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杀人无形
去年齐郡大旱,饥民遍野,再加上朝廷征六十万民夫运粮去辽东,使得民怨沸腾,邹平.县衙被砸,官仓被抢,尽管张须陀杀一儆百,震慑住了饥民抢粮,但张须陀也知道,齐郡人已经被bi到绝境了,再不给他们一条活路,十几万人都要上山为匪。
因此张须陀不顾众官反对,毅然决定擅自开仓赈灾,使即将全面爆发的饥民得到了一线生机,愤怒的民怨烈火渐渐地平息下来,事后,张须陀非但没有受到处罚,隋帝杨广特地嘉奖他,正是张须陀的示范效应,使灾区官员纷纷开仓赈灾,最底层的民众熬过了最艰难的大业六年冬天。
杨元庆这次来巡查,其实就是对去年开仓赈灾的一次总清算,如果没有贪赃违法之类的事情,那这件事就算结束。
至于为什么先查齐郡,通常的理解是,齐郡是第一个开仓赈灾,所以第一站自然就来查齐郡。
杨元庆将情况介绍完,张须陀坦然道:所有赈灾的账簿都齐全,清清楚楚,我张须陀没有si贪一斗粮食,元庆,你尽管铁面无si查,就算查出其他问题,我也会坦然接受处罚。
本来好好的接风宴,张须陀态度变得严肃,轻快的气氛便dàng然无存了,众人都鸦雀无声,连罗士信也不敢吭声了。
杨智积见冷了场,连忙干笑一声道:酒席上不谈公事,我们再继续说蒲桃酒,杨老弟,不知大利蒲桃酒和高昌蒲桃酒相比,你认为哪一种更好
喝完接风酒,在郡衙内,杨元庆和张须陀两人单独相处,杨元庆这才开诚布公道:我临行前,圣上特地给我画了两条线,上限是五百石粮食,凡是查出si贪粮食超过五百石的官员,一律弹劾处斩,而低于五百石但超过百石者,要列一份名单给圣上,如果低于百石,就可以放过,但实际上我们也是以查帐为主,只要账目清楚,手续齐备,基本上就可以放过,所以就算师父有点小问题,我也不会追究,请师父尽管放心。
张须陀脸一沉道:我刚才已经说过了,我干干净净,清清白白,难道我说的话你还有怀疑吗
杨元庆苦笑一声道:在御史眼中是没有清白二字,如果查不出问题,那是御史无能,这样的调查报告圣上也不会接受,而且你是我师父,我说你清白,那肯定还会有人来查,如果是个刚直的御史,或许他能如实禀报,可如果是个善于迎合圣意的御史,就算师父没有问题,他也会制造出问题,那时问题就严重了,师父明白我的意思吗
张须陀冷冷道:你的意思是让我找点问题给你,对吧
张须陀的语气非常冷淡,也透出一丝失望,他觉得自己的徒弟有点变了,变得权谋味十足,就像在官场浸y了几十年的老油条,已经没有了少年时那种正直刚强。
张须陀背着手站在窗前,凝视着远方的天空,半响,他问道:如果第二个御史炮制了对我不利的假证,会影响到你吗
杨元庆能体会到张须陀心中对自己的一丝不满,他也知道这种不满是为什么但杨元庆心中也很无奈,官场之斗杀机暗伏,他稍有不慎,就会死在政敌手上。
事实上杨广和他只是具体谈查处案子的界线,至少先查谁,后查谁,杨广并没有说,但圣旨上却写着先查齐郡,而圣旨是虞世基草拟,他怀疑这是虞世基的刻意安排,目的是让齐郡的调查放在第一位,这样就会让杨广联想到自己和张须陀的关系。
然后虞世基就可以借题发挥,再派御史,用自己对付张易云的那一招来对付张须陀,最后查出张须陀大罪,最后他以包庇罪将自己弹劾连坐,杨元庆在官场斗争了多年,这种杀人于无形的手段他已经能敏感地察觉到了。
但杨元庆也很了解自己的师父,如果说自己也会受牵连,他必然会做违心之事,然后他一辈子都会耿耿于怀。
杨元庆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我是怕师父遭大罪。
张须陀冷笑一声,如果是为这个,那就没有关系,让他们来查,如果他们无中生有,硬栽赃给我,那我会向圣上抗争,如果圣上听信谗言一定要杀我,那我也只能认命,总之一句话,我宁可死,也绝不会承认自己贪污官粮,收刮民脂民膏。
杨元庆心中暗叹一声,如果师父真是无辜被杀,那大隋的最后一根梁柱也就没有了,他觉得自己已经无法再和张须陀说下去了,便岔开话题笑道:说说反贼吧师父不是说准备在夏收之前,把王薄和孟让除掉吗可有方案
说到平反贼,张须陀立刻有了jg神,他也笑道:我当然有方案,可以说是我抓到了王薄和孟让的罩mén,他们的粮食已经撑不下去了,今天晚上,我就率军去扫dàng长白山。
当天晚上,张须陀留五百人守城,他亲率四千郡兵浩浩dàngdàng前往长白山剿匪。
长白山位于四县jiāo界处,主要山梁在章丘境内,山势峻拔,重峦迭嶂,绵延百里,素有泰山副岳之称,因山巅常有白云缭绕而名,由于山高林密,沟壑纵横,可以藏兵百万,因此张须陀几次带兵围剿王薄都没有成功。
经过一年多的发展,王薄的军队已达三万四千余人,尽管在祝阿县抢马遭惨败,四千多人覆灭,但王薄依然还有近三万兵力。
长白山除了王薄一支外,还有十几支小山匪,也就是几十人百余人,他们早在王薄之前,便已在长白山落草为寇,是名副其实的山匪,不过危害并不大,最多打劫过往客商,或者sāo扰长白山附近的村镇。
但今年年初,长白山又出现了一支强大的反贼,近一万人,贼首叫做孟让,是一名文武双全的大将,他原是张须陀手下,出任主簿一职,因愤恨杨广征高丽而毅然造反,他打出的口号是,宁可死在家,不去辽东亡,也同样是吸引了大量逃避兵役的壮丁和骁勇之士,使他的力量迅速壮大,成为长白山第二号山神。
王薄和孟让本是两支各自duli的军队,但王薄在兵败祝阿县后,便立即来拜访孟让,经过一番苦劝,孟让最终答应了王薄的要求,两支军队合并,王薄自称骠骑大将军,孟让则称为冠军大将军,两人统帅军队四万人。
两支军队合并也是迫不得已,双方都面临严峻的粮食问题,要养活四万余人,每天都需要大量的粮食,而齐郡乡绅几乎都逃进了城内,乡村一片荒凉,夏粮未种,他们已无处劫掠。
合兵一处后,力量壮大,他们开始考虑劫掠县城,只有劫掠县城,才能有所收获,养活他们四万手下。
但在考虑具体方案时,两人却有了分歧,王薄主张从兵力薄弱的小县城入手,大肆掠夺一番后回山,而孟让却想占领大城池,割据一方,修内政,壮大实力,和隋王朝对抗。
两人商量两天皆没有结果,这天一早,孟让匆匆向议事大堂走来,孟让年约三十五六岁,比王薄小了十岁,身材高大魁梧,他出身官宦家庭,父亲曾是北齐的平原太守,北齐覆灭后便隐居在家,教儿子读书习武。
二十岁时,孟让长大chéng人,出mén云游天下,后被人介绍,在齐郡郡衙做了主薄,这一做就是十年,虽身为小吏,却心怀天下,这次隋帝伐高丽,导致山东盗贼蜂起,孟让便认为机会到来,毅然举兵造反。
随着各地官府纷纷开仓赈灾,民众造反之心大减,孟让这才意识到,他时机没有掌握好,举兵过早,但现在已无可奈何,他只能暂时跟随更有声望的王薄,等待机会。
大哥,这么早找我做什么孟让走进大堂便笑道。
他们的士兵营房皆是结草庐为帐,而唯一一座砖石建筑,便是一座山神庙,山神泥胎已经被清理出去,正殿便成了他们的议事大堂。
王薄叹了口气,贤弟,有两件事情要告诉你,第一件事,是我们的粮食只够支持两天了。
孟让愕然,山脚下我们不是还有麦田吗
王薄苦笑一声道:这就是我要告诉你的第二件事,张须陀率主力来围剿我们,眼看要成熟的麦子都被他们收走了。
什么
孟让捏紧拳头,恨得眼睛喷火,山脚的几百亩麦田是他们辛苦种下,眼看要成熟,却被张须陀毁了。
大哥不是在历城县有探子吗怎么没有事先得到消息
张须陀是连夜出城,探子得到消息时已经晚了。
王薄慢慢咬牙道:历城县一共只有四千五百郡兵,张须陀便带了四千人来,那历城县必然空虚,不如我们反攻历城县,就算攻下不城池,但城外上万亩麦子我们也可以全收了。
可是我担心这是张须陀的you兵之计。
你能肯定是他的计策吗
孟让摇了摇头,我只是担心
王薄微微叹息,我也知道会有危险,但我们只有两天粮食了,你说怎么办
第二十九章 引蛇出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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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衙内,一队胥吏抱着最后一叠的帐本走进了侧堂,平时空空的侧堂内此时各种帐本文书堆积如山,十二名御史正在忙碌地最后核对账目,盘算钱粮,这次核查上溯三年,从大业四年到大业七年五月,最后账目对平后,再去实物盘查。
查帐进行了四天,渐渐接近尾声,到目前为止,没有发现任何问题,这恰恰也是杨元庆最担心的事情。
这时,一名老御史拿着一份清单上前对杨元庆道:使君,这是这最后的核查结果。
杨元庆接过清单看了看,所有十二名御史都在上面签了字,评价是上上,这是最好的一个评价。
实物去抽查过吗
回禀使君,昨天去查过了,钱粮布帛都一一清点,完全和账目一致,粮食误差二十石,这是正常误差。
杨元庆看了一眼其他御史,核查已经结束,御史们都在忙碌地整理自己的记录文书,每个人都要写报告,最后由杨元庆汇总,连同每个人的报告一并报给圣上。
好吧最后的报告由你执笔,如果无误,我就签字上报。
老御史点点头,去写报告了,杨元庆则走到赈灾的文书前,拾起一本厚厚的赈灾记录,这是郡衙的赈灾记录,上面有每个赈灾对象的详细名字住址,还有手印,可以随意抽查百余人,核对具体受粮数额,这是比较严密的赈灾记录清册。
杨元庆又拾起一本章丘县的赈灾记录清册,一看就不一样了,只有一个人名,住址年龄都没有,然后是歪歪扭扭地印满了手印,大部分模糊不清,这种记录清册一看便知道有很大的cāo作余地,明知道有问题,但也无从去核对。
杨元庆摇摇头,张须陀本人是清白无误,但他却不能保证下面县里也和他一样干净,他一招手,大家都过来
十二名御史都围了上来,杨元庆把两本不一样的清册摊在桌上,对众人道:写报告时尽量要详细到每一个官员,比如郡衙,赈灾手续完整严密,郡里可以给上上评,而章丘县则记录不完善,县衙只能给中评,但最后汇总时,我们是针对齐郡,而不是郡衙一地,所以县里的不完善则拖了后腿,齐郡不能给上上评,最后只能给上中评,把我说的问题点都写出来。
十二名御史一齐答应,都分头去修改了,这时,一名士兵在门口向杨元庆行一礼,杨元庆快步走出,问道:什么事
大将军,秦都尉请你过去一下,在东城头上,有紧急情况。
我知道了杨元庆又吩咐几句,转身出了郡衙。
大街上人声喧哗,人来人往,十分热闹,历城县内涌进了二十余万人口,大街小巷随处可见临时搭建的帐篷,虽然显得十分拥挤,却不杂乱,不时有巡逻的士兵在大街上走过,秩序良好。
从这些细节便可看出张须陀治理有方,而且城内已看不见空地,几乎所有的空地都种满了蔬菜瓜豆子和粮食,就连狭窄的小巷里也有几根瓜蔓,种上几个南瓜,对粮食的恐惧已经深入每一个人的心中。
杨元庆上了城,秦琼已经在城头等候他多时了。
城外的麦子收完了吗杨元庆走到女墙前笑问道,他探头向外望去,只见大片麦田已经收割完毕,还有靠墙的几块麦田未收完,数百人在麦田里奋力收割。
元庆,刚刚接到探马消息,有三万五千余长白山的反贼已趁夜下山,正浩浩荡荡向历城县杀来,离历城县只有五十里了。
秦琼脸上神情严肃,他注视着远处,眼中有一种掩饰不住的紧张。
杨元庆一怔,回头问道:那我师父呢他的兵马在哪里
说实话,我也不知。
秦琼叹了口气,现在城内只有五百军队,我很担心城池的安全。
可城内有二十万人,你完全不用担心,你们不是动员了三万青壮去城外割麦吗把他们组织起来守城,告诉他们,如果城池被攻破,他们的妻女就会被反贼掳走,我相信他们会拼死守城。
秦琼有些惭愧的苦笑一声,你说得对,我是有点紧张过头了,我这就去安排
秦琼转身向城下走去,远远听见他的喊声传来,去把马县令找来,还有李司马也一并请来,我有重要事情和他们商量。
杨元庆向城外望去,他心中也充满了期待,如果这一战张须陀能大败王薄,那他就有资本对付虞世基。
.........
历城县以东的官道上,一望无边的长白山贼众在向历城县浩浩荡荡疾奔,在队伍中,不时有骑马的贼将在大声喝喊,催促行军,这支队伍足足有三万五千余人,由王薄和孟让亲自率领,山寨中只留下五千人扮作虚兵,吸引张须陀军队的注意,三万五千余贼兵衣sè杂乱,兵器也极为粗陋,自制的刀矛,还有锄头木棍,简陋的弓箭。
此时,大部分贼兵都带着兴奋的目光,就仿佛他们能一举攻下历城县,大肆烧杀抢掠,大户人家的女儿,官老爷的娘子,这些平时可望而不可及的女人,也将成为他们的掌中之物。
但也有一部分贼兵心怀期望,攻下历城县,说不定能找到他们失散的妻女。
还有十五里
王薄高声大喊:大家加把劲,去历城县吃晚饭
王薄心中也很不踏实,历城县虽然只有五百守军,但城内却有数十万人口,一旦动员起来,他未必能攻下城池,他更多的希望是寄托在城外的麦田上,但他又担心麦田已被收割。
严重的缺粮问题已经快把他逼得发疯了,在去年他起事时,恨不得招募十几万人,等他真正招募了几万人后,他才发现,事情根本不是他想的那样简单,农民是为了吃饱饭才来投靠他,可粮食都掌握在官府手中,为了养活几万手下,他每天殚尽竭虑,远远比不上他只有百十名手下时快乐。
王薄已经意识到自己犯下一个极大的错误,他不该在齐郡造反,齐郡有个张须陀,死死将他压住,他应该去鲁郡或者彭城郡一带发展。
就在他思虑万千时,一名探子从前方疾速奔来,大将军探子焦急地大喊。
王薄勒住了战马,探子的焦急让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怎么回事
禀报大将军,城外的粮食已经收割一空,我们来晚了
王薄猛地张大了嘴,这个消息俨如一记闷棍,将他打得呆住了,他忽然意识到,孟让的话是对的,不是他来晚了,而是张须陀根本就是引他下山。
他霍然地回头望去,那么,张须陀的主力就应该跟在自己后面,他就在等自己攻城,然后从后面突击。
王薄浑身每一块肌肉都紧张起来,虽然张须陀的兵力只有四千,但他心中很清楚,张须陀的四千人足以击溃自己的三万五千人。
王薄额头上留下了汗水,他紧张思索着退路,张须陀就在身后,长白山他是退不回去了,难道真去攻打城池吗
大将军
孟让从后面追了上来,他见王薄神情不对,便问道:出了什么事
贤弟
王薄叹了口气,惭愧道:果然被你说中了,城外粮食已经被收割一空,张须陀就是为了把我们诱引出来,我悔不该不听你的话。
大哥别这样说,我们也是粮草穷尽了,要不然你也不会下山。
哎
王薄苦涩一笑,道:那贤弟说,我们现在怎么办你比愚兄有眼光,你来拿个主意吧
孟让沉思片刻道:我有上中下三策,大哥可选其一,上策是立刻离开齐郡,转战南方,去南方发展;中策是和张须陀背水一战,如果被击败,再去南方;下策是返回长白山。
王薄痛苦地思索良久,他从内心深处害怕张须陀,他宁可逃走,也不敢和张须陀一战,可他心里清楚,手中粮食即将断绝,又能逃到哪里去
他长长叹息一声,长白山已无粮,回去也是死,下策不取,而上策虽有一线生机,可我有十倍于官兵的兵力,却不战而逃,传至天下,我王薄何以立足,不如一战,胜,我夺历城县,败,再转战鲁郡。
王薄和孟让商议片刻,干粮只能支持一天半,两人一致同意,与张须陀军背水一战,三万五千军队并没有杀去历城县,而是就地驻营,等待着与张须陀主力一战。
张须陀的主力确实就在他们身后三十里外,这时,他已接到消息,对方停在半路上,他也立刻下令,全军停步,就地驻营
队伍停了下来,罗士信飞奔上前问道:师父,战机到来,为何停步不前
张须陀摇摇头,笑骂道:你这个有勇无谋的家伙,这是战机到来吗现在是王孟二人急于和我决战,我为什么要和他打
罗士信挠挠头笑道:是兄弟们都急于一战,催我来问师父。
再急于一战也要忍着,现在贼兵最大的敌人不是我们,而是他们自己,他们没有辎重,每人只带了一点干粮,眼看粮食即将断绝,最多两天,他们将不战自乱,那时,我一战便可彻底击溃他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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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玄感回京
一连两天,张须陀始终避而不战,王薄大军粮食断绝,各个营地里开始喧闹起来。
大帐内,王薄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背着手来回踱步,他反过来追击张须陀的军队,但张须陀的军队就是躲着他,始终和他保持着二十里的距离,就像一只极有耐心的野狼,在等待着负伤之牛最后倒下。
“大将军,打粮队回来了!”
王薄jīng神一振,急向外走去,他派出了二十支打粮队四下劫掠粮食,但四周村庄内皆渺无人烟,田野里光秃秃的,没有一颗粮食,现在他就指望这些打粮队能够抢到一点粮食。
孟让也跟在他身后,他心中沉甸甸的,直到这时他心中才有一种说不出的懊悔,麦田无人耕种,不就是因为他们四处劫掠的后果吗?
他造反是为了救民于水火,可事实上,正是他们的存在,使得良田荒芜,千里赤野,这和他当初的想法完全不同,但此时,他后悔也没有用了,他走上这条路,就再也没有回头的可能。
数千士兵纷纷闪开一条路,数百名浑身湿漉漉的士兵扛着几十个大筐子走来,王薄走上前,见筐子里全是鲜鱼,还有十几只筐子里是青涩,还未成熟的山果,他愣住了,就是粮食?”
打粮头领苦笑道:“百里内皆无人烟,我们只好截断一条小河捕鱼,又找到一片果林,只有这些东西。”
王薄怒极,他上前一脚将筐子蹬翻,果子倾撒一地,他大吼道:“大家全部喝西北风吧!老子不管了。”
他转身怒气冲冲向营帐走去,他刚离开,四周数千士兵一拥而上,争先恐后地拼抢鲜鱼和果子,能有鱼吃,那就是万幸了。
孟让跟着王薄走进大帐道:“大哥这样下去不行,张须陀明显是想让我们自己崩溃。”
“我知道,但他不接战,我又有什么办法?”王薄蹲在地上拼命撕扯头发。
孟让想了想,“我有一个办法,他肯定会出现。”
王薄大喜,连声道:“快说,什么办法?”
“我们去打亭山县,他必然不放心,肯定会出面应战。”
王薄狠狠给了自己一个嘴巴,骂道:“我怎么就这样笨呢!历城县我们攻不下但亭山县是小县城我们三万多人当然能攻下。”
他大喊一声“传令军队,向亭山县进发!”
亭山县在东南方向二十里外,需要绕过一座大山,大山叫**山,亭山县便位于鸡山南面。
三万余贼兵调头向南进发,一路浩浩dàngdàng,此时王薄已是心急如焚,他的士兵连午饭都没有了如果再不找到粮食,他的军队将完全崩溃。
经过一片山林,远远地已经看见了县城的轮廓,县城就在数里之外了,王薄兴奋得大喊:“弟兄们,攻下县城,我们吃香喝辣啊!”
三万匪众振奋jīng神,用最后一丝力气向县城方向跑去,这时,孟让却在打量四周情形,两边都是山林,杂草丛生,树林浓密,是设伏的极佳之地,孟让心中有些不安起来,他大喊:“加快速度,注意两边!”
话音刚落,只听一声梆子响,两边山林千箭齐发,贼兵措不及防,一片惨叫声想起,被shè翻数百人,内心的恐惧使贼兵混乱起来,争先恐后奔逃。
“有埋伏!张须陀来了!”
恐惧的喊叫声歇斯底里,响彻官道,孟让却发现伏兵并不多,最多只有数百人,他拔刀砍死几人,大喊道:“不要慌乱,列队!”
但没有任何效果,贼兵粮尽,军心涣散、士气低mí,再加上他们内心对张须陀有一种深深的恐惧感,此时的伏击就像倒下的第一块多米诺骨牌,使王薄军队瞬间崩溃了,贼兵互相践踏,争相逃命
此时,就在贼军前方两里外,张须陀率领一千骑兵和二千五百名隋军已经等待多时,他望着前方如黄河溃堤般奔逃而来的贼兵,他脸上lù出一丝冷酷的笑意。
战刀一挥,厉声喝道:“全军出击,击溃贼军!”
三千五百隋军铺天盖地般杀上,盔甲闪亮,刀矛锋利,杀气凛冽,大军瞬间杀进了混乱的贼军中
王薄军士气低mí,一战即溃,三万五千大军一败涂地,死尸遍野,血流成河,投降者不计其数,亭山县一战,张须陀军歼敌一万五千人,俘敌八千,王薄和孟让二人率领一万余残军仓惶向南奔逃。
张须陀留下千人处理战俘,他率三千军紧追不舍,三天后,在岱山脚下再次大败王薄军,王薄军全军覆没,孟让带着百余人向南逃窜,而王薄则带三百余名心腹逃向济北郡,从那里渡黄河北上,投奔豆子岗。
至此,长白山的匪贼悉数被张须陀剿灭,张须陀在御史的监督下再次开仓放粮,劝民回乡耕种,等待秋天的收成,齐郡内的匪患渐渐平息。
时间渐渐渐到了大业七年八月,炎热消退,早晚开始有了一丝凉意,浓绿的大地上已经有了一丝微黄的sè调,宣示着秋天已经悄悄来临。
这天上午,在洛阳以东的官道上,一队随从簇拥着一辆马车向京城方向驶来,车马所带起的滚滚黄尘,显示着车主人焦急的内心。
马车里,坐着刚从涿郡请假赶回来的杨玄感,从去年年底他随杨广去江都巡视,今年二月又直接北上涿郡,已经离京九个月,眼看杨广回京无期,而杨家内部却发生了大乱,一方面是庶房子弟集体不领月钱,要求嫡庶平等,另一方面,他的妻子擅自将杨家巨万钱粮送给娘家,事情败lù,引发轩然**ō,jī起杨府上下的巨大愤怒,他叔父杨慎特地写了一封信给他,要求他解释此事,并辞去家主之位。
杨玄感一向纵容妻子但发生了这种事,他也无法再敷衍下去,只得再三向圣上恳求,最终被恩准回京一个月处理家族之事。
和杨玄感一同回京的,还有他的长子杨峻,杨峻是接到母亲的求援信,特地请假和父亲一同回京,他的兄弟杨嵘也要回京,只是晚一两天,尽管一路沉默,但眼看要到京城杨峻终于开口了。
“父亲打算怎么处置母亲?”
杨玄感望着遥遥可见的城墙他想到妻子胆大妄为心中不由满腔怒火,恨不得休了她,但当着儿子面,他只得将心中怒火压下,叹了口气道:“她的财权肯定要收回,本来年初我就答应,却因为无法回京而拖到今天,关键是她给郑家的钱粮到底给了多少?你二祖父信中没有明说,只是说巨万,还有一些你祖父的珍贵之物这些都要清点后才能知道,总之,我会想办法缩小你母亲所犯了错,平息家族愤怒。”
“父亲准备辞去家主之位吗?”杨峻又问道。
他的话不多,但每一句话都能问到关键之处,杨玄感果断地摇了摇头,“不可能,辞去家主之位,会破坏我的很多计划,大不了我用自己的钱粮补亏空,但绝不会辞去家主之位。”
“那嫡庶平等怎么办?”
杨玄感只觉一阵头疼,妻子假公济sī已经让他很难处置了,而嫡庶平等之事却更难处理,涉及到所有人的利益,杨玄感沉吟半响道:“如果实在不行,就说服嫡房让步,在钱粮上一致,但在族权上不变。”
杨峻淡淡笑了笑,“父亲,我觉得不妥。”
“怎么不妥,说说你的意见!”杨玄感很愿意和儿子交流,他这个儿子为人太深沉,总使他有点看不透,他希望儿子的话能多一点。
杨峻又沉默了,过了好一会儿才道:“父亲应该坚决维护嫡房的利益,才能使嫡房在母亲之事上让步,也才能保住家主之位。”
杨玄感忧虑地望着窗外,他虽然承认长子说得有理,但如果过于和庶房对立,也会造成杨家的分裂,他有点进退两难。
马车从建chūn门驶进了京城,一股喧嚣的气息扑面而来,使杨玄感有一种久违的熟悉感,他很喜欢这种繁华的感觉,望着街上人来人往,听着货郎的叫卖声,杨玄感的心情又渐渐好了起来。
马车进了尚善房,在占地巨大的杨府前缓缓停下,有shì卫先一步来禀报了,杨玄tǐng站在台阶上迎接家主归来。
杨玄感认为自己九个月未回府,杨府门前应该站满欢迎他归来的嫡庶子弟,不料竟只有杨玄tǐng一人,令他心中不悦,刚刚好转一点的心情又被破坏了。
“玄tǐng,其他人呢?都不在府上吗?”
杨玄tǐng是杨约之子,但实际上他是杨素所生嫡子,因为杨约不能生育,从小便过继给杨约,也是这个原因,杨玄tǐng在杨府中地位颇高,加上他在前些年掌柜家族财权时能做到公正无sī,为人也不错,嫡庶都买他的帐,他现在是杨家嫡庶之间的一座桥梁,上上下下全靠他支撑着。
杨玄tǐng苦笑一声,上前行礼道:“大哥,他们都在府上,不过一个个意见大得很,火气十足,叫了他们,可谁也不来。”
杨玄tǐng又低声对杨玄感道:“现在嫡庶之间矛盾尖锐,前天积善率领几十名庶房擅自祭祀家庙,令嫡房们极为不满。”
杨玄感大怒,“积善竟敢擅自祭家庙,叫他来见我?”
一名家人正要跑去找杨积善,杨玄感又忍住气道:“等一等再叫他。”
他又问玄tǐng,“二叔在吗?”
杨玄tǐng点了点头,“二叔在呢!他请大哥去他那里,他有话要说。”
杨玄感想着心中的大事,他和二叔杨慎有默契,现在只能请二叔看在他们所谋大事上,全力支持自己。
杨玄。感。快步走进府门,向二叔杨慎的院子走去。
未完待续!。
第三十一章 宿怨爆发
杨素一共有七兄弟,杨素为长,杨约是二弟,杨询是三弟,杨慎其实是老四,因为杨约和杨询是庶出,所以大家也称杨慎为二叔。
杨慎也有散官在身,官拜正议大夫,但因为他身体不太好,便没有出任职事官,多年来一直在家中养病,偶然也随皇帝出巡。
现在杨素和其他几个兄弟皆已先后去世,只有杨慎这个多病的兄弟还活得很滋润。
不过今年以来,杨慎的ri子也过得颇为烦恼,杨家内乱层次不穷,他是杨家唯一健在的嫡祖辈,人人都要找他主持公道,他也是穷于应付,眼看杨家分裂在即,他深为忧心,便写信把家主玄感请了回来。
杨慎正在房中品茶,忽然有小丫鬟在门口禀报,祖爷,家主来了。
嗯请他进来。
杨慎很注重养生,说话不快,语调也不高,平平淡淡,就仿佛和杨玄感早上才分手,可实际上,他心中也很急切。
片刻,杨玄感走进房间,跪下给叔父磕了一个头,玄感给二叔请安
杨慎还是很喜欢这个长侄,对他礼数有加,他自己的儿子都做不到行跪礼,只有玄感始终坚持。
不用客气,快请坐下
杨慎请杨玄感坐下,小丫鬟端来一杯茶,杨玄感摆摆手,对房间内的其他几名丫鬟道:你们都退下
丫鬟们都退下,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杨慎心里明白杨玄感要说什么,便眯着眼问道:形势如何了
杨家的不臣之心始于杨素,杨素也曾和几个兄弟商议过,包括杨慎,所以杨慎虽不出仕,但他心中仍有造反之念。
大业五年,杨慎曾随圣驾西巡陇西,在大斗拔谷遇到暴风雪时,杨广身边只有数百shi卫,当时杨玄感和几个兄弟商量,便想趁机杀杨广,改立秦王杨俊为傀儡帝,但被杨慎阻止了,他的理由是士心尚一,国未有衅,不可图也认为时机不到。
时间又过去了两年,事情发生了转机,杨广打压关陇贵族,使不少关陇贵族对他心生怨恨,尤其高丽战役使天下民怨沸腾,北齐故地天灾,造反不断,让杨慎也感觉到,机会已经在慢慢出现了。
杨玄感压低声音道:他西征高丽的意图已渐渐暴lu,关陇贵族皆纷纷自保,不肯卖命,虽然还没有起事谶语出现,但据我观察,关陇贵族之间的走动明显频繁了,我怀疑他们已经有所图。
杨慎沉思片刻又问:那你的想法呢
我也在部署了,玄纵万石已经赴辽东为鹰扬郎将,他也准备给我实职,督粮或者募兵,眼看就要任命,但家族又出了事,我只好谢绝,着实令人遗憾。
杨玄感微微叹息道:家族内乱不解决,我不可能全力以赴,而且仅靠我一人之力也不够,需要大家同心协力。
既然杨玄感提到了家族之乱,有些话杨慎也不得不说,他摇摇头道:家族之乱的根由,我在信中也给你说清楚了,财权之乱为主,嫡庶平等为次,财权之乱的根源在你妻子,如果这件事你处理不好,杨家必然分裂,连我都阻止不了,现在所有嫡房一致要求换家主,或者是分家,问题的严重程度你自己考虑吧
杨玄感笑了笑,二叔放心,我会妥善处理好。
杨玄感的心情并没有变坏,相反,他心中一根绷紧的绳子稍稍松了,二叔还支持他,这是最重要的一点。
从杨慎院子里出来,杨玄感回到了自己的家,他妻子郑夫人已经和长子杨峻谈过,心中有了底,等丈夫一进院子,她便在一群丫鬟的簇拥下迎了上来。
妾身参见老爷,欢迎老爷回府
杨玄感y沉着脸,哼了一声,到我书房来吧
杨玄感走进自己书房坐下,他环视一圈,感觉很多东西的摆设都和以前不一样了,书橱里的书也少了很多,明显是有人动了他的书房,他心中更加恼火,除了他的妻子,没人敢碰他书房里的东西。
这时,郑夫人端了一杯茶走进来,笑盈盈坐下道:我听峻儿说,老爷是一路赶回来,连驿站都没有住,辛苦了。
杨玄感冷冷道:我敢休息吗我再休息,杨家就要上街讨饭了。
郑夫人脸上也挂不住了,y沉下脸问:老爷是在说我吗
杨玄感重重一拍桌子,怒斥道:不是说你是说谁,你给我老实交代,你究竟送了多少钱粮给郑家还有,父亲藏在奇雅斋里的珍宝,你又送走了多少今天必须一件一件给我交代清楚。
郑夫人和杨玄感成亲近三十年,一直将丈夫收拾的服服帖帖,使杨玄感一直以惧内而出名,今天她知道丈夫心中有火,所以特地笑脸相迎,想把事情说清楚,再说说自己的委屈,然后再想办法解决郑家钱粮之事。
不料丈夫两句话不到就拍桌子斥骂,这是他们成婚三十年从未有过之事,郑夫人心中顿时恼火起来,她哼了一声,起身便走,不理睬杨玄感,杨玄感勃然大怒,站起身一脚踢翻了桌子,你给回来
郑夫人也更恼怒了,她恨恨道:你很凶是吧有本事你把我也杀了
几十年受妻子欺压的怒气在这一刻一并爆发了,杨玄感几步上前,从墙上拔出剑,大吼一声,,我杀了你
郑夫人吓得大叫一声,向外奔逃,杨玄感持剑追来,满脸通红,眼中恨得几乎滴血,杨玄感从小被他父亲杨素称为痴儿这种痴并不是指他愚钝,而是他xg格上的一些缺陷,比如他经常长时间关注一物,忘记吃饭睡觉,说得好听叫执着,说得不好就是偏执顽固,还有就是他xg格偏ji,长大后,良好的家庭教育使他这些xg格缺陷都掩饰住了,但一旦将他ji怒,他藏在骨子里的恶xg便会使他lu出狰狞面孔,完全变一个人。
今天,妻子不屑彻底ji怒了他,他已经失去了理智,一心杀死妻子,这时,杨峻从旁边冲上,一把抱住父亲胳膊,父亲,你不能这样
杨玄感力大无穷,胳膊一甩,将儿子甩出一丈多远,继续向逃向院外的妻子追去,恰好此时,杨积善带着儿子杨巍来了,他们听见了郑夫人的哭喊声,不由一惊,夫父子二人对望一眼,一起向家主院奔去。
却只见郑夫人在前面跌跌撞撞奔逃,杨玄感执剑在后面疾追,他身后一名丫鬟被他挥剑斩断胳膊,躺在血泊之中。
叔叔救我一命
郑夫人向杨积善求救,她已经快吓瘫了,只有求生的本能使她拼命奔逃,就在杨玄感从他们身边经过的一瞬间,杨巍猛地扑上去,将杨玄感扑倒在地,杨积善也冲上来,抢夺杨玄感手上的剑,尽管杨巍身躯庞大,力大无穷,杨积善也练过武,但他们父子合力,还是压不住杨玄感,眼看杨玄感要将他们推开,就这时,住在附近的杨玄tg和杨玄敬也闻讯奔来,四人一起用力,终于控制住了杨玄感,将他手中剑夺下。
你疯了
杨玄tg狠狠一拳向兄长打去,杨积善感觉大哥已经渐渐恢复理智,他连忙摆摆手,示意玄tg不要再打,几人将杨玄感送回屋子坐下。
杨玄感已经冷静下来,他长长叹口气,闭上眼睛,一挥手,我很累,想休息一会儿,你们去吧
几人退下,替他把书房门关上,杨玄tg随即安抚众人,命人去请医生救治丫鬟,夫人呢他找了一圈,却没看见郑夫人。
夫人逃回娘家去了。一名下人道。
杨玄tg苦笑一声,这下事情闹大了,说不定把郑家也会扯进来,他见杨峻坐在门槛上,目光y沉,便上前拍拍他肩膀,你父亲是气糊涂了,不要放在心上。
杨峻摇了摇头,冷冷道:此事若传到圣上耳朵里,父亲非要被罢官不可。
嘘
杨玄tg慌忙嘘一声,所以此事切不可外传
杨峻哼了一声,四叔先把郑家的口封住再说吧
他起身便进屋去了。
杨玄tg叹了一口气,怎么大哥回来了,事情反而更加乱套。
黄昏时分,郑夫人的长兄郑善愿上门了,在杨素得意之时,郑家只是杨家的跟班,尽管荥阳郑氏是天下五姓之一,但在郑译被贬官后,郑家便没落了,只能依靠杨氏。
正所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随着杨素去世,杨家也开始走向没落,相反,郑家倒有了起sè,郑元寿被封为大理少卿,而郑善果被封为光禄寺卿,在工部尚书宇文恺病重后,郑善果更是接任宇文恺之职,出任工部尚书。
也正是家族开始复兴,郑夫人才有底气,而郑善愿走进杨家大门时,腰才能tg得笔直,他上门来讨要说法。
此时杨玄感已经完全恢复了理智,他心中也颇为懊悔,好歹夫妻三十年,他不该这样绝情,他本想去郑家把妻子接回来,不料郑善愿却上门了。
他将郑善愿请到贵客堂,请郑善愿坐下,歉然道:中午和阿萝吵了一架,也有我不对的地方。
郑善愿却将一块玉牌冷冷往桌上一拍,这是郑家借杨家的钱粮,今天全部还清
.。
第三十二章 壮士断腕
夫妻吵架本来只是小事,说到底就是个面子问题,如果白天解决不了,晚上自然也就顺了,关上mén,两口子没有什么不好说的事情。书mi群4∴8065
可如果娘家外人跑来助拳,不是劝和,而是指责nv婿,那小事也会变成大事,杨玄感当然不是什么愣头青,低下头被骂上两句,他就会认错。
杨玄感是当朝礼部尚书,太尉,位高职重,资历深厚,他已经表示了歉意,如果郑善愿能够顺势而为,再劝一劝,说说郑夫人的不是,那这次矛盾也就化解了。
如果在杨素时期,郑善愿肯定是劝和,配合杨家责骂妹妹,但现在不一样了,郑家复兴,杨家衰败,杨玄感居然还敢用剑杀妻,郑家便无法再容忍,在他们看来,杨玄感以家主身份执剑杀妻,他杀的不是妻子,而是郑家的颜面。
郑善愿将钱粮还给杨玄感,他的语气立刻变得强硬起来,今天的事情,杨家必须给个说法,否则,郑家决不罢休
杨玄感体会到了郑善愿的敌意,他心中也跟着恼火起来,冷冷道:这是杨家家事,与郑家何干
与郑家何干哼
郑善愿重重哼了一声道:当年我姑姑嫁到杨家,忍辱负重,最后却被bi迫而亡,我妹妹又嫁到杨家,今天若不是她跑得快,已人头落地,你们杨家简直欺人太甚
郑善愿所说的姑姑就是杨玄感生母郑氏,当年因夫妻吵架,郑氏将杨素失言向皇帝告发后,惹恼了杨素,虽未休妻,却彻底将她冷落,两年后便病故,杨素又娶了贺若云娘。
这个仇郑家一直记着,现在又爆出杨玄感杀妻之事。新仇旧恨,郑家要一并来清算。
简直一派胡言,颠倒黑白
杨玄感忍无可忍,随手拿起yu牌在桌上重重敲了两下,怒道:若不是她慷杨家之慨去给郑家,若不是她任意妄为,破坏杨家族规,导致杨家内部矛盾恶化。我会责骂她吗我责骂她两句,她便跑到娘家搬救兵,让娘家人来干涉杨家内政,这样的妻子我杨玄感不要也罢,你回去告诉她,让她不要回来了
杨玄感站起身便向外走去。送客
郑善愿气得浑身发抖,他盯着杨玄感背影咬牙切齿道:我要到圣上面前告你去。
夜晚,杨慎的房间内,杨玄感召集在家的房嫡子开会,杨约之子杨玄tg杨慎之子玄敬玄赏,杨素五弟杨岳的三个儿子弘礼弘文弘武,以及杨素从父文思文纪的几个儿子。
杨家是个大家族,仅杨素祖父杨喧这一支,光嫡子就有三十几房。庶子百余房,嫡子在朝中地方或者军中做官,庶子则务农经商,也有从军为官,且大部分都在弘农老家,住在京城杨府的,主要是杨素七兄弟的子nv,以及几个和他关系极好的从父家庭。
就是这样,生活在杨府的子弟也有嫡房二十余家。庶房五十余家。子孙二三百人。
由于家族矛盾ji化,杨玄感的家主之位岌岌可危。已经严重影响到了他所谋大事,再加上杀妻事件引发郑家上mén声讨,杨玄感找到了借口,他在深思熟虑后,毅然做出一个重大决定,休妻换声望。
杨玄感缓缓对众嫡房道:各位,我不在京城九个月,家族中发生了很多大事,很多矛盾都是由我妻子郑氏的任xg妄为所引发,作为家主,我有一定责任,为了给家族一个jiāo代,我已决定休妻
杨玄感的休妻决定在嫡子们中引起一片哗然,杨玄tg急道:大哥,大嫂虽处事不公,但她毕竟跟了大哥三十年,怎么能说休就休,再说她送给郑家的钱粮,郑家不是已经还回来了吗就当是她擅自借给郑家,我看取消她的财权便可以了,休妻就太严重了。
众嫡子虽然都不满郑夫人,但若真到休妻这一步,大家也觉得有点严重了,纷纷劝杨玄感,杨慎也劝道:玄感,再怎么也要替峻儿嵘儿想想,七出中,盗窃之罪我觉得有点重了,最多是妒,但她不是也让你娶妾了嘛我看,让她道个歉,不再管财权,也就可以了。
杨玄感摇摇头道:我休妻倒不是因为七出,而是郑家欺人太甚,今天下午,郑善愿来找我,他不是来做和事佬,而是要我杨家公开向郑家道歉,而且包括我母亲郑氏,他也认为是被我父亲bi死,令我忍无可忍,如果我把她接回来,那就意味着杨家屈服于郑家的威胁,我作为家主,对外人我必须要摆明态度,决不能软弱,我意已绝,大家不要再劝。
杨慎心中叹息一声,他知道杨玄感休妻是为了什么,为了修补他的声望,凝聚家族力量,为即将到来的起事做准备,侄子的态度如此坚定,义无反顾,作为叔父,他又怎么能不支持呢
杨慎对众人道:大家应该看到了家主的决心和态度,这才是杨家家主的风范,铁面无si,不徇亲情,从现在开始,我不允许谁再提分家,再提更换家主,如果谁敢再提,以族规中的犯上来处罚
杨玄tg立刻道:我全力支持家主,希望家主能带领杨家重新走向振兴
众人纷纷表示支持,杨玄感摆摆手,对众人道:下面我还有两件事要说,第一是杨府的财权,我建议财权给二叔,由二叔来掌握杨家钱粮支配。
杨慎笑眯了眼,他的侄儿简直太孝顺了,令他万分感动,他连忙推辞,假惺惺道:我这么大年纪了,怎么好掌权财权呢还是让你们年轻人来做,我不行
杨玄感笑了笑,具体做账由账房大管事负责,二叔只管说行还是不行,轻而易举,二叔就不要推迟了。
好吧那我就勉为其难,老骥伏枥,为家族再效一次力。
杨玄tg心中微微有些失望,他原以为财权归他,却没想到转给二叔,他也知道这是大哥在收拢二叔之心。
杨玄感又道:还有第二件事,就是嫡庶平等,我在涿郡和万石谈了谈,也了解一点情况,其实主要原因是现在米价高涨,庶房长期贫困,难以承受,才引发他们的不满,朝廷内外,所有家族都没有所谓嫡庶平等,我相信杨家也不会有,要解决这个问题,还是要从钱粮着手,我的意思是,庶房们现在月例和年例不变,但给他们加一份职钱,什么意思呢就是按照他们现在所做的事情,另外加一份大掌柜的月俸,管庄园的拿大职事的钱,管店铺的,拿大掌柜的钱,游手好闲的,则一钱没有,另外每家每户无论嫡庶,按所奉养的老人和孩子再给补贴,庶子们的生活宽裕了,他们也就不会再闹,至于居住房宅和其他除族权就维持现有,大家意见如何
杨慎首先道:我支持家主的方案,现在庶房们闹得厉害,必须要给他们一点让步,但真要做到嫡庶平等,却不可能,相信他们也明白,用职钱最合适,多劳多得,大家也无话可说,大家有反对意见吗
杨慎的抢先表态让嫡子们无话可说,关键是杨玄感的方案没有损害到他们的利益,也没有破坏家族的规矩,养小奉老给补贴,嫡庶都能享受,几乎家家户户都有孩子,所以大家都会增加一笔收入,何乐而不为
杨玄感见众人没有反对,便断然道:那就这样决定了,今晚就在家族公布,再敢闹事者,取消一切钱粮供给,赶出杨府
杨玄感以雷厉风行的手段解决了家族内部不和,他又转身来找儿子,房间内,父子二人相对而坐,杨峻冷冷道:父亲真要休掉母亲吗
杨玄感不屑地哼了一声道:我说过要休她吗
可以父亲在族会上已经表态,父亲难道瞒天过海,欺骗家族吗如何是那样,一旦被族人看破,对父亲的声誉将有极大影响。
这个我知道,所以我才来找你,你去一趟郑家,si下告诉你母亲,我也是迫不得已才这样宣布,但我不会休她,她可以不用签字,出妻书也不会生效,让她安心等待,过几年后,我会重新复娶,她仍旧是我杨玄感的妻子。
杨峻这才明白父亲用的是假出妻,他沉默片刻又道:纵是如此,父亲考虑过母亲的感受吗
峻儿,我知道你母亲会难过,但我也是没有办法,你将来做到我的位子,你就会明白我的难处,你好好去陪母亲吧给她说清楚,我和她夫妻感情不变。
杨峻无可奈何,只得起身道:那我去探望母亲了
就在杨峻出mén去探望母亲的同时,杨巍也离开杨府,驰马向河北疾奔而去,他给杨元庆带去一个不好的消息,家主杨玄感在大幅提高庶房待遇后,庶房们都接受了调整方案,再没有人愿意跟他闹事,这就意味着杨元庆分化杨府的策略失败。
而与此同时,一封郑府的家信,也连夜送往涿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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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官场暗斗
涿郡临朔宫,内史省的官衙里,内史shì郎虞世基正在审阅来自全国各地的疏奏,虞世基现在非常忙碌,比皇帝杨广还要忙碌几分,现在杨广对很多疏奏都没有时间批阅,不得不放权。
所有疏奏都是由内史省先审阅后,只挑重要的军国政务大事交上去,其余稍微重要之事则是由内阁来集中审议,遇到分歧严重之争,再交给皇帝定夺。
而一般零星琐碎的小事,只要各部印章齐全,有尚书左右仆shè签字,便可直接由内史省拟旨下发。
所以评判大事小事的标准,就在掌握在虞世基手中,他拥有很大的权力,虞世基先要进行分类审阅,一些对他不利的奏折,他便会扣住,或者直接打回去,或者直接就在他手中消失。
当然,每天数百件疏奏,仅凭虞世基一人之力,他也难以处理,他也将部分疏奏分给他的心腹手下来处理,比如他的头号心腹干将封德彝,他的长子虞柔也引为内史,一同协助他处理奏折。
就在虞世基全神贯注审阅奏折时,封德彝抱着厚厚一叠奏折走到他前面,“使君,这是杨元庆的七郡审查报告,刚刚送到。”
虞世基jīng神一振,立刻停下笔,接过奏折翻了翻,找到了齐郡的审查奏折,他看了看时间,眉头顿时皱成一团,“这些奏折二个月前便写好了,为何现在才送来?”
“回禀使君,杨元庆是送到御史台,在御史台放了两个月。
虞世基一转念便明白了,这一定是裴蕴扣住,他心中暗暗哼了一声,裴蕴想暗助杨元庆,把七本审查奏折一起送来,难道他虞世基就没有办法吗?
虞世基翻开齐郡的审查报告,直接看杨元庆给张须陀的评语,‘清明廉正…民誉卓著,可评上上。,“哼!好一个可评上上。”
虞世基将齐郡审查奏折递给封德彝,“这本奏折由你来批,写上你的疑问…‘官若清廉爱民,乱贼何如之多?,然后作为重要奏折,单独递给圣上,注意时机,必须在我在场时上交。”
“卑职明白了!”
封德彝接过奏折退了下去,虞世基冷冷一笑,‘杨元庆,我倒要看看…到底是谁哭到最后?,御书房内…新任兵部尚书樊子盖正在向杨广汇报最后的备战情况…“陛下,从天下各地兵府已调兵一百一十三万三千八百人,其中调至涿郡一百万二千人,直接赴辽东十三万人,截止前天为止,天下之兵已有七成抵达,还有三成在路上,最迟十月中旬可全部抵达。”
“十月中旬才能全部抵达…然后到达辽东,岂不是冬天了?”
杨广极为不满道:“难道还要朕拖到明年chūn天才能开战吗?”
樊子盖小心翼翼道:“陛下,不仅军队没有到齐…运送物资的民夫也差得远,现在才到百万,还有两百万未到,粮食送不上去,就算军队到齐也没有用?”
杨广怒火上冲,一拍桌子道:“这些地方官都是吃白饭的吗?朕三个月前就下旨了,到现在才来三成,虞爱卿何在?”
“微臣在!”连忙从外面走了进来,躬身听旨。
“立刻传朕的旨意,十一月十五rì为最后期限,传旨河北、河南、山东各郡,若还有民夫未到者,太守、郡丞皆斩!”
“微臣遵旨。”
虞世基退下去了,杨广又对樊子盖道:“兵部传牒给各兵府,也同样以十一月十五rì为最后期限,凡还没有赶到的兵府,鹰扬郎将斩!”
樊子盖心中惶惶然,这一个月要发牒全国,怎么可能来得及?他不敢多言,慌忙答应一声,退下去了。
这时虞世基领着一名内史进来,将刚才要下的旨意递给杨广,“陛下,这样拟旨可好?”
杨广读了一遍,随手在旨意上画了一个‘敕,,表示认可,虞世基把旨意递给内史,吩咐他,“立刻去拟旨。”
他又取出一份奏折笑道:“陛下,这是上党郡邱太守的奏疏,上面说,有民间义勇之女孙九郎、赵八娘等二十八人上书官府,请愿赴辽东作战,这是民间忠烈之女,邱太守请求给予嘉奖。”
这样的消息令杨广心情略略好转,他点点头笑道:“看来并不是天下之民都畏惧高丽之战,还是有愿为国效命者,传令丘和嘉奖这二十八名贞烈之女,至于上战场就免了。”
这时一名宦官走入御书房,将一本奏折放在御案上,虞世基迅速瞥了一眼,正是齐郡的审查报告,他眉头一皱,故作惊讶问道:“这是谁送来的奏折?”
“回禀虞shì郎,这是封内史,说比较紧急。”
杨广也注意到了,他拾起奏折问道:“虞爱卿,有什么不妥吗?”
“回禀陛下,这份奏折臣还没有审阅。”
杨广翻开内容看了看,便笑道:“不妨事,这是御史台的奏疏,可以直接给朕”
“是!微臣告退。”
虞世基转身要走,杨广却叫住了他,“虞爱卿,把封内史叫来。”
杨广也发现了疑点,两个月前的奏折怎么现在才送来?片刻,封德彝走了进来,躬身施礼,“微臣参见陛下!”
封德彝是老内史了,杨广也对他颇为信任,杨广拿起审查报告问道:“怎么两个月前的审查报告现在才送来?”
“微臣也不知,御史台今天一共送来七本,这是审好的第一本,其他六本微臣正在审阅。”
“把七本全部拿来!”
封德彝跑回内史省朝房,很快,他便把其他六本一起抱来,杨广翻了翻,时间都不一样,有早有晚,而且每一本都有裴蕴签过字,杨广便吩咐宦官道:“去把裴御史找来!”
宦官飞奔而去,杨广简单看了一遍齐郡的报告,又取下夹在中间的内史意见条…问封德彝道:“封爱卿,这里面的意见是你所写吗?”
“回禀陛下,是臣所写!”
“嗯!‘官若清廉爱民,乱贼何如之多,…你这是何意?”
“陛下,这是臣的一点疑huò,臣见杨御史给郡丞张须陀的评价是上上,而且清正廉明,爱民若子,微臣就不明,齐郡是造反最严重的郡县,如果官恤民…民为何要反?”
杨广又看了看张须陀的评语…忽然问道:“封爱卿…你的意思是说,杨元庆有包庇张须陀的嫌疑,是这样吗?”
封德彝点点头,“确实是这样,为微臣很清楚他们之间的关系?”
“哦?”杨广好奇地问道:“他们之间是什么关系?”
“陛下,张须陀实际上是杨元庆的授业之师。”
“他的师傅不是鱼俱罗吗?”
封德彝摇了摇头,“陛下,鱼俱罗只能算杨元庆的半个师傅…杨元庆真正的师父是张须陀,杨元庆五岁时,还是微臣给他介绍…他们名为师徒,实际情同父子,所以臣认为,杨元庆给张须陀高评,有包庇嫌疑。”
杨广点了点头,有这个可能,不过他也知道一点,张须陀爱民,并没有说错,去年齐鲁各郡大旱,饥民沸腾,张须陀率先放粮赈民,这正是他爱民的表现,难道他真一点粮食都没有贪吗?杨广也有一点怀疑。
这时,裴蕴匆匆走进了御书房,躬身施礼道:“臣裴蕴参见陛下!”
“裴爱卿,这本奏折怎么被御史台卡了两个月?”
裴蕴得了杨元庆的密信,他知道虞世基要利用齐郡报告向杨元庆发难,他便替杨元庆拖了两个月。
裴蕴笑了笑,从容道:“按照御史台的规矩,外查报告,需要进行内审,勘核无误方能上报,其实杨元庆已经送来二十二本巡查报告,我们今天审完第一批七本,报到内史省。
“朕能理解御史台有规矩,朕明白了。”
杨广又看了看封德彝的疑问,沉思了片刻道:“御史就是朕的耳目,是朕了解吏治的桥梁,如果御史本身不能公正,那么他写的报告朕也无法相信,这次杨元庆奉旨巡查山东、河北各地,他究竟有没有严格巡查,不徇sī情,朕认为有必有做一个抽核,既然张须陀是杨元庆师父,那么就从张须陀入手,如果杨元庆对张须陀能公正评价,那么朕就相信他所有的报告,也就不用再复核,朕直接采纳。”
虞世基大喜,他太了解杨广,看似宽容,实则疑心极重,自己只要勾起他的疑心,那么他肯定会派人去复查,那么自己的机会就来了。
裴蕴心中暗叹,果然被杨元庆猜对了,虞世基利用张须陀来造事端了,名义是封德彝上奏,可封德彝不就是虞世基的心腹吗?
裴蕴上前又道:“既然如此,臣推荐shì御史陈静去查此案,此人光明正大,不徇sī情”
旁边虞世基急给封德彝使个眼sè,封德彝会意,上前笑道:“哪有御史查御史的道理,臣倒可以推荐一人。”
杨广点点问:“封爱卿推荐何人?”
“臣推荐千牛左右卫宇文去查此案。”
封德彝最大的本事就是八面玲珑,对朝中各个大臣的人脉了解极透,他知道推荐什么人,杨广会欣然答应。
宇文也是名门之后,从小在宫中长大,杨广极为喜欢他,命他为心腹shì卫,对他信任异常,虽然宇文和御史监察无关,但查杨元庆也正需要这样的人。
杨广欣然答应,“封爱卿推荐不错,朕准了!”!。
第三十四章 两面三刀
众人退了下去,封德彝和虞世基回到内史省,见左右无人,虞世基便埋怨他道:“那个宇文皛是何许人?我和他不熟,怎么才能让他为我所用?”
封德彝眯着眼笑道:“使君和他不熟没有关系,宇文皛和宇文述之子宇文智及是八拜之交,使君去找宇文述,事情不就解决了。”
虞世基恍然大悟,还是封德彝高明,他派了派他的肩膀,赞许道:“很不错!”
…….
裴蕴从宫里匆匆出来,向自己的住处走去,杨广对杨元庆还是有了疑心,名义上是查张须陀,实际上是查杨元庆,他必须要告诉杨元庆,早作准备。
裴蕴和所有的大臣一样,住在临沁池的大船上,船队和临朔宫相距只有十里,他们早上骑马来临朔宫上朝,晚上则骑马回去,驰道宽阔平坦,一路都有禁军保护,因此路上花不了多少时间。
此时,天已经黑了,裴蕴走出宫门,一名shì卫已经将他的马准备好,裴蕴翻身上马,刚走了几十步,忽然听见后面有人喊他,“裴尚书,请慢一步!”
裴蕴一回头,却见封德彝飞奔而出,他不由一愣,勒住了缰绳。
“封舍人,有什么事吗?”
封德彝也骑上自己的马,催马追了上来,和裴蕴并驾而行,封德彝微微叹息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今rì之事,请裴尚书见谅!”
裴蕴冷笑一声,“我感觉封舍人过得tǐng惬意,何谈‘低头’二字?”
封德彝苦笑一声,“元庆是我妻侄,又是杨太仆之孙,我久受太仆之恩,焉能害他?今rì之事,实在是虞shì郎指使,一切都是他安排好,我只是替他出面而已。”
“可是虞世基也想不到用宇文皛吧!”
封德彝微微一笑,“宇文皛此人胆小如鼠,好sè无度,要对付他还不容易吗?其实裴尚书今天推荐的人错了,如果换成另一人,元庆当无惊无险。”
“换谁?”
“虞世南,虞世基之弟,此人才叫光明正大。”
裴蕴眼中lù出懊悔之意,他确实没有想到,裴蕴微微叹口气,拍了拍封德彝肩膀,“你不错,还有一点良心。”
裴蕴策马便走,封德彝望着裴蕴走远,不由苦笑一下,裴蕴居然说他还有点良心,他真有良心吗?他自己也不知道,他只是不想得罪裴阀而已。
……
左翊卫大将军宇文述的朝房也在临朔宫内,虽然夜已深,但宇文述依旧在朝房内忙碌,整理各地兵府卷宗,宇文述现仍是内阁成员之一,主管兵部和工部的事务,这次东征高丽,他也是统军大将之一,他心中一样充满了忐忑,他不知自己在这次东征中,该如何应对?
就在宇文述坐在朝房中胡思乱想时,门口一名shì卫禀报:“大将军,虞shì郎来了!”
宇文述一怔,虞世基来找自己做什么?难道有什么军国政务要和自己探讨吗?他连忙吩咐:“请他进来!”
片刻,虞世基笑眯眯走了进来,进门便拱手道:“宇文大将军这么晚还忙碌公务,令人钦佩!”
宇文述笑道:“反正回去也没有什么事,这些事务早晚都要做,不如早点做完,过几天可以稍微休息一下。”
宇文述请虞世基坐下,又命人上茶,宇文述和虞世基一样,都是杨广的从龙派,只是宇文述被他的两个儿子拖累,已经渐渐失去了杨广的信任,虞世基便取代了宇文述,成为杨广的第一宠臣。
宇文述多多少少对虞世基有点不舒服,不过虞世基又掌握着人事提名权,宇文述为两个儿子考虑,他也不敢得罪虞世基。
两人聊了几句兵部情况,虞世基话题一转,便笑道:“前两天,我在和圣上说到一些在野的可用大材时,圣上竟然提到了令郎化及。”
宇文述顿时又惊又喜,他知道以虞世基的身份,不会虚言骗自己,难道圣上真的又要启用自己儿子吗?但虞世基随后的一句话便又让他心凉了半截。
“不过宇文大将军也不要太高兴,圣上是因为招募了不少山东之兵,在考虑任命鹰扬郎将时,才提到了令郎的名字,但他没有决定用还是不用?”
宇文述脸上的笑容立刻变得苦涩无比,如果是去辽东打仗,他宁可儿子做一介平民。
“多谢虞shì郎提醒,不知虞shì郎今晚来找在下,有什么事吗?”
虞世基沉吟一下道:“宇文大将认识宇文皛此人吗?”
宇文述呵呵笑道:“他是宇文庆之孙,虽然和我同姓,却没有什么姻亲关系,不过此人在宫中长大,颇受圣上喜爱,圣上曾对我说过,宇文皛是他义子,由此可见圣上对他的信任,但此人能力还是有所欠缺。”
宇文述说得比较含蓄,就是说宇文皛是无能之辈。
虞世基又笑问:“听说他和令郎智及关系交好。”
“还可以吧!从前他们都在宫中为shì卫,我儿是他顶头上司。”
宇文述奇怪地看虞世基一眼,“虞shì郎,出什么事了吗?”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圣上怀疑杨元庆在袒护齐郡丞张须陀,便派宇文皛再去查张须陀……”
虞世基意犹未尽地停住了话头,脸上含笑望着宇文述,宇文述的眼睛笑得眯了起来,他明白虞世基的意思了,这确实是一个扳倒杨元庆的好机会,他和虞世基对望一眼,两人皆心照不宣地笑了起来。
…….
虞世基告辞走了,宇文述负手站在窗前,他还在沉思虞世基来意,很明显,虞世基是想和他联手对付杨元庆,那么,能不能因为杨元庆这个共同的敌人,让他们二人结成一个同盟,宇文述太需要虞世基这样的同盟者.
反过来说,如果过早地把杨元庆扳倒,他和虞世基之间,就没有了共同的敌人,也就缺乏结盟的基础。
自从宇文述发现大隋因为杨广征高丽而变得危机四伏时,他便意识到取隋而代之的机会要来了,这个时候,他杨元庆的sī仇已经无足轻重,他更重视如何尽可能多地蓄积力量,等待时机。
今天,他忽然发现虞世基对杨元庆竟是恨之入骨,他立刻想到,这是一个钓住虞世基的好机会,不能这样轻易地除掉杨元庆,他要留下杨元庆这个饵。
这时,他的儿子宇文化及走了进来,宇文化及没有官职,也是在帮他做事,是他的sī人幕僚。
“父亲,孩儿回来了。”
“嗯!”
宇文述转过身问道:“他给了吗?”
宇文化及是奉父亲之命去问姑父李浑要钱,李浑是宇文述的小舅子,也是关陇贵族之一,家资巨万,他父亲便是申国公李穆,但李穆有十子,李浑是最小一个,继承父亲的爵位轮不到他,仁寿二年,继承爵位的长孙李筠病逝,李浑便想谋这个爵位,他找到内兄宇文述,承诺只要宇文述帮他继承爵位,他每年给宇文述五万吊钱。
宇文述便通过杨广的关系,让李浑如愿以偿,封申国公,但李浑却不守信,只给了两年,以后便不再给了,使宇文述心中恨极,去年,李浑又被改封为郕国公,累加光禄大夫,升官进爵,令宇文述心中更是痛恨。
前几年宇文述还不在意这点钱,但随着他有起事之心,他需要积累财富进行招兵买马,李浑的钱便变得格外重要,李浑现在一共欠他六年,共计三十万吊钱,宇文述便让长子宇文化及去讨要这笔钱。
宇文化及摇了摇头,“父亲,他说当年只答应父亲一年,他给了两年,已是加倍给予,让父亲不要再痴心妄想了。”
“混蛋!”
宇文述大怒,一拳将窗子砸裂,咬牙切齿道:“总有一天,我非要让他生不如死!”
宇文化及不知该怎么劝父亲,便道:“父亲若没什么事,孩儿就回去了。”
宇文述又想到刚才虞世基之事,便忍住一口气,“你兄弟智及呢?”
“他在外面,他刚才遇到旧人宇文皛,在聊天叙旧。”
宇文述一怔,当真是巧了,他连忙笑道:“你去把他们两人都请进来,我有话要对他们说。”
…….
此时杨元庆已经在河北、河南各地巡察了近三个月,共计二十二个郡,渐渐接近尾声,此时他正在最后一个郡,北海郡巡察,他几乎是绕了一个圈,北海郡查完,他便返回齐郡,结束这次巡察。
此时他正在郡衙内和北海郡太守崔牧谈论着眼前的形势,崔牧是清河崔家的重要人物,年约四十岁,担任北海郡太守已近三年,他是个天xìng乐观者,当其他人对前景感到悲观时,而他却觉得时局没有想的那么糟糕。
“毕竟民众都不愿为匪,除非实在是活不下去,但我看现在的造反者大多是乌合之众,只要明年上半年圣上结束高丽战役,那么就会调集兵力扫dàng这些造反者,可以说不费吹灰之力,所以我推断在明年夏收开始前,大隋就会恢复原有的秩序,现在所有的担心都是多余。”
杨元庆笑道:“关键是明年上半年,战争能结束吗?”
“高丽东夷小国,人口不足大隋一郡,如果大隋百万军都收拾不了它,岂不是让天下人笑话?”
杨元庆也微微叹一口气,“诚如君所言,我也希望战争能早点结束,还民以平静,但我觉得局势恐怕不会那么乐观,就看今年冬天朝廷能不能稳住山东局势,如果稳不住,肯定还会有更多的造反兴起。”
就在这时,门口有人道:“杨御史,涿郡有人来了,说是有重要事情找你。”
……!。
第三十五章 卫南渔翁
第三十五章卫南渔翁
杨元庆走出郡衙,只见一名青衣男子站在衙mén外,杨元庆隐隐记得他好像是裴蕴身边的家仆。《》.)
男子连忙上前施礼,“参见姑爷!”
“有什么急事?”
“老爷命我给姑爷送一封信。”
男子取出一封信呈给了杨元庆,杨元庆接过信,是裴蕴是亲笔信,他chōu出信看了一遍,果然就是那件事,不出他所料,裴世基要利用张须陀对自己发难了,杨广派出的人叫宇文皛,这个人自己不熟悉。
“姑爷,小人还有话要说。”
杨元庆点点头,“进衙mén来说吧!”
他将裴蕴家仆带进了郡衙,来到一个空房间里,杨元庆又命shì卫首领张胜也进来。
“你叫什么名字?”杨元庆笑问道。
“在下姓童,叫童五郎。”
“你说吧!”
童五郎躬身道:“这个宇文皛是皇帝身边的贴身shì卫,也是官宦子弟,传闻和宫nv有染,名声极不好,此人贪财好sè,且胆小如鼠,是一个庸碌之辈。”
杨元庆点点头,又问:“还有什么情报?”
“还有此人和我同时出京,他们约二百余人,骑马走陆路,他们中还有一名宦官,是去黎阳仓宣旨,小人和他们一直走到河间郡,我从清河郡直接下来,他们却往魏郡方向去了,估计是去黎阳仓。”
张胜在桌上铺了一张地图,杨元庆看了片刻,又回头笑问道:“还有什么消息吗?”
“还有就是老爷让我转告姑爷,千万不可大意,虞世基此人极为yīn狠,一旦被他抓住把柄,他绝不会放手,其他就没有什么了。”
“一路辛苦了。”
杨元庆回头吩咐道:“赏二百吊钱!”
“多谢姑爷赏赐!”
童五郎行了一礼,跟张胜下去了,杨元庆又仔细地看了一遍裴蕴的信,裴蕴在信中暗示他,不要让这个宇文皛到齐郡,言外之意就是让自己在半路解决这个宇文皛,杨元庆心中也是这个想法。圣堂.
他又来到地图前,研究这个宇文皛的路线,过黄河的渡口很多,渤海郡、平原郡、清河郡、武阳郡和汲郡,前三个月匪患严重,宇文皛肯定不会走那边,那么就是武阳郡和汲郡,童五郎说,他们中有一名宦官要去黎阳仓宣旨,黎阳仓位于汲郡,紧靠黄河和永济渠,那么宇文皛从汲郡过黄河的可能xìng极大,但也不排除他又调头去武阳郡过河,自己得做两手准备。
这时,张胜走了进来,杨元庆转身对他道:“你速派几名弟兄去东郡和东平郡,务必找到这队shì卫的行踪。”
张胜答应一声,转身去了,杨元庆的目光又投向地图,如果半路上截不到这队shì卫,那只能是利用宇文皛的弱点来对付他了,抓住他的把柄,反告一状。
从黎阳仓过了黄河,黄河对岸便是东郡,也就是历史上有名的濮阳,这天中午,在卫南.县以北约二十里的官道上,一队由四百多匹战马和二百多shì卫组成的队伍正浩浩dàngdàng向卫南.县tǐng进。
为首穿着紫袍,头戴乌笼纱帽的年轻男子正是钦差大臣宇文皛,宇文皛的祖父宇文庆和宇文述一样,也是宇文家奴,赐姓宇文,但宇文庆却立下赫赫战功,是北周名将。
宇文皛年约二十五六岁,虽然外表继承了先祖遗风,长得面容英俊,身材魁梧,是一个风流倜傥的美男子,颇受fù人欢迎,但他却是个不折不扣的纨绔子弟,从小在宫中长大,市井里有他污秽宫闱的传闻,但只是传闻,却没有什么证据。
正如童五郎对杨元庆所言,宇文皛贪财好sè,对他而言,这种以钦差身份出使地方,无疑就是一次大发其财的机会,以皇帝对他的信任,是不会追究这种小事。
包括他的二百名手下,一个个都贪yù炽热,特地人人配双马,一匹马专mén用来托运他们沿途勒索的财物。
宇文皛在别的方面是庸碌无能,但在捞钱、玩nv人方面却是高手,他心里有数,第一不能坐船,永济渠沿途荒凉破败,毫无油水可言,第二不能走匪患区,如清河郡、平原郡、渤海郡等等。(《》.)
他们一路慢慢悠悠而来,穿州过县,每个人都收获颇丰,宇文皛已经捞了五千两黄金和无数珠宝首饰,下一路还有东郡、东平郡、济北郡和齐郡,这些都是人口众多的富郡,最后他要好好敲诈一笔张须陀,再按宇文述的意思,给他按个贪赃大罪,让他人财两失,想到这,宇文皛得意地眯眼笑了起来。
“头儿,找个地方吃午饭吧!”
几名shì卫怪叫道:“跑了一路,肚子里刮得慌。”
宇文皛眉头一皱,向四处打量一眼,前面是卫水,四周只有几个村庄,没有什么酒肆客栈。
“就忍忍吧!咱们到了县里,让县令摆三十桌酒席,一人再配个歌姬舞nv之类,好好享受一番。”
“头儿,还有二十里啊!”
这一次是大群shì卫一起叫了起来,这时,一名shì卫眼尖,指卫水南面喊道:“你们看,前面官道上是不是有一座酒棚?”
众人一起望去,只见前方一里外,紧靠卫水边的官道旁,确实有一座酒棚,众人一声欢呼,纵马向酒棚奔去。
片刻,大群军马奔到酒棚前,酒棚里的十几名伙计掌柜皆对望一眼,一名年轻的伙计迎了上去,“欢迎军爷们光临小店!”
宇文皛见酒棚很简陋,用竹竿和油毡搭成,占地约半亩,地上铺有席子,摆了十几张长桌,可以容纳百余人,里面有四五十人用餐,有男有nv,大多是客商打扮,见他们到来,很多人都紧张地站了起来。
宇文皛马鞭一指,恶声令道:“把这些人统统赶走!”
十几名shì卫冲进去,用皮鞭劈头盖脸chōu打,“滚!统统滚开!”
几十名食客吓得跌跌撞撞而逃,年轻伙计急得跺脚大喊:“喂!你们还没有给钱!”
“别嚎了!把官爷们伺候好了,有你的赏钱。”
大群shì卫迅速坐满了酒棚内的位子,马就拴在外面的木桩上,宇文皛拍桌子喊道:“有酒ròu没有?”
“回禀官爷,上午刚杀了一头驴,昨天进了几十坛酒,不过不是好酒.”
“别啰嗦,全部端上来!”
十几名伙计慌忙去抬酒端ròu,宇文皛打量一眼旁边伺候他的伙计,见他长得目清眉秀,隐隐有一种书卷气,不像伙计,倒像大户人家的读书人,便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人姓徐,叫做徐业,本郡人。”
“嗯!看你模样像个读书人,怎么做了酒保?”
伙计苦笑一声道:“盗匪横行,家里被抢掠一空,父母姐妹都死了,我流落卫南,一介书生,手无缚jī之力,眼看要饿死,多亏酒铺掌柜收容,做伙计hún口饭吃。”
宇文皛眉头一皱,“东郡也有luàn匪?没听说啊!”
“有!南去两百里外,四县jiāo界处,有一座大山叫瓦岗山,两个月前,千余名盗贼占山为王,称为瓦岗寨,首领叫做翟让,带领手下四处打家劫舍,小人家都是毁在他们手上。”
宇文皛一惊,“他们会到卫南.县来吗?”
年轻伙计摇摇头笑道:“官爷放心,他们现在力量还小,最北也只到韦城县,离这里还有一百多里。”
宇文皛这才稍稍放下心,这时,伙计们端着酒ròu上来了,驴ròu切成拳头大块,先用盐水煮,然后浇上酱汁,喷香扑鼻,颇为yòu人,酒却不怎么样,又黄又浑,像马niào一样,宇文皛看得直皱眉,这能喝吗?
年轻伙计苦笑道:“小店的酒都是卖给过往苦力客商,不可能进好酒,官爷就凑合着喝吧!”
宇文皛倒了一小杯,尝了尝,‘噗!’地吐掉了,骂道:“又酸又臭,真他娘跟马niào一样。”
他是养尊处优之人,这种酒他是不会喝,不过ròu很不错,这是嫩驴ròu,féi而不腻,回味醇厚,他一口气吃了三大块,竖起大拇指赞道:“不错,京城宝鼎记的驴ròu也没有它香。”
别的shì卫却不在意酒不好,大口吃ròu,大碗喝酒,猜拳斗酒,喧哗声不绝,宇文皛吃得高兴,他斜眼瞥了一眼面前这个年轻伙计,年纪也就十七八岁,眉清目秀,皮肤白皙,他便动了邪念,笑眯眯道:“我说你这个读书人,做什么伙计,我身边正好缺一个管文书的书童,你就替我做事吧!”
年轻伙计怯生生问:“官爷是”
宇文皛握住他的手,暧昧地笑道:“我姓宇文,是钦差大臣,皇帝派来的,懂吗?跟着我可以吃香喝辣,有高头骏马骑,岂不快活!”
年轻伙计慌忙跪下磕头,“徐业谢官爷!”
宇文皛呵呵一笑,就在这时,他眼前一huā,头剧烈眩晕起来,隐约见周围shì卫全部倒下了,他心中暗叫不妙,却已经晚了,身子一歪,翻滚在地上。
酒棚内二百名shì卫全部,刚才被赶走的客人都笑嘻嘻回来了,有人拍手笑道:“曼陀罗酒果然喝得妙!”
年轻伙计面沉如水,猛地一脚向宇文皛踢去,骂道:“瞎了你的狗眼,竟敢打老子徐世勣的主意!”
这是掌柜走上前施礼,“三当家,怎么办?宰了他们吗?”
“不能擅杀!”
徐世勣是瓦岗寨的三当家,jīng通兵法谋略,他们的探子早在魏郡就盯上了这群shì卫,放dàng不羁,毫无jǐng惕,有四百匹好马,还有无数金银财宝,徐世勣便奉翟让之命前来拦劫这支队伍。
他上前翻出了宇文皛怀中圣旨,又找到他的鱼牌,沉yín一下道:“这些人的身份不同寻常,不得伤及xìng命,大家剥了他们的衣服换上,把他们塞进船中,带回瓦岗。”
有人跑到河边吹一声口哨,几十条棚船驶纷纷靠岸,众人将shì卫剥去衣服,反绑起来提进船中,卫水可以直通瓦岗寨。
徐世勣换上宇文皛的官袍,将鱼牌挂在自己腰间,对众手下笑道:“从现在开始,我叫宇文皛,你们都叫我宇文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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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走出迷惘
此时杨元庆已经大概推断出杨玄感在历史上造反的时间,他只记得杨玄感是去黎阳仓督粮时造反,而现在第一次高丽战争的粮食已经全部运到辽东,也就是说,杨玄感应该是在第二次攻打高丽期间造反,那就应该是明年下半年或者后年时,而后年,也就是大业九年的可能xìng最杨玄感的造反并不是被逼,而是他蓄谋以久,也就是说,除非杨广不发动第二次高丽战争,否则,杨玄感必定会造反,那么有没有什么办法将杨玄感的造反推迟一年或者两年?
就在杨元庆沉思之时,一名宦官从龙舟上跑下来,杨元庆抬头望去,见这名宦官有点眼熟,好像是当初去辽东封赏他那名宦官,宦官跑上前笑道:“杨御史,圣上说你一路辛苦,让你先去休息片刻,等一会儿再召你觐见。”
杨元庆点点头,“好,我去哪里休息?”
“去朱鸟号,你的船舱已经安排好,是三间大舱,咱家带你过去。”
“多谢!公公,现在圣上很忙吗?”
杨元庆随口问一句,却不见回答,他诧异地看了宦官一眼,发现宦官的眼神有些异样,他这才反应过来,心中苦笑一声,以前他对这种事反应极快,现在越来越迟钝了,他从怀中掏出一颗明珠,悄悄塞给宦官,“多谢公公,我就自己过去。”
宦官眉开眼笑,这才对杨元庆低声道:“现在最好不要去见圣上,圣上在大发雷霆,谁见他谁倒霉!”
“为何?”
“唉!还不就是那个纨绔子弟宇文皛的事吗?奉命出使,却■名其妙-在东郡失踪了,东郡从太守到参军,全部被免官,卫南‘令还被杀了,今年以来,还没见老头子发这么大的脾气。”
杨元庆听宦官把杨广称为老头子,不由哑然失笑,杨广才四十三岁,就成老翁了吗?
“我知道了,感谢公公的消息。
杨元庆拱拱手,转身向后面船队走去,刚走没多远,后面却有人叫他,“元庆!”
杨元庆回头,只见黑暗中有一名身材魁梧的骑马大将,听声音他便知道是谁了,他笑着迎了上去,“宇文兄,我们大概三年未见了吧!”
来人翻身下马,正是宇文成都,他上前拱拱手笑道:“我可是一直见到你,却没有机会和你打招呼,怎么样,跟我去喝一杯?”
杨元庆欣然答应,“那就打扰宇文兄了。”
宇文成都已升为左卫大将军,今天在外围值勤,他将杨元庆领到自己的临时帐篷内坐下,命人上了一些酒菜,笑道:“周围都是我的心腹,你尽管放心!”
杨元庆笑了笑,斟满两杯酒,他端起酒杯道:“这杯酒我敬你两人喝了几杯酒,宇文成都问道:“宇文皛的事情你知道吗?”
杨元庆点点头,“刚才宦官已经告诉我了,圣上正为此大发雷霆。”
他看了一眼宇文成都,“你觉得,圣上会认为是我下的手吗?”
“不!这件事和你无关,东郡官员已经查出瓦岗寨乱匪所为,驻扎黎阳的虎贲郎将张平已率军前去征讨,不过这件事确实是因你而起。”
“这个我知道,圣上怀疑我替张须陀掩饰,所以派宇文皛再来查张须陀。”
杨元庆叹息一声,“我有一种伴君如虎的感受。”
宇文成都见他心情有点沉重,他能理解杨元庆的苦恼,便沉吟片刻道:“你知道为什么吗?他对你没有从前那般信任。”
“我想会不会和我祖父有关?”
宇文成都摇摇头,“和你祖父一点关系没有,你和杨家至今保持着距离,他没有理由忌惮你。”
“那是什么缘故,我真不懂了。”
杨元庆真的有点糊涂了,他一直以为是和自己祖父有关,但宇文成都是杨广心腹,他更了解杨广心思,而且他说得也对,自己虽是杨素之孙,只要自己和杨家保持距离,杨广确实没有理由忌惮他,那是为什么?
他疑huò地望着宇文成都,宇文成都犹豫良久,终于说出来了,“其实是和燕王有关。”
“燕王?”杨元庆一怔。
宇文成都凑上前,压低声音对杨元庆道:“告诉你一个绝密消息,圣上已经决定立皇太孙。”
杨元庆忽然明白他的意思了,“你的意思是说,圣上想把我留给皇太孙?”
宇文成都点点头,“他虽然从来不说,但我很了解他,他在燕王面前不止一次提到你,我就猜到,他是想把你留给燕王。”
杨元庆已经听到很多种说法了,裴矩认为是鸟尽弓藏,关陇贵族已经用不着他出手,他失去了作用;皇甫诩则认为是和乐平公主去世有关,他失去了后台,因为杨和杨昭之事,萧皇后对他怀恨在心;他自己则认为和祖父有关;裴蕴则认为是虞世基、宇文述这些小人在后面害他;现在宇文成都又冒出一个皇太孙的说法。
各种说法都有,但此时此刻,杨元庆却想通一件事,不管是哪种说法,他的命运都是捏在杨广手中,他为什么要让杨广来掌握自己命运,他为什么要像木偶一样受杨广的摆布?杨广想调走他就调走他,让他去查账他就去查账,查了几个月,最后还不信任他,让一个纨绔子弟去查自己。
眼看大隋这艘大破船要沉没,难道自己还要留在船上,跟着它一起沉没吗?
他为什么就不能把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就算他去当一个县令又何妨,萧铣不也是县令起家吗?窦建德、李密、刘武周、梁师都、杜伏威,这些天下枭雄哪一个起兵前有强大的根基?
他杨元庆何必又患得患失?
想到这里,杨元庆心xiōng豁然开朗,他一下子看透了眼前的重重mí雾,前方的道路顿时变得敞亮起来。
杨元庆举起酒杯笑道:“进为梁柱臣,退为富家翁,天下之大,哪里容不下我杨元庆,来!我再敬宇文兄一杯。”
未完待续!。
第三十七章 一记反抽
百书屋 全文字 第三十七章 一记反抽
御书房内,裴蕴将厚厚一叠各郡的弹劾奏折呈给杨广,沉声道:“陛下,这是河北各郡送到御史台的弹劾书,都是弹劾宇文皛勒索钱财,jiānyín民女,一共是十三份,来自沿途十三个郡,宇文皛沿途所作的恶,可以用罄竹难书来形容,臣不敢隐瞒,。百书屋 全文字无广告 ”
杨广yīn沉着脸,一本一本地翻看奏折,他忽然猛地将这些奏折扔到地上,怒喝道:“你的意思就是说朕瞎了眼,用一个酒囊饭袋,无恶不作的混蛋来做御史吗?”
“陛下请息怒,臣没有半点指责圣上的意思,但这个宇文皛确实是这样的人,据臣所知,去年大灾时,张须陀自己家里都无米下锅,不得不把妻女送去京城,这样的清贫之臣怎么有钱去应付宇文皛的勒索,宇文皛最后写给陛下的报告又何足为信?”
杨广今天的心情是坏了极点,宇文皛竟然被盗贼掳走,他可是堂堂的稽查御史,大隋建国三十余年从未有过的丑事,这件事传出去,他杨广的脸往哪里搁?
杨广感觉自己颜面丢尽,一方面他将乱匪恨之入骨,另一方面他又恨宇文皛不争气,杨元庆巡查二十几郡皮毛不损,他一出门就栽进沟里,两百人配双马,打不过还跑不过吗?
面对裴蕴的发难,杨广一肚子气憋在心中,发作不出来,只得恨恨道:“那依你之见,派谁去合适?”
裴蕴不慌不忙道:“既然虞侍郎怀疑杨元庆包庇纵容张须陀,说御史台查御史台不合适,那臣就推荐他的兄长虞世南去查此事,这样他就无话可说了,。”
杨广一怔,“这件事怎么和虞侍郎有关?”
裴蕴笑了笑道:“陛下什么时候看见过封舍人审阅的奏折,虞侍郎不签字,他就敢擅自送给陛下的?”
杨广从抽屉里找出那本齐郡审查报告,他翻了几页,果然没有虞世基的签字,而其他内史省递上的每一本奏折,都有虞世基印章,杨广这才恍然大悟,他顿时有一种被愚弄的感觉,心中勃然大怒,喝道:“速宣虞世基来见朕!”
停一下,他又令道:“也一并宣杨元庆来见朕!”
御书房中十分安静,杨广渐渐冷静下来,他见裴蕴慢慢拾起奏折,又忽然想起杨元庆和裴家的关系,心中不由冷笑一声,这些大臣一个个都是居心叵测,各为已利,又有几个真是替大隋社稷考虑的,包括眼前的裴蕴也不是。
封德彝说‘哪有御史台查御史’,其实也是另有所指,指裴蕴会包庇杨元庆,杨广若有所悟,这件事何尝不是虞世基和裴蕴的暗斗呢?
这一刻杨广心中被虞世基愚弄而升起的滔天怒火消失了,头脑里迅速恢复了他的帝王智慧,他一下子把裴蕴也看透了,以裴蕴几十年的官场经验,难道他当时会想不到虞世基没有签字吗?就算他当时想不到,可时间过去十几天,他为什么不说,非要等到宇文皛出事,自己大发雷霆时才跑来说。百书屋 (全文字电子书免费下载)
他是想趁机扳倒虞世基,裴矩不在,宇文述要出征,苏威是老好人,独孤震又不管事,这样,内阁的大权就自然转到他裴蕴的手中,好一个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杨广也不得不佩服裴蕴的老谋深算了,他便淡淡道:“宇文皛不堪大用,朕不会再用他,至于新派御史之事,朕再好好考虑一下,裴爱卿先退下吧!”
“臣告退!”
裴蕴见杨广已经冷静下来,他心中不由暗叹一声,今天想趁机扳倒虞世基,恐怕实现不了,他心中无奈,只得退了下去。
杨广随即又令道:“先命虞世基觐见,杨元庆候见。”
裴蕴走到甲板上,见虞世基匆匆走来,他笑了笑,便低声道:“圣上现在雷霆之怒,虞侍郎小心一点吧!”
“我知道了,多谢!”
虞世基拱手施一礼,便匆匆进去了,裴蕴走下船梯,正好看见杨元庆被领来,在候见区等候,便上前笑道:“这三个月,辛苦了。”
杨元庆微微笑道:“其实我是游山玩水,真正辛苦的是那些御史,没rì没夜地核对账目。”
裴蕴点点头,他又低声道:“上次你托我那件事已经查出眉目了。”
杨元庆jīng神一振,连忙问:“是什么缘故?”
杨元庆是托裴蕴帮忙查张须陀的军功,三个月前他大败王薄,彻底剿灭了齐郡内的乱匪,但太守杨智积给张须陀请功折子报上去后,竟然如石沉大海,三个月过去,一点消息都没有,尽管张须陀并不在意,但杨元庆却为他感到不平。
裴蕴道:“那份奏折现躺在兵部睡觉,送到内史省便被退回,命兵部核实后再报。”
杨元庆冷笑一声,果然又是虞世基,他连忙施礼,“多谢祖父帮忙,我心里有数了,。”
裴蕴拍拍他肩膀,语重心长道:“官场水深,及早上岸!”
他转身走了,杨元庆默默望着裴蕴的背影,品味着他这句话的深意。
........
御书房内,杨广站在窗前,冷冷地望着虞世基,一眼不发,虞世基望着眼前的齐郡审查报告,满头大汗,他不知该怎么解释,这个漏洞他也知道,他当时已经准备好责怪封德彝,不料杨广当时没有注意,这件事混过去了.
他却没想到,这件事在此时爆发了,时间已经过去了三个月,让他怎么解释?推给封德彝吗?杨广也不是三岁的孩子,这只会让事态更加严重,可是现在他该怎么解释?
“这件事....微臣已经记不清了,让....微臣查一查,若是微臣责任,微臣一定承担。”
他现在只得大事化小,把此事推为自己的疏忽,而绝不能承认这是他对杨元庆的yīn谋。
杨广微微叹了口气,他倒希望虞世基把责任推给封德彝,给自己找一个台阶,可虞世基却没有读懂自己的心思,他一向都揣摩圣意很准,但今天他却没有揣摩对。
不过也不错,他还至少知道不能承认这件事。
杨广坐回位子,他提笔在奏折画了一个敕,算是正式承认了杨元庆的这份报告,不管张须陀贪也好,廉也好,杨元庆是否包庇,他都不想再节外生枝了。
杨广看了虞世基一眼,淡淡道:“朕提醒你,事不过三,你这是第二次了。”
虞世基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一句话不敢说,。
“以后朝中政务多和裴尚书商量一下,退下吧!”
“臣明白,谢陛下!”
虞世基慢慢退了下去,他心里明白,这是裴蕴在背后捅了自己一刀,圣上不追究自己,显然就是想留下自己和裴蕴对抗,这就是圣上最后一句话的意思,这一次,虞世基揣摩对了圣意。
杨广等他走远,又吩咐道:“宣杨元庆觐见!”
“陛下有旨,宣杨元庆觐见!”
......
“陛下有旨,宣杨元庆觐见!”
......
片刻,杨元庆执节匆匆走进,他行一礼,“臣杨元庆参见陛下!”
“杨爱卿免礼!”
杨广目光复杂地望着这个他曾经最信任的年轻将领,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为何突然对杨元庆不相信了。
杨元庆将符节上缴,“臣结束巡察,特向陛下交节。”
宦官将符节接过,放到御案上,杨广拾起符节,笑了笑道:“朕已经依照你奏折中的意见,处置了一批官员,也提拔了一批官员,这次辛苦杨爱卿了。”
“为陛下分忧是微臣的本份,不敢说辛苦。”
“朕会好好封赏你和十二名御史,但朕有一件事要说。”
杨广沉思片刻道:“有不少大臣指出,御史台的两位御史大夫有姻亲关系,违反了朝规,显然就是指你和裴家,当时朕确实没有考虑到这一点,。”
杨元庆明白杨广的意思,他是想把自己调出御史台了,然后把自己再放在某个地方几个月或者半年,又找个借口调走,当自己的面团,随他揉捏?
不等杨广再说,杨元庆躬身施礼道:“陛下,臣有两件事要禀报,能否准臣先禀报?”
杨广点点头,“你说吧!”
“一件事,臣不知道圣上是否知晓,齐郡丞张须陀三个月前在齐郡大败反贼,四万反贼全军覆没,现在齐郡再没有一个反贼。”
杨广愕然,“这件事朕怎么不知道?”
“太守杨智积三个月前就上书兵部,为张须陀请功了,但至今没有任何消息,臣不知哪里出了问题,现在四千郡兵将士颇为抱怨。”
杨广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又是该死的虞世基,他还不知有多少大事瞒着自己,一定要追查此事,绝不能再让他这样一手遮天!
杨广尽管恨得牙根直痒,但他没有立刻表态,又问:“杨爱卿的第二件事是什么?”
杨元庆回头看了宦官一眼,门口宦官立刻将一只铜盘呈上,盘子里是一本刚刚写成的奏折。
杨元庆道:“臣自幼失母,母亲葬在郢州,墓地简陋,每每念此,臣不胜心酸,也无比愧疚,臣想为母守孝三年,以尽人伦孝道,特此向陛下辞去官职,望陛下恩准!”
杨广一下子愣住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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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皇后之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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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书房里,杨广心情烦闷地背着手来回踱步,他做梦也想不到杨元庆会辞官,而且理由让他无法拒绝,这让杨广感到很没有面子,而且心里也有一丝懊恼,如果就这样把杨元庆放走,实在有点可惜了,杨元庆还有大用,至少在对付关陇贵族上,他和自己是一条心。百书屋全文字无广告
这时,萧皇后端着一碗参茶走进了御书房内,在御书房门口,燕王杨倓则躲在门外,提心吊胆地偷听祖父母的谈话,是他去把皇祖母找来,他希望皇祖母能替他留住杨元庆。
几名宦官恳求他要么进去,要么退下,这么鬼鬼祟祟躲在门口,让他们怎么交代杨倓却狠狠瞪了几个宦官一眼,不理睬他们。
萧皇后和杨广成婚已近三十年,她很了解自己的丈夫,丈夫此时的表现正显示了他内心的焦虑和犹豫不决,她知道该怎么劝他。
陛下,现在已是深秋时节,站在窗口可是要着凉。
萧皇后将一件外裳替杨广披上,杨广却不想披,他将外裳拿下,放在御榻上,他坐下来,叹了口气道:其实朕对辽东大计一点把握都没有。
只有在妻子面前,他才偶然会说出内心的真实想法,若杨元庆辞官而去,一旦关陇贵族出现反弹,他手上就少了一把镇压关陇贵族的利剑。
萧皇后坐在丈夫的身旁,柔声道:圣上是为杨元庆的辞官而烦恼吧
杨广一怔,皇后怎么会知道他目光一扫,看见门口地上有一条少年人的身影,他心中便明白了,这个小家伙居然去搬救兵。
杨广也装作不知,便点点头道:朕也不愿意他辞官,但朕又不想太纵容他,所以内心很矛盾。
萧皇后微微一笑,臣妾觉得陛下有些事情没有看透。
什么事没看透杨广奇怪地看了妻子一眼。
臣妾和杨元庆的妻子裴氏见过几面,和她聊了不少,臣妾发现山东士族之间盘根错节,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裴氏的母亲是太原王氏嫡女,她祖母崔氏又是清河崔氏嫡长女,她的兄长是娶范阳卢氏嫡女,裴家长孙之妻又出身博陵崔氏,山东士族名门互相联姻,关系极为密切,而杨元庆是裴氏女婿,而他本人也属于山东士族,臣妾从他妻子的口气中便感觉出,裴家对杨元庆非常重视,而陛下只考虑杨元庆如何如何,臣妾就想提醒陛下,他身后其实是整个山东士族集团的利益。
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萧皇后的一席话惊醒了梦中人,杨广这才恍然大悟,难怪裴矩主动请缨去西突厥,裴蕴又是如此表现,自己打压杨元庆,其实就是在打压整个山东士族。百书屋全文字无广告
杨广也是一个极为聪明之人,他只要想通一件事,后面的因果关系他都能一一看透,他又坐不住了,负手在房间里来回疾走,打击关陇贵族,光凭自己的一己之力显然还不够,他还需要借助其他政治集团,南方集团势力太弱,而关陇士族如京兆韦氏杜氏,河西李氏,他们又和关陇贵族的关系太密切,唯一能借助之力,就是山东士族,自己竟忽略了杨元庆竟已是山东士族一员。
如果真让杨元庆辞官,这无疑是在关键时刻对山东士族的一次沉重打击,对自己大计极为不利,不能,决不能放他走
这一刻杨广想通了,下定了决心,他瞥了一眼门口的影子,故意叹道:可朕就这样迁就他,又太没有面子,朕决定还是放他回家三年.....
话音未落,杨倓便冲了进来,跪倒在地上求道:恳求皇祖父挽留住他,莫让大隋再失一栋梁。
杨广回头看一眼萧皇后,萧皇后无奈地苦笑一下,算是承认她是被杨倓请来。
杨广脸一沉,责问杨倓:你是朕的长孙,有什么事为何不堂堂正正来找朕,却把皇祖母搬来,还鬼鬼祟祟躲在门口偷听,又不经许可冲进朕的御书房,这就是你皇长孙的风范吗
杨倓低下头,孙儿知错
杨广只是告诫他,哪里会真的处罚他,便拉长声音道:既然你知错就算了,念你年少,朕不追究你,就和你谈谈正事吧
杨广沉吟一下又问:那依你之见,朕怎么用杨元庆,再用他继续为御史吗
杨倓心中早有想法,他连忙道:皇祖父,淮南之桔到了淮北则称枳,水土使然,杨元庆本是一镇统帅,皇祖父却用他为文臣,他所以才萌生去意,孙儿也明白皇祖父是担心他在丰州任上时间太长,其实皇祖父可以实行边镇轮换制,丰州三四年转为代州,代州三四年再转到凉州,如此,边镇也不会为患,望皇祖父察之。
杨广赞赏地笑了起来,不愧是他的皇太孙,才十岁便能有如此高明想法,边镇轮换,不错,不过他毕竟是孩子,考虑问题还是不够周全,现在考虑杨元庆之事,更多是需要从山东士族的立场来考虑。
杨广便点点头笑道:依你的意思是,再重新任命杨元庆为边帅
正是如此,孙儿推荐他为代州总管,北御突厥。
杨广背着手走了几步,最终他摇了摇头,如果朕真要再任命他为边镇主帅,朕不会考虑他去代州,朕会让他为幽州总管。
.........
萧后和杨倓退下去了,杨广独自一人坐在御案前思考,如果真要任命杨元庆为幽州总管,那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正如妻子萧后对他的提醒,杨元庆的背后是山东士族,那么就有必要把他视为山东士族的代表人物。
从本意上说,杨广现在是很愿意把杨元庆定位为山东士族,让他率领山东士族和关陇贵族对抗,使山东士族成为自己皇权的一大支柱。
只是这样一来,他就需要再一次打击杨家,彻底断了杨元庆重返杨家的可能,杨元庆升,杨玄感就必然要降。
杨广从桌上取过一本奏折,这是郑善果弹劾杨玄感杀妻失节,杨广知道杨玄感之妻便是郑氏之女,大臣杀妻这是极为严重的过失,一般都是直接罢官免职。
郑善果的奏折中也承认杨玄感没有把妻子杀死,但没有杀死妻子的原因是贴身侍女救了主母,贴身侍女却被斩断胳膊,这足以说明杨玄感有杀妻之念。
杨广反复看了两遍奏折,这时,宦官在门口禀报,陛下,裴尚书来了。
宣他进来
片刻,裴蕴匆匆走了进来,他是户部尚书兼御史大夫,一般都称他为尚书,裴蕴上前躬身施礼,微臣参见陛下
杨广歉然笑道:裴爱卿已经回去休息了吧朕又把你召来。
陛下尚在为国事殚jg竭虑,臣又安敢休息
杨广赞许他的态度,又问道:杨元庆想辞官之事,裴爱卿知道吗
裴蕴并不否认,他坦率地承认了,刚才他来找臣,也说起他想辞官之事,臣不赞成。
是裴爱卿不赞成,还是裴家不赞成杨广目光注视着裴蕴。
裴蕴细细品味杨广这句话的意思,他沉思片刻道:臣还没有和家族说起这件事,但臣相信,裴家上下都不会赞成,包括臣的族兄。
杨广也叹息一声道:其实朕也不赞成,皇长孙更是恳求朕挽留住杨元庆,朕反复考虑再三,想任命他为幽州总管,不知裴爱卿以为如何
裴蕴眼中一亮,幽州总管,这可比丰州总管要高上一个等级,而且幽州不像丰州那么遥远,能遥控河北山东,如果杨元庆为幽州总管,不仅裴家受其益,整个山东士族都将受益。
裴蕴忽然明白,杨广是准备寻找山东士族的支持了,但他却很谨慎,不肯轻易表态,只躬身道:陛下的一切决定,臣都支持。
杨广捕捉到了裴蕴眼中的亮sè,他心里有数,便把郑善果的奏折递给裴蕴,冷冷道:这是郑家弹劾杨玄感杀妻,这件事就交给你们御史台去调查,如果情况如实,朕将严惩不贷
.........
次ri一早,船队应该已经出发了,但龙舟却迟迟未动身,一名宦官领着杨元庆匆匆走上龙舟,昨天晚上杨元庆提出辞职,但杨广并没有答复他,今天将正式答复。
昨晚裴蕴找到他,告诉了他结果,杨广将封他为幽州总管,裴蕴是希望他能答应下来,这是一次难得的机会,这个结果出乎杨元庆的预料,他没想到杨广居然肯下如此大的血本留他。
但杨元庆也清楚,杨广的盛宴也不是那么美味,为什么不任命他为代州总管或者凉州总管,这里面固然有山东士族的因素,但更重要是幽州和辽东战役息息相关,杨广是想通过幽州总管这个职位,将他继续绑在对付关陇贵族的战车之上,杨广思路并没有变,只是手法比以前高明了。
杨元庆走到御书房前,宦官进去禀报,片刻出来道:杨御史,陛下宣你进去
杨元庆走进御书房,躬身施礼:臣杨元庆参见陛下
杨广脸上露出一丝宽和的笑意,杨爱卿,朕昨晚考虑了很久,虽然你孝心可嘉,但现在正是朝廷用人之际,你就再为朕效力几年,待天下平定,朕一定让你回乡尽孝,当然,朕也会补偿你,朕已下旨封你母亲为从一品诰命夫人,同时下令安陆郡太守重修你母亲的陵墓,四时祭祀,另封你舅父为京山县尉,你看如何
杨元庆跪下谢道:陛下知遇之恩,微臣感激不尽
杨广满意地点了点头,既然如此,朕决定任命你为幽州总管,总督高丽之战后勤辎重。
臣愿为陛下效力
这时,杨广却缓缓道:在正式任命下来之前,你替朕先做一件事。
请陛下吩咐
杨广低声道:宇文皛身为御史被乱匪所抓,此事若传出去,朕必被天下人耻笑,朕已封锁了消息,又命黎阳虎贲郎将张平率五千军前去剿匪,但朕今天上午接到消息,张平竟有负圣意,被瓦岗匪军大败,你可率一万军再去瓦岗,给朕剿灭瓦岗乱匪,不准宇文皛之事外传。
杨元庆想了想说:臣已听说此事,臣恳请陛下将此事全权授予臣,臣保证妥善解决此事。
可以,不管你用什么手段,朕只要一样东西,宇文皛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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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意外来客
在船队开启前,皇帝杨广下了一道旨意,东郡乱匪猖獗,威胁黎阳仓,命左骁卫大将军杨元庆率一万虎牙骑兵前往东郡剿匪。
船队继续浩浩dàngdàng向南前行,杨元庆则率领一万军队沿永济渠疾速南下,三天后,一万骑兵抵达了黎阳仓,他们将从这里渡黄河前往东郡。
黄河渡口上,上百艘官船排成长长的队伍,船帆遮天蔽ri,桅杆如林,巨大船只缓缓靠岸,ji起的浪花拍打着驳岸,一队士兵列队牵马上船。
大将军,今天我们运气不错,正好有一批运粮船空下来。
说话的是杨元庆的副将宋老生,宋老生在当初修汾阳宫时和杨元庆打过交道,他后来被调到凉州,成为凉州总管樊子盖的心腹,樊子盖今年被调为兵部尚书,宋老生也升为左骁卫将军,这次攻打瓦岗寨,他被任命为杨元庆副将。
宋老生对当年杨元庆一箭shè杀元尚应记忆犹新,言语间对杨元庆也多了几分恭敬。
杨元庆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有件事我想先和宋将军打个招呼宋老生连忙躬身道:大将军请说
这次打瓦岗我另负有密旨,打瓦岗本身不重要。
卑职明白,救出宇文才是关键。
你怎么知道杨元庆奇怪地问道。
宋老生嘿嘿一笑道:其实宇文之事早已传遍军中,这种事情上面想瞒也瞒不住,大家都说其实不用打,交一笔钱把人赎回来就行了。
就是这个道理,人在对方手上,逼急了把人头给你送回来,怎么给圣上交代。
宋老生一怔,小心翼翼问:将军不会真的交赎金吧
看情况再说吧谁知道宇文他们的小命还在不在
杨元庆的语气很淡,对宇文等人的死活并不感兴趣周围所有人将领都一头雾水,谁也不知他们大将军在想什么。
大军继续渡河,一队队的士兵牵马登上大船,这时一名士兵找到了正准备登船的杨元庆。
大将军,有人找你,说是你父亲的朋友。
杨元庆一怔,分开士兵快步向外走去,远远地,只见几辆粮车前站着二人,都牵着马一人年纪约十仈jiu岁,另一人三十余岁,似乎有点眼熟。
杨元庆快步走上笑道:这位仁兄,我们在哪里见过吗
男子呵呵一笑,那年洛阳西郊狩猎,我和杨将军不是见过吗还有之前我们也见过。
杨元庆顿时想起来了,他拍一下自己的额头笑道:你是蒲山郡公李密。
李密微微一笑,拱手道:正是在下
杨元庆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李密历史上李密就是瓦岗寨之主,不过那是后来的事了,现在李密和瓦岗寨没有半点关系杨元庆笑问道:李先生找我有事吗
确实有重要事情,能否找个无人之处谈。
杨元庆点点头,跟我来吧
他快步向一座存放刀枪的帐篷走去,刀枪是后勤辎重,准备最后上船,杨元庆回头看了一眼李密身后的年轻人,略比自己矮一点,长得膀大腰圆,手臂尤长,皮肤白皙英姿勃勃,后背一把黑sè大弓和一壶箭,手提一根亮银长枪。
这位兄弟是杨元庆看着年轻人笑问道,他想起一李密拍了拍年轻人肩膀笑道:这是我的义弟王伯当,他很敬仰杨将军的箭术。
果然是王伯当,杨元庆也听说过王伯当和李密是世交,从小父亲去世,他便在李密府上长大,箭术高强。
杨元庆对他笑了笑,王伯当连忙拱手施礼,他们走进了帐篷,王伯当则牵马站在帐篷前。
帐篷里没有位子,两人便席地而坐,杨元庆道:先生请说吧有何重要之事
李密叹口气道:你知道你父亲要被罢官免职吗
为何
杨元庆明知故问,他怎么会不知道,裴蕴已经告诉他,皇帝杨广准备用杀妻之事为借口,罢黜杨玄感,打击杨家,杨元庆明白,这是杨广彻底断绝自己回杨家的念头。
我相信你也知道,就是为了他杀妻之事
李密叹了口气,他也没有想到,杨玄感会节外生枝,出现这个意外,不管是不是真的杀妻,但这个把柄被皇帝抓住了,杨玄感的仕途堪忧,他的雄心壮志很可能会随着这件事付之东流,他现在只能找杨元庆,看杨元庆能不能替他父亲说情,逃过此劫。
元庆,这件事其实可大可小,如果圣上不追究,那么你父亲向郑家道个歉,最多罚俸半年,也就结束了,可如果圣上一定要追究那事情就严重了,很可能你父亲会被罢官免职,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杨元庆笑了笑,我知道会有这种可能,当年杨内史只是去祭扫一下我祖父的墓,便被罢官免职,这一次我父亲若因此事被罢官免职,我一点不奇怪。
可是
李密不知该怎么说,杨元庆冷淡的态度令他有些失望,但他还是要说,杨将军,你真的眼睁睁地看着父亲被免职吗作为人子,你不应该为父亲去向圣上求情吗
杨元庆摇了摇头,我一向很看重李先生的眼光和谋略,但这一次,李先生确实令我失望了,李先生真的不明白,我父亲被贬黜的真实原因吗
李密确实不明白,他是局外人,他不知道这里面发生了什么事,他从一个御史台朋友那里得到消息,杨玄感极可能会因为杀妻案而被罢免,顿时令他心急如焚,匆匆来找杨元庆。
李密有些愣住了,半晌,他试探着问道:这里面还发生了什么事吗
我不妨告诉先生,就在圣上把我父亲杀妻案移交御史台前半个时辰,圣上正式决定任命我为幽州总管。
李密半晌没有说话,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低低叹了口气,天意啊
他情绪有些索然,站起身道:这样的话,我也无话可说了,或许你能比你父亲做的更好。
李先生指的是什么
杨元庆注视着李密的眼睛,语带双关问道:是指我做官比父亲做的高,还是指我比父亲所图更大
李密的眼里蓦地闪动着jg光,他有点不敢置信地望着杨元庆,他当然明白杨元庆的言外之意,难道杨元庆也有这种野心吗
杨元庆微微一笑,李先生可能想多了。
他转身向帐外走去,王伯当正满脸羡慕地望着一队队士兵上船,没有注意到杨元庆出来,杨元庆拍了拍他肩膀道:好男儿应该去战场上练弓,而不是背着一副弓做装饰。
王伯当脸一红,他何尝不想跟随士兵一起上船呢可是...他回头看了一眼从帐篷里走出来的李密。
杨元庆明白他的心思,仰头呵呵一笑,快步离去了。
王伯当咬了一下嘴chun,对李密道:大哥,我能不能李密没有回答他,他注视着杨元庆的背影,眼中充满复杂的神sè。
一艘艘大船满载着士兵和战马离开了码头,升起船帆向黄河对岸驶去,一共有一百余艘大船,如果是步兵,每次可运士兵百人,但杨元庆这次带的都是骑兵,所以百余艘大船只能分两次把士兵运过黄河。
副将宋老生已经先走了,现在一部分船只已经返回,开始运第二批士兵,北岸上还有三千余骑兵。
杨元庆准备在最后上船,他站在码头上耐心地等待着一艘艘大船返回,这时,他身后亲兵道:大将军,他们又来了。
杨元庆一回头,只见李密在远处向他拱手,杨元庆笑着走上前道:李先生如果也打算过河的话,可以搭我们的船。
李密却是想和杨元庆再深谈刚才意犹未尽的话,他拱手笑道:如果杨将军不嫌我们累赘,我们愿和杨将军一同去瓦岗。
杨元庆有些愣住了,李密也要同去瓦岗么,莫非这真是天意不成
瓦岗寨其实并不是什么大山,而是和豆子岗一样,是一片由于黄河泛滥的形成的沼泽之地,方圆数十里,位于韦城灵昌匡城胙城四县交界处,地方偏僻,人烟罕至,区域内小河纵横,四通八达,通过卫水甚至可以直达黄河,分布着十几块密集的芦苇dàng。
就在瓦岗腹地,翟让率领二千余人修建了一圈周长十余里的土垅,圈地为王,这就是瓦岗寨。
翟让的二千余手下都是善使长枪的渔猎手,拥有小船数百艘,灵活机动,经常驾船深入富庶的荥阳和梁郡抢劫过往船只货物,使瓦岗寨发展迅速,短短几个月时间,便由几百人发展到了两千人,开始引起官府重视。
一个月前,瓦岗寨年轻的三当家徐世做下一桩惊天大案,抓住了御史宇文和他的二百随从,得到瓦岗寨梦寐以求的四百匹战马和大量钱财,但他们也惹来了大麻烦,引发了大隋皇帝杨广的震怒。。
第四十章 先礼后兵
就在杨元庆率一万骑军渡过黄河,浩浩dàngdàng向瓦岗寨杀来之时,瓦岗寨内已经接到了探子的飞鸽传信。瓦岗寨顿时紧张起来,就在接到消息之前,瓦岗寨还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之中。
半多月前,驻扎黎阳仓的虎贲郎将张平率五千步骑兵前来剿匪,却被瓦岗军利用复杂的地形击溃,隋军大败而归,瓦岗军因此缴获了大量的盔甲兵器以及战马,以及无数帐篷粮食,同时收编了五百名愿意归顺瓦岗军的隋军士兵,使瓦岗寨实力大涨。
就在瓦岗寨上上下下准备信心百倍大干一场之时,一个令他们忧虑的消息传来,杨元庆率一万骑兵再次前来围剿瓦岗寨。
杨元庆的威名早已传遍天下,他率大军到来使瓦岗寨面临着起事以来最严峻的考验,生死存亡于一线。
议事大帐内,七八名瓦岗寨首领正紧张地商议着对策,翟让背着手站在地图前,凝视着地图久久不语,他在几年前率领饥民在京城冲击北市后,被杨元庆所放,后被人介绍,在东郡郡衙做了一名胥吏,不料半年前被人告发他当年曾率饥民在京城闹事,他被打进死牢,只待秋后处斩,他的一名好友正好是狱卒,冒死放了他。
翟让走投无路,便带着兄长翟弘侄摩侯友王儒信在瓦岗揭竿而起,聚集数百人造反,不久,他旧友邴元真贾雄,以及杀人逃亡东郡的上党人单雄信,东郡大户子弟徐世勣也来投靠,使瓦岗寨的声势迅速壮大。
但此时翟让怎么也想不到,半个月前他的一个决定惹下了滔天大祸,如果知道会有今天的后果,那他无论如何也不会袭击宇文皛。
翟让心中懊悔不已,但懊悔也没有用,此时只能是走一步算一步了。
翟让转过身,沉声对众人道:杨元庆此人我当年和他打过交道,很有手腕,绝不是一勇之夫,我并不想危言耸听,但我还是要告诉大家,他的到来使瓦岗寨面临生死存亡,我们该怎么办大家尽管说。
翟让自称将军,手下置左右领军都尉,左都尉是徐世勣,右都尉是单雄信,另外邴元真为司马,主管后勤政务,贾雄为军师,其余将领皆为校尉。
所有人的目光都向军师贾雄望去,贾雄约四十余岁,是韦城富豪,因为他的到来,使瓦岗寨获得极为宝贵的钱粮,使瓦岗寨走上迅速发展的道路,因此翟让之兄翟弘主动把二当家的位子让给他。
贾雄善于占卜,但谋略却不行,见众人都向他望来,他不由苦笑一声道:我上午已卜一卦,是大凶之兆,杨元庆的到来,将对瓦岗寨极为不利。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翟让的目光便向徐世勣望去,徐世勣文武全才,翟让极为看重他,便力排众议,让他做了三当家,统帅一千寨兵。
徐世勣明白翟让的意思,是让自己发表意见,他站起身对众人道:各位,请听小弟一言。
徐世勣在帐中诸将中年纪最小,却是最足智多谋,若不是贾雄在本地很有声望,大家都愿意奉他为军师。
徐世勣整理一下思路,不慌不忙道:首先我认为杨元庆的到来虽然对瓦岗寨的压力极大,但我们远远没有到山穷水尽的程度,首先便是我们手上有他们想要的人质,宇文皛和两百shi卫,我都一一审问过,这两百shi卫中有不少官宦子弟,投鼠忌器,杨元庆暂时不敢大举进攻我们。
嗤
贾雄冷笑一声,徐公子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吧凭什么说杨元庆会在意那些人质,他出了名的心狠手辣,这宇文皛又是去查他之人,想用人质来威胁他,我认为毫无意义。
我赞成军师的说法
司马邴元真瞥了一眼徐世勣,缓缓道:不要太寄托希望于人质。
徐世勣涨红了脸道:我的话并没有说完,能否让我把话说完再提反对意见。
翟让点点头,徐都尉继续说
徐世勣这才道:我并不是说,杨元庆一定在意人质,肯定不会进攻我们,如果是那样,他也不用带兵,带几辆牛车,装满钱物来赎人便可以了,我只是说,人质是他的一个顾忌,他不到迫不得已,不会轻易进攻瓦岗寨,这样一来,便给了我们时间
等等
这一次是翟让打断了他,徐都尉说的时间是指什么
徐世勣叹了口气道:我说得是我们转移的时间。
大帐里顿时响起一片窃窃si语声,贾雄更是冷笑不已,尚未打,先谈撤,这是什么主意
徐世勣高声道:各位,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杨元庆是骑兵,我们走江河,杨元庆居庙堂,我们在山野,大不了让他烧了瓦岗寨,等他走了,我们再回来。
议论声越来越大,赞成者有之,反对者也有之,这时,翟让看了一眼单雄信,见他一声不吭,便问道:单都尉,你的意见呢
单雄信叹了口气,我赞成徐公子的方案,三十六计,走为上,不过在走之前,我建议先和杨元庆谈判,如果首领信得过我,我去和他谈。
众人纷纷向单雄信看来,眼中皆充满了惊讶,翟让隐隐猜到单雄信可能认识杨元庆,他沉思片刻,他正要点头答应,一名士兵飞奔进帐,启禀将军,寨门外有官兵派来的使者。
来得好
翟让厉声喝道:列枪阵迎接
单雄信连忙道:将军,不可杀来使。
翟让笑了起来,我不会杀来使,我只是想让儿郎们知道,我翟让并不畏惧官兵。
寨门外,李密正背着手打量这座条件简陋的营帐,用木头简单做了一架门楼,门楼上悬挂一块牌匾,上书瓦岗寨三个字,字写得不错,门楼两边各有一座瞭望塔,高约两丈,四周则是土墙,墙头站满了士兵,皆穿着隋军盔甲,手执弩箭,看起来倒也像模像样。
远处是大片营帐,一看便知是缴获隋军的帐篷,在帐篷前立有一根桅杆,桅杆上飘动着一面黑边黄底的大旗,隐约可见瓦岗二字。
王伯当站在李密身后,他手执弓箭,神情紧张,李密回头看了他一眼,微微笑道:你不用紧张,紧张的应该是他们。
杨元庆的大军已经在瓦岗外扎营,他不急着进兵,想了解一下宇文皛等人的死活,李密便主动请缨,前往瓦岗寨探查虚实。
这时,一阵锣鼓响起,五百士兵在寨门前列队,个个盔明甲亮,手执长枪,队列整齐,一名校尉一声喝令,五百支长枪同时架起,形成一条长长的枪道。
校尉在门口大喊:寨主有令,官兵使者入寨
李密冷冷看了一眼枪兵队,负手不理,王伯当大怒,他张弓便是一箭,箭如流星,向百步外的旗杆shè去,竟一箭shè断了绳索,大旗从旗杆上飘落,大营内顿时一片哗然。
寨兵们被惹恼了,纷纷举弩瞄准二人,这时,有人大喊一声,不得无礼
徐世勣奔了出来,对五百枪兵一挥手,统统撤下
枪兵们都收回了长枪,徐世勣走出寨门拱手道:草莽野兵,不识礼仪,请先生多多见谅
李密见这个年轻人谈吐不凡,颇知礼仪,而且仪容举止一看便知是大户人家出身,这让李密有些惊讶,真不知此人怎么会落草为寇。
李密也拱拱手还礼道:奉杨大将军之命,前来见你们寨主。
我家将军已在大堂等候,请先生随我来
徐世勣说着,又忍不住看了一眼王伯当,刚才一箭堪称百步穿杨,莫说自己,就连单大哥也比不上,久闻杨元庆箭术天下无双,现在连他随便派出的一个手下都如此了得,果然名不虚传。
徐世勣心中感叹,便带着李密走进大寨,一直来到议事主帐前,翟让已经等候在这里了,他本想用枪兵振振军威,不料对方竟来了一名神箭手,令他们大丢面子,想发怒却又不敢,只得彻底放下架子出迎。
山野草民翟让,欢迎军使光临鄙寨
李密也淡淡道:在下李密,为杨大将军帐前幕僚。
此时的李密因为闭门读书多年,故一般人都不知道他,翟让也当他是普通文士,连忙道:李先生请进
李密走进大帐,在客位上坐下,翟让和他对面而坐,四周围满了翟让的手下。
李密取出一封信递给翟让,笑了笑道:杨大将军说,曾在京城和翟壮士有过一面之缘,而且帐中还有他旧人,顾不忍兵戎相逼,先礼后兵。
翟让迅速瞥了一眼单雄信,见单雄信羞愧地低下头,他便能肯定,使者所说的故人,就是单雄信无疑。
翟让抽出信简单看了一遍,信中杨元庆的语气很客气,希望他们能认清形势,不要以卵击石。
翟让叹了口气道:当年在京城,杨大将军饶了我一命,我翟让铭记于心,我也无意和他对抗,请使者能为我们指一条出路。
李密点了点头,杨大将军让我转告翟壮士,瓦岗寨也有出路,但前提是必须先放人,放了人他再和你们谈,否则,一个时辰后,他的骑兵将踏平瓦岗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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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李密之思
李密一席话令周围人勃然大怒,离他的最近的贾雄大吼一声,拔刀向他砍来,刀只到一半便停住了,王伯当的弓箭已拉开,锐利的长箭冷冷对准了他的额头。
不得无礼
翟让一声厉喝,周围人纷纷退下,贾雄狠狠盯一眼王伯当,哼了一声,将刀收回鞘,退了下去,王伯当也将弓箭收了回去,李密却谈笑自若,贾雄的刀要砍到他脖子时,他的眼睛也一眨不眨,令翟让不得不佩服他的冷静。
翟让注视着李密的眼睛道:杨大将军的条件未免苛刻,我放人再谈,那我还有什么本钱
翟壮士以为现在就有本钱吗李密的语气里充满了不屑。
翟让一怔,缓缓道:宇文皛和二百shi卫可都在我手中。
李密仰头呵呵笑了起来宇文皛算什么,翟壮士可知齐王之事否
翟让默默低下头,良久,他叹了口气好吧我这就放人。
李密起身告辞:既然如此,我们就静候翟壮士的决定,我再次提醒,只有一个时辰。
李密转身便走,翟让没有下令,周围没有人敢阻拦他,一直眼睁睁望着他离开大寨远去。
翟让叹息一声,对徐世勣道:把宇文皛和其他两百shi卫都放了。
徐世勣答应一声,转身便走,贾雄急道:将军,若把这些人质放了,我们将无以为凭
翟让苦笑一下贾军师,那个李密说得对,对于杨元庆,这些人质没有任何意义,他连齐王都敢碰,还在乎一个小小的纨绔shi卫,他只给一个时辰,我们没有时间转移。
翟让又看了一眼单雄信,对众人道:大家都下去吧单都尉留下。
众人纷纷退下了,大帐内只剩下单雄信一人,翟让笑了笑道:杨元庆说的旧人,应该就是你吧
单雄信见翟让已经看出,只得承认仁寿四年,我进京参加武举,由此认识了他,那时他不过是一名小小的大利城镇将,一晃七年过去,他现在成了左骁卫大将军,他对我有恩,我却一直未能报答。
翟让沉吟一下道:你如果想投靠他,我不拦你。
单雄信摇了摇头,单膝跪下我大哥就是被官兵所杀,我怎么可能再投靠官兵就算他对我有恩,我也不会,请将军不要疑我。
好吧你替我去一趟隋营,和杨元庆谈谈条件。
卑职遵命
这时,徐世勣走进大帐禀报将军,人已经放走
单雄信笑道:将军,不如让徐都尉和我去吧
翟让看了单雄信一眼,点了点头可以
单雄信拍了拍徐世勣的肩膀笑道:跟我去一趟隋营,认识一下杨元庆。
,
李密骑马离开了瓦岗寨,在一座土岗上他勒住战马,回头远眺瓦岗寨,眼中充满赞许之sè,旁边王伯当也笑道:大哥,这瓦岗寨虽然简陋,里面还是有几个人物。
不错,小小瓦岗寨藏龙卧虎,那个姓徐的年轻人我很喜欢,还有他们首领翟让,审时度势,极有眼光,如果天下大乱,此处必成风云聚会之地,可惜啊
大哥可惜什么
李密长叹一声隋失其鹿,得天下者可会是草莽乎
王伯当了解李密心思,便笑道:大哥取而代之,瓦岗就不再是草莽。李密仰头哈哈一笑,他猛抽一鞭战马,策马疾奔而去。
隋军大营便扎在卫水对岸,已在河上搭建了一座临时桥梁,四周空旷,方圆数十里荒无人烟。
大帐内,杨元庆独自坐在地图前沉思着,他眼前的地图并不是东郡,而是幽州地图,杨广虽然封他为幽州总管,但此时的幽州并不容易掌控,大军汇聚,杨广亲征高丽,可以说,幽州实际上是在杨广的掌控之下,还有元弘嗣经营幽州多年,幽州主要将领几乎都是他的心腹,若元氏造反,幽州必首当其冲。
还有他父亲杨玄感,若真被罢官免职,这只会坚定他造反的决心,杨元庆站起身背着手在大帐内慢慢踱步,明年杨广将首征高丽,一旦失败,各种矛盾都将会同时爆发,杨玄感很可能会趁势而起,如果那时杨广正好在涿郡,那自己就危险了。
索xg让他彻底消失
这个念头在杨元庆脑海里一闪而过,但随即又被他否定了,这种事情不可轻易而为,一旦败lu,他必被天下人唾弃,而且杨玄感造反未必是坏事,关键是要向有利于自己的一面引导。
这时,帐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有亲兵禀报:大将军,李先生回来了
请进
片刻,李密快步走进大帐,拱手对杨元庆施礼笑道:幸不如命
他们答应放人了
李密点点头应该已经放了,只是宇文皛他们无马,步行要慢很多。
杨元庆立刻抽出一支令箭,交给一名亲兵你率五百骑兵,去把宇文皛等人接回来
亲兵领令去了,杨元庆对李密笑道:这次李先生深入敌寨,辛苦了。
小事一桩,大将军不用放在心上。
其实李密更关心的是杨元庆对杨玄感的支持,如果玄感起事,杨元庆能在幽州呼应,那么进可以取洛阳,退可以守幽州,以幽州之利玄感足以抗衡朝廷。
李密昨晚已经试探着和杨元庆谈过一次,至少他已经知道,杨元庆很了解他父亲的意图,却不肯表态,让他琢磨不透杨元庆的心思。
李密见帐内无人,便低声道:大将军,我昨晚所说的事,大将军可有了想法
李密始终希望能得到杨元庆一个明确的答复,杨元庆知道他是想劝自己拥戴父亲起事,便笑了笑反问:我昨天拜托先生之事,先生可先答复我
李密拱手道:大将军请放心,我必会劝服你父亲审时度势,隐忍等待,勿做林秀之木。
李密说完,他满怀期待地望着杨元庆,等待他的答复,他希望杨元庆的答复是,上阵父子兵,父亲造反,儿子岂能置身事外。
不料杨元庆却摇了摇头可能要让先生失望了。
李密俨如一脚踏空,坠入寒窟,心都凝冻起来,杨元庆居然拒绝了,他还不是不甘心,又劝道:骨肉亲伦,不管大将军再做什么姿态,都会被皇帝所忌,大将军又怎能置身事外不如应允,我们共图大事。
杨元庆却不肯再回答他了,笑了笑,转开了话题我身边就缺先生这样的高明之士,先生可愿意留下辅佐元庆
杨元庆注视着他,脸上已没有一点笑意,李密心中暗叹一口气,他劝杨元庆助父,杨元庆却劝他留下,这叫他怎么回答李密低头沉思良久,便婉拒了杨元庆:我已许玄感,又岂能背之,如果大将军肯助父,那我自然会辅佐大将军,若大将军不肯助父,那我也只能抱歉。
是么那真是遗憾了。
杨元庆锐利的眼光使李密觉得对方已经看透自己的心思,他心中一阵发慌,无法再呆下去,李密拱拱手大将军,如果没有别的事情,我就告辞了。
多谢先生今天助我,先生一路保重
杨元庆也不留他,注视着他上马向营外而去,杨元庆不由冷笑一声,李密的过分热心,让他感觉到李密有些居心叵测。
这时,帐外响起一阵奔跑声,杨元庆立刻将思绪收回,只听副将宋老生在帐外对亲兵ji动道:快去禀报大将军,宇文皛他们回来了。
杨元庆走出大帐笑道:那就烦请宋副将好好安置他们,此人我就不用见了。
大营门口,宇文皛和二百shi卫被骑兵们带了回来,二百shi卫被囚禁了一个月,个个狼狈不堪,他们终于回到了自己的大营,不少人都失声痛哭起来。
宇文皛也满脸羞愧,他不知自己回去后该怎么向圣上交代,宋老生理解他心情,便笑着安抚他道:宇文将军先好好休息,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杨将军呢我要亲自去谢他。
大将军正在商议对付瓦岗寨之事,暂时无暇见将军,将军先回去休息吧
宇文皛听杨元庆不肯见他,他心中无奈,只得悻悻地跟着士兵去了。
此时,李密已经走出一里之外,他又回头看了看隋营,轻轻叹了口气。
王伯当劝他道:大哥,其实做杨元庆要幕僚更好一点,他毕竟是幽州总管,更有前途,大哥为何要拒绝呢
李密看了王伯当一眼,冷笑一声道:杨元庆是真正枭雄,我如果助他,岂有我的机会
王伯当愕然那大哥为何还要劝杨元庆助父
李密脸上lu出不屑的笑容,有些话他不会告诉王伯当,在他心中,杨玄感不过一豚犬耳,杨元庆庶出之子,玄感岂能容他为嗣,父子反目,兄弟相争,他们必杀元庆,以杨玄感之愚蠢,元庆根基,杨氏家业,迟早归他李密所有。
李密又想起杨元庆始终不肯答应助父,令他心中无限遗憾,只得催马向京城而去。。
第四十二章 踏平瓦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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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宇文皛和二百侍卫回来后没有多久,两名骑马的黑衣人缓缓来到了隋军营门前。百书屋全文字无广告
单雄信目光复杂,一路默默无语,显得心事重重,而徐世勣却一脸兴奋,尽管他少年老成,但想着见一见闻名天下的杨元庆,还是使他表露出了少年郎的一面。
单大哥,你说他当年也是一个侠肝义胆的少年将军徐世勣好奇地问道。
世勣,那是七年前的事情了,现在他变成什么样子,我真的不知道,你不要想得太好,他现在毕竟是瓦岗寨大敌。
我不会,我只是想见见他。
两人来到了隋军营前,老远便有岗哨士兵大喝:站住
徐世勣朗声道:请转告杨大将军,瓦岗寨使者求见
几名士兵进去禀报了,片刻,一名亲兵出来,问道:来人可是姓单
单雄信拱手道:在下单雄信
请吧大将军在帐中等候。
亲兵带着他们二人向中军大帐走去,走到门口,两名亲兵上前搜了身,将他们随身剑和匕首都放进篮子里,两位请吧
单雄信和徐世勣走进了大帐,只见杨元庆背着手站在一幅地图前,徐世勣还是第一次见到杨元庆,见他身材极高,肩膀宽阔,头戴金盔,身着铁铠,目光锐利如刀,仅仅是站在那里,便浑身充满了威严,给人一种无形的压力。
单雄信和徐世勣上前躬身施礼,瓦岗寨单雄信和徐世勣参见大将军
杨元庆注视单雄信半晌,眼中露出一丝失望之sè,淡淡道:我们好久没见了。
单雄信苦笑一声,只是没想到会以这种身份再见大将军。
杨元庆点点头,他的目光又落在徐世勣身上,你就是徐世勣
徐世勣一怔,自己应该不是很有名才对,他怎么会知道自己
在下徐世勣,奉我家将军之命来和大将军谈判。
谈判
杨元庆笑了起来,仿佛听到一句很荒诞之言,他摇了摇头,我并不想打击你们的自尊,但至少现在你们还没有资格和我谈判,我只是看你们的态度,来决定你们生死。百书屋全文字无广告
单雄信扬起头道:现在我们已经放了宇文皛和二百侍卫,距离大将军规定的一个时辰还差一刻钟。
杨元庆看了他一眼笑道:先不忙说这个,二位请坐
单雄信和徐世勣对望一眼,两人一起坐了下来,杨元庆命令亲兵,给他们上两杯茶。
亲兵给二人上茶,杨元庆这才对单雄信道:说说你吧怎么会到东郡,又怎么进了瓦岗
徐世勣站起身,我去外面稍候。
单雄信却一把拉住他,不用
他把徐世勣拉坐下,便叹息一声道:也没有什么不好说,上党郡人基本上知道。
仁寿四年武举结束后,我们回乡,我和大哥经人介绍,分别在郡衙和县衙各谋了一份职,前年我辞职回家,开了一家酒肆,生意很不错,大哥则做到仓曹参军,去年八月,朝廷下令上党郡运送五千石官粮去辽东,我大哥组织人力牛车,将粮食运去辽东,不料军方核查少了三百石,不容大哥解释,便立刻将他杀了,将尸首扔进辽河。
说到这,单雄信狠狠一拳砸在桌子上,眼睛恨得要滴血,他又咬牙道:我得到消息便决定造反,不料事机不密,被人告发,我的酒肆被官兵捣毁,二贤庄被烧,妻女和几十名手下被抓,我一怒之下杀了告密者,四处逃亡,后来来到东郡,在船上遇到翟大哥他们抢劫客商,结果翟大哥被我一脚踢下黄河,他便来拉我入伙,我见他们劫财不辱妇人,觉得不错,便加入了瓦岗寨。
杨元庆沉吟一下便问:你在瓦岗寨有妻儿家小吗
单雄信摇了摇头,我的妻女还在上党狱中,我已托人去赎买。
杨元庆注视着单雄信道:如果你愿意脱离瓦岗寨,到我这边来,我可以让你做鹰扬郎将,如何
单雄信毫不犹豫地拒绝了,我兄长就是被官兵所杀,我已发誓,绝不为朝廷效命,而且还要推翻这个该死的皇帝,元庆,你过去对我的恩德,我单雄信不会忘记,但这件事,我很抱歉。
杨元庆知道单雄信是个烈牛脾气,一旦决定的事情,很难让他更改,他笑了笑,又对徐世勣道:那徐贤弟呢有兴趣吗
徐世勣摇摇头笑道:我不看好朝廷。
你们再考虑一下,这个机会,一旦错过,你们不会再有。杨元庆依然在语重心长地劝他们。
单雄信和徐世勣几乎是同时摇头,杨元庆很无奈,尽管他早早地发现了这些金子,但每个人的人生轨迹不是他杨元庆能改变,他连自己的人生道路都几乎控制不住。
他的声音变得低沉起来,如果有一天,如果瓦岗失败,你们走投无路时,尽管来投奔我,我杨元庆的大门会为你们敞开,我会给你们一个前途,你们记住我今天的话。
单雄信和徐世勣默默点了点头,他们记住了杨元庆的话。
好吧私事我就言尽于此,下面我说公事。
杨元庆看了看他们,脸上的笑容消失,他冷冷道:既然瓦岗寨能按照我的吩咐将人送回来,我就给你们三个时辰撤离,三个时辰后,我的一万铁骑将踏平瓦岗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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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岗寨开始撤离了,一顶顶帐篷已经拆除,所有的武器装备和粮食物资运上船,也不走远,一艘艘小船将物资先运到水泽中的一座芦苇岛上藏起来,然后回来运送战马,而二千人异常忙碌,却有条不紊。
翟让坐在一块大石上,不舍地望着他带领弟兄们修建的几十栋木屋,这些屋子他带不走了。
这时,军师贾雄走到他身边低声道:我倒有一计,可以全歼杨元庆的一万骑兵。
你说说看
从外面进入瓦岗寨,实际上就只有一条沙路,四周都是水荡,这条沙路最窄处只有十丈,等他们骑兵杀进瓦岗寨,我们就挖断沙路,使他们没有了退路,他们粮食断绝,不出三天,他们就将无力再战,我们便可以回寨将他们杀绝。
不可
徐世勣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恨恨地瞪着贾雄,依你的主意,我们都会被害死
贾雄怒道:我的主意哪里不好,你却反对,我倒怀疑你是不是得了杨元庆封官许诺,处处维护他
徐世勣大怒,指着他骂道:你以为别人傻,真会把一万军全部杀进瓦岗寨,那只是别人的威胁之语罢了,你还当真还有什么粮食断绝,人家不可以杀马吗现在杨元庆明显是放过我们,你却不领情,还要去倒杀人家,没见过你这么蠢的人
四周已经围观了百名翟让亲兵,徐世勣的话让他们哄地笑了起来,贾雄面子挂不住,恶胆心生,猛地拔刀向徐世勣砍去,你这个小贼,屡屡辱我,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死
就在这时,翟让突然拔刀,从后面一刀砍死了贾雄,他厉声大喊:贾雄勾结官兵,yu颠覆瓦岗,其罪当死
贾雄是韦城大户,带了大量钱财投奔瓦岗,帮助瓦岗寨渡过最艰难的时刻,他也由此成为瓦岗寨二当家,但随着他掌握大权,他的短视自负和愚蠢的一面便渐渐暴露出来,任人为亲,只提拔韦城县人,庸碌者得上,优秀者被压制,翟让已经对他忍无可忍,今天便利用这个机会,翟让一举除掉他。
贾雄勾结官兵,颠覆瓦岗,已被诛杀,与旁人无关
命令一道道传了下去,翟让拍了拍徐世勣的肩膀,沉声道:从现在开始,你接替贾雄的位子,单雄信为三当家,你们不负我翟让,我翟让也不会负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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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三个时辰的期限过去,通往瓦岗寨的沙路上马蹄声如雷,五千骑兵如一条长长的黑龙,风驰电掣般杀向瓦岗寨,远远的,一处芦苇荡中,几名瓦岗探子望着一路奔腾的隋军骑兵,五千铁骑所形成的气势足以摧毁一切席卷一切,令他们心惊胆颤。
五千骑兵冲进了瓦岗大营,人已经逃走,只留下了几十栋大木屋和练习骑shè的设施。
踏平瓦岗寨,寸草不留杨元庆下达了命令。
大火熊熊燃烧,木屋被烧毁,工事推平,大门轰然坍塌,高高的旗杆被斩断,瓦岗寨的大旗从空中飘落,这是一种象征,意味着瓦岗寨被摧毁,尽管很多瓦岗将领都反对,但翟让还是这面大旗作为留给杨元庆的一个交代。
当天晚上,杨元庆率军离开瓦岗了返京,而一个月后,瓦岗寨的大旗又重新在这片曾被踏平的土地上空飘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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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业七年十一月,杨元庆在京城被正式任命为幽州总管,总督辽东后勤辎重,与此同时,杨玄感因杀妻一案被御史台弹劾,杨广下旨,免去其礼部尚书及太尉之职,贬为东平郡太守。
从大业七年十月开始,崤山以东三十二郡再次爆发秋冬连旱,疫病流行,十月初三,黄河砥柱崩塌,堵塞河道,使河水逆流数十里。
一颗长长的彗星划过大隋夜空,引发天下人非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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