庆,这是窦氏家主的亲笔,一切要说的话都在这里。
杨元庆接过信,拆开慢慢看了一遍,随即将信反扣在桌上,岔开了话题,李元吉在巴蜀怎么样
他还能怎么样,白天打猎,晚上玩女人,除了这两件事,他其他都不感兴趣。
难道他对军权也不感兴趣杨元庆似笑非笑问道。
窦抗一愣,心念急转,他忽然有点明白杨元庆的意思了,他脸sè露出难sè,苦笑一声道:殿下的想法可能会落空了,李元吉虽然花天酒地,但他对军权却看得很重,而且现在巴蜀也没有什么兵力了,六万军队都被太子调走攻打,巴蜀现在其实很空虚。
我只是说说罢了,窦总管不要在意。
这时,大帐内的气氛又略略有些紧张起来,杨元庆已经看完了窦轨的信,闲话也已经扯完,下面该是他表态的时候了,窦抗脸上还带着笑容,可笑容里却有一种掩饰不住的紧张。
杨元庆也低头沉思不语,窦轨在信中明确表达了他对自己的支持,愿意配合隋朝稳住关陇,但他信中对一些现实问题,比如钱粮土地,却丝毫没有提及,让杨元庆有些失望。
他希望窦抗能够明确表态,支持均田令的推行,也就是在土地上让步,但窦轨却回避了,不知他是刻意回避,还是因为初次接触,不愿过早提及此事,但不管怎么说,土地再说,甚至以后再收拾窦家也来得及,现在他需要先把窦家拉过来。
斟酌良久,杨元庆才缓缓道:窦家的心意我已明白,首先,我很感激窦总管亲自前来,足见窦家的诚意,我杨元庆只有一句话,我和窦家并没有解不开的仇怨,窦家愿意支持隋朝,我表示接受并且欢迎。
。。。。。
窦抗连夜返回长安,次ri一早,杨元庆率军继续返回太原,两天后,军队离太原城已不足十里,武威雄健的隋军骑兵列队在宽阔的驰道上缓缓而行。
不久前又下了一场大雪,道路和两边的田野又铺上厚厚的白棉被,两场大雪彻底解决了夏秋以来的连旱,使土地得到了极大的滋润,这是极为喜人的风景,虽然大雪覆地,寒气袭人,但每一个士兵都能感受到田间地头弥漫着的喜悦。
很多农民站在田埂上,指着地里的大雪谈论着憧憬着明年的丰收,这让杨元庆忽然想到了一句农谚,今冬麦盖三层被,来年枕着馒头睡,大雪下面便是冬小麦的幼苗,现在算起来已经盖了两层被了,会不会再下一场雪呢
想到明年的丰收,杨元庆也忍不住感到一阵阵心旷神怡,向两边的远方望去,北方远处是连绵起伏的太原西山,再近前一片片树林和村庄,在村庄前面则是一望无际的麦田,一直延伸到百里之外。
这时,杨元庆忽然听到有人大喊:站住逆子,给我站住
逆子杨元庆顿时一愣,他向两边寻声找去,他很快便看见了,在南面的田埂上正一前一后奔来两人,前面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后生,身后十几步外是一名中年男子,后生低头猛跑,中年男子在后面边喊边追,他们奔来的方向,正好对准了杨元庆。
杨元庆的亲兵们顿时紧张起来,一起冲上前,将这两人团团围住,中年男子却顾不上士兵,一把抓住了后生的手腕,恶狠狠道:跟我回家
后生顿时大喊大叫起来,我要从军,爹,你不要拦着我
这真是一对父子,杨元庆有了几分兴趣,便笑道:把他们两人带上来。
片刻两人被亲兵们带了上来,有士兵告诉了他们杨元庆的身份,吓得两人一下子跪倒在杨元庆马前,杨元庆笑眯眯问老者,你儿子从军是好事,为何要阻拦他
老者磕了一个头,禁不住泪流满面道:老汉姓何,原本有三个儿子,长子和次子都从军了,但他们两人不幸在这次和突厥作战中双双阵亡,老汉只有这一个儿子了,不想再失去他。
老者的话让杨元庆肃然起敬,他点点头,对后生道:隋军中有规定,独子不能从军,很抱歉,我不能收你。
后生大喊起来,可是我想从军,殿下,村中年轻人个个都想从军,保卫边疆,抗击突厥,我也可以,求殿下收我为兵
杨元庆见后生眼中充满了无尽的期盼,泪水都流了出来,确实令人难以拒绝,他不由有些为难。
这时,一名亲兵对杨元庆低语两句,杨元庆便点点头,对老汉笑道:这样吧可以让他为宫廷侍卫,我保证他平安无事。
当宫廷侍卫,老汉倒也愿意了,他连忙磕头,多谢殿下照顾
杨元庆对后生笑道:既然一心想从军,那我就成全你。
他回头命令一名亲兵,带他去晋阳宫找薛轨,就说是我的意思,可破例从军。
。。。。。。
第一百三十三章 危险之物
无论历朝历代,战胜外族入侵都是一件极为振奋人心之事,在大隋也不例外,马邑郡大败二十余万突厥军的消息传到太原,传到河东河北各地,举国欢庆。
太原城内满城沸腾,人们自发上街,敲锣打鼓欢庆胜利,用发自内心的喜悦来庆祝这次来之不易的胜利。
胜利又激发了人们保家卫国的热情,仅仅五天时间,隋朝各地要求从军的青壮便超过三十万人。
尽管隋军在隋突战役中伤亡惨重,但也并没有立刻大规模募兵,而是顺势开始全面推行民团制度。
在杨元庆的授意下,兵部下达了民团令,命令各郡各县在年底前皆要建立民团,集中青壮在农闲时间训练,这实际上就是为下一步的大规模征兵创造条件。
当杨元庆回到太原城时,离战胜突厥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人们的热情已渐渐平息,因躲避战乱而聚集在太原城内的百万民众也都回了自己的家乡,开始重建家园,准备迎接新年,太原城内又恢复了往ri的平静和秩序。
此时已是十二月中旬,离新年只有半个月了,城内到处都洋溢着新年的气息,家家户户门口换了桃符,挑幡的竹竿子也早早竖起,大街小巷,到处可见一群群男子聚在一处捣元ri糕,木锤翻飞,米香四溢。
一群群孩子在雪地里奔跑嬉戏,欢乐地叫喊着,到处是他们堆起的各种各样雪人,太原城处处洋溢着喜庆祥和的节ri前气氛,使人的内心格外宁静。
杨元庆在数百亲兵的护卫下从西门进了城,虽然只是离开了两个多月,可这一次,杨元庆却感觉到似乎离去了很多年。再看到不远处慈安寺内那座高高的白塔,杨元庆竟有一种恍若隔世之感。
尽管杨元庆进城时已经享受不到满城载歌载舞的欢迎盛况,但他还是体会到了和往ri的一点不同。
当路上行人忽然认出进城的这队骑兵竟然就是楚王殿下归来时,他们纷纷向两边闪开,让出道路,不少老人还跪下向他叩首行礼。\\..\\
晋阳大街两边的人慢慢多了起来,很多人都从家门奔跑出来,默默地站在道路两边。眼睛里洋溢着感激之情。他们用一种极大的诚意来迎接他们心中的皇帝陛下。
大家默默地注视着楚王缓缓而行,这时,不知是谁大喊一声,楚王万岁
这一声大喊就像一把钥匙,使沉默的人群激动起来,大道两边人群忽然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喊声:楚王万岁
楚王万岁楚王万岁
无数人振臂高喊。这是发自内心的呐喊,很多人的眼睛都湿润了,对他们而言。大隋战胜的突厥并不仅仅是一场战役的胜利,而是让他们看到了希望,看到了结束战乱。恢复和平的希望,他们渴望着平静地生活,渴望着不要战争。
人越来越多,大街两边已经积聚了数万人,黑压压的人群延绵数里。一支千余人的巡逻军也闻讯赶来,在将领的指挥下,在队伍两边护卫,替杨元庆挡住了激动万分,奔涌上前的民众。
很多人跟着杨元庆奔跑,大声呐喊着,有很多人跪下了,用他们的大礼来表达自己内心的激动和敬仰。
杨元庆不断向众人挥着手,默默感受着这一切,子民的热情和感激使他的眼睛也有点湿润了。
他能感受他的子民们发自内心的感激,但同时也感受他们对和平生活的渴望,不要战争不要饥饿。
从大业中期天下大乱以来,已经经历了八个年头,所有人都厌倦了战乱,厌倦了动荡,他们渴望着生儿育女,不用为明天的下锅米而发愁。
他们曾经有过这样的生活,那是在开皇盛世,就在十几年前,他们渴望着重新过这样的生活,这一刻,杨元庆感受到了肩上的重担,那就是尽快结束战争,统一天下。
。。。。。。。。
当他来到楚王府,他却感受到了另一种欢迎,大街上的热烈欢迎早已惊动了全家老小。
他的妻女们他的儿子和长辈,还有府中的丫鬟仆役,都涌在大门口等待着他的归来。
爹爹
长女冰儿次女思华激动得挥手直跳,一起向他奔跑而来,杨元庆连忙翻身下马,蹲在地上,伸出了手臂,两个女儿如小家雀似的扑进了他的怀中。
杨元庆紧紧搂着两个宝贝女儿,他心中欢喜得要炸开了,这时,他的长子杨宁犹豫了一下,也跑了过来,拉住了父亲的手,他注视着父亲,清澈的眼睛里有一种无尽的仰慕之情。
这一刻杨元庆忽然和儿子的心灵沟通了,他站起身,摸了摸儿子的脑瓜,这时次子杨静也跑了过来,拉住了父亲,望着一群可爱的孩子们,他心中涌起了对儿女们舐犊之情。
这次爹爹可没有给你们带什么礼物杨元庆笑呵呵道。
我们不要爹爹礼物,我们有礼物要送给爹爹。杨冰笑嘻嘻道。
为什么要送礼物给我杨元庆不解地问道。
次女思华xg格如火,她心直口快,一下子说了出来,爹爹忘了吗过新年是什么ri子
话一出口,杨思华慌忙捂住嘴,惊恐地向长姊望去,杨冰埋怨地看了她一眼,有些怪她多嘴,把秘密泄露了。
杨元庆一怔,转念便想起来了,元ri不就是自己的生ri吗他捏了捏次女的脸蛋,微微一笑,爹爹很笨,想不起是什么ri了。
杨思华吐了一下舌头,她其实知道爹爹已经想起,这时,裴敏秋走上前,拍拍手笑道:几个小家伙缠够爹爹没有,爹爹一路辛劳,要去沐浴更衣,晚上吃饭时再说话。
杨元庆刚想对妻子说点什么,裴敏秋却嫣然一笑,现在什么都别说,先去沐浴更衣。
。。。。。。。
经历了入城的欢腾和入家的亲情,杨元庆终于安静下来,终于可以隐身在他书房内那帐宽大而舒适的软椅内,他已沐浴更衣,换了一件宽松的禅衣。
内书房里光线半暗半明,早已烧了一盆炭火,将房间里烘得暖暖洋洋,房间里弥漫着一种干热的炭香味道,杨元庆眯着眼睛,这种从内到外的舒适几乎使他要睡着了。
这时,门开了,裴敏秋端了一杯参茶走了进来,她将茶杯放在桌上,见丈夫已经处于半睡着状态,她吓了一跳,连忙轻手轻脚要离开。
陪我说说话吧杨元庆慢慢睁开了眼睛。
夫君没有睡着吗裴敏秋歉然笑道。
很想睡,可就是睡不着。杨元庆笑了笑,挣扎着坐了起来。
裴敏秋在丈夫身旁坐下,她心中其实有千言万语要说,可这会儿她竟不知从何说起。
说说家里的大事情吧
杨元庆伸手搂住妻子的腰,将她揽入自己怀中,裴敏秋依偎在丈夫的怀中,她忽然又想起了当年刚成亲时的那会儿,那会儿丈夫坐在窗前看书,她就这么亲腻地依偎在丈夫怀中,心中想着将来生几个儿女。
这一晃已经十年过去了,她此时又似乎找到了当年那种亲腻的感觉,嗯后来慢慢给你说,现在先让我躺一会儿,别说话。
杨元庆轻轻抚摸她的发梢,闻着她头上那种淡淡的栀子花的香味,这是他最喜欢的一种头油。
是不是阿思朵有身孕了杨元庆感觉到阿思朵眼睛里洋溢的喜悦有点与众不同。
你怎么知道
裴敏秋坐直了身子,她从来没有写信告诉过丈夫这件事,原想给他一个惊喜,不料丈夫竟知道了,让她心中很是惊讶。
凭感觉,本来我最担心的人是她,毕竟大败突厥,她心中会不好受,原以为她会沉默,不料她却很喜悦,而且那种喜悦就像有什么大事要急着告诉我似的,所以我便猜她有了身孕。
你这个眼睛啊真的很毒。
裴敏秋无奈笑了笑,她确实有身孕了,这应该是家中第一件大事,然后第二件大事便是你婶娘要来,已经进河东了,现在应该在上党郡,是来和我们一起过年。
杨元庆顿时大喜,婶娘要来了,这个年可就团圆了,他顿时兴奋地问道:还有什么好消息
此时杨元庆已经睡意全消,期待妻子再说说让自己惊喜的消息。
嗯其他都很平淡,像太后圣上前些ri子住在我们府上,这算不算大事
杨元庆摇摇头,这些我都知道,我是说家里的事情。
裴敏秋又想了想,有些犹豫道:还有一件事,有点诡异,我不知。。。。该怎么说。
什么事情,你说。杨元庆发现妻子的神情不太对,他心中也略略有些不安起来。
裴敏秋轻轻咬了一下嘴唇,这才吞吞吐吐道:大概在三天前,负责后院修剪花枝的刘大婶在清扫积雪时,在后院地里挖出一个生锈的铜盒子,盒子里是一只白玉印玺,上面刻着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四个字,这件事我封锁了消息,只有我和出尘知道,刘大婶和管家婆也绝不会说出去。
说完,裴敏秋忧心忡忡道:夫君,你说这是天意,还是人故意放进咱们后园,如果是后者,很危险啊
杨元庆眉头也微微皱了起来,你先把东西拿给我看一看。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
第一百三十四章 发现真相
杨元庆的内房从来不准任何下人进入,所以他又换到了外房,尽管一路赶路使身体着实有些疲惫,但后园出现异物之事还是使他异常重视。
他当然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说得好听点,这是瑞兆,是让他登基的天意,但问题是,这个瑞兆竟然在他府中后园出现,而且被一个扫雪的下人轻易发现,这就不得不让杨元庆jg惕了。
肯定不会是有人翻墙进来埋物,楚王府是回字型结构,后园位于回字的内口里,墙外面还有外围府,外府内戒备森严,明哨暗哨层层布防,插翅也难入。
只可能能是内部人所为,而且肯定是丫鬟或者管家婆之类,男仆是进不了后宅。
此时,后园的异物就摆放在杨元庆面子,是一只五寸见方的青铜盒,上面长满了深绿sè的铜锈,就仿佛在土中埋藏千年。
杨元庆打开盒盖,里面是一方碧玉印玺,方圆约四寸,上纽交五龙,玉是极品青玉,雕工jg湛,细腻圆润,显然是出自名家之手。
事实上,真正的传国玉玺就在杨元庆手中,当年杨广服毒自尽前,命沈光将玉玺带回了太原,传给其孙杨侑。
这只从后园挖出的玉玺就是仿造传国玉玺,从玉的用料做工,都可以和真的传国玉玺一拼,由此可以推断,这幕后的策划者,绝不是一个等闲之人。
在下方站着发现玉玺的刘大婶和负责打理内宅管家婆,她们二人都十分紧张,尤其是刘大婶,两腿战栗,吓得几乎要跪倒了。
杨元庆看了她们一眼,感觉到了她们的紧张,便尽量把语气放得温和一点。问刘大婶道:你先告诉我,是怎么发现这只铜盒
回禀。。。老爷。。。
刘大婶声音发抖,战战兢兢道:大概在三天前,下了。。。大雪,我和以前一样扫雪,扫除一个东西,我以为是石块,伸手去捡。不料就是这只铜盒上的纽子。我。。。我赶紧报告了管家婆。
是在哪里发现杨元庆追问道。
在小径旁边,那。。。株百年老桂树下。
杨元庆想了想又问:你每天都清扫吗我想知道,和你上一次清扫相隔多久
只隔了一夜,我下午扫时还没有,在第二天上午再扫就发现了。
裴敏秋站在另一边,她的表情十分平静。lgdiankanshu.就像和丈夫一样听取下人的禀报,但她心中却有一点点不太舒服,因为杨元庆问的事情都是她已经问过。丈夫为什么不问自己,难道还不相信自己吗
裴敏秋尽量向好的方面想,或许这是元庆的习惯。他喜欢亲自审问,这时,杨元庆又转向了管家婆,锐利的目光盯着她,缓缓问道:这几天丫鬟们谁比较异常
杨元庆并没有考虑是男仆所为。有侍卫严密把守,男仆根本进不了后宅,只能是丫鬟或者婆子,甚至是眼前这个管家婆。
或许是杨元庆眼光太过于锐利,管家婆的两腿剧烈战栗起来,腿一软,竟跪在地上,万分紧张道:老爷,这几天我仔细观察过,真的。。。没有人异常,也没有谁出入府门。
一个人都没有吗出入府门。
就是。。。。老婆子前天出去一次,但。。。老爷,此时和我无关,我不知道。管家婆吓得语无伦次,她发现自己成为了最大嫌疑人。
杨元庆并没有怀疑管家婆,他看得出来,不是管家婆所为,他陷入沉思,这应该是下雪前所埋,而且就是下雪的前一天晚上所埋,那么寒冷的天气。。。。。
第二天有没有谁受寒感恙杨元庆又缓缓问道。
管家婆连忙道:是有两个丫鬟感恙了,一早没有起来。
这时,裴敏秋忽然脸sè一变,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心中开始怦怦跳了起来,她努力克制住了自己的紧张,尽量表现得若无其事。
杨元庆当然知道,埋东西的人不一定会感冒,但苦无线索,只能往这种偶然xg上去考虑。
其实这也并不是什么坏事,是有人希望他登基,而且是不少人希望他登基,只是竟然买通自己府上人,又把此物埋在王府后园里,这令他心中颇为不爽。
当然,如果此事传出去,效果确实很好,只是。。。。。
杨元庆又回头问妻子,这件事城中传开了吗
裴敏秋摇摇头,我也不知,这几天我没有出门,也没有人向我禀报这种事。
杨元庆沉思片刻,这件事他倒要好好关注一下。
。。。。。..
裴敏秋y沉着脸一路匆匆而行,直接回了自己的院子,她上了二楼,来到了儿子杨宁的房门前。
你们在外面等着裴敏秋怒气冲冲对几名丫鬟道。
几名丫鬟都止步不前,她们心中都有点害怕,很少见主母这么生气,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裴敏秋推门进了儿子的房间,房间里很暖和,他坐在桌前练字,旁边有几本他正在读的。
前天,杨宁忽然有些受凉,病得还不轻,所以这两天他都请假在家,没有去弘文馆读。
听见了开门声,杨宁一抬头,却见是母亲,他连忙起身,恭恭敬敬垂手而立,母亲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了,头还痛吗裴敏秋坐了下来,语气淡淡地问道。
回禀母亲,头已经不痛了,今天见了爹爹,感觉一点影响都没有。
嗯
裴敏秋点点头,又问道:那你怎么受凉的,我一直想不通,好好地呆在屋子里,怎么会受凉
裴敏秋紧紧地注视着儿子的表情,杨宁低下了头,一句话都不敢说。裴敏秋又忍住气问道:我记得前些天,你拿回来一个布包裹,里面是什么东西,拿给我看看。
没。。。没什么杨宁紧张得声音发抖。
砰裴敏秋重重一拍桌子,怒斥道:逆子,你敢对我说谎吗
杨宁吓得跪了下来,带着哭腔说:娘,孩儿不敢说谎。
裴敏秋已经气得满脸通红。厉声喝问道:那好。你告诉我,那包裹里是什么你又是怎么感恙的
杨宁吓得脸sè惨白,他深深低下头,小声道:求求娘别问了,我真的不能说。
裴敏秋已经明白了大半,她见儿子到现在还不肯说。恨得一咬牙道:那好,我去告诉你爹爹,让你爹爹来审你。看你说不说
说完,裴敏秋站起身向外便走,杨宁一下子抱住母亲的脚。放声大哭起来,别告诉爹爹,我会被打死的。
裴敏秋见儿子哭得可怜,她的心一下子软了,儿子不过才八岁。还是个孩子,真正可恨的是背后唆使他的人,自己跟孩子计较什么
她叹了口气,又坐了下来,略略平静下来,这才柔声问道:你告诉娘,后园那个东西是你埋的吗
杨宁其实这两天心中也很害怕,他前天去后院,才发现东西已经没有了,但家中谁都不提此事,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他心中忐忑不安时,没想到父亲会忽然回来了,此时他正心慌意乱,不料却被母亲先发现了。
杨宁知道已经瞒不过去,只得抹去泪水,点了点头,裴敏秋见真是儿子所为,心中的怒火腾地燃起来。
是你师父让你做的吗裴敏秋当然知道不是儿子,儿子没有那么贵重的东西。
杨宁慌忙摇头,和师父没有关系。
裴敏秋心中一愣,不是他师父,那会是谁这时裴敏秋心中忽然想到一个人,心中俨如坠入冰窟,她盯着儿子一字一句道:是外祖公让你干的,是不是
杨宁见母亲已经猜到,他紧咬一下嘴唇,小声解释道:母亲,外祖公真的没有恶意,满朝文武都是这样期盼,希望父亲登基,外祖公说,这是制造瑞兆,连杜相国也这样说过,希望父亲尽快登基,孩儿觉得没有错,所以才。。。。。
裴敏秋已经出离愤怒了,她恨得心中滴血,自己的祖父竟然利用了自己的儿子,一个才八岁的孩子,利用他的懵懂和无知,让他做这种事,他是在害自己的儿子,这会害死他。
母亲,孩儿做得不对吗杨宁怯生生问道。
望着儿子清澈而无辜的眼睛,裴敏秋心疼地将他搂在怀中,孩子,你还小,还不懂大人的事情,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简单,该不该登基,你爹爹心里有数,你不要再给爹爹惹祸,知道了吗
杨宁轻轻点头,孩儿明白了,娘,你会告诉爹爹吗
杨宁抬起小脑袋,一脸可怜地问道。
我。。。。。。
裴敏秋这才反应过来,祖父就是吃准了自己不会告诉元庆,才敢这么肆无忌惮,她心中恨极,却又无可奈何。
娘暂时不会说。
裴敏秋无奈地叹了口气,但娘也不会一直瞒着你爹爹,我会找个合适的时机告诉他。
裴敏秋蹲下来,注视着儿子的眼睛,郑重地告诉他,宁儿,你一定要记住娘的话,你是姓杨,而不是姓裴,明白吗
。。。。。。。
第一百三十五章 泄露天机
夜幕初降,杨元庆坐在外书房里,专心地听着亲兵郎将赵统的调查报告。\\..\\
今天派出十队弟兄在太原各处查访,太原全城确实在谈论瑞兆之事,大概十天前,有人在汾水中捉住一条大鱼,发现腹中有一锦书,用古篆写着楚王兴,隋王灭,在八天前,又有人在西山发现一只龟托玉碑,玉碑上写着三个字,楚在上;还有就是传闻楚王府发现了传国玉玺,这些事情在太原传得沸沸扬扬,尤其是楚王府出现传国玉玺,简直要让太原人疯狂。
杨元庆站起身,背着手走了几步,这些很明显是有人在做局,是谁在做,杜如晦吗
不像,如果是杜如晦,肯定要事先经过自己同意,更重要是,杜如晦绝不可能在自己后院埋下玉玺。
杨元庆有一种直觉,这件事不简单,里面似乎藏着一个y谋,他也相信魏贲应该在调查这件事了。
这时,门外传来管家的禀报,老爷,杜相国来了,在府门外求见
这个杜如晦倒是动作快,杨元庆笑着点点头,请他进来吧
他又对亲兵郎将道:你再去找到魏贲,传我口信,这个幕后人无论如何给我查出来,等我从井陉回来时,我需要知道真相。
卑职明白郎将行一礼,转身下去了。
不多时,杜如晦在老管家的引领下来到了外书房,老爷,杜相国来了。
请进
门开了,杜如晦笑呵呵走了进来,佯做埋怨道:殿下回朝,怎么不先说一声,大家都不知道,若不是引发民众热烈欢迎,估计大家都还蒙在鼓里呢
杨元庆也笑道:谁说我是回朝。我不过是路过太原回家看看妻儿,明天我还要出去几天。
杜如晦一怔,但立刻便明白过来,殿下是要去井陉
杨元庆点了点头。\\..\\突厥人被困在井陉里已经一个多月了,也不肯投降,据说已有突围迹象,我不放心,还是得去看看,毕竟是三万人。
估计现在没有三万人了吧应该病死冻死不少。
这个就不知道了,就当还有三万人。
杨元庆一摆手。坐下说话吧
两人坐了下来,一名侍女端了两杯茶,又替他们关上了门,房间里只剩下杨元庆和杜如晦两人。
杨元庆端起茶杯问道:我命亲卫送来的停战协议,紫微堂商议过了吗
大家商议过了,都一致同意,另外,大家都想知道殿下的真正考虑。也就是想知道具体攻唐时间。
紫微阁的相国们其实都很清楚,那份协议不过是缓兵之计,杨元庆不可能等两年后再攻唐。但杨元庆具体攻打唐时间,大家都看不透,实际上今晚杜如晦来拜访杨元庆,也是受整个紫微阁的委托。
杜如晦看了一眼杨元庆,见他还有些犹疑,便知道他不太想说,又劝说道:殿下,我也知道这是绝密计划,但攻打唐朝,是需要整个大隋动员。需要军队粮食民夫和各种军需物资,这个是需要事先调集准备,总不能一个月再调集吧那样时间上来不及,而且大规模集结也容易暴露殿下的计划,所以要尽早做好准备,殿下应该信任紫微阁。
杨元庆自嘲地笑了笑。杜如晦说得也有道理,自己确实有点过于谨慎了,王家勾结唐朝毕竟已成为过去,现在大势已定,连窦家都暗自投靠自己,更不用说这些本身位居高位的相国们,他们不会自毁前程。
我也不是不信任大家,是因为我自己也没有最终决定下来,但肯定是明年chun天,我将集结二十万大军攻唐。..
停一下,杨元庆又笑道:确实只能说这么多,具体方案连我自己都没有考虑好。
杜如晦连忙拱手道:知道是明年chun天已足矣,另外,还想和殿下商议一下科举之事,本来是在十月举行秋试,但被突厥入侵打断了计划,政事堂商量后,决定在明年一月下旬举行,改为chun试,因为明天就要下发牒文到各郡,本想明天再和殿下商量,但殿下既然要去井陉,那我只能现在请示,不知道这次科举殿下有没有什么特殊名单。
杨元庆摇了摇头,从今年开始,以后都没有什么特殊名单,一律公平录取。
刚说完,他猛地想起一事,从旁边抽屉里找出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一个名字,他把纸条递给杜如晦,歉然笑道:当然,个别特殊情况可以考虑,这个人若来参加科举,录取他,并定他为第十一名,放县令。
杜如晦接过纸条看了看,只见上面写的名字是皇甫乔,他愣了一下,姓皇甫,这会是谁,难道是原来洛阳相国皇甫无逸的后人可是又想不起皇甫无逸和杨元庆有什么交情。
杨元庆笑了笑,不是什么名人,只是一个故人之子,早已隐居,我答应过他,给他儿子一个前途。
卑职明白了。
杜如晦小心地把纸条收入怀中,他又喝了一口茶,这才把话题转到今天的重点上,他小心翼翼道:殿下知道这些天太原盛传之事吗
你是说瑞兆之事
杨元庆目光一挑,锐利地盯住了杜如晦,那些瑞兆是紫微阁策划的吗
不不不杜如晦慌忙摆手,没有殿下的同意,紫微阁怎么敢擅自做主,不是我们所为,我们也正在查,只是现在还没有线索。
杨元庆点点头,他也相信不是紫微阁所为,但杜如晦的正式表态还是让他松了一口气。
这件事紫微阁就不要查了,我已让魏贲去查,你们的能力比不过他们。
这倒也是
杜如晦苦笑一声,他们确实比不过,但他今晚要说的不是这件事,而是登基的大问题。
殿下,关于。。。。登基之事,且不说那些瑞兆。但文武百官确实是希望殿下能尽早登基,据我所知,已经有官员在私下联系,要写百官请愿书呼吁殿下登基。紫微堂也是这个意思,殿下,战胜突厥,民意高涨,正好顺势而为。
说完,杜如晦满怀期望地注视着杨元庆,但杨元庆还是摇了摇头。我不妨给你交个底,在灭掉唐朝之前我不会登基,就算攻下关中也不会,这是我早已决定之事。
杜如晦见杨元庆态度坚决,只得罢了,这个不是故意推迟,而真是早有计划。
好吧那卑职就不打扰殿下休息了,其他事等殿下从井陉回来后再说。
杨元庆点了点头。吩咐外面亲兵,送给相国出府
杜如晦拱手告辞,可走到门口他想起一事。脚步迟疑了一下,杨元庆眼光极为锐利,一眼便看出了杜如晦心中还有事,便笑道:相国还有什么事要说
杜如晦慌忙摇头,不不没事。
杨元庆看出了他的慌张,有些不悦道:老杜,从大业元年你就跟我去丰州了,你一直是我最信任的人,难道还有什么事要瞒着我吗
杜如晦叹口气,不是卑职要隐瞒殿下。实在是因为关系到殿下的家事,卑职不敢乱说。
我的家事
杨元庆更加狐疑了,语气变得强硬起来,你说什么家事
万般无奈,杜如晦只得吞吞吐吐道:大概在四五天前,世子问过我关于瑞兆之事。就这件事,别的没有了,卑职告辞
说完,杜如晦慌慌张张地走了,他心中十分懊悔,刚才为什么要迟疑半步,被杨元庆看出来,走出房门,杜如晦狠狠抽了自己一记耳光,你这张该死的嘴
房间里,杨元庆眉头皱成一团。他在体会杜如晦这句话的深意,什么叫做世子问过他瑞兆之事,他知道杜如晦绝不会无的放矢,说这话,肯定是有深意。
可瑞兆之事,和宁儿有什么关系杨元庆背着手走了几步,他的脚步忽然停住了,他想到一件事,难道是宁儿
杨元庆的脸sè在这一刹那大变,他终于明白了杜如晦的深意,杜如晦其实是在指王府玉玺之事。
杨元庆重重跌坐在位子上,他简直不敢想象,那玉玺竟然是自己儿子所埋。
杨元庆和杜如晦相处了十几年,对他的xg子了如指掌,他绝不会妄言,他既然敢说这句话,一定是他们发现了什么或者掌握了什么证据,只是不好对自己说。
这一刻,杨元庆敢肯定,那玉玺一定是儿子所埋,所以自己才毫无线索,因为他压根就没有想到会是自己的家人。
杨元庆只觉心中一阵疼痛,他没有想到自己儿子竟然会做这种事,才八岁啊
杨元庆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怒火,站起身便向外走去,可走到门口,他又反应过来,不可能是儿子,他才八岁,懂什么,这一定是有人唆使,那方仿传国玉玺异常宝贵,他又是从哪里弄来
肯定是有人唆使,杨元庆又坐回了位子,他闭目沉思良久,已经渐渐明白了,这不会是李纲所为,应该是裴家,他听妻子说过,裴矩和宁儿的关系极好。
难怪杜如晦不肯说,因为事关外戚,他不想在这时候惹出风雨来,他们肯定已经知道瑞兆是裴矩所为。
杨元庆牙齿渐渐咬紧了,眼中闪烁着杀机,裴家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控制自己的长子。
良久,他走出书房,对一名丫鬟道:你去禀报王妃一声,就说今晚我住在二夫人那里,我有事要和二夫人谈。
。。。。。。。。
第一百三十六章 利益攸关
天不亮,杨元庆便要离开王府,井陉的事情没有处理完,他不可能就稳坐朝堂,尽管井陉之事他是委托李靖全权负责,但全权负责并不意味着他杨元庆不闻不问,当甩手掌柜。
这次回太原,他其实只是路过来看看家人,他不是大禹,可以三过家门而不入,上一次从马邑南下他就没有入城,这一次再不回家看看,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五更时分,正是夜最深之时,楚王府的大门开启,十几名丫鬟仆佣打着灯笼出来,橘红sè的灯光将大门前照亮。
府门外,大群战马列队而立,不时后退几步,发出哒哒的声响,数百名亲卫顶盔披甲,控制住战马,等候出发的命令。
杨元庆被敏秋和出尘送出了府门,尽管裴敏秋脸上带着笑容,但她眼睛里却有一种掩饰不住的忧虑,她一夜未眠,显得有点憔悴。
昨晚丈夫竟然不来自己的院子,从他们十年成婚至今,元庆每次回来,肯定是先在她的房中过夜,这已经是一种家规,毕竟她是王妃,是正妻,这也是对她的尊重。
但昨天晚上,这条家规被打破了,丈夫去了出尘那里,并没有什么特殊的理由,如果他是去探望阿思朵,或许还有一个牵强的理由,但去出尘那里,明显是给自己摆脸sè了。
这让裴敏秋心中着实很不满,丈夫昨晚的做法伤了她的自尊,既然是夫妻,就没有什么不可以说,为什么他不跟自己谈一谈,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非要弄得满府人都知道,撕了自己的颜面。
但裴敏秋在感到不满的同时,心中也同样充满了忧虑,她很了解自己的丈夫,丈夫不是无情之人。十年恩爱夫妻,如果没有什么重大问题,他不至于摆这种脸sè给自己。
必然是出了什么重大事情,裴敏秋也是一个极其聪明的女子。<....>她听说杨元庆不愿去她院子,便立刻打听了情况,才知道是杜如晦来过了,这必然是杜如晦说了什么。
裴敏秋便敏感地意识到,难道是宁儿埋玺之事被丈夫知道如果仅仅是这样,丈夫应该怒气冲冲来找自己才对。
很有可能是裴家,杜如晦告诉了丈夫。是裴家在幕后主使,所以丈夫才迁怒于自己。
裴敏秋思来想去一夜,心中极为悲凉,原本恩爱的夫妻因为有权力这个恶魔在作祟,竟然生出了裂痕,如果给她选择,她绝不做这个王妃,宁愿做她的丰州总管夫人。
夫人。我走了。
杨元庆对裴敏秋笑了笑,他心中有点叹息,其实他也知道妻子或许是无辜。只是她的娘家。。。。。唉就看她能不能解开这个结。
裴敏秋也勉强一笑,问道:夫君几时才归
少则十天,多则半月,总之过年之前,我一定回来。
杨元庆翻身上马,又对出尘点点头,一抖缰绳,驾战马奔出,奔过了护宅河,向无边无际的黑暗中奔去。
裴敏秋望着丈夫奔远。她有一种被丈夫抛弃的感觉,心中一阵阵绞痛,身体开始发软了。
一直沉默的出尘注意到了裴敏秋的异常,连忙扶住她,大姐,你身体。。。。不舒服吗
她当然也知道原因。可是让她又能怎么说,难道要她说,我不是故意的或者这件事与我无关,我不知情等等。
这时候说这种话只会更加刺激裴敏秋,这个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沉默。
出尘急忙吩咐丫鬟,快去把秦御医请来
裴敏秋连忙摆手,不用去,我没事,只是昨晚没有休息好。
她扶着出尘,慢慢向府内走去,一抬头,裴敏秋看见了头顶上的府牌,楚王府,这三个字此时竟是如此刺眼,看得她一阵目眩,心中绞痛到极点,她就恨不得抡起一把斧头,将这块牌子劈得粉碎。
天刚亮,裴敏秋怒气冲冲得向裴家而去。
。。。。。。。。
人不可能在任何时候都保证自己一贯正确,就算是老谋深算之人,也不可能做到百无一漏。
尤其在利益攸关之时,智者因为过于自信,反而会做出一些不明智的决定,从而铸下大错。
裴矩就是一个比较典型的例子,因为太自信,所以他做了一件极为冒险之事,是不是蠢事还不得而知,但对裴矩而言,他被形势所逼,不得不走出这一步。
这两天裴矩一直在关注瑞兆之事,瑞兆的出现在太原城已闹得沸沸扬扬,全城上下都在谈论杨元庆登基之事,可以说杨元庆登基已经是家喻户晓,深入民心。
更重要是,他的登基已经成为天下人的期盼,从他回来时的满城欢迎,便可以看出,他的登基已是人心所向。
不仅是民间,官场内更是暗流汹涌,光裴矩掌握的情况,已经有三股人在发起登基请愿,这个时候,谁都想抢到拥立之功,甚至包括苏威,裴矩很清楚,苏威也在策划拥立杨元庆。
但裴矩之所以制造瑞兆,并不是为了立下什么拥立之功,他是有更深的用意,他是希望杨元庆在太原登基,而不是在长安登基。
这涉及到河东世家的最切身利益,如果在太原登基,那么河东系的官员将分得极大一块利益,而河东系官员多多少少都和裴家有关,裴家必然是最后的得益者。
相反,如果杨元庆在长安登基,那么河东系官员必然会被边缘化,这么多年来一直跟随自己的河东系官员,也将对裴家失望,这对裴家未来的前途将产生重大影响。
裴矩心里比谁都清楚这些利益纠葛,这次隋突大战的胜利确实是一个极好的契机,劝说杨元庆登基,如果杨元庆不肯,那就用民意和朝臣之意逼他登基。
如果说裴矩只是为了家族利益而推动杨元庆登基的话,他还不至于利用杨元庆的长子杨宁去埋玉玺,毕竟这样做风险太大,一旦被杨元庆知道,自己很可能就会失去楚王世子这颗最重要的棋子。
主要是一种更大的风险在威胁着裴家的利益,那就是关陇贵族和杨元庆的和解。
他也是不久前才知道军器监令张雷竟然是独孤家族之人,真名叫独孤雷,杨元庆显然早就知道了,这也就说明独孤家族和杨元庆早有了勾结。
尽管杨元庆当年是杨广打击关陇贵族的急先锋,和关陇贵族结下了不解之仇,但时移世易,随着他身份的变化,他和关陇贵族的仇恨也会渐渐消淡,尤其是关陇贵族主动投靠,更会使他们一笑泯恩仇。
独孤家已经投效了,那么窦家长孙家于家宇文家侯莫陈家等等关陇贵族,他们会不投靠杨元庆
一旦杨元庆拿到关陇贵族,他必然会把关陇贵族和关陇士族整合,用来平衡山东士族的力量,这个时候,杨元庆能否在夺取关陇前登基,对山东士族就显得尤为紧迫了。
如果不是迫不得已,他是不会动用杨宁这颗棋子,裴矩心里有数,就算被裴敏秋发现,她也会隐瞒下来,不会告诉杨元庆。
不过裴矩却没有料到,杨元庆居然在昨天返回了太原,这便使他的心中有点紧张起来,他以为杨元庆会先去荆陉,然后再会太原。
就在裴矩坐在书房沉思这件事之时,门外传来一阵奔跑声,只听裴曜在门外急声禀报:家主,王妃来了
裴矩吓了一跳,慌忙命道:快开大门,铺红地毯迎接。
尽管裴敏秋是裴家孙女,但她的身份毕竟是楚王妃,将来还会是皇后,裴矩一点也不敢怠慢,他连忙换了一件衣服,也匆匆迎了出去。
裴敏秋是轻装而来,没有事先通告裴府,也没有送来正式文函,也就是说,裴敏秋是以私人身份回娘家。
她确实是以私人身份回娘家,她要找到祖父,和他把话说清楚。
裴敏秋不等裴家开大门,也不等红地毯铺出来,便怒气冲冲进了裴府,裴曜慌忙上前施礼,王妃请稍候,裴家不能这样施礼。
我现在不是王妃,我要找祖父,请带我去。
裴曜感觉到了裴敏秋语气中的不满,他不敢再多说什么,看了一眼裴敏秋身后跟着的四名女侍卫。
四名女侍卫仿佛明白他的意思,往前走了一步,紧紧护卫在王妃左右,裴曜无奈,只得对裴敏秋拱手道:去贵客堂吧祖父在那里等你。
事实上裴矩也没有出迎,他走到半路听说裴敏秋并没有带王府侍卫和官员,只是乘一辆轻便马车而来,他便知道裴敏秋是以私人身份来裴府,既然如此,自己也没有必要这么大张旗鼓欢迎。
他便坐在贵客堂中,耐心地等待孙女到来,片刻,一阵环佩声响,裴敏秋走上了大堂,四面贴身女侍卫则站在堂下,肃然而立,手握刀柄注视着堂上动静。
裴矩连忙起身,满脸慈爱地笑道:敏秋,今天怎么有空来了
裴敏秋y沉着脸,一言不发,也不行礼,裴矩一怔,他忽然反应过来,连忙深深施一礼,臣裴矩,参见王妃
。。。。。。。
第一百三十七章 严厉警告
我来是想明确告诉裴家,我是裴家的女儿,但宁儿不是,希望裴家以后不要再找宁儿,我的儿子,我会把他教好
裴敏秋的语气十分冷淡,冷淡中还带着一丝威胁,此时,在她心中,一万个裴家也抵不上自己的儿子,她绝不容许任何人伤害到自己的儿子,娘家也不行。
裴敏秋的冷淡语气使裴矩心中也很是不悦,他可是是祖父,哪有孙女对祖父这样说话,不过敏秋毕竟是王妃,裴矩还不敢翻脸发作。
他脸上的笑容消去,淡淡道:敏秋,有话可以好好说,都是一家人,没有什么不可以商量,至少我是你祖父,最起码的尊重你应该有。
裴敏秋也克制住心中的怒火,坐了下来,好吧那我们就开诚布公地谈。
这就对了
裴矩见她肯坐下谈,心中便有了把握,他这个老jiān巨猾的人,只要给他机会,他就能说服孙女。
这时,一名侍女走上堂,上了两杯茶,裴矩端起茶杯慢慢喝茶,尽量拖一拖时间让敏秋先冷静下来。
这件事。。。。你要理解裴家面临的危机,我也是没有办法。
裴矩说得很慢,声音不高,略略带一点沙哑,这是一种谈话的策略,用语重心长的口气,可以让对方冷静下来。
裴敏秋也终于冷静下来,她沉默一下,道:我不知道裴家有什么危机。但祖父的目的是想让元庆登基,是不是这样
裴矩也不否认,点了点头,确实如此
这其实并不是什么坏事,祖父怎么做都没有什么话说,可我不明白,祖父为什么让宁儿做这种事情。你让我怎么向元庆交代
裴矩吓了一跳,脸sè微微变了,元庆知道这件事了
元庆是否知道这件事。我不敢说,但以他的脾气,他如果知道这件事。他会对裴家怎样祖父想过这个后果吗我就不懂,为什么一定要在王府藏玉玺,为什么一定要宁儿去做
裴矩叹了口气,这是祖父一时考虑不周,事后我也很后悔,敏秋,这件事我向你道歉,你就原谅祖父吧下次我不会再找宁儿。
裴矩的道歉并没有让裴敏秋服软,她很了解祖父,以祖父的老谋深算。他怎么可能考虑不周,他就是吃准自己会隐瞒住此事,现在来道歉,根本就没有什么诚意,她心中不由冷笑一声。
不过裴敏秋毕竟也是裴家之女。她来只是想要个说法,不是来和娘家翻脸,而且她也没有明确告诉祖父,元庆已经有可能知道了这件事,既然祖父已道歉,她也没有必要再追究下去。
既然如此。我就明着告诉祖父,在弘文馆陪宁儿读书的三个裴家子弟要全部离开,宁儿身边不能再有任何裴家之人,,另外,三年之内,宁儿不会登裴家一步,希望祖父明白问题的严重xg。
虽然裴敏秋没有明说,但裴矩还是懂了她的意思,十有仈jiu杨元庆知道了此事,所以裴敏秋开始全力弥补。
他心中开始紧张起来,这才终于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件蠢事,搞不好整个裴家都要跟着倒霉。
裴矩后背出了一声冷汗,但此时自责已没有用,必须要想办法应对,他脑海里在疾速思索对策,裴矩毕竟浸y官场数十年,他知道该怎么应付这种危机,只要自己能及时收手,还是有回转的余地。
好吧一切照你说的来办,无论你怎么做,裴家都会全力配合你。
祖父的表态让裴敏秋还算满意,她心中也软了下来,叹了口气道:我也是希望裴家能好,毕竟是我娘家,我希望裴家能全力支持元庆,而不要扯他的后退,更不要在后面做什么小动作,元庆是个念旧情之人,我相信他不会亏待裴家。
敏秋你放心,裴家不仅不会从扯元庆的后腿,更不会让你难过,裴家会成为你的坚强后盾,这次虽然方法不妥,但用心是好的,我们都希望元庆能早ri登基,不要再出什么意外。
既然话说到这一步,再往下说就没什么意思了,裴敏秋站起身道:那就这样吧我先回去了,我还有很多事要处理。
去吧
裴敏秋告辞下堂而去,裴矩站在台阶上望着她走远,心中着实有些焦虑,这件事他确实有点太大意了,不该轻易动世子这颗重要棋子。
裴矩现在很清楚,现在裴家要做的事情,就是全力保住裴敏秋和杨宁的地位,不能再出半点纰漏,更不能让沈家异军杀出。
裴矩背着手,陷入了深深地沉思之中,他该怎么做
。。。。。。。。
井陉也是位于太原郡境内,在太原郡东南,实际就是太行山的一条战略通道,西起太原郡井陉关,东至恒山郡土门关,长约数百里,是太行八陉中最重要的战略通道。
此时三万突厥骑兵已被四万隋军封堵在井陉内,隋军在东西各部署两万军,由李靖全权负责。
这天下午,杨元庆在三千骑兵的护卫下来到了井陉关,离井陉关还有数里,李靖便带领数十名将领迎了出来。
卑职李靖,参见楚王殿下李靖在杨元庆马前单膝跪下。
参见楚王殿下数十名将领一起行礼。
杨元庆翻身下马,对众将笑道:各位将军辛苦了。
李靖迎上前道:卑职先向殿下介绍一下情况。
不急,边走边说吧
杨元庆向众将招招手,几十大将簇拥着他向井陉关走去,一边走,李靖一边介绍道:沉寂了一个多月,从五天前起,突厥军开始突围了,他们好像是分兵两路,一路在土门关突围失败,另一路便想冲出井陉,被我们密集的弓弩压了回去。
没有联系过投降之事吗杨元庆又问道。
说到投降,李靖眼中闪过一丝愤怒,道:半个月前,我命一队士兵护卫铠曹参军前去和他们谈判投降之事,但突厥人却把他们全部杀死,人头扔了出来。
他们竟然如此嚣张杨元庆也忍不住恼怒起来。
殿下,他们自知罪孽深重,所以死活不肯投降,我们有斥候翻山越岭去探查他们情况,发现他杀马为食,到处都是冻死病死的突厥人尸体,估计已剩下不足一半,这几天他们急于突围,卑职认为他们已坚持不住了。
杨元庆点了点头,今天已是十二月十八ri,离新年已不足半月,我到来就是要告诉大家,务必在新年前结束围剿战,将突厥军悉数消灭,这样将士们就可以轻松过年。
卑职遵命
这时众人进了井陉关,这里是进入井陉的起点,站在城头,迎面群山巍巍,壮丽的太行山横亘数千里,像一条白sè的巨龙卧在中原大地上,在他们眼前,一条弯弯曲曲的山道通向太行山深处。
这条道路杨元庆已经非常熟悉了,此时山道已被白雪覆盖,但白雪下还隐隐露出星星点点的黑sè,那便是突围时被shè杀的突厥士兵,昨晚一场中雪覆盖了他们的尸体。
在城关上站满了隋军士兵,不仅如此,隋军士兵还在城下修建三道工事,连同关城,可以容纳一万士兵同时阻击突厥军的突围。
在三里外的一条山梁绝壁上,修建了一座烽火台,从烽火台可以看到十几里外的井陉情况,能及时通知隋军做好战备情况。
殿下请进屋吧突厥军一般要晚上才会突围。
杨元庆点点头,跟随李靖进了城楼,城楼内临时改成了军务堂,也就是激战时的指挥中枢,堂上放着一台沙盘,几名参军事正在沙盘前标注突厥军位置,见李靖陪着楚王殿下走进来,吓得他们连忙退下。
杨元庆走到沙盘前,沙盘颇大,长宽各三丈,包括了河东和河北两大片土地,井陉则用朱砂涂成红sè,一眼便可看见。
李靖拾起木杆指向井陉中插有一面红旗的宽阔地带,根据斥候的情报,这里应该就是突厥人盘踞之地,原来叫韩家村,是一个中等村落,八十余户人家,只有七八个猎户逃出,其余皆被突厥人所杀,这里离井陉关约四十里,听说他们也修建了工事,防御隋军的进攻。
杨元庆沉思片刻又问道:如果就困而不打,需要多少时间能困死他们
根据他们的战马推断,大约需要三个月左右,不过现在是因为大雪封山,他们难以逃出,但chun天冰雪融化后,他们便可以翻山越岭逃出,所以必须在冬天将他们全歼。
李靖的话音刚落,一名士兵疾奔而出,启禀总管,烽火台出现了三柱烽烟。
李靖一怔,突厥军怎么白天进攻了,他不及多想,立刻喝令道:传令三军,准备作战
杨元庆快步走出城楼,站在城墙上向远处望去,暂时看不见任何人影出现,这时城头上响彻了刺耳的jg钟声,当当当
在jg报声中,一队队全身盔甲的隋军士兵从营帐里奔出,准备迎战。
。。。。。。。
第一百三十八章 井陉歼敌
殿下,恐怕突厥人这一次突围非同寻常。李靖凝视着山道的尽头沉声道。
何以见得
殿下请看烽火便明白。
杨元庆转头向悬崖上的烽火台望去,他这才意外地发现,原来三柱烽烟不知何时,竟然变成了四根,在他设立的烽火制度中,还没有四根烽火的情况出现。
这是怎么回事杨元庆微微有些不悦地问道。
李靖也知道自己有擅设军规之罪,他歉然道:回禀殿下,主要是突厥人出来突围的兵力总是有多有少,而且大多是晚上,敌军人数总是在不断增加中,所以卑职就订了一个追加兵力的烽火,如果敌军连续大规模追加兵力,超过五千人,就用四柱烽烟来jg示,现在四柱烽烟就意味着敌人出来了两队以上兵力,超过了五千人。
杨元庆勉强地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目光依旧注视着远处山道尽头,这时,李靖又退一步,深深施一礼,卑职擅改制度,愿受殿下处罚
半晌,杨元庆才淡淡道:军队规制既然订立,就应该全军遵守,否则徐世绩改一处,秦琼改一处,你再改一处,最后弄得全军将士无所适从,军队会出现混乱,如果确有不合理之处,可以提交兵部,由兵部审核后,全军统一更改,李总管,希望你把它改回来,这一次我就不追究了,但不准再有下一次。
李靖羞愧地点点头。卑职确实考虑不周,不会再有下次。
杨元庆见他态度诚恳,又笑道:李总管的带兵能力我从不质疑,等过完年,我希望你去一趟漠北草原。
李靖先是一怔,随即反应过来,惊喜道:殿下是要彻底铲除突厥吗
杨元庆缓缓点头。突厥已经势力微弱,回纥和薛延陀蠢蠢yu动,我们彻底灭掉突厥。让那两头狼自相残杀去。
李靖这才明白杨元庆的思路,还是以挑拨草原内斗为主,他又连忙问道:殿下。那西突厥怎么办
提到西突厥,杨元庆眉头微皱,眼睛里也闪过一丝疑惑的神情,我接到苏定方的报告,似乎西方出了什么事,西突厥并没有大举进攻伊吾郡,反而又撤军回去了,具体原因不知,苏定方已经派人去伊吾打听了,应该会有消息传来。
两人正说着话。忽然有士兵指着远处大喊:殿下,敌军出现了。
杨元庆抬头向山道上望去,果然出现了大群黑压压的军队,相距大约五六里远,都是几乎都是步兵。只有前面的一千多人是骑兵,由于山道狭窄,他们无法冲锋,正沿着山道向这边缓缓而至,有数千人之多。
杨元庆的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突厥军这一个多月都是靠屠马为生。可眼前这些士兵只有一千多匹战马,那意味着战马几乎死亡殆尽,有足有的肉食,那么突厥士兵到底死了多少,才会使他们坚持不到chun天,翻山越岭而逃,杨元庆有点怀疑,恐怕突厥军只剩下三成了。
杨元庆的猜测其实并没有错,几场大雪连续降下,三万突厥军被冻死近万人,加上传染疫病流行,井陉内的突厥士兵死伤惨重,幸存者尚有一万两千人,而战马却因为草料断绝而几乎全部饿死。
而在一万两千士兵中又有数千人带病带伤,奄奄一息,等待着死亡,实际上能战斗之人只剩下七千人,如果再不突围,剩下的突厥军将全部被病魔吞噬,他们已经等不到chun天来临。
正是不愿意束手待毙,主将郭子和才决定突围,从五天前开始,一次又一次地突围,一次次绝望,而今天,他孤注一掷,率领最后的五千士兵冲击井陉关,无论如何要冲杀出去。
队伍中,郭子和变得又黑又瘦,但眼睛里流露的凶光比豹子还要残忍,一个多月来,不断有突厥大将指责将军队带入绝路,不应该去河北,而应该直接西去黄河,沿黄河向北回草原,大将们指责他有私心。..
但所有指责他的人都被他残忍地杀死了,甚至一名反对最强烈者还被活活烤熟,但郭子和确实有私心,当可汗在马邑郡战败的消息传来时,他的第一个反应便是把这支军队占为己有。
他不可能回漠北草原,他想到的是辽东,先占领辽东,然后攻打已被隋军严重削弱的高丽,他郭子和占高丽为王。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当他进入井陉后没多久,隋军便从两边将井陉堵住,使他的军队在井陉内渡过了地狱般的一个多月。
郭子和已经绝望了,但他不想死,他要让剩下的突厥军做他的攻城武器,替他冲破关隘,杀出去,然后他找个地方隐居起来,后半生做一个富家翁,只是郭子和做梦也想不到,他今天的突围正好遇到了前来视察井陉的杨元庆。
这时,他们离井陉关只有两里的距离,郭子和瞪着血红的眼睛,紧紧地盯着远处的井陉关城墙和城下的防御工事,他抽出战刀用突厥语嘶声大喊:想活下去就给我拼命,骑兵冲锋
杀啊
一千多突厥骑兵爆发出惊天动地般的喊声,手举长矛和盾牌,如狂cháo般向关城冲去,他们身后,四千突厥士兵徒步奔逃,跟随着骑兵向关城冲去。
此时井陉关和关下的三道工事内已部署了一万名隋军,士兵们早已准备就绪,他们手执弓弩,密集地对准从山道上狂奔而至的突厥骑兵,等待shè击的命令。
李靖将指挥旗恭敬地举起,请殿下指挥
杨元庆摇了摇头,我只是来视察。你才是主将。
李靖jg神一振,他不再谦让,高举黄sè令旗,这是准备shè击的命令,随着令旗举起,沉重的鼓声敲响,咚咚咚。鼓声并不急促,五千隋军弩手刷地举起了军弩,弩箭平端。对准了已杀到一里外的突厥骑兵,一支支锐利的弩箭在阳光和白雪映照下,闪烁着冷冷的金属光泽。
山道在靠近官城约一里处变宽了。宽约五丈,可并排奔腾十几匹战马,突厥骑兵越来越近,三百步。。。。。两百步。。。。。。,所有突厥骑兵都意识到了最后的一刻到来,他们高高举起盾牌,双腿夹马疾奔,拼命大喊起来。
李靖目光严厉地盯着渐渐奔进杀伤距离的突厥士兵,他们已经进入一百步了,李靖举起了红sè令旗。鼓声陡然间变得急促,就像由漫步变成了疾奔,咚咚咚咚,这就是shè击的命令。
随着一片弩机声响,第一排一千五百支弩箭密集地shè向迎面奔来的突厥骑兵。密集弩箭组成的箭网如黑sè乌云般向突厥骑兵扑去。
杨元庆眉头却微微一皱,李靖用的是三排shè,他能理解,但一千五百支弩箭一齐shè击,这无疑只能shè倒前面的几排数十名骑兵,这是否太浪费了
但他疑惑的念头只在一瞬间。他立刻便明白了,一千五百支弩箭,除了前面五百支是平shè外,后面的一千支弩箭都是仰shè,弩箭越过前几排敌军头顶,向后面的突厥骑兵shè去。
密集的箭雨呼啸而至,只听见一片啪啪啪的声响,紧接着战马惨嘶,一片人仰马翻。。。。。
突厥骑兵的盾牌顶不住隋军弩军强劲的弩箭,盾牌被shè穿,透甲箭shè入身体,血光四溅,顷刻之间便有两百余人被shè倒,
这时,第二轮箭和第三轮箭又先后呼啸而至,突厥骑兵死伤惨重,剩下的七百余骑兵终于顶不住隋军弩箭强大的压力,纷纷调转马头向回奔逃,而后面数百步外便是追随奔来的突厥步兵。
郭子和大怒,举矛戳死了率先逃回的一名骑兵,他的百余名亲兵也一起动手,刺死了数十名逃亡骑兵,郭子和挥舞长矛厉声喊道:给我冲过去
万般无奈,骑兵只得调转码头继续冲锋,李靖却注视着后面的数千步兵,见他们一半冲进了开阔地带,另一半还在山道上,他冷笑一声,却举起了一只蓝sè令旗,一支火箭腾空而起,发出尖啸之声。
这使杨元庆一怔,不明白李靖是什么意思,就在这时,两边山坡上忽然巨石翻滚,裹夹着积雪,向山道上呼啸冲来,声势浩大,俨如雪崩一般,这是李靖事先埋伏的三千士兵发威了,撬动数百块巨石滚下。
巨石向后面的两千余突厥士兵迎头砸下,士兵们措不及防,他们狂呼惨叫,却无法躲过这灭顶之灾,随着一片轰隆隆巨响,两千多人被巨石和积雪淹没了,突厥士兵后路被彻底堵死。
突来的变故使前面士兵一片混乱,大多数士兵都被惊得魂飞魄散,无头无脑地乱跑,郭子和急得连杀带喊:冲出城去,冲出去
李靖向杨元庆指了指远处的郭子和,殿下,那个金盔之将便是突厥军主将郭子和,这三万军就是由他率领。
杨元庆对此人有了几分兴趣,他一伸手,拿我的弓来
一名亲兵将强弓铁箭递给了杨元庆,杨元庆已经大半年没有shè箭了,他张弓搭箭,强弓慢慢张开,张弓如一轮满月,杨元庆眼睛慢慢眯起,弦一松,崩一声巨响,铁箭脱弦而出,以一种开金裂石般的力量向一百五十步外的郭子和shè去。
郭子和若有所感,他一回头,铁箭蓦地出现在他眼前,他躲闪不及,大叫一声,只听噗的一声,铁箭从他眉心shè入,透脑而过,红白脑浆迸出,箭尖从他后脑穿出,郭子和张大了嘴,仰面载倒下地。
杨元庆放下弓,冷冷一笑,箭猎人头,他好久没有这样痛快的手感了。
殿下好箭法
李靖由衷地赞叹一声,他又举起了红sè令旗,鼓声大作,铺天盖地般的箭矢密集地shè向敌群。
。。。。。。
第一百三十九章 战利之品
当最后一名突厥士兵被万箭穿心而亡,战场上寂静下来,在长达一里的山道上,密密麻麻地躺满了被射杀的突厥士兵,没有人能下来,也没有战俘,连同主帅韩子和在内,五千余人全部被杀。
李靖叹息一声,终于结束了
他这声叹息了充满了太多的感慨,隋突大战直到此时才终于落下了帷幕。
杨元庆却淡淡一笑,这只是突厥灭亡的开始。
李靖明白杨元庆的意思,郑重地说道:卑职不会让殿下失望,一定会灭了突厥。
杨元庆点了点头,这件事过了年再说,现在要清理井陉,多派一些弟兄,尽量做好药物防护,该烧的要烧尽,该埋的要深埋,不要留下什么恶劣的后果。
说到这,杨元庆又忍不住笑道:原本是想来视察十天半个月,没想到半天就结束了。
这是殿下洪福齐天,给将士们带来了高昂的士气,注定了突厥人的灭亡,这就是天意
杨元庆哈哈大笑,想不到李总管也学会了溜须拍马,当年你若会这么说话,也不会混得那样惨了。
说完,杨元庆拍了拍李靖的肩膀,笑着转身下城去了,李靖的老脸蓦地红了,这是他这辈子说的第一句奉承话,没想到却重重地撞在墙上,他咬着自己舌头,恨不得就用力咬断了它,真是丢人啊
旁边十几名将领面面相觑,表情都十分尴尬。看着上司丢面子,总归不是什么好事,这时,李靖神情恢复正常,他狠狠瞪了身边将领们一眼,还不军队,准备进井陉
将领们吓得连滚带爬。奔下城楼去了,一个时辰后,李靖派出三千骑兵和五十名军医进入井陉。清理突厥人留下来的污秽。
按照杨元庆的命令,一个不留,全部杀死。尸体烧毁深埋,以防止瘟疫流出
杨元庆没有在井陉继续停留,他另有计划,事实上他来井陉也只是视察一下,鼓舞士气,安抚军心,给李靖挺挺腰,真正指挥者还是李靖,杨元庆的原计划来井陉也只呆两天。
三千骑兵离开井陉后便一路北上,离去太原的路越来越远。当天晚上,军队在盂县白鹿山下扎下了营帐。
大帐内灯光明亮,杨元庆正坐在桌前批阅奏折,大战已落下帷幕,而另一场大战尚没有拉开序幕。这段时间也是杨元庆最清闲的时刻,他的心情也完全放松下来。
这时,帐外传来亲兵的喝令声,是谁
是我,我要求见殿下。这是罗士信的声音。
杨元庆迅速瞥了一眼钟漏,已经亥时了。他还没有休息吗
亲兵出现在门口,殿下,罗将军求见
让他进来吧
帐帘挑开,罗士信快步走进,单膝跪下行礼道:参见殿下
起来吧
杨元庆放下笔,笑了笑问道:有什么事吗
罗士信站起身,略略犹豫一下道:卑职想问殿下,几时攻打青州
杨元庆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你问这个做什么
罗士信低下头,卑职想请缨攻打青州,只要三万军队,半个月内,把青州六郡完好无损地交给殿下。
罗士信既然娶了窦线娘,他就不得不考虑妻子的感受,他想把窦建德活捉,就算终身监禁,或许也能保他一条性命,他一直想寻找机会向杨元庆请战,在关中他就想说,但他忍住了,现在随着西方的战事平息,罗士信便感觉到,离青州之战越来越近了。
他单膝再次跪下,请殿下恩准
杨元庆平静地注视着罗士信,过了片刻,才淡淡道:你是想保住窦建德的性命,是这样吧
殿下
罗士信的头深深埋下,卑职是有私心,请殿下恕罪。
你想让我赦免他杨元庆又不露声色问道。
不
罗士信连连摇头,窦建德是危险人物,卑职不敢让殿下赦免他,只求殿下能保住他一条性命,终身监禁或许是最好的办法。
杨元庆笑了笑,窦建德不是李渊,他对我而言无足轻重,看在他并不作恶河北,答应你也不是不可以,不过,我要先告诉你,我暂时不会攻打青州。
罗士信愣了一下,上次在关中时,殿下不说下一步是取青州吗
杨元庆笑了起来,战局是瞬息万变,计划也不能一成不变,计划必须要随着战局而调整,窦建德和刘黑闼在青州对峙,他们翻不起浪来,留着他们,我有大用。
罗士信还想再问,杨元庆却摆手止住了他,你现在什么都不要问,你的心愿我会成全你,但现在你要替我做另一件事。
罗士信大喜,只要杨元庆答应,那他就可以交代了,至于统一天下的战略,那确实不是自己该问,他连忙道:请殿下吩咐
杨元庆点点头,我要你去替我训练新兵,现在已经征到了五万军,但还不够,我还需要再征十万大军。
罗士信心里明白,一场隋突大战使他们吃够了兵力不足的苦,他隐隐感到,杨元庆一定是要发动波澜壮阔的战争了。
殿下的意思,是让卑职连夜赶回太原吗
这倒不必,我已经写信给兵部了,按照现在的势头,最迟半个月便可以募集到十万大军,我希望你在三个月内,给我训练出一支强军。
卑职绝不辜负殿下的期望
次日一早,队伍继续北上。两天后,三千骑兵抵达了马邑北的武周山口,这里也是隋突大战的战场,由牛进达率领五千隋军负责清理善后。
此时战场的清理已经渐渐到了尾声,突厥军阵亡者尸体焚烧后深埋,阵亡隋军士兵则把遗体送还他们的家人,户部的抚恤善后也开始启动。
寒风吹拂着原野。原野上一片白雪皑皑,在远处数里外,是黑黝黝的武周军城。军城旁边则驻扎了数百顶大帐,那里便是善后隋军的主营,这时。一队三千余人的隋军骑兵从南方疾奔而至,正是从太原郡赶来的杨元庆一行。
离营地还有两三里路程,远远地便看见了灰白色的大营,杨元庆放慢了马速,他已经看见一队骑兵正向这边疾奔而至,片刻,一队骑兵风驰电掣般奔至,为首之人正是留守大将牛进达。
十几步外,牛进达翻身下马,奔上前几步。在杨元庆马前单膝跪下,牛进达参见殿下
杨元庆微微笑道:牛将军辛苦了,请上马说话。
牛进达又重新上了马,跟在杨元庆旁边,介绍善后的情况:禀报殿下。突厥士兵的尸体基本已清理完毕,伤兵则送去了太原,战俘交给了战俘营,阵亡的弟兄,尸体都送还给了他们家人,现在主要是在整理各种物资。
杨元庆点点头。又问道:俘获了多少牛羊及战马
这是他关心的大事,一般而言和北方游牧民族作战都能缴获大量的牛羊和马匹,这是一笔很丰厚的收入,但大多封赏给了重臣和权贵,真正作战的将士却得不到这种战利品。
说到牛羊马匹,牛进达不由眉飞色舞道:殿下,说起来让人振奋,这次缴获战马十三万匹,牛羊三百余万头。
这个数字让杨元庆大为振奋,有这么多吗
有这么多,其实大部分都是乌图部的财产,被突厥人夺取,现在又归了我们。
说完,牛进达又有点担忧道:前几天,乌图部来人了,希望我把牛羊还给他们,我告诉他们,这件事我做不了主,殿下,会不会
杨元庆冷笑了一声,按照草原的规矩,牛羊财产被抢走,那就是换了主人,他们应该去找突厥人要,这些牛羊已经和他们没有关系了。
乌图部对于杨元庆而言,已经没有什么战略价值了,他不可能再从前隋一样,扶植出一个启民部来,最后成为自己的北方威胁,突厥已经谢幕了,乌图部将渐渐融入汉民族,不会让他们独立于边境。
随着草原不断混战,必然会有大量的游牧部落南附隋朝,历史上,唐朝便是将这些游牧部落安置在边疆,让他们自治,在唐朝强大时,这些内附部落还能安分守己,但在唐朝衰落后,这些内附部落开始纵兵入侵中原,跟随安禄山和史思明抢掠中原,给汉民族带来深重的灾难。
作为新隋朝,杨元庆是绝不能容忍这种隐患留下来,最好的办法就是汉化,将他们安置到中原去,补充中原人口,用百年时间逐渐汉化他们,就如同南北朝时期汉人胡化一样。
事实上,历史上的唐朝也采用过这种办法,比如高丽灭国后,就是将百万高丽人押解到中原各地安置,游牧民族稍微麻烦一点,但也并不是办不到。
众人来到军城,现在军城已暂时改为羊马城,数百万头牛羊便养在城中,军队反而到城外去驻营,杨元庆带着着众人上了城头,只见军城内,到处是密集的牛羊,臭气熏天,有数百名士兵专门照料。
殿下,这些牛羊该怎么处理罗士信望着这些牛羊,关切地问道。这时,身边所有将领都关注地竖起了耳朵,这关系到他们的切身利益。
杨元庆心中早有腹案,他回头对众人道:凡是参战的士兵,每人可以分得一头牛和两只羊,阵亡士兵则加倍,另外,所有隋军士兵每人可分两只羊,新兵则给一只羊,剩下的牛羊一半给朝廷,另一半则分给诸军将领。
众人大喜,一起躬身施礼,多谢殿下
第一百四十章 萧梁烈女
就在杨元庆视察井陉和马邑战场之时,谢思礼也奉命来到了豫章郡,入夜,一辆马车停在了豫章宫前。lgdiankanshu
南梁相国岑文本陪着谢思礼从马车里走出来,打量了这座所谓的皇宫一眼,他不由摇了摇头,这哪里像什么皇宫
岑文本苦笑一声道:这确实不像皇宫,本来打算建一座南华宫,但没有办法,财力拮据,仓禀空虚,有心也无力啊
你们财力会紧张吗谢思礼瞥了他一眼,不解地问道。
岑文本叹息一声,他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便走上前对侍卫道:速禀报圣上,就说有隋使来见。
侍卫不敢怠慢,飞奔向宫内奔去。
这座豫章宫正是梁帝萧铣的皇宫,不过虽然叫皇宫,却无皇宫的气势,倒像是一座王府,占地不过百亩,没有北方宫殿那种巍然绝顶的气势,亭台楼阁假山池鱼,显得格局很小。
事实上,豫章宫便是陈后主所修建的一座别宫,萧铣自从兵败荆襄后,实力大减,虽击败林士弘,获得大片土地,但民心不附,官员逃亡,南方的名门世家对他躲之不及,使萧铣占领的大片土地名存实亡。
税赋征不上来,仓禀空虚,使萧铣无力修建新的宫城,更无财力招募军队,他的军队至今只保住八万军队,就算这八万军队,他也快养不起了。
这段时间萧铣生活得很颓废,自从他和杜伏威联手,击败了李密西扩后,萧铣便完全丧失了上进之心,整ri躲在豫章宫内,和十几名心爱姬妾谈风说月,过着一种醉生梦死的生活。lgdiankanshu
萧铣确实没有信心了,西面是强大的唐朝,而东方是咄咄逼人的李密。隋朝已经占领了整个北方,更以一种强大的姿态,傲视天下群雄。
以至于李孝恭举十万大军攻打洛阳,荆襄并无一兵一卒。萧铣也无视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他已经完全丧失了争夺天下的雄心,做一天梁帝就享乐一ri。
在一条寂静的走廊上,一个年轻女子端着一只茶盅慢慢走着,显得心事重重,她身材高挑而苗条,皮肤雪白如脂,鼻梁如玉般高挺。一双丹凤眼中如梦如烟,带着一种淡淡的忧愁。
她叫萧月仙,是萧铣唯一的女儿,也是他唯一的孩子,萧月仙今年只有二十岁,多年前曾被他父亲许配给董景珍的儿子董麟
但就在成亲前一个月,董景珍因涉嫌谋反而被萧铣所杀,全家诛绝。萧月仙也成了望门寡,尽管萧铣几次想替她再说婆家,甚至包括来护儿的长孙来逊。但都被萧月仙婉拒了。
倒不是萧月仙对董麟有什么感情,压根就没有见过面的人,谈不上感情,而是父亲的种种所作所为,让她感到心寒,让她感到阵阵害怕,父亲的失败,根本就不是败在唐军之手,而是败在他自己的寡恩绝情之上。
她知道父亲迟早会对来家动手,让她嫁给来家长孙。还不是一样当寡妇,果然不出她所料,父亲不久就和来护儿翻脸,来护儿最终离去。
萧月仙快步走过长廊,走到一座宫殿前,隐隐地她听见宫殿上瑶琴声声。轻歌曼舞,她心中叹了口气,父亲这样子,和当年的陈后主又有什么区别
萧月仙走进了宫殿,宫殿不大,但布置地金碧辉煌,墙上贴满了金箔,地面用白玉砌成,又铺着一条厚厚的地毯。
一队舞女正轻盈而动,长袖翻飞,姿态妙曼,两边坐着十八名乐姬,弹奏着各种乐器,三名歌女低吟浅唱,整个宫殿内充满了一种靡靡之音。
萧月仙眉头直皱,她走进大殿,轻轻咳嗽一声,大殿内立刻安静下来。
你们都下去
萧月仙声音不大,却自有一种威严,萧铣妻子早逝,只留下一女,虽然后来他掌管南华会后不缺女人,但他再也生不出子女。膝下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将她视为珍宝,登基后,便封她为宝月公主。
舞姬歌女们面面相觑,都一起向萧铣望去,萧铣半躺在白玉阶的象牙龙榻里,他左右各依偎着一名美若天仙般的少女,容貌长得极为相似,事实上她们是一对孪生姐妹,一个叫霓裳,一个叫羽衣。
乐声舞姿停下,萧铣见女儿有点不高兴,便摆摆手,你们都退下
歌女舞姬们都纷纷退下,片刻,大殿里只剩下霓裳羽衣姐妹和萧氏父女,萧月仙看了一眼两女,这是他父亲最宠爱的两个姬妾,但萧月仙很不喜欢她们,整天缠着父亲寻欢作乐,却从不劝父亲思理国政,就是那种亡国之女。
你们也退下萧月仙冷冷对两女道。
两姐妹同时扭过头去,小嘴微微一撇,不理睬她,萧铣有点尴尬,只得哄两女道:你们先去沐浴我等会儿来陪你们。
两女这才站起身,妖姿百态地走了,萧月仙见她两人腰都快扭断了,不由恨恨地呸了一声,低声骂道:妖女
月仙
萧铣不高兴地拉长了声音,不可如此无礼
父亲,你先把药喝了
萧月仙将茶盅放在桌上,她用手背碰了碰杯壁,秀美微蹙,有点温了,父亲快喝
萧铣在一个月前意外地吐血晕倒,御医诊断他是肺有问题,其实萧铣心知肚明,这是他少时就有的宿疾,这种病不能喝酒,但最近几个月他有点花天酒地,所以宿疾重犯。
萧铣端起茶盅慢慢喝药,柔声问女儿,好像今天心情不太好,为什么
萧月仙叹了口气,只要父亲振作起来,不再近酒sè,我的心情就好了。
这个问题。。。。。
萧铣摆摆手,刚要继续说,萧月仙却打断他的话,父亲应该也得到了消息,隋朝在马邑郡大败突厥,天下人振奋,连南梁国人都在点燃爆竹庆贺,现在隋朝以声势震动天下,父亲却还在歌舞升平,真不为以后想想吗
萧铣半晌不语,最后他长叹一声,我今年已三十有七,死不足惜,唯一放不下的就是你,只要你有个好归宿,我这个南梁江山给他杨元庆又何妨
父亲
萧月仙眼睛红了起来,她在父亲面前跪下,父亲若有什么三长两短,留下女儿孤苦伶仃一人怎么办我绝不让父亲有任何意外,一定要长命百岁。
萧铣鼻子一酸,他爱怜地抚摸着女儿的头,这是他唯一的血脉,他怎么能让她孤苦一人,叹息一声,萧铣道:若你是个男儿,替爹爹指挥军队,征战天下,那该多好
萧月仙紧咬一下嘴唇道:父亲,女儿一样能保护爹爹,女儿恳求爹爹送我去太原,我愿嫁杨元庆,做他的滕妾,换取爹爹平安。
萧铣一下愣住了,他忽然反应过来,连连摇头,不行,你是南梁的宝月公主,怎能做人滕妾,我决不答应,我要把你风风光光嫁出去,做名门正妻,杨元庆那边,实在不行,我就投降他,谅他不会伤害我。
萧月仙却想了很久,她知道父亲就算投降,也只会得一时安抚,最多一两年后,就会暴毙,不会得善终,就算陈后主那样的庸碌之君,最后也难逃一死,更何况父亲这样的枭雄之辈。
也只有牺牲自己,入宫服侍杨元庆,才能保住父亲的xg命,萧月仙知道这是唯一的办法。
她态度异常坚决,父亲,这不是做杨元庆滕妾那么简单,女儿其实是入宫为妃,以南梁公主的身份,或许有一点地位,这样才保住爹爹,女儿已经决定,请父亲成全
萧铣望着女儿清澈明亮的眼睛,他感觉到了女儿心中的坚定意志,他长长叹了口气,可是让你嫁一个你不喜欢的人,你让爹爹怎么对你娘交代
父亲,杨元庆我小时候见过,女儿对他不讨厌。
你见过
萧铣眉头一皱,你何时见过他
父亲忘了萧月仙提醒父亲当年父亲卖玉镯给他,卖了一百金币,女儿不就在旁边吗
萧铣这才想起来,当时女儿确实在一旁,他不由苦笑道:当时你才六岁,你怎么还记得他,怎么知道讨厌还是不讨厌
萧月仙垂下头,半晌,她才低低声道:至少他没有像李唐那样投降突厥,而是率军击败突厥南侵,保我华夏,在女儿的心中,他就是英雄。
萧铣望着女儿,他似乎明白了什么,只得叹了一口气,让我再想一想。
就在这时,一名侍卫奔至宫殿下禀报道:启禀陛下,岑相国陪着隋使来见。
隋使
萧铣吃了一惊,怎么刚说到隋朝,隋使就来了,他看了看女儿道:月仙,你先回避,为父先见见隋使再说历史上,萧月仙的命运也颇为悲惨,萧铣在长安被李渊所杀后,萧月仙不甘受辱,便也悬梁自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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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一章 联姻条件
萧月仙站起身,迅速向角落的一扇小门走去,小门前放了一架白玉屏风,她一闪身躲在屏风后面,却没有离去。
内殿里已经稍微收拾了一下,侍女摆放了两张坐榻,萧铣端坐在龙榻之上。
这时,谢思礼在岑文本的陪同下走进了内殿,谢思礼上前一步,躬身施礼道:谢思礼参见梁王殿下
萧铣一怔,竟然称自己为梁王殿下,他心中顿时大怒,脸一沉,刚要责问,却见岑文本向自己连连使眼sè,他忍住了这口气,冷冷淡淡道:谢侍郎远道而来,辛苦了,请坐吧
多谢殿下
谢思礼从容坐了下来,萧铣虽然称帝,却从没有得到隋朝承认,他自然不会口称陛下,这种原则xg的问题,谢思礼是从来不会让步的。
他这次奉命来见萧铣,其实就是来招降萧铣,只是不好明着表态而已。
岑文本也在另一边坐下,他是引见者,笑道:陛下,这次谢侍郎是关内过来,带来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楚王殿下竟然率军攻破了长安。
啊
萧铣腾地站起身,这个消息让他大吃一惊,这时,屏风后面也传来低低一声惊呼。
谢思礼一怔,他听得很清楚,是个年轻女人的声音,屏风后居然躲着一个女人,这让谢思礼有点费解。
岑文本也听见了,他却知道这是宝月公主,他并不以为然,连忙道:陛下请安坐,攻破长安却未攻破宫城。
萧铣才慢慢坐下,头脑里乱成一团,没有注意到女儿竟躲在屏风后面。这个意外的消息令他极为震惊,他最终克制住了内心的惊惶,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谢思礼微微欠身,便将杨元庆率一万骑兵攻破长安,最后逼唐朝签下城下之盟一事向萧铣详细说了一遍。
萧铣脸sèy晴不定,这竟然是二十天前发生的事情,他竟然一点不知,足见他的消息闭塞。但此时他更关心的是唐朝的命运。
萧铣也算是一代枭雄。<....>他很清楚都城被敌军攻破意味着什么虽然是唐朝大意,关中空虚,隋军只是偷袭式的进攻,但唐朝最终被逼着签下了极为不平等的合约。
这就意味着唐朝已经难以承受隋朝的压力,至于两年和平,那更是无稽之谈。杨元庆怎么可能给唐朝恢复国力的机会,他几乎可以肯定,明年隋军将全面进攻唐朝。
可如果唐朝灭亡。下一个必然就是自己,萧铣心中终于开始慌忙起来,自己该怎么办
萧铣惊惶的表情被谢思礼看在眼中。这在他意料之中,如果萧铣连这点觉悟都没有,那他也不配称为枭雄。
谢思礼微微一笑,从怀中取出一封信,呈给萧铣。这是楚王殿下的亲笔信,殿下所想得到的答案就在这封信中。
一名宦官走上前,将信转呈给了萧铣,萧铣接过信,只见信皮上写着,杨元庆致南梁萧兄。
杨元庆称他为萧兄,就表明这是一封私信,他拆开信皮,将信纸抽出,抖开来铺在桌上,第一句便跳出他眼帘,江都一别,一晃十年,萧兄别来无恙否
江都,萧铣叹了口气,那年杨元庆要对付张谨,让自己帮他做了一个局,其实那一次他们并没有见面,他们最后一次见面应该在敦煌郡,一次街上的偶然相遇,那是哪一年他有点忘记了。
萧铣又向下看去,后面在简单的叙旧后便直入主题,竟然是邀请他共灭李密,另外一个同盟是杜伏威,由他和杜伏威从西面进攻,隋军从北面进攻,时间在开chun以后,后面就什么都没有了。
萧铣看得一头雾水,那灭掉李密后自己该怎么办杨元庆还会承认自己的duli吗还有杜伏威,他又是什么态度,信中统统未提。
还说这封信能解开自己疑惑,哪里解开了他不解地看了一眼谢思礼,问道:我想请问谢侍郎,那我梁国怎么办楚王殿下是什么态度
谢思礼微微一笑,这个需要殿下自己选择,楚王殿下没有任何表态,但李密是我们共同的敌人,我们联手将他歼灭,这符合我们的共同利益。
虽然谢思礼什么都没有说,但萧铣却已经明白了,他沉吟一下,叹了口气道:这件事让我再想想,谢侍郎先回贵客休息。
那好我先告辞。
谢思礼起身告辞,萧铣连忙对岑文本使个眼sè,又对他道:相国替我送贵客出宫。
岑文本笑着起身,对谢思礼一摆手,侍郎请吧
两人出宫去了,萧铣这才想起一事,起身向屏风处走去,他后来才反应过来,应该是女儿躲在屏风后。
屏风后已经没有人,女儿已经离开了,萧铣又想起了女儿刚才提出的事情,其实他心里明白,这是个很好的策略,用和亲的方式,增加南梁的谈判筹码,只是他不愿勉强女儿,不愿她嫁一个她不喜欢之人。
萧铣也知道,杨元庆迟早会登基,而且这一天已经不远了,以女儿的美貌,受宠不成问题,只是。。。。。
萧铣心里也很乱,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他想听一听岑文本的意见。
这时,岑文本送走谢思礼又回到了内殿,他微微笑道:陛下是不是感到很为难
萧铣点了点头,又坐下忧心忡忡道:本来我还以为局势还会维持个三五年,却没有想到杨元庆竟然攻破了长安,这样一来,最迟明年,隋军必将大举进攻唐朝,天下将风云大变了,那我们该怎么办
岑文本沉默半晌,这才缓缓道:覆巢之下,安有完卵若唐灭,我们也难逃灭亡,现在是需要殿下做出一个选择的时候了。刚才谢思礼也说得很清楚,现在需要陛下做一个选择,我相信这是杨元庆的原话。
依你的意思,我必须要投降隋朝,是这样吗萧铣目光注视着岑文本问道。
岑文本点了点头,语重心长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杜伏威已经投降隋朝了,陛下。事实上大势已去。
萧铣背着手来回踱步。眉头紧锁地考虑着,其实他觉得还没有到最后时刻,若是唐朝被灭,那才是最后时刻,他迅速瞥了一眼岑文本,他觉得岑文本其实有私心。或许是他已经降隋了。
想到这,萧铣停住了脚步道:降不降隋这件事我想再观望几个月,但这次杨元庆只是邀请我共击李密。没有提到投降之事,若要我答应进攻李密,我有一个条件。
陛下请说。微臣转告谢思礼。
萧铣沉吟一下,缓缓道:杨元庆必须答应娶我女儿为侧妃。
宝月公主岑文本一下子愣住了。
萧铣郑重地点了点头,这是我的条件,若杨元庆答应,我就按时出兵。否则。。。
萧铣没有说下去,但岑文本懂他的意思,否则他投降唐朝,协助唐朝共同抗隋,就是这个意思,不过和亲确实可以给南梁换来最大的利益,岑文本沉思一下道:陛下,这个和亲之策很好,微臣完全赞同。
。。。。。。
谢思礼所住的贵客馆其实就在豫章宫旁边,谢思礼知道岑文本是和萧铣商量对策去了,也知道岑文本很快会给自己答复。
谢思礼没有休息,负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耐心等待岑文本的到来,其实谢思礼心中也有点紧张,在他临行前,杨元庆反复告诉他,萧铣和杜伏威联手攻打李密这步棋非常重要,关系整个天下大局,无论如何要说服萧铣答应。
谢思礼也知道,如果灭掉李密,那么南梁就将直接面对隋军的威胁,萧铣肯不肯答应还是一回事。
如果萧铣不肯答应,那只能是杜伏威单独攻打李密,那样力度太小,达不到目的不说,更重要是萧铣成了变数,搞不到会成为影响整个大局成功的关键棋子。
这时,门外传来了脚步声,他的随从禀报,侍郎,岑先生来了。
岑文本果然来了,谢思礼连忙开门,只见岑文本笑眯眯地站在门外,谢侍郎应该在等我吧
谢思礼呵呵一笑,岑相国请进
岑文本走了进来,他比较坦率,也没有绕弯子,便直接道:我家陛下让我来转告侍郎,关于联合李密,我们已经做出了决定。
怎么样谢思礼焦急地问道。
我们可以和隋军以及杜伏威联合攻打李密,不过我们有一个条件。
条件
谢思礼微微一怔,什么条件
很简单,陛下说,希望我们两家的关系更进一步,也就是联姻,陛下有一个独女,相信你们也知道,也就是我们梁国的宝月公主,希望楚王殿下能娶她为侧妃,两家结为姻亲,这样我们便可以全力以赴,助隋军攻打李密。
这个条件着实令谢思礼没有想到,他有点为难,便沉吟一下道:如果换别的条件呢
岑文本摇了摇头,这是我们唯一的条件,如果隋朝不答应,那就意味着对我们没有诚意,这样双方不可能合作,甚至我们还会被迫寻求唐朝的保护。
岑文本说得很直接,甚至还有一点威胁之意,确实让谢思礼很为难,他若赶去太原请示,再回来答复,恐怕时间上就来不及了,会误了大事。
其实杨元庆就是因为知道时间来不及,才全权委托他来谈判,他可以代表大隋做出任何决定,只是他没有想到对方居然提出联姻,估计杨元庆问题不大,关键是王妃那边怎么交代
岑文本笑道:其实宝月公主血统高贵,是萧氏嫡女,又是梁朝第一美女,至今未嫁,完全配得上楚王殿下,这是美事,侍郎为何不能答应
谢思礼沉思良久,他想到了杨元庆的大局,为了萧梁这颗重要的棋子,他必须答应,王妃不高兴,他也顾不上了,谢思礼终于一咬牙,点了点头,我可以代表大隋接受这门联姻。
。。。。。。。。
第一百四十二章 再布一局
李密在转战江南之后,首先面对的是盘踞在江南的四大势力,江都陈棱会稽李子通吴郡沈法兴和江淮杜伏威。
李密以二十万大军压城,逼迫陈棱献江都投降,随即以封越王准兵马duli的优厚条件招降了李子通。
李密又命王伯当率五万军和李子通军南北夹击,剿灭了吴郡的沈法兴,但李密却又趁会稽空虚,命单雄信率三万军偷袭会稽城得手,将李子通斩首于城头,收编了李子通的军队。
仅仅用两个月时间,李密便收复了江淮以东的大片土地,但李密在进攻江淮西部时却遭遇了沉重的挫折,杜伏威和萧铣联手抗魏,在庐江郡大败单雄信部,歼灭魏军五万余人,单雄信逃回了江都。
但这一战杜伏威军也付出了沉重的代价,损失三万余人,辅公佑身受重伤,而且尽管杜伏威和萧铣战胜了李密军,但李密军的势力强大,迫使杜伏威不得不放弃历阳郡,退守合肥。
杜伏威因为母亲之恩而投降杨元庆后,被封为淮王,但他不敢和杨元庆并称国王,便自降一级,改封庐江郡王。
尽管如此,但杜伏威还是有点心中不安,在杨元庆的诸多手下中,并没有任何人被封王,而唯独自己被封为郡王。
杜伏威虽然读书不多,但他也懂异姓不得封王的道理,自己虽然一时风光,但问题是不可能持久。
随着隋朝的越来越强大,杜伏威的顾虑也就越来越深。一早。杜伏威来到了辅公佑的府邸,自从辅公佑身负重伤后,伤情反复,几次生命危在旦夕,但又凭着他的身体强壮,挺了过来,但至今也没有摆脱危险。
房间里光线柔和。辅公佑躺在床榻上,面sè如金纸,浑身瘦得只剩一把骨头。他是在战场上遇到了单雄信,被单雄信一槊刺断了脊梁骨,断骨伤及了内腑。几乎使他当场丧命。
尽管他拖到了现在,但大家都知道,辅公佑的生命力一天比一天微弱,已经渐渐到了油尽灯枯之时。
杜伏威坐在床榻旁,紧紧握着辅公佑的手,心中极为难过,尽管他们在大局上意见有分歧,但他们是兄弟,共患难同奋斗,一步步拼搏至今。他们之间的深厚感情却是矛盾和分歧都无法掩盖。
望着辅公佑枯瘦的脸庞,杜伏威忍不住泪如雨下,大滴大滴的泪珠滚落在辅公佑的手上。
辅公佑慢慢醒了,他张开眼睛,见是杜伏威。吃力地笑了一下,堂堂的男儿哭什么
大哥,你什么时候才能好起来杜伏威哽咽着问。
辅公佑微微叹口气,声音低弱道:我是不行了,一走百了,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唉
辅公佑长长叹了口气,又低声道:现在隋朝铲除了突厥之患,没有了后顾之忧,估计不久要大举攻唐了,天下大势已去,你投降隋朝现在看来是明智之举,不过我还是要劝你
大哥要说什么杜伏威握紧他的手问道。
这时,辅公佑jg神又好了一点,眼睛变亮了起来,他抓住杜伏威的手急促道:你刚投降,杨元庆不会动你,但以后呢你如果想混官场,就不要这个郡王,但我还是劝你做个富家翁,隐姓埋名换取后半生平安。
辅公佑的话说中了杜伏威的心事,他沉思片刻,郑重地点了点头,我听大哥的,这个郡王我不要。
刚说到这,门外传来亲兵的禀报,启禀大将军,军衙外来一个姓萧的商人,说是在历阳郡曾拜访过大将军。
姓萧的商人
杜伏威微微一怔,但他心念一转,立刻便明白过来,是萧琎,上次杨元庆派来的使者。
他拍拍辅公佑的手,大哥安心养病,我知道该怎么办这些事情大哥就不要cāo心了。
他转身要走,辅公佑却一把拉住他,眼中充满了不舍和留恋。
杜伏威心中也有些伤感,勉强笑了笑,大哥安心养病,我会时常来探望,我要请天下最好的医生,一定会把大哥的伤势治好。
他轻轻挣脱了辅公佑的手,快步出去了,辅公佑呆呆地望着他走远,眼中忽然变得异常黯淡起来
杜伏威的军衙离辅公佑的府邸其实并不远,就紧靠在旁边,杜伏威快步走进军衙,问道:姓萧的商人在哪里
回禀大将军,人已在会客房等候。
杜伏威大步向会客房走去,杨元庆在这个时候派萧琎前来,必然是有大事。
房间里,萧琎端着茶杯慢慢喝茶,耐心地等待杜伏威的到来,此时萧琎已是梁郡太守,掌管着中原最大一郡,因为他上次出使过一次,所以这次和杜伏威详谈,杨元庆又将重任交给了他。
当然,和萧铣谈判相比,杜伏威要容易得多,毕竟他已经投降了杨元庆,而且他并没有称帝,连称王都没有,就是一支义军领袖。但为了防止意外,影响到整个战略部署,萧琎还是需要认真对待。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快疾的脚步声,紧接着门开了,杜伏威走了进来,一脸严肃。
萧琎连忙站起身躬身施礼道:参见郡王殿下
杜伏威一摆手,我第一件事情就是要说这个,我不想要什么郡王殿下。
这萧琎一愣,没有明白他的意思。
萧使君请坐,我们坐下谈。
萧琎坐了下来,不解地看着杜伏威,杜伏威叹了口气。人贵在要有自知自明,我杜伏威何德何能,敢称郡王,我已经决定放弃郡王爵位,只保留江淮总管这个职位,希望萧使君能转告楚王殿下,理解我的苦衷。
萧琎这才明白他的意思。不是嫌爵位低了,而是爵位太高,这倒挺有意思。他微微一笑道:我可以替你转告殿下,但还是希望你能自己上书,直接表明自己的意愿。
好吧我会向楚王殿下上书。
停一下。杜伏威又问:不知萧使君这次来找我,有什么要紧事
话题终于转到了正事上,萧琎立刻道:殿下准备在明年chun天攻打李密,希望杜将军的江淮军能够配合,从西面进攻李密部。
萧琎说完,取出杨元庆的亲笔信交给了他,杜伏威接过信,打开慢慢看了一遍,杨元庆在信中说得很清楚,确实是要他准备协助隋军攻打李密。
这个消息让杜伏威有些意外。不是说隋军准备攻打唐朝吗怎么变成了进攻李密,使他一点准备都没有。
杜伏威低下头,半晌,他叹息道:我手上只有七万军队,恐怕靠我的一己之力难以发挥大作用。
萧琎微微笑道:当然不是杜将军一家进攻。届时还有萧铣,他也将出兵八万,联合杜将军从西线进攻。
杜伏威大喜,若萧铣肯出八万军,联合他的七万军队,就有十五万之众。足以对李密施加强大的压力,如果萧铣肯出兵,那就一点问题没有了,他又连忙问道:不知什么时候出兵
信也写了,正式出兵ri期定在二月初一,我可以再次明确,这个ri期不会有变。萧琎缓缓说道。
杜伏威抬头想了想,实际上只有四十天时间了,他需要开始准备了,他最终明确地答复了,请转告楚王殿下,二月初一,我的七万大军将准时进攻历阳郡。
萧琎告辞走了,杜伏威背着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他也在想和萧铣同样的问题,灭亡了李密,那自己割据一方的ri子也就到头了,他要么入朝为官,要么留任地方,或者辞官隐居,无论如何,他需要做一个抉择了。
就在杜伏威心中感慨之时,忽然,一名士兵从门外疾奔而入,跪地大哭,大将军,辅将军,他他去了
杜伏威只觉一阵痛极攻心,他大叫一声,眼前一黑,竟晕倒在地上
杨元庆从马邑郡归来时,已经是十二月二十五ri,离新年只差五天了,新年的气氛越来越浓,不断听到一声声爆竹在火中炸响。
杨元庆在三百亲兵的护卫下从东门进了太原城,这一次他收起了旗帜,也换成了普通军官的装束,尽量不让民众认出他来。
刚走进城门,便看见了在紧靠城门处,摆放了一溜桌子,约七八张,坐着十几名军士,在桌子旁竖起一面大木牌,上用黑墨写着募兵两个大字。
尽管已临近新年,报名从军依然很多,大约有千余人,排出数百步远。
桌子前的报名其实只是一种简单的审核,姓名住址年龄,父母兄弟情况,隋军的条件比较苛刻,比如年龄,四十岁以上和十六岁以下都不会接受。
还有独子或者已有兄弟父亲从军者,也不接收,不过这一次杨元庆命令各郡在元宵节之前招募到十五万新兵,任务相当紧迫,所以兵部在下发给各郡的招兵令时,条件明显放宽了,除了年龄限制外,其余限制都可以暂时不考虑。在桌子后面,有一块空地,空地上摆着十几只石锁,每只石锁重四十斤,在报名登基后,每个人需要在这里通过测试,其实就是举锁十下,这一条倒没有放宽,必须通过举锁测试,才能正式从军。
另外,在靠城墙处,则圈养了一大群羊,大约有上千只,这便是最吸引人之处,只要从军成功,每个士兵都能领到一只羊,作为从军的奖励。
这便使得很多准备过年后再报名从军的人,都提前赶来报名,目的是能领一只羊给家人过新年。
殿下,要不要去看一看一名亲兵小声问道。
第一百四十三章 父子交流
杨元庆望着异常忙碌的招兵军士,其实他知道,如果自己露面,表个态,可以激发更大的募兵热cháo,但他一想到会惹来满城欢迎,心中便有点发憷,他摇了摇头道:他们很忙碌,我们不要打扰了,悄悄回府吧
亲兵们调转马头,向王府而去,不多时,杨元庆又回到了自己的府邸,和上次不同,这一次他的回家没有惊动家人,府门前冷冷清清,没有家人在外面迎接他。
杨元庆翻身下马,一回头,却见后面来了一辆牛车,左右跟着几名侍卫,这是他长子杨宁放学归来,杨元庆暗暗点头,乘坐牛车回来,这一点做得不错。
爹爹
杨宁从车窗里看见了父亲,高兴地大喊起来,不等牛车停稳,他便从车里跳出,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在地,杨元庆手疾,一把抓住了儿子的胳膊。
怎么变得心急了杨元庆笑道,语气里有一种善意的责备。
看见父亲回来,孩儿高兴,一下子忘记了师父的嘱咐,心静当如水,孩儿知错。杨宁垂手站在父亲面前,低头回答道。
说起师父,使杨元庆想起了上次玉玺之事,他便考虑给儿子换一个师父,他觉得李纲在教育自己儿子上出了一点问题,没有让儿子懂得一些根本的道理,才被裴矩所利用,做出幼稚之举。
不过杨元庆还是想和儿子好好谈一谈,儿子已经八岁,他们父子之间好像还从来没有交流过,这是他杨元庆做父亲的失职。
你先回房吧收拾一下,再来我的内书房,我有事和你谈一谈。
是孩儿先告辞。
杨宁转身向内宅小跑而去,他要告诉母亲,父亲回来了。
杨元庆望着儿子纤瘦的背影,忽然想起自己八岁时。身高已和chéngrén无异,已经能杀豹博虎,可自己的长子却还是一个瘦弱的少年,和自己完全不像。更像他母亲,这让杨元庆多多少少有些遗憾。{
不过,时代背景不同,自己是要经历隋末乱世,确实是需要武力,而儿子则是要由乱入治,需要的是头脑和才学。尤其是嫡长子,那更是自己的继承人,杨元庆忽然觉得自己应该担负起教育儿子的重任,有些东西师父给不了,必须由父亲教给儿子。
杨元庆走进了府宅,这时,裴敏秋已经听到丈夫回来的消息,连忙迎了出来。夫君,怎么不派人先来禀报一声。
杨元庆十天前离开家时,是带着一点对妻子和裴家的怒气。当时着实冷落了妻子,事后杨元庆也多少有点歉疚,毕竟十年的夫妻,不能因为这件事就恩断情绝,更重要是,这件事他相信和妻子无关。
杨元庆也笑了起来,快步走上前,将妻子紧紧拥抱在怀中,虽然有点鲁莽唐突,容易让丫鬟们看了笑话。但裴敏秋却不想推开丈夫,她感受到了丈夫有力的臂膀,这种无声的语言使裴敏秋体会到了丈夫心中的爱意,她鼻子一酸,心中的委屈使她眼中湿润了。
夫君,吃饭没有裴敏秋声音有点哽咽问道。
杨元庆扶住妻子的双肩。注视着她微微笑道:已经吃过了,我去内书房,等候我要和宁儿谈谈,你给我煎一壶热茶。
裴敏秋吃了一惊,你要和宁儿谈什么
杨元庆脸上带着笑容,尽量用一种温和的口气对妻子道:没什么,我发现我太不了解自己的儿子,不是一个好父亲,我想教他一些东西。
裴敏秋心中顿时热了起来,丈夫这样说,就说明他原谅宁儿了,她喜极答应,我给你煎茶去。
。。。。。。
书房里,杨元庆已经换了一身宽松的衣服,房间里已经端来炭盆,但还没有使房间里变得温暖起来,冰冷的气息使杨元庆的头脑变得愈加清醒,他在考虑怎么和儿子交流。
其实杨元庆也面临一个选择,因为裴家而放弃长子,还是保住长子而铲除裴家,杨元庆已经很清楚裴家将赌注压在了长子杨宁的身上,将来长子登基,裴家很可能就将是权倾朝野的外戚。
但杨元庆也知道,现在铲除裴家并不现实,尤其在裴矩还在世之时,过早地铲除裴家会引发山东士族的极度不满,从而引发大乱,影响他平定天下的大局,还是要从容布局,从三年或者五年的时间慢慢铲除裴家。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让儿子明白,他必须跟着父亲走。
父亲
门外传来了儿子略带稚气的声音,孩儿可以进来吗
进来
儿子稚嫩的声音使杨元庆心中泛起一丝温情,他尽量使心态平和下来,把所有的怒气都摒除在外,告诫自己,无论如何,不能对儿子发火。
门开了,杨宁走了进来,这还是他第一次进父亲的内书房,据说这是大隋最高机密之处,他有点好奇,偷偷地张望了一下,却发现除了一棚书架外,再没有其他特殊的卷宗柜,让他心中略略有些失望。
怎么,觉得父亲的内书房应该是什么样子杨元庆看出了儿子好奇的眼光,便笑问道。
杨宁恭恭敬敬地垂手而立,低声道:听师父说,父亲的内书房是大隋王朝的最高禁地,师父说他也很想看看是什么样子。
杨元庆不由哑然失笑,一向冷脸正经的李纲也有这种童心吗这一刻,杨元庆对李纲的印象又好了一分,至少说明他们师徒之间感情很深。
是不是觉得父亲的书房有点让你失望
有一点。杨宁怯怯生生道。
嗯杨元庆很满意儿子的诚实,又意味深长说:其实呢,内书房只是父亲思考和休息的地方,不希望被人打扰,并没有什么机密,若说机密,我大隋最贵重的东西应该是传国玉玺,但它在哪里呢在晋阳宫地库里,每天要由符宝郎去检查。而且还要侍卫总管和记室参军同时开门,所以说,这么宝贵的东西都在地宫,我这个内书房里还能有什么呢
杨宁听父亲提到了传国玉玺。他吓得脸sè惨白,跪了下来,垂泪认错道:孩儿做了一件错事,请父亲责罚。
你做了什么错事杨元庆不露声sè道。
孩儿听信外曾祖父的说辞,把一方假的传国玉玺埋进我们府中后花园里,孩儿以为这对父亲有好处,便信了。孩儿知错,请父亲责罚。杨宁的泪水扑簌簌从眼中滚落出来。
杨元庆心中大慰,不怕儿子犯错,就怕儿子不知错,或者隐瞒欺骗自己,只要儿子是真心悔悟,父子之间没有什么不可以原谅,但杨元庆心中还有一个结。这会不会是裴矩让儿子来认错。
你告诉爹爹,你怎么知错了杨元庆依然平静地问道。
三天前,师父发现孩儿的三个裴家学友离开了。便追问孩儿,孩儿就把这件事告诉了师父,结果,师父把孩儿狠狠打了手板。
杨宁抽抽噎噎张开左手,只见手心乌青红肿,虽然已过了三天,但没有消褪,足见李纲将他打得极狠,这让杨元一阵心疼,他连忙问道:你母亲知道吗
娘也知道了。她也把我也狠狠训一顿,父亲,孩儿真的知错,不敢了。
杨元庆其实只是问儿子,母亲知不知道他被打一事,不料杨宁却说母亲知道了此事。杨元庆忽然间明白了,估计是妻子去了裴家,所以裴家的三个陪读子弟才被转走。
但光是知错还不行,杨元庆还必须告诉儿子错在哪里
你坐下吧杨元庆指了指旁边的坐榻。
父亲大人在上,孩儿不敢。
嗯
杨元庆点点头,那你起来吧
杨宁站起身,杨元庆这才缓缓道:父亲在你这么大的时候,吃了不少苦,但也懂了很多事,父亲对你要求并不高,不要你学识多渊博,但至少你要懂大义。
杨宁垂手低头,静静地听着父亲的教诲,不敢有半点插嘴,他在礼节上做得很好,但杨元庆并不在意他的礼节。
杨元庆又道:其实像今天你初见到我时,从牛车上跳下来,我觉得一点问题没有,甚至你爬树去掏鸟窝,我都不会生气,因为这些都是小节,不拘小节就是率xg而为,至少在你十二岁之前,父亲不会在意你的小节,但大义很重要,什么叫大义,说得简单一点,就是你做事不能隐瞒父亲,对父亲要忠诚,像外曾祖父要你埋印玺,作为一个八岁的孩子,你又读了这么书,你应该知道它是件大事,这种事你绝对不能隐瞒父亲,若父亲不在,那你就不能做。
杨宁的眼睛又红了起来,孩儿以为这对父亲有好处
所以说这就是你不明大义,你怎么知道对父亲有好处你知道外曾祖父为什么让你埋玉玺,他完全可以让你母亲去埋,但为什么他不找你母亲,而找你,这些问题你想过吗
杨宁浑身一震,他确实没有想过,杨元庆又叹了口气,因为你还是孩子,有很多事情不懂,又自以为聪明,事实上我告诉你,我现在就害怕别人让我登基,这会坏我的大事,就算是你外曾祖父,他也是有私心,他是为裴家的利益,而绝不是为了父亲的利益。
孩儿明白了杨宁心中又悔又恨,他这次是真的明白了。
你明白就好,我本来想给你换师父,不过看在这顿手板的份上,这次就算了,明天上午,你跟父亲一起上早朝,每天一个时辰,我给你在紫微半圆堂里安一个位子,你师父那边,我会去给他说。
。。。。。。。
第一百四十四章 一记警告
次ri一早,杨元庆的马车缓缓停在了紫微阁大门口,一名亲兵迅速拉开了车门,杨元庆走了下来,又转身把儿子杨宁从车上抱下,牵着他的手向大门走去,杨宁的心怦怦直跳,他从未来过紫微阁,更不知从政是什么样子。
杨元庆之所以决定把长子带来紫微阁,并是想让他学会什么,而是为了让他开眼界,他发现长子正好处于一种半懂不懂之间,让他见识见识从政,他的境界就会上去,这样他就不会再犯埋玉玺那种幼稚的错误。
紫微阁大门口,七名相国都在等候多时了,他们是在欢迎杨元庆的重新归朝,当杨元庆走下马车时,七名相国一起迎了上来,苏威走在最前面,笑呵呵拱手道:我们盼星星,盼月亮,就盼殿下归来,殿下再不归来,朝政就无法运作了。
他说的是真心话,有堆积如山的奏疏文牒需要杨元庆批示,尽管杨元庆放了很多权,但还是堆积了数百本必须要他签字的奏疏。
杨元庆也歉然笑道:很抱歉了,给大家添了麻烦,我会两天之内处理完毕。
他和众人一一见礼,这时众人看见了杨宁,一下子愣住了,殿下怎么把世子带来了,杨元庆抱拳对众人诚恳道:从今天开始,我准备让犬子每天在紫微阁学习一个时辰,为期一年,各位相国都是大才之士,望大家能助我一臂之力,每天指点犬子一二。
杨元庆说完。杨宁立刻很配合地跪下,给众人磕头,小子杨宁,请各位相国多多指教。
众人面面相觑,没有想到杨元庆居然把长子带来学习从政,而且是让他们教授,众人大喜过望。这是天大的好事啊杨宁其实就是未来的太子储君,让他们来教授政务,不仅对自己的个人利益有好处。更重要是,他们能将自己的治国方略灌输给太子,使大隋未来能走向盛世。
苏威连忙上前扶起杨宁。对众人笑道:我提一个建议吧我们七相每天轮流教授世子,八天一轮,其中第八天由世子向殿下报告学习心得,各位同僚以为如何
众人纷纷赞成,惟独杜如晦眼中闪过一丝忧虑,他并不认为杨元庆让世子来紫微阁学习从政是良策,但既然杨元庆已经决定,他就不好出言反对。
杨元庆又笑道:那就麻烦各位相国了,也不用专门教授他什么,让他看看奏疏。不明白时再问一问,然后旁听议事,尽量不要影响各位的正常事务。
众人欣然答应,苏威牵着杨宁的手,笑道:那第一天就是我了。我把世子带去了。
杨元庆点点头,又吩咐儿子几句,众人这才走进了紫微阁,从十月底出兵马邑郡至今,杨元庆已近两个月没有回他的官房,但他的房间里依旧干净整洁。温暖而明亮,只是他座位旁的柜架上,放满了各种待批的奏疏,足足有几百份之多。
虽然杨元庆保证相国们三天之内批完,但这么多奏疏牒文还是让他一阵头疼,这倒不是他疏于政务,而是他要考虑并部署天下大局,没有太多的jg力批阅奏疏,看样子,他必须要临时放权了。
这时,裴青松走了进来,替他脱去外裳,一边禀报道:卑职已经整理了一份奏疏目录,并将奏疏分类编了号,殿下可以先看目录。
杨元庆点点头,他坐了下来,在桌上拾起奏疏看了看,他瞥了一眼裴青松,淡淡笑道:最近和萧琎有联系吗我是说私人联系。
回禀殿下,写过几封信。
哦那他有没有提到他当太守的威风。
杨元庆笑眯眯问:有没有说到他当父母官的感受
都提到了,他感慨很深,说在朝廷就像在半空中,不明白民间疾苦,真正深入民众中才会体会到,几个月时间,他觉得自己学到了很多东西,收获很大。
他说得不错,我一向认为,我身边的官员们都应该去地方郡县磨练,所以沈chun去了敦煌郡,萧琎去了梁郡,下一步我准备把张亮放去谯郡,他已经向我申请很久了。
杨元庆叹了口气,我一直忙于军务,顾不上你们,现在应该关心一下你们了。
裴青松早已心动,他也想做地方官,掌管一方子民,这是他一直的梦想,他只是他一直不敢提出来,今天难得杨元庆提到此事,他便认为是机会了,裴青松咬一下嘴唇,躬身道:殿下,卑职也想去地方郡县磨练能力,恳请殿下成全
杨元庆眼睛眯了起来,淡淡道:你可要想清楚,以你的资历,恐怕当不了太守,不能因为你是记室参军,就对你特殊待遇。
卑职不在意,愿为县令
那怎么行,我的记室参军去当县令,传出去岂不让人笑话
杨元庆想了一想,缓缓道:这样吧你去南阳郡出任长史,好好干几年,做出政绩来,我再提升你为太守。
多谢殿下成全
裴青松心中感激不尽,他是年轻人,天天呆在房间里,心中都生出茧子了,他渴望能出去,做一方父母官,为民造福谋利,这是他读书时的远大志向。
裴青松心中欢喜得要炸开了,他躬身退了下去,走到门口,却正好遇见杜如晦,杜如晦见他满脸喜sè,不由奇怪地问:出什么事了,这么高兴
杜相国有所不知,殿下终于同意把我外放,出任南阳郡长史,这一天我已等待很久了。
杜如晦一怔,忽然明白过来,心中涌起一股苦涩,你。。。真想去地方
裴青松点了点头,这是我的心愿
杜如晦心中叹一口气,只得拍拍他的肩膀,不管怎样,既然有调动,总要给家主说一声。
杜如晦提到家主,顿时使裴青松呆了一下,他忽然也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这个消息家主未必会高兴,刚才喜悦的心情顿时又变得沉重起来。
杜如晦敲了敲门,殿下,是我
见来吧
杜如晦走了进去,只见杨元庆正在批阅第一份奏疏,他连忙上前深施一礼,殿下辛苦了。
杨元庆放下笔,杜相国有什么事吗
卑职想说说世子之事。
杨元庆笑了笑,你觉得我把儿子带来学政,不妥吗
殿下的想法是不错,这样可以让世子见识一下政务,只是卑职觉得,一年时间太长了一点。
杨元庆听出他的弦外之音,便道:你就直接说吧到底有哪里不妥
杜如晦叹息一声道:卑职只是觉得每个相国的治国方略都有所不同,比如说有的相国选才偏重于世家名门子弟,有的相国又觉得应公平选择,偏重于寒门子弟,他们会把各自的想法灌输给世子,思路相左,而世子年少,卑职担心他可能难以接受。
杜如晦说得很含蓄,他其实就是在提醒杨元庆,当心相国们各怀私心,误导了世子。
杜如晦的话倒提醒了杨元庆,这一点他确实没有想到,他只是想让儿子看看奏疏,不懂的地方问问相国们,这样也不是很影响相国的公务,他却没有意识到,相国们会刻意给世子灌输自己的理念,这倒是件麻烦事。
那依你之见,该怎么办
杜如晦心中已有腹案,连忙道:卑职觉得如果时间短一点,那影响就不大了,毕竟世子只是来长见识,不是真的来学处理政务,卑职建议三个月即可。
杨元庆沉思片刻,终于点点头,就依你的建言,三个月为限。
这时,杜如晦迟疑一下又问:殿下真的决定让裴参军去地方为官吗
杨元庆瞥了他一眼,淡淡道:这有什么奇怪,沈chun和萧琎都去了地方,张亮我也打算让他去谯郡,为什么裴青松不行让他去地方磨练,对他更有好处。
那殿下有没有考虑让谁来接裴青松的参军职务
我打算调褚遂良来出任记室参军,他这次赈灾青州饥民,干得很出sè,能力很强,所以我决定调他入朝廷任职,张亮的空缺就让韦纶来接任。
杜如晦虽然明白杨元庆调走裴青松的真正用意,但他却不好说什么,只能说是裴矩大意,做了不该做的事,引起了杨元庆的jg惕,这算是一个jg告吧
卑职没什么事了,不打扰殿下,卑职告辞。
杜如晦刚要走,杨元庆却想起一事,从旁边棚架里抽出厚厚几大叠奏疏,足有三百余份,占整个奏疏牒文的八成以上,杨元庆笑道:这些奏疏你们拿去商议共决吧
杜如晦有些愣住了,这是杨元庆在放权啊
殿下,这。。。。。杜如晦有点不知所措。
没什么。
杨元庆笑了笑,把奏疏推给杜如晦,主要这些奏疏太多了,我一个人处理不了,怕误了大事,大家一起帮我处理一下吧
杨元庆没有任何表态,这时杜如晦隐隐有些明白过来,有些话确实不能说出来,恐怕在扫平天下之前,都会遵从此例。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