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深巷小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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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元庆也知道他父亲杨玄感历史上曾造反,但他记不清是什么时候,只记得和高丽之战有关,那最快也将是明年或者后年,如果真是那样,杨广绝对不会再容忍自己,就算他和杨家划清界线也不行,或许不会追究他罪责,但杨广肯定不会再给他军权。全文字无广告
未雨绸缪,杨元庆决定劝说父亲克制住造反的,但在正式劝说前,他想先从杨巍父亲杨积善这里问清楚情况。
杨巍默默点头,他也知道杨家造反对自己意味着什么,不仅他的前途完蛋,他的父母妻儿也必死无疑,在这件事上,他和杨元庆完全站在一起。
元庆,不如你进京一趟,好好劝说他们。
杨元庆轻轻摇头,未奉诏,我不能随意离开丰州,而且现在我也离不开,会有很多大事发生。
好吧我明天就回京,会尽快劝说父亲过来一趟。
还有,这种事情让你父亲不要写在信上,太危险。
我明白了
杨巍告辞走了,杨元庆依然背着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他现在比任何时候都清醒冷静,现在时局一片混乱紧张,在这个时候,杨广必定对谁都是充满了猜忌,他必须要步步小心,走错一步就会前功尽弃。
想到这里,他又回到了会议房,三人在低声商议着什么,杨元庆笑着走了进来,在说什么
杜如晦笑了笑道:我们在说杨师道之事,我们觉得总管最好还是和他谈一谈,虽说不会让他抓住什么把柄,可如果他捕风捉影告总管一状,那也是吃不消。
杨元庆点头笑了笑,看来还是集思才能广益,大家一起考虑,事情就不会有漏洞。
杨元庆说完,他忽然想起什么,立刻走出房门对一名亲兵道:去把杨巍找回来,我还有事情吩咐他。
他又走回了房间,对三人道:刚才说到出兵之事,我打算请突厥金刀驸马帮忙,给我制造一个形势,不过圣上或许会怀疑我作假,所以我们还是出兵一万去辽东,可以慢慢走,但在半路上要折道返回,然后按照老杜的意思,最后出三千骑兵到辽东参战,这样兵部和圣上都无话可说。
杨元庆对杨思恩道:这一万军队就由你来率领。
杜如晦又提醒道:还有突厥人那边,一定要找个能说服金刀驸马之人,可别让金刀驸马出卖了我们。
杨元庆笑着点了点头,我知道,我有最合适的人选。
........
会议结束,杨巍又风风火火赶了回来,进门便急道:还有事找我吗
杨元庆笑了笑,进来,把门关上再说
杨巍关上门,杨元庆又道:坐吧
杨巍刚要开口,杨元庆却指了指桌上的茶杯,先喝茶,要慢慢喝
杨巍只得耐着xg子喝茶,喝完茶,他忽然感觉到自己平静下来了,不再像刚才那样xg急,他挠挠头笑了起来,他有点明白杨元庆的意思了。
杨元庆见他懂了,这才慢慢悠悠道:因为是我找你,所以你完全可以一句话不用说,耐心等我说,要学会冷静,你毕竟是做了父亲的人,还是鹰扬府郎将。
杨巍苦笑道:可是.....我是个急xg子,你也知道,我一上战场就不要命了,一辈子当大将的命。
所以我要你学,要学会冷静,什么事情不要急着说出来,在肠子里转上几圈,你就知道该说不该说,就像刚才,你喝了一杯茶就冷静了。
杨巍默默点头,他记住了杨元庆的话,他抬头刚要再问,便立刻反应过来,狠狠给了自己一记嘴巴。
杨元庆笑了笑,这个不是马上就能学会的,他取出一只信封,递给杨巍,回京城后,去拜访一下观王杨雄,把这个给他。
杨巍犹豫一下道:听说杨雄和祖父的关系很恶劣,我去找他,会不会......
杨元庆笑了,我知道他和祖父的关系很恶劣,但在某个时候,他会忘记和祖父仇恨,比如他打开这只信封的时候。
杨巍虽不太明白,但也不敢多问,他想了想又道:那我要说什么吗
杨元庆摇摇头,你什么都不用说,把这只信封给他就行了,然后告辞。
杨元庆又低声嘱咐他道:记住,不管他问什么,你都说不知道,脸上再带一点傻笑。
傻笑
杨巍想了想,忽然咧开大嘴嘿嘿一笑,又问:是这样笑吗
杨元庆大笑起来,没错,就是这样笑
.........
杨元庆在大利城的府邸就在总管府旁边,妻女都回京了,连绿茶也要照顾怀孕的敏秋,也跟着一起回去,府中只有两名丫鬟伺候,冷冷清清,杨元庆索xg让他的亲兵们也一起住了进去。
从总管府出来,他却没有回家,而是转到另一边的长安街上,在长安街中间,他走进一条小巷子,巷子很深,走到底是一座不大不小的宅子,占地约一亩,他上前敲了敲门。
谁呀门内传来脚步声和尉迟绾的疑问声。
除了我还会有谁杨元庆没好气道。
门吱嘎一声开了,露出尉迟绾微红的脸,她有点不好意思道:将军,我是习惯了随口问问。
嗯将军也是喊习惯了。
杨元庆走进了院子,一团红影如风一般从房里冲了出来,也不管尉迟在场,一头扑进了他怀中,紧紧将他抱住。
尉迟绾脸更加红了,转身赶紧进屋去,杨元庆心中苦笑,却也有一丝感动,突厥少女热烈奔放,不掩饰自己的感情,两个月前第一次见到他时,也就是这样,当着敏秋和几十个亲兵的面,大哭着扑入他怀中,使敏秋看得目瞪口呆。
杨元庆轻轻抚摸她头发,低低声笑道:才三天不见,就像分离多少年似的。
阿思朵抬起头,一对蓝宝石般的眼睛火热地盯着他,一ri不见,如隔三秋,你算算,我们有多少年没见了。
杨元庆的心被她热烈的眼睛融化了,小声道:那今晚你到我那里去。
阿思朵红着脸,轻轻点了点头,她不知想到了什么,心中一阵羞涩,转身刚要跑,却被杨元庆一把抓住手,笑道:别跑,还有正事没和你说呢
什么正事阿思朵停下脚步,歪着头看他,眼睛里充满了调皮的笑意。
想让你帮我个忙,就怕你不肯。
阿思朵叹了口气,我还有什么不肯的,你说吧只要我能办得到。
想让你去一趟姐姐那里。
阿努丽阿思朵一脸惊讶。
杨元庆点点头笑道:确切说,我想找乌图,我想让他帮我个忙,有你去,我更放心。
阿思朵脸上露出为难之sè,她不是不想帮杨元庆,而是她不想和杨元庆分开,这一去至少就是两三个月,不过她心里明白,杨元庆肯定有重大事情,非她不可,她也愿意给杨元庆做事,在他心中增加自己的份量。
她点了点头,好吧我替你去找姐姐和姐夫,什么事情呢
杨元庆笑了,晚上我再慢慢告诉你。
阿思朵眼睛里充满了羞涩的喜悦,那我现在就到你那里去。
她像一只美丽的草原小鹿,不等杨元庆说什么,便飞奔出门去了。
杨元庆望着她的背影跑远,不由笑着摇了摇头,转身向屋里走去,走到门口,杨元庆却没有进去,问道:公主殿下,我可以进来吗
请进
义成公主的声音很轻柔,如果把阿思朵比作一团火,那义成公主就是一泓清澈的碧水,她名叫杨佩华,是杨广最小的族妹,十四岁便和亲到突厥,一晃过去了八年,她今年只有二十二岁。
杨元庆走进房间,房间里一尘不染,让杨元庆不由想起六年前第一次进她的大帐,具体什么摆设他已经忘了,他的记忆中只有一尘不染的雪白,令他无处下足。
这是她的起居室,非常简朴,只有一张桌子和三张蒲团,桌上摆了几本书,墙上挂着她给自己的画像,一个带有淡淡忧郁眼神的采桑女子,画得非常传神。
房间里,义成公主身着一袭白裙,优雅地坐在桌后,她正在看书,见杨元庆进来,她放下书笑道:我不是说过,不要再叫我公主吗
杨元庆歉然笑了笑,就和尉迟叫我将军一样,习惯了。
你总是有理由。
义成公主嫣然一笑,请坐吧
杨元庆坐了下来,她却起身道:你稍坐,我去给你煎茶
她刚走到门口,尉迟却端着一只茶盘进来,茶我已经煎好了。
给我吧
义成公主接过茶盘,走到桌前放下,她回头见尉迟出去,便连忙叫住她,绾娘,你也来坐
稍等一下,火上还烧着水。尉迟快步出去了。
义成公主无奈,只得在杨元庆对面施施然坐下,轻轻拎起细颈青瓷壶,左手拉起袖子,小心给他面前的杯子倒茶,柔声问:今天怎么会有空来是来找阿思朵吗
我来看看你们。
杨元庆注视着义成公主雪白修长的手指,柔软而轻盈,俨如玉葱一般,她那无比优雅的姿态,使杨元庆忽然想起了杨丽华,在义成公主身上竟然也有几分杨丽华那种优雅高贵的韵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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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太守师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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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ri一早,阿思朵在一队士兵的护卫下,去了遥远北方剑河,杨元庆则准备动身去九原县,和太守杨师道好好谈一谈,不料他还没有出发,杨师道却主动来了大利县。全文字电子书免费下载
杨师道年约二十七八岁,仕官的时间并不长,在此之前,他在左卫做了几年仓曹参军事,第一次外放为官便做了太守,不过在名门贵族子弟十四五岁就能做太守的隋朝,杨师道二十八岁才成为太守已经属于大器晚成。
杨师道容貌英俊,身高六尺,满腹经纶,有着良好的修养和气质,虽是身份高贵的皇族,但来到五原郡他很快便适应了这里的环境,四处巡视,访问普通民户,对孤寡嘘寒问暖,在五原郡颇得赞誉。
今天他来找杨元庆,也是有一件大事,显得有些忧心忡忡,杨师道带着几名随从来到总管衙门前翻身下了马,快步向台阶上走去。
虽然杨元庆把总管府搬到大利县,明显是不想受他监视,不过对于杨师道也是好事,同样使他不受杨元庆制肘,可以发挥自己的才能,施展手脚,因此,杨元庆和他不在同城,他也欣然接受,没有半点抱怨。
杨师道刚走上台阶,杨元庆便闻讯迎了出来,呵呵笑道:我还正九原县去见太守,没想到太守竟自己来了,惭愧
杨师道微微笑道:总管去九原县找我有事吗
有点事情,去屋里谈吧
杨元庆领着杨师道进来自己的办公房,两人分宾主落座,杨元庆又命人上茶,这才关切地问道:冬天五原郡很冷,太守能适应吗
确实比中原冷得多,尤其夜里,那种寒意简直要把人骨头都冻裂,不过......
杨师道话语一转,笑道:百万民众都能在这里安然住下去,我堂堂的一郡父母官却支持不住,这未免太让人笑话了,杨总管说是不是
杨师道和杨元庆虽然谈不上什么交情深厚,但也没有什么私仇,但他毕竟是皇族,骨子里总有一种高人一等的优越感,只是他掩饰得很好,平时也不表露出来,也没有必要表露,只是在和杨元庆这种高官谈话时,他的语气和神态中就会不自觉地将这种优越感流露出来。
从前他是羡慕杨元庆被圣上重用,甚至有一点心怀嫉妒,但风水轮流转,现在圣上对他的信任又超过了杨元庆,临走前还专门召见他,叮嘱他要关注杨元庆的野心。
这便使他心中的优越感压过了杨元庆,语气中就有那么一点点居高临下。
杨元庆也感觉到了杨师道的这种优越感,他却没有不悦,相反,他觉得这很好,至少说明杨师道不是那种jiān诈圆滑之人,多少还有一点年轻人的气盛。
杨元庆笑道:我打算去五原郡找太守,是为了商量冬天防御之事,每年冬天,这便是五原郡的头等大事,几乎全民动员。
杨师道脸上露出一丝苦笑,他也是为了全民动员之事来大利城找杨元庆,不过却不是为防御。
杨元庆看出了他脸上的苦笑,不由一怔,怎么,太守以为哪里不妥吗
杨师道沉吟一下道:总管知道齐郡发生的民乱吗
有所耳闻。
现在山东六郡先后上书朝廷,说灾害严重,饥民遍地,请求圣上暂缓调山东地方粮库,听说圣上同意了,改调洛口回洛黎阳之粮前往辽东,这样一来便使官仓存粮大减,我得到兄长的消息,朝廷准备在边疆各镇新设屯田监这个官职,总管能听出这其中的玄妙之意吗
杨元庆微微点头,你的意思是说,朝廷可能会削减对边疆各镇的粮食供应,是这样吧
确实是这样
杨师道长长叹了口气,一场高丽战役,对付一个小小的弹丸之国,居然动用军队一百二十万,几乎就是倾国之兵,还有无数的后勤民夫,这需要多少粮食,有所增必有所减,朝廷想要边疆屯田自给的意图已经很明显了。
可是一块土地,至少要开垦一年,成为熟田后能种庄稼,那前后就要两年时间,现在才屯田,是不是有点来不及了
杨师道摆摆手,别的地方咱们不去管他,我就说五原郡,我特地视察过,也请教了很多老农民,他们都说五原郡的土地非常肥沃,稍微耕作一下便能直接种粮,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缺水,如果我们能利用这个冬天大兴水利,挖掘河渠,那么明年的粮食产量至少能增加三成,这样,基本上就解决了粮食自给问题,如果我们能连续三年兴修水利,增加农田产量,不仅粮食完全能自给,而且还能囤积粮食,为灾年做准备,总管以为如何
杨师道的想法让杨元庆颇为赞赏,不愧是历史上的名相,虽为皇族,却很有作为,尤其年轻有锐气,此人虽是奉命来监视自己,可如果处理得好,此人倒能成为自己的得力助手。
杨元庆本来视杨师道为敌,这段时间不断有人对他说杨师道不错,他心中便有了想法,他本来想亲自去九原县和杨师道好好谈一谈,没想到他却亲自上门,要求冬修水利。
一叶可知秋,从他全力主张兴修水利这件事上,便可以看出杨师道是一个能干务实之人,是他杨元庆需要的那种大才,这一刻他改变主意了,他决定把杨师道拉拢过来,成为自己的人。
但杨元庆也知道,杨师道毕竟是杨广派来监视自己的人,要想拉拢他,一定不能着急,需要慢慢来,首先就是要先和他建立一种互信的关系。
想到这,杨元庆便诚恳道:太守未雨绸缪,yu屯田自给,杨元庆当大力支持,让五原郡真正成为富民之地,需要我做什么,太守尽管提要求,我当全力配合。
杨师道大喜,连忙道:我这次来找总管,是为了民团之事,能不能.......
每年的冬天是农闲之时,但同时也是防御战备最紧张之时,民团的训练几乎每天都要进行,而且十天就要进行一次二十里内的会练,时间非常紧张。
民团的存在其实也是杨师道最为郁闷之事,刚开始他还不太明白,但很快他便发现,尽管杨元庆是总管,按规定是管军不管民,可民团这种制度却使他间接地控制住了五原郡的青壮之民。
一个月前杨师道想建一座仓库,征用三千青壮民力,不料,一纸民团调令将他好容易才征来的三千民夫全部调走,仓库至今未建,令他心中又是恼火,又是无奈,这里是边疆,边疆建民团自保是圣上特别批准,他又不能申请撤销。
不仅是民团制度限制住了他的太守之权,同时还有军户制,两万余军户也是由军方直接管理,不归地方官府,尽管开皇六年颁布了军户归地方管理的诏书,但那只是中原内地,边疆依然是军户归军方直辖。
正是这些制度使他不得不来求杨元庆,杨师道刚开始时那种居高临下的优越感,此时已经完全消失。
杨元庆虽然已决定支持杨师道,但他却不能这么轻易地答应,他沉吟一下道:我能理解太守的难处,只是今年情况确实很特殊,西突厥已经被shè匮可汗统一,而东方突厥却是可汗新立,立足未稳,虽然突厥人也有冬不出兵的惯例,但冬天恰恰是偷袭良机,我很担心西突厥shè匮可汗会利用这个冬天偷袭东方突厥,或者偷袭丰州,来建立他的威望,所以今年冬天的防御尤其重,而且昨天兵部调令已至,要调一万军队去辽东备战,丰州兵力不足,我更不敢大意。
杨师道脸上露出了失望之sè,杨元庆说得有道理,令他无法反驳,不料杨元庆却又微微一笑,将话题转了回来。
不过兴修水利也同样重要,刻不容缓,这样吧今年冬天民团就不用训练了,全部投入到水利河渠的修建,不过军队依然jg戒,一旦有威胁的jg报传来,民团要立刻停止水利修建,如何
杨师道没想到杨元庆最终还是同意了他的方案,让他这一趟没有白跑,这令他长长松了一口气,同时心中也涌起一丝感动,杨元庆没有刁难他,在涉及民生的大事上,依然是全力支持他。
我完全同意,更要多谢杨将军的理解和配合杨师道一脸诚恳,由衷地表达了自己的谢意。
杨元庆注视着他的眼睛,徐徐道:其实我和太守一样,都是希望河套平原能恢复到西汉时的繁盛,不再被胡马蹂躏,有我杨元庆在一天,我就绝不会让胡马踏入五原郡一步。
.........
太守和总管达成了一致,整个五原郡都动员起来,所有十六岁以上五十岁以下的男子都必须参加到冬修水利的各项工程中去,十一月下旬开始,数十万年轻青壮被组织起来,一场轰轰烈烈的冬修水利热cháo在河套平原的各地涌现,显得今年的冬天也不再那么寒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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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杨家喜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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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边塞五原郡上下都处于一种冬修水利的热火朝天中,但中原腹地却依然笼罩在一片战争的y云里,连新年元ri和上元节都在一种极其冷淡的氛围中度过。全文字电子书免费下载
连普通民众也感觉到了战争即将到来,大家都舍不得花钱了,攥紧每一枚铜钱,孩子的新年衣服不买了,上元节的灯笼也翻出了去年的旧货,桌上的饭菜也没有往年丰盛,连累老祖宗的供品也比往年少了几样。
今天是正月二十,皇帝杨广在江都巡视未归,京城内格外安静,大街上行人稀稀疏疏,上元节的节ri气氛已经完全消退了,京城内关于战争的传言越来越浓,很多人家都不敢出门了,尽管这是发生在辽东的战役,但皇帝和朝廷异乎寻常的备战,让每个人都生出一种错觉,似乎战争就将在他们身边爆发。
崇业坊内也一样安安静静,杨府门前停了几辆马车,杨元庆的府邸和从前已略略有所不同,主要变化就是左边多了一座军营,驻扎五百士兵,这是大隋王朝为保护边疆重臣家眷而采取的措施,保护家眷的安全,但同时也是一种监视。
除了这座军营外,杨元庆的府邸里还驻有二十名武艺高强的亲兵,ri夜巡逻。
虽然杨府内也很安静,不过新年过后,杨元庆的府邸里却比别人家更多了几分紧张,算算时间,主母敏秋就应该在一月时生产,根据有经验的产婆判断,敏秋腹中的孩子极可能是男孩。
这可是杨元庆的第一个儿子,不仅府里上下紧张,连裴府也跟着紧张起来,裴敏秋的大姑裴含玉,母亲王氏都住进了杨家里。
后宅内,裴敏秋靠在一床软褥上,正和母亲王氏及大姑裴含玉聊天,她已经生过一个女儿,因此对生第二个孩子并没有太多害怕,她能感受到孩子在肚子里的动静,一切都好好的,使她心里很平静。
大姑,不是说幽姐已经许给郭家了吗怎么又黄了
哎还到不了许的程度,只是双方家长坐下谈一谈,最后郭家还是回绝了这门亲事。
为什么难道就因为幽姐有一个已出嫁的名头吗
也不完全是,因为郭老爷子前几天正好去世了,所以郭家就不想提婚事,当然,郭公子的母亲确实有点嫌幽儿曾是王家之媳。
哼嫁给郭家我还觉得有点委屈幽姐呢,
裴敏秋有点不高兴道:那个郭平整天游手好闲,跟一帮权贵子弟胡闹,他的名声连我都听说了。全文字电子书免费下载
裴含玉苦笑一声道:我发现幽儿想出嫁真的有点难,想嫁好一点,人家嫌她是寡妇,嫁差一点,她自己也不愿意,而且丧妻之人她也不愿嫁,就这么高不成低不就,她父亲也拿她没有办法。
这时,裴敏秋忽然觉得肚子有点疼,眉头不由一皱,她母亲王氏细心,连忙上前握住女儿的手问:敏秋,是不是要生了
裴敏秋疼得眉头揪成一团,小腹传来的一阵阵剧烈疼痛让她感到孩子要出世了,她脸上苍白,满头大汗,颤声道:好像是的....小冤家要出来了
快快去叫产婆
两名丫鬟跑出去,裴含玉去安排烧热水,出尘和绿茶也闻讯跑进来,扶住敏秋,又命人去找躺舆,整个裴府上下乱作一团......
中午时分,房间里传出一声响亮的啼哭,随即产婆高声道喜,恭喜夫人,是一个公子
大业七年正月,杨元庆的第一个儿子诞生了,消息传遍京城,有人欢喜,有人嫉妒,上门道喜的官员夫人们络绎不绝,百忙之中,出尘却没有忘记最重要之事,她立刻安排一名亲兵火速赶往丰州,向杨元庆报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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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元庆喜得贵子的消息也同样传到了杨府,家主杨玄感此时随圣驾去江南巡视,家中对外的事务都是由族弟杨玄挺负责。
杨府在京城的宅子位于尚善坊,占地极大,约一百二十亩,和京城宅子的面积一样,这是杨素当年修新都时,特地给杨家留下的一座风水宝宅,也是整个京城的第四大宅子,仅次于齐王宅晋王宅和乐平公主宅。
如果仅从面积上说,这个不是问题,杨家并没有逾规,但和别人家府宅一对比,问题就出来了,洛阳的面积本来就比长安小,所以各家权贵的京宅都普遍比长安要小。
本来杨家在长安的府宅占地就能排进前十,现在别人家在变小,而它却不变,这就使杨府鹤立鸡群,如果杨素在世,或许问题还不大,可杨素死后,杨家地位迅速衰落,它却依然占着比皇族还大的宅地,尤其是坐落在号称京城第一坊尚善坊这样的风水宝地内,这也是皇帝杨广对杨家心怀不满的原因之一。
杨府内,杨玄挺穿过一条小巷,来到了后宅,准备向郑夫人报告杨元庆得子之事,杨玄挺对郑夫人极为不满,如果不是因为杨元庆之事,他根本就不会跨进大哥院子一步。
现在杨家绝大部分族人都不喜欢郑夫人,以前大家体会不到,可当郑夫人掌握了财权后,大家便渐渐被她的所做作为激怒了,如果仅仅是偏心,这个房分多一点,那个房分少一点,或许只会是一种抱怨。
但郑夫人却未经族人同意,擅自将杨府一些珍贵之物送给外人,甚至娘家,有人亲眼看见在郑家书房内悬挂着一幅顾恺之的斫琴图,郑善果也毫不掩饰说这是真迹,可这副画的真迹是开皇十年从南陈皇宫缴获后,先帝赐给了家主杨素,一直便收藏在杨素书房内,现在却跑到了郑家。
大家都心里明白,这必然是郑夫人私自给了娘家,令杨家上下激愤,一致要求家主更换掌管财权之人,但杨玄感却因为朝务繁忙,没有时间处理此事,一拖再拖,本来今年新年族会时要讨论此事,不料杨玄感却跟圣上南巡去了,更换掌财人之事又没有结论,众人都对杨玄感失望之极,使杨玄感在族内的声望遭受到了重大挫折。
杨玄挺对郑夫人反感的另一个原因,是郑夫人挑起了杨家的嫡庶对立。
他以前掌管杨府财权时,都恪守嫡庶四六分帐的家族规矩,每年元ri前两天,家族都要进行一次钱粮分配,这是年例,是各房很重要的收入。
一般是先由族会决定一个总额度,然后按嫡庶四六分配,嫡房拿大头,庶房拿小头,今年由于家主不在,大家便决定按照去年的标准来分配,不料郑夫人为了讨好嫡房,保住自己的财权,擅自改变了标准,改成了嫡庶三七分。
这使得本来僧多粥少的庶房们收入更加微薄,遭遇到不公平待遇的百余家庶之偏房心中都极为不满,庶房不买帐,嫡房不领情,杨府这个月上下都充满了敌视的情绪,整个新年气氛被破坏了。
这件事已过去了二十余天,庶房始终没有闹起来,主要是没有人愿意领头,大家都指望着家主回来处理,事态已经渐渐平息,此时杨玄挺老远便听见家主院子那边传来一阵叫喊声,人声鼎沸,他心中一惊,这是出什么事了
杨玄感的家主院位于杨府正中,是一间重院,占地足有八亩,大院子里套着小院子,还有duli的花园,他的两个儿子各拥有一座duli院子。
此时在家主院的外院内聚集了上百名杨家年轻子弟,全部都是杨家庶孙,他们在杨巍的带领下,群情激愤,在家主院中抗议示威,要求郑夫人补还庶房的钱粮。
杨巍还没有回丰州,因为观王杨雄跟随皇帝南巡,还没有返京,不过杨巍也没有在京城傻等,他带妻儿随父母去了蜀中,恭贺外公六十岁寿辰,前天才返回京城,一进杨府便听说了嫡庶分配不公之事。
杨巍从小就是庶孙首领,这两年当上鹰扬郎将,统领上千人,更练就了一种号召能力,加上他xg格刚毅耿直,绝对不能容忍这种不公平的事情发生。
他当即挺身而出,率领一百多名年轻的庶孙们来前来家主院闹事,逼迫郑夫人让步。
家主外院内,杨巍全身盔甲,手中拎着他那一百二十斤重的八楞铁锤,就仿佛要上战场厮杀一样,在他身后,百余名第三代庶孙们个个眼中满含愤怒,手执族旗木棍,群情汹涌,不断地大声叫喊。
还我们的钱粮
家主换人
郑家人滚出去
.........
杨家十几年来积累的嫡庶矛盾终于在这一刻爆发了。
杨玄挺大怒,冲进院子对杨巍怒斥:三郎,你这是在做什么这是家主院,你是要犯上吗
杨巍硬着脖子对抗道:挺三叔,既然家主已经破坏了规矩,那我们也要建立新的规矩,我们要求嫡庶平等,庶房每户的月例和年例都要和嫡房一样,你能答应吗
胡闹你们简直太胡闹,都给我回去。
不回去
百余庶孙一起大吼,他们的怒火沸腾了,甚至有人抡起木棍向杨玄挺打去,杨玄挺吓得跑出院子,他也感到事态严重,立刻跑去找其他嫡子商议对策。
杨巍手一摆,百余名庶孙们顿时安静下来,他高声道:有人不讲规矩,但咱们讲规矩,咱们不打长辈,也不伤人,但这一次咱们就要抗争到底,大家听我的,如果嫡庶不能平等,咱们就不罢休
决不罢休
吼声如雷,在杨府上空回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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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危机前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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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府嫡子大部分都做了官,或外放为地方官,或为武将京官,而在京城为官的嫡子嫡孙们大部分都随皇帝南巡了,偌大的杨府只有五六名嫡子留在家中。全文字电子书免费下载
家主院里发生的庶孙闹事使几名嫡房都十分紧张,紧急聚在一起商议对策。
胖三郎竟敢领头闹事,真不知积善是怎么教他,我们去问积善,让他去管束儿子一名嫡子杨玄敬愤恨道。
积善好像去蜀中还没有回来。另一人接口道。
那该怎么办,就任他们闹吗传出去让杨家的脸往哪里搁
杨玄挺摆了摆手道:大家听我说,刚才我问了万石,这次闹事他们这帮孩子有策划,有预谋,绝不是一时冲动,这件事很严重,不是说他们几句,骂他们几句就能解决,如果处置不当,还可能导致杨家分裂。
房间里安静下来,每个人都意识到,这是老家主去世后,杨家遇到的最大危机。
那怎么办现在家主也不在京城。杨玄敬沉声道。
杨玄挺苦笑了一下,刚才杨巍的样子,让他忽然想起了多年前的杨元庆,他心中生出一个念头,难道这件事的背后有杨元庆的策划但想想又不可能,时间上来不及。
他叹了口气道:其实这件事是杨家矛盾积累的爆发,根本还是嫡庶不平等造成。
这句话我不同意
另一个嫡子杨玄尚打断了他的话,每个家族都有嫡庶问题,为什么别的家族都很安静,偏偏我们家族的庶子闹事,我觉得问题还是出在掌财权人不对,是她破坏了家族的规矩。
我同意玄尚的看法。
我也同意
嫡子们纷纷表态,很明显,他们不认可是因为嫡庶不平等造成的危机,几十年来杨家嫡庶就一直不平等,为什么以前没有危机,现在却闹事,嫡子们更恨的是郑夫人的任xg妄为。
杨玄挺不想这个时候嫡子内部再闹内讧,便连忙道:其实这是两件事,嫡庶问题等家主回来再说,现在是要平息这帮孩子们闹事,这是的当务之急,我的意思是说,先把欠庶房的钱粮都补上。
那嫡房多得的钱粮怎么办难道还要还回去吗
这个暂时不提,先把事情平息,其他一切等家主回来再说。
几名嫡子都表示同意,并一致推举杨玄挺去和杨巍谈判。全文字无广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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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sè已经渐渐黑了,百余名杨府庶孙们依然拥堵在家主外院,不过他们很安静,都是静坐示威,他们策划得很周密,谁送饭,谁休息,谁当值,一切都安排得井井有条,总之不达到目的,他们绝不罢休。
房间里,杨巍带领几名庶孙和杨玄挺的谈判已经进行了近一个时辰,他们陷入了僵局,杨玄挺答应将少发的钱粮立刻补给他们,但杨巍的态度却坚决,必须嫡庶一样,嫡房拿多少,庶房也要拿多少,他绝不肯让步。
他们沉默已近半个时辰,杨玄挺终于叹口气道:那让我去见见夫人吧如果她肯答应,那我就让步。
没有办法,为了平息事态,他只能让郑夫人来承担这个责任了。
杨巍刚要答应,忽然想起杨元庆告诉过他,要三思而言,不要轻易表态,他又沉默了,沉默了足足有一刻钟,见杨玄挺额头上出汗,他才冷冷道:可以
杨玄挺长长松一口气,站起身向家主院走去,杨巍一挥手,守在外院的年轻庶孙纷纷让开一条路,这让杨玄挺心中有些感触,如果嫡庶能平等,倒也不是坏事,十年后杨巍可以做家主。
内院门从里面反锁,杨玄挺敲了敲,喊了几声,过了好一会儿,一名丫鬟才悄悄开了一条门缝,放杨玄挺进去,她惊恐地看了一眼外面,砰地将门关上了。
院子里很安静,几个房间都没有点灯,一片漆黑,杨玄挺这才想起,他今天本来是要来告诉郑夫人杨元庆有了儿子之事,本来是一件大事,但现在这件事却变得无足轻重了。
大嫂,我能说几句话吗
你说吧一个y森森的声音从旁边厢房传来,令人不寒而栗。
我们几个嫡房都同意把欠庶房的钱粮补给他们,先平息这次闹事。
既然你们决定了,就这么办吧问我做什么郑夫人的声音冷得可以让空气结成冰。
可孩子们不肯,他们要求和嫡房一致。
孩子们
郑夫人冷笑一声,看来他们的后腰有人撑腰啊
杨玄挺有点恼火了,也提高了声音,这件事本来就是大嫂惹出来的事端,大嫂先破坏了规矩,所以他们也不守规矩,和我们何干他们现在守在门口,提出的条件就是庶房的钱粮要和嫡房一样,如果大嫂答应,他们就不再闹事,如果不答应,他们就会一直坐下去,我只是带话,最后由大嫂来做主,告辞了
他转身便走,背后传来郑夫人的y冷笑声,你们是想让我来担这个责任吗
杨玄挺没有回答,直接走了,他也不再管这件事,郑夫人也没有答复,静坐依然在继续,这场抗争一直持续到二十二号傍晚,已经近三天水米未沾的郑夫人终于屈服了,答应了庶子们的要求,按照嫡房的标准,将所欠钱粮补给庶房。
家主院中顿时爆发出一片欢呼声,百余名年轻的杨家子弟们将胖大的杨巍一次次抛向天空,欢庆他们的胜利。
当天晚上,百余户庶房们便领到了补发的钱粮,数量多得让他们喜出望外,他们第一次享受到了嫡子的待遇。
杨巍在当天晚上便离开京城去了江南,去找观王杨雄。
..........
就在杨家庶子们欢庆胜利的同一时刻,一辆华丽的马车在十几名随从的护卫下,缓缓在元府门前停了下来。
从马车出来一名年近六十岁的老者,身材高大,一脸严肃,此人便是独孤罗的长子独孤良,袭父爵赵国公,官拜金紫光禄大夫,是独孤家族中的第二号人物,仅次于家主独孤震。
他是散官,并不担任朝廷职官,这次杨广南巡他便没有跟去。
独孤良心情也很沉重,即将爆发的高丽战争令他忧心忡忡,今天上午他接到家主独孤震的信,天刚擦黑,他便来到了元府。
两年来,关陇贵族内部一直处于一种严重对立分裂的局面,主要就是两大关陇贵族首领独孤氏和元氏的对立,两年前元寿因米行事件被罢官,而独孤震却升为内史令,直接导致了他们矛盾的尖锐。
数十家关陇贵族名门纷纷被迫选择站队,要么支持孤独氏,要么支持元氏,使关陇贵族分裂成两大阵营。
今天独孤良第一次来找元寿,也是迫于一种严峻的形势。
独孤良中午时便已经派人送来了拜帖,元家没有送还拜帖,也就是接受了他的拜访要求。
独孤良刚下了马车,等候在台阶前的元敏便立刻迎了上来,这两年元敏一直在家中养伤,腿已经完全好了,能行走自如,唯一的后遗症就是y雨天他的双腿会疼痛。
家父已经在等候赵公了,请跟我来吧
独孤良点点头,跟着元敏走进了府中,一直向书房走去,走到书房门口,元敏敲了敲门,父亲,赵公来了
请进吧房内传来元寿的声音。
独孤良跟着元敏进了书房,房间里光线明亮,已经在家赋闲了两年的元寿正坐在一张书桌后看书,看得出他的jg神不是很好,人非常清瘦,就像大病初愈一般。
元寿的语气很平淡,既不热情,但也不冷漠,淡淡笑道:赵公请坐吧
独孤良知道,元寿肯在书房见他,这其实就是元寿最大的诚意了,其他礼节都是不值一提。
他也坐了下来,元敏则站在父亲身后,这两年他成熟了很多,很多事情元寿都会和他商议,一些重大的事情也会让他参与。
一名侍女送来热茶,请喝茶元寿一摆手道。
独孤良端起茶杯,沉重的忧虑使他无心喝茶,他又将茶杯放下,问道:元公以为圣上发动高丽战争的真正用意是什么
元寿也是一样忧心极重,他之所以肯在书房接见独孤良,也是同样的疑问压在他心中。
元寿冷笑一声道:高丽弹丸小国,人口还不如我们一郡,兵不过数万,他却要举倾国之兵去发动战争,一百二十万大军,当年先帝平南也没有用这么多兵力,醉翁之意不在酒,他这是什么意思,还用问吗
独孤良叹了口气,今天上午接到家主来信,家主同样也是这个意思,我们都能猜到他会对关陇贵族最后下手,却怎么也想不到他竟会用这种毁灭的手段,将大隋之兵一锅粥地端去丧送,简直是丧心病狂,令人匪夷所思。
元寿又哼了一声,你说错了,不是举国之兵,也不是全部大隋之兵,仅仅只是北方之兵,南方之兵他动用了多少
独孤良想了想道:江淮以南动用水军一万人,弓弩手三万人,岭南又征调了三万短矛兵,好像就这么多,一共七万人。
哼总兵力一百二十万人,南方军只有七万,这是在哄谁呢做个样子也是这么恶心。
元寿想到两个儿子都被征调去了辽东,很可能就死在他乡,心中便忍不住地燃起一股怒火,恶狠狠道:他是想把整个北方的军队全葬送,然后调南方之军北上,我们关陇贵族就全部完蛋。
独孤良担忧地问道:元公,我们该怎么办
元寿yy一笑道:不用担心,他想让关陇贵族的军队去送死,我们就那么听话吗我会让他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独孤良jg神振奋道:元公计将安出
元寿想了想,叹息道:现在当务之急是我们关陇贵族自己要团结起来,不能再一盘散沙了,后天是我寿辰,把所有在京的关陇贵族都请来,大家聚一聚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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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李渊失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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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业七年二年,高丽王高元因畏惧而不敢入隋,隋帝杨广遂正式颁布了战争诏书,举国征伐高丽。全文字电子书免费下载
他随即颁发了一系列的命令,调集天下兵卒,无论远近,皆赴涿郡集中;又令幽州总管元弘嗣在东莱海口造船三百艘,半年内须完工;令河南淮南江南等地造兵车五万辆发送涿郡;征发河南河北民夫二百万赴辽东以供军需;又调集江南三十万艘船只赴洛口和黎阳运粮,一系列的强硬命令使天下沸腾。
二月下旬,杨广的船队抵达了陈留郡,由于天sè已晚,数千艘大船停泊在运河旁,杨广的龙舟位于船队的最前面,巨大的龙头仰天昂立,高四丈五尺,长二十丈,上有四层宫殿,皆用金玉装饰,金碧辉煌,后面是皇后的翔螭舟,比龙舟稍小,还有九艘浮景船,皆是水上宫殿,后面是漾彩朱鸟苍螭白虎玄武等等大船,再后面便是十二卫三十万大军乘坐的大船,船队延绵二百里,声势浩大。
朱鸟是部分官员乘坐的大船,由于皆是五品以上官员乘坐,条件较好,每人都有单独的船舱,殿内少监李渊也住在这艘船中,夜幕降临,他靠在船舷上凝望着远处络绎不绝的送食队伍,皆点了火把,像一条长十几里的火龙,凝视良久,他不禁慨然长叹,天灾兵灾劳役不绝,大隋王朝还能负重几何
站在他旁边是驸马宇文士及,官任尚辇奉御,他和李渊因职务缘故走得很近,两人私交极好,常在一起谈论天下之事,这次因高丽之事,两人心情都很沉重,宇文士及特地来找李渊聊天。
宇文士及也摇了摇头,以前是中午就送食而至,现在要到晚上才能送至,由此可见食物筹措之艰难,一年几次,我想象不出沿途之民是怎么负担早有御史弹劾,一餐一食,地方官要三倍盘剥,今上却不以治罪,令人扼腕。
两人感概万分,皆唏嘘不已,这时李建成从船舱走出,躬身道:父亲,酒已摆好
李渊回身对宇文士及道:走吧我们喝两杯去,不要看这些悲惨之事。
李渊的船舱有内外两间,儿子建成住外间,他住内间,两人走回内间船舱坐下,桌上已经摆了几盘腊味,都是李渊从家里带来,李渊提起酒罐拍拍笑道:这是前年杨元庆送我的大利一窖蒲桃酒,据说每年只产百罐,我们好好喝上几杯。全文字电子书免费下载
宇文士及大喜,他是知道的,大利一窖蒲桃酒由于原料太少,每年只能酿百罐,皆进贡圣上,一般都用在国宴上,他也藏有两罐,只是舍不得喝,没想到李渊居然拿出来招待自己。
他心中感动,便笑道:蒙叔德公赐酒,士及感激不尽,今天当以一醉谢公。
李渊大笑,说得好,一醉忘烦忧
两人推杯换盏,不知不觉,酒喝去大半罐,两人都有些微醉了,借酒浇愁愁更愁,两人的话题又转到这次高丽之战上,宇文士及叹道:今上喜汉厌胡,要将关陇贵族的根基一战而葬送,其实我不担心这次高丽之战,我是担心高丽之战后,关陇贵族根基已失,必将惨遭清洗,张瑾悲剧将再演,我为驸马,尚能自保,公无所凭恃,心中不忧乎
杨广借高丽之战打压关陇贵族,这其实已经是司马昭之心,李渊心里也明白,他心中压抑,忍不住脱口而出,大不了鱼死网破
宇文士及大惊,连忙道:叔德公不可妄言。
李渊多喝了几杯酒,已经处于半醉状态,而这时建成又去领酒食而不在船舱,他便酒后吐出了真言,一挥手道:什么叫妄言,他杨家有何德何能,据天子之位三十年,关陇贵族哪家不在等机会,我李渊只是不想举这个头罢了,你们宇文家难道不想么
正好李建成拎着食盒走进船舱,听见了父亲的话,不禁大惊失sè,想阻拦已经晚了。
宇文士及似乎并没有在意,他喝了两杯闷酒,也忍不住叹息道:虽然有些话不是人臣该言,但憋在心中,不吐不快,圣上这些年视民为草芥,修东都挖运河建别宫率数十万人巡游四方,天下之民早已不堪重负,现在山东河北大灾,却又举倾国之兵发动战争,民不堪逼,必然会造反,若天下大乱,我这个驸马又该何去何从
李建成见两人越说越露骨,外面不断有人来人往,不能再让他们说下去,便上前对宇文士及道:驸马公,刚才听说公主在四处找你,可能有什么大事。
宇文士及人年轻,酒量也比李渊稍好,他的头脑还算清醒,便起身拱手笑道:多谢叔德公之酒,假如有一天我走投无路,去投靠叔德公,公可不能拒我。
李渊指着酒罐醉熏熏道:譬如今ri之酒,当与公共享之。
宇文士及抚掌大笑而去,李建成又气又急,连忙倒了一杯催酒药,扶着父亲到船舷边,给他喝下,李渊顿时吐得天昏地暗,良久才被建成扶回船舱,李建成打一盆清水给父亲洗脸,又喝下几大杯水,李渊这才慢慢清醒过来,望着满桌狼藉发怔。
虽是酒后之语,但李渊还记得一些,他猛地一惊,拉着建成的手道:为父刚才都说了什么
李建成将船舱门关上,回来怨道:父亲说了不少谋逆之话,说不想冒头举事,还说关陇贵族谁不想谋帝位,又说宇文家也有此心,父亲,他可是驸马,怎么能对他说这些。
李渊心中懊恼不已,这几天他心中烦闷,便想喝酒忘忧,不料竟酒后失言,把心中话告诉了宇文士及,这可怎么办
李建成一咬牙道:不如趁宇文士及未说出去,杀了他,推入河中,扮作酒后失足。
李渊沉思良久,摇摇头道:他本无害我之心,若杀他不成,他反而会告发我,不可取,还是静观其变。
说到这,他又对建成嘱咐道:你要看着我,不准我再喝酒,酒是害人之物
建成心中暗叹一声,其实野心才是害人之物,父亲给宇文士及说那些话,父亲就从来没有告诉过他。
..........
宇文士及回到自己船舱,侍女告诉他,公主去皇后船上去了,宇文士及这才明白,是李建成把自己支走,不由苦笑了一下,他没有想到李渊会说出那些话,平时那么忠厚懦弱的人居然也有谋逆之心,若不是他酒后失言,恐怕谁也想不到。
这时,船舱外传来一名侍从的声音,驸马爷,老爷请你过去一趟。
宇文士及知道是他的父亲找他,我知道了他起身洗了一把脸,便匆匆向父亲船舱去了。
宇文述的坐舱在苍螭号船上,他是左翊卫大将军,又是内阁之相,地位更高,拥有五个船舱,分别住他的亲卫侍女,两个儿子宇文化及和宇文智及也跟在他身边。
由于宇文述在吐谷浑战役中立功,他不仅本人复升为左翊卫大将军,他的两个儿子也被免罪,赦去奴身,恢复为平民,宇文述便想办法让他两个儿子重新入仕,最好是能得太守之职,镇守一方。
自从隋王朝推行科举后,人事权又渐渐回归吏部,吏部主持科举,有提名权,内阁是复审权,可直接决定六品以下官员,而六品以上官员最后由皇帝审核批准。
大业六年隋王朝开始举国备战后,天下民怨沸腾,这次宇文述隋杨广南巡,他亲眼看见民心失离,天下乱象已现,宇文述心中便有了新的想法。
两个儿子宇文化及和宇文智及都已坐在船舱内等候,片刻,宇文士及匆匆走了进来,躬身道:参见父亲大人。
嗯把门关上吧
宇文述闻到儿子身上有一股酒味,不由眉头一皱道:你喝酒了
宇文士及连忙道:孩儿刚才和殿内少监李叔德喝了几杯酒。
和李渊喝酒
宇文述注视着问道:他有没有和你说点什么心里话,比如对朝廷不满之类。
宇文士及摇摇头道:李叔德是忠厚之人,他一心想给建成谋职,别的倒没说什么
哼他不是忠厚,是胆小怕事,一个小小的殿内少监就让他心满意足,亏他还是李虎之孙,简直给先祖丢脸。
宇文述对李渊不屑一顾,便把话题转了回来,对三个儿子低声道:今天把你们叫来,是有重要事情告诉你们,今上野心太大,一意孤行,我看天下可能要大乱,我们宇文家必须要先做好准备,机会到来时才能顺势举事。
宇文士及暗吃一惊,真被李渊说对了,他父亲也有野心,他不敢多言,低下了头。
宇文述看了他一眼,他最不放心的就是次子,毕竟是驸马,他未必赞同自己的想法,宇文述准备再和儿子好好谈一谈。
他刚要再继续说,这时,门外的心腹侍卫道:大将军,圣上派人来宣你过去。
宇文述只得停住话头,对三个儿子道:反正你们心中自己要有数,不要愚忠,要多考虑我们的家族,入仕之事也不要急,我们要从长计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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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玄感野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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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述跟着宦官匆匆下了船,向龙舟走去,刚下船,却见鹰扬郎将杨玄纵带着一名极为高胖的年轻男子向舷板走来,看样子是要上船去找玄感。全文字无广告
宇文述便笑道:玄纵,这孩子是谁
杨玄纵连忙施礼道:这是小侄,从京城赶来报信。
哦家中有什么事么宇文述好奇地问。
算是喜事吧元庆上月得了一子。
杨元庆居然得了儿子,宇文述眯起眼用一种揶揄的语气道:那就恭喜杨府喜得贵孙了。
他呵呵一笑,转身便走了,杨玄纵听出他的语气中有嘲讽之意,等宇文述走远,重重冲他的背影呸一声,回头对杨巍道:看见了吧家族内部不和,就会被外人鄙视。
杨巍却没有吭声,他是来找观王杨雄,却在半路遇到巡逻的杨玄纵,被杨玄纵抓住,带他来见家主。
走吧
杨玄纵见他不回答自己,心中有些不高兴,便带着他上了大船,来到了兄长玄感的船舱。
杨玄感是礼部尚书,属于朝廷高官,他的坐舱要比宇文述低一级,只有三间船舱,杨玄感身边带着一名书童和两名侍女,此时,他正和蒲山郡公李密一同饮酒聊天,长子杨峻也坐在一旁。
杨峻已调任户部郎中,手中已小有权力,他为人寡言少语,城府极深,谁都不知他在想什么,连他父亲也摸不透他心思,他一言不发,却竖起耳朵听父亲和李密的谈话。
李密和杨玄感交情极厚,两人可以说无话不谈,也能推心置腹,李密今年三十岁,长得身材魁梧,凤目高鼻,相貌颇为不凡,他也是文武全才,心怀大志,对时局有着深刻的见解。
李密袭父爵蒲山郡公,但没有出仕,这几年一直在家闭门读书,虽足不出户,却关心天下大事,这次杨广出巡本来没有他的事情,但他一反常态,搭了杨玄感的关系,跟着一同出巡。
李密看得出杨玄感心事重重,便笑问道:玄感兄是在忧国事,还是忧家事
杨玄感叹了口气,国事也忧,家事也烦,可家事不宁,何谈国事
李密刚要说话,却看了一眼旁边的杨峻,又把话咽回肚子里,杨玄感这个儿子城府太深,让他有点害怕。全文字电子书免费下载
杨玄感明白李密的意思,见儿子已经吃完饭,便对他道:你先回去吧有什么事,我再找你。
杨峻没有吭声,站起身便向外走去,杨玄感望着他的背影,摇了摇头,这孩子xg格不好,太y沉,有点像他母亲,相比之下,其实我还是喜欢嵘儿,虽然傻一点,但还比较直率。
李密笑了笑,父母看儿子,总是往好的地方想,他很了解那个杨嵘,可不是傻那么简单,任xg妄为,活脱脱就是一个不肖的纨绔子弟,杨玄感真正的财富还是元庆,可惜杨家处理不好,白白失去一个重振家业的良机。
李密不想参与玄感家事,便岔开话题笑问:听说圣上这次不回京城,直接去涿郡
杨玄感点点头,本来是要回京,但圣上听说河北山东地方官对高丽战役有点抵触,他便要去亲自督促。
李密冷笑一声,不是抵触那么简单,是官员们都害怕了,去年我去了齐郡清河等郡视察,才知道那边灾害之严重,河北大水,河南大旱,饥民遍野,民不聊生,去年征六十万民夫送粮,结果只有三成粮食送到辽东,六十万人死了四成,逃亡三成,剩下三成空手回家,三十万头牛都没了,今年chun天拿什么耕种,圣上不仅不体恤,还要加税征粮,这次诏书强征二百万民夫赴辽东,如果我没有判断错误,今年齐地一带必将爆发大起义,如果不及时扑灭,大隋将亡国啊
杨玄感知道李密见识高远,便问道:会有这么严重吗
李密连声冷笑,他压低声音道:明公还记得杨谅造反否那杨谅心浮意躁,仁德不修,他有何德何能,振臂一呼,山东竟有二十个郡跟他造反,公不觉奇怪吗
杨玄感眉头皱成一团,你的意思是说,有人居心叵测,想浑水摸鱼
李密缓缓点头,高欢以六镇悍卒起家,建立北齐,高氏虽亡,但六镇悍卒子孙犹在,当年二十万六镇悍卒安置河北山东,他们的子孙繁衍,已不下百万,且强悍本sè未失,还有北齐遗臣尚在,皆不服隋朝,杨凉造反,便是他们跟着浑水摸鱼,圣上也看出来,才决心迁都洛阳,一方面脱离关陇控制,一方面鞭策齐地,又有下江南之便利,可谓一举三得,这次举国东征高丽,对民生影响将十倍于运河,正逢河北河南大灾,民不堪逼,以六镇子孙强悍之风,他们岂能不造反,那些北齐遗臣又怎么可能不加以利用所以齐地必有大乱。
李密叹了口气,又目光炯炯地注视杨玄感,隋失其鹿,天下人共逐之,不知明公有大志否
杨玄感想起了父亲的遗书,眼中流露出一种强烈的雄心壮志,他索xg不再掩饰,问道:如果我有此心,当如何
李密微微一笑,如果明公有此心,我倒有一良策可供考虑。
杨玄感大喜,拱手道:请法主指教
我估计关陇贵族必会抢先发难,明公可隐忍等待良机,北接元庆,南交豪杰,待天下大乱,烽烟四起,朝廷无力镇压时,再登高一呼,以公先人的威望,必然会有四面豪杰来投,公占据关中,便可得根基,然后西征陇右,南平巴蜀,有元庆在北方呼应,与隋朝鼎足之势形成,再蓄积力量,安抚民心,静观隋变,一战可得天下。
杨玄感沉思良久道:如果我先抢先发难如何
李密脸sè一变,不可明公若抢先发难,必是出头椽木,白白给别人做了嫁衣。
李密又对杨玄感道:举兵起事,当后积薄发,现人人畏惧去辽东,明公当向圣上立志,遣诸弟去辽东赴战,一则迷惑今上,二则可求将领,可谓一举两得。
杨玄感缓缓点头,刚要再说,这时门口响起了杨玄纵的声音,大哥在吗
李密感觉今天自己的话有点多了,便起身告辞,杨玄感也不挽留,送他出来,只见舱门外,二弟杨玄纵带着侄儿杨巍,后面还跟着儿子杨峻,杨玄感一愣,杨巍怎么来了
明公,在下告辞李密拱拱手走了。
杨玄纵向李密点点头,对大哥道:峻儿是我叫回来的,我有事情找大哥。
进来说吧
杨玄感将兄弟和子侄带进舱内,他已经得到家人的紧急禀报,杨巍率领一百余名庶孙闹事,逼迫家族嫡庶平等,最后夫人不得不让步。
如果是从前,杨玄感必然会大怒,重责杨巍,但现在他的心思变了,杨巍是庶孙头领,又是元庆的心腹爱将,他将对自己有大用。
玄感兄弟坐了下来,杨巍是晚辈,却不敢坐,杨峻也站在一旁,杨玄感丝毫不提家族之事,笑眯眯对杨巍道:巍儿怎么会来这里
杨巍心中有些忐忑,杨玄感毕竟是家主,又是他从小就害怕的大伯,在杨玄感面前他不敢说谎,杨巍低下头,半晌道:我有事情。
杨玄感呵呵笑了起来,我还以为你也是来给我报喜呢
杨玄感已经知道元庆得了一个儿子,他立刻命家族以自己的名义送一份重礼去,他心里明白,元庆若在,肯定不会受,但儿媳裴氏却不会像元庆那样,她会收下。
他望着高得像半截黑塔般的侄子又笑道:你是不是来替元庆来做什么事
杨巍缓缓点头,承认了杨玄感的猜测,杨玄感暗暗得意,他继续试探,柔声道:你能告诉我吗元庆要做什么事
这一次杨巍却坚决摇头,元庆交代他的秘密,打死他也会说,莫说是家主,亲爹他也不说。
杨玄感的脸沉了下来,有些不悦,旁边杨峻一声怒斥道:杨巍,你现在面对的是杨家家主,族规第五条是什么,你应该很清楚,难道你连家主也要隐瞒吗
杨巍脸憋得通红,在杨玄感面前跪了下来,杨巍愿接受家主处罚,但我不能说,我答应过元庆,不会对任何泄露,请家主体谅
杨峻大怒,还要再怒斥,杨玄感却一摆手,止住了儿子,他笑眯眯点头道:你为人守信,忠心耿耿,很好我不会为难你,更不会责罚你,你先去办事,办完事再到这里来,大伯请你喝酒,我们好好聊一聊叔侄之情。
杨巍心中感动,哽咽道:巍儿谢大伯体谅
他站起身出去了,杨玄感给兄弟玄纵使了一个眼sè,杨玄纵会意,远远地跟踪杨巍,查看他的去向。
房间里只剩下了玄感父子二人,杨玄感脸sè一沉,训斥儿子道:你以后记住了,无论元庆还是巍儿,都是我杨家的人才,对人才要笼络,要善待,而不是摆架子斥责
杨峻不敢吭声,杨玄感又叹了口气,我这辈子做的最大傻事,就是没有能阻止杨家把元庆赶出家门,现在我才痛彻心扉,峻儿,以后你是杨家之主,你不能再重蹈覆辙。
父亲的话,孩儿铭记于心。
杨玄感点了点头,这时,杨玄纵匆匆回来,杨玄感立刻问道:他是去找谁
杨玄纵一脸奇怪道:刚才我见巍儿向一名侍卫打听,等他走远,我再问侍卫,原来巍儿竟是来找观王。
杨玄感一怔,元庆来找杨雄做什么他百思不得其解,这时,杨峻在一旁冷冷道:应该是为杨师道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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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一封信件
全文字无广告 第十九章 一封信件
杨巍在朱鸟船下等了片刻,一名侍卫从船上下来,拱手道:“杨将军吗?”
“我是!”
“王爷请你上去。 (全文字电子书免费下载)”
杨巍点点头,跟着侍卫上了大船,观王杨雄的座舱也是五间船舱,位于朱鸟船顶层,杨巍被一名侍卫直接领进内舱,只见一名六十余岁的老者坐在灯下看书,此人长得相貌威猛,虎目狮鼻,皮肤黝黑,一看便是征战四方的老将。
杨巍肃然起敬,尽管他没有穿军服,他依然按照军人的标准,单膝跪下行一军礼,“丰州府下鹰扬郎将杨巍参见王爷!”
杨雄点了点头,他感觉得到杨巍的诚意,到他这个年纪,最喜欢看到的,就是后辈年轻人对他尊重,他对杨巍的态度很满意。
“你是杨元庆派来?”杨雄眯着眼笑了起来,眼睛里闪烁着老谋深算的jīng光。
这时,杨巍却发现他的目光并没有猛将应有的锐利,而是带着一丝商人的狡黠,他呆了一下,道:“总管命我给王爷送一封信。”
杨巍取出杨元庆的信呈上,旁边一名侍卫将信转给杨雄,杨雄接过信,感觉里面的信纸非常薄,好像只有薄薄一张纸,他心中一怔,这会是什么?
杨雄从里面抽出了信纸,出现在他面前的竟是一张田契,一千顷蒲桃园的田契,杨雄的内心异常惊讶,但他的脸上却没有丝毫表情,他沉思良久,终于点了点头,对杨巍笑道:“多谢杨将军千里来送信,替我转告你们总管,他的心意我收下了。”
“卑职告辞!”
杨雄却没有让他走的意思,又不慌不忙笑问道:“我听说杨总管在五原郡颇为重视读书人,是这样吗?”
杨巍愣了一下,不知该怎么回答,这时他忽然想起杨元庆的嘱咐,便咧开嘴嘿嘿傻笑一下,又挠挠头,“我不懂王爷在说什么?”
他那个憨傻之相使杨雄一下子对他没有了兴趣,便挥挥手,“你去吧!”
杨巍又嘿嘿傻笑两声,便退下去了,等杨巍走远,杨雄的目光落在田契上,此时他的眼睛里竟冒出一种难以掩饰的贪婪之光,一千顷蒲桃园,十万亩啊!杨元庆如此慷慨,杨雄虽然贵为王爷,他也忍不住地兴奋起来。
杨雄虽是大隋皇族猛将,但骨子里却是个极为贪婪之人,尤其贪赂钱财,当年他兄弟杨达和杨素奉命共修东都,杨雄便利用兄弟的职权大谋私利,不料被杨素弹劾,虽然没有被处罚,但发财的机会却丧失了,这使杨雄对杨素一直耿耿于怀。 全文字无广告
杨元庆是杨素之孙,他自然也没有什么好印象,不过这十万亩蒲桃园却使他对杨元庆的印象大为改善,好感剧增。
而且这不是一般的良田,而是蒲桃园,凭这一千顷蒲桃园,他便可以垄断长安的蒲桃酒,每年都有巨额暴利,这是笔长期买卖,杨雄知道蒲桃酒赚钱,他早就打算让儿子杨师道在五原郡给自己搞一座蒲桃庄园,没想到杨元庆竟这样善解人意,如此,他怎么好意思再对杨元庆抱有成见?
杨雄立刻开始考虑,他要派自己最心腹的管家去那边经营,还得再派一批手下前去参与管理,还要和杨元庆搞好关系,从大利城弄一眼山洞,那年他也随杨广去参观过大利城独特的山洞酒窖,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就在杨雄盘算着怎么利用蒲桃园大发其财时,侍卫在门口道:“王爷,陛下派人来了。”
杨雄慌忙把田契收好,整整衣冠出去,一名宦官在舱外躬身笑道:“老王爷,陛下召你觐见,请你立刻前去。”
“知道什么事情吗?”杨雄关心地问道。
“好像.....和公子有关。”
杨雄愣了一下,他有三个儿子,长子杨恭仁官拜吏部侍郎,次子杨恭道在军中任职,幼子杨师道现任五原郡太守,和自己哪个儿子有关?
宦官仿佛知道他心思,笑了笑,“老王爷去就知道了!”
杨雄点点头,跟着宦官前往龙舟去了。
.........
杨广的御书房设在龙舟三层,里中外三间,直通船层两边,可以欣赏运河两岸如诗如画的江山,这是龙舟设计者的初衷,可他做梦也想不到,此时的运河两岸只有破败和荒凉,数十里内皆无人烟,一条大运河给两岸民众带来了深重的灾难,而给杨广带来的,只有一肚子的丧气和恼火。
不过此时杨广的心思已经不在运河两岸的风景上,而是在千里外的涿郡,或者更远的五原郡。
他在和宇文述商量对付齐郡、清河郡和渤海军三郡的乱民造反,齐郡的长白山、清河郡的高鸡泊和渤海郡的豆子岗都有人聚众造反,虽然还没有成气候,但杨广对这三个地方却格外敏感,这三郡正好是在北齐的统治中心,他很担心北齐势力再起,影响到他的高丽战役。
宇文述却推荐杨元庆为齐郡太守,让杨元庆来镇压黄河两岸乱民造反,又推荐杨师道为丰州总管兼五原郡太守,宇文述的方案使杨广略略有些动心,他一时拿不定主意。
宇文述又劝道:“陛下,臣刚才听说杨元庆得了一子,这使臣猛地醒悟,杨元庆已不再是当年那个十岁从军的少年郎,他已经二十二岁了,臣二十二岁时已随先帝征战天下,为大隋建国立业,元庆是陛下手中利剑,让他久留边疆而不用,就譬如利剑尘封,这可是陛下的损失。”
杀人有两种方式,一种是棒杀,一种是捧杀,宇文述无疑是在用第二种方式,他很清楚自己和杨元庆的仇恨太深,如果他在杨广面前说杨元庆坏话,会让杨广怀疑他的用心,他便换了一个方式,赞扬杨元庆的忠心和能干,但同时又以时间跨度来提醒杨广,杨元庆在丰州时间太长了。
宇文述心里很清楚,把杨元庆调出丰州,要比杀了他还难受,而且齐地形势复杂,民乱虽由高丽战事引起,但仇恨之种早已播下,叛乱可不是那么容易平息,只要杨元庆平乱不利,他就会有被罢免,甚至被圣上怒而斩首的后果,这是他期盼已久的快事。
杨广背着手在御书房来回踱步,虽然他对杨元庆有了猜忌之心,但另一方面,他的杨元庆的军事能力却很信任,他知道杨元庆不会辜负他的期望,不过也正如宇文述所言,杨元庆是他的一把利剑,利剑总是要留在最关键时候用,现在齐地造反的势头并没有起来,过早把杨元庆调来,是不是有点大材小用?他有点拿不定主意。
这时,这时宦官在门口禀报,“陛下,观王和段尚书来了!”
两人来得正好,杨广点点头,“宣他们进来!”
片刻,观王杨雄和兵部尚书段文振快步走了进来,躬身施礼,“微臣参见陛下!”
杨广召见段文振是想问他山东乱贼造反的情况,可早派人去召他,他却迟迟不来,令杨广有些不悦。
“段尚书,为何才来?”
“回禀陛下,刚才遇到杨尚书,和他说了几句,耽误了一点时间,请陛下见谅!”
杨尚书自然就是杨玄感,杨广冷冷问:“他说了什么?”
段文振也是杨素的老部下,他也是故意引出杨广的疑问,连忙道:“回禀陛下,陛下前些rì子曾在杨子津大宴上说,军中诸将多嫌征高丽艰苦,不愿出征,今天杨尚书告诉我,征高丽是国之大事,平时食君禄,享名利,现在又安能为贪图舒适而不去?他愿意尽遣诸弟去辽东赴战,请微臣安排!”
杨广微微一怔,这个回答令他有点意外,杨玄感竟然想让家人参战,一转念他便明白了,这是杨玄感在刻意讨好自己呢!他心中暗暗冷笑一声,却假惺惺叹息道:“将门必有将,相门必有相,不愧是太仆之后,他有忠君之心,朕又怎能不成全。”
杨广便对段文振道:“虽然他想尽遣诸弟去辽东,但朕也不能太过分,你就安排两人,可授予鹰扬郎将,随军出征。”
“臣遵旨!”
杨广没有意识到杨玄感的深虑,更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心思转回正事上,又问段文振:“朕想知道,清河、渤海、齐郡等地的民乱如何了?”
“回禀陛下,就是齐郡长白山的王薄聚集了上万人,还有清河郡高鸡泊有贼首高士达、张金称聚了几千人造反.....”
杨广忽然打断了段文振的汇报,“这个高士达和高熲有关系吗?”
“回禀陛下,两人没有关系,高士达自称北齐皇族后裔,不知是真是假。”
杨广哼了一声,“继续说吧!”
“还有就是豆子岗的富豪刘霸道,也聚了几千人,此人却是北齐遗臣,别的盗贼大都是几十人、百人的小盗,皆为饥民结伙抢劫作乱。”
杨广点了点头,还好,事态不是很严重,他便随即下旨道:“可命令各郡都尉和鹰扬郎将互相配合捕杀盗贼,捕到就地处斩,不留余孽。”
“臣遵旨!”
这时,宇文述笑道:“陛下,臣还有一招釜底抽薪之计,可让齐地造反之火燃不起来。”
“宇文爱卿请说!”杨广对他的建议极有兴趣。
“陛下,饥民造反其实并不可怕,都是一群乌合之众,一击便溃,关键是不能让六镇余孽参与造反,他们作战能力极强,一旦造反,势必难以对付,这些人大多孔武有力,骁勇善战,陛下只要下旨,将河北、齐鲁等地的骁勇善战者皆征去辽东作战,这样既可增加辽东兵力,又可断造反之兵源,一举两得。”
旁边段文振极为反感‘六镇余孽’四个字,他的父亲就是六镇戍卒,被安置在北海郡,这岂不是在骂他?而且宇文述自己也是六镇余孽,他却居然出这种馊主意,段文振刚要反对,杨广却点了点头,“宇文爱卿所言极是,朕准了。”
段文振暗暗叹息一声,圣上不了解民情,这样只会逼反更多人,但他却不敢劝谏杨广,杨广本来就不喜人劝谏,尤其在事关高丽之战,他更是不听任何劝谏,谁敢劝他,必死无疑。
这时,杨广的目光终于转到了杨雄身上,笑了笑道:“朕想和你说一说令郎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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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君心似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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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述和段文振都退下去了,房间里只剩下杨广和杨雄两人,杨广背着手站在窗前,凝视着窗外黑沉沉的夜,杨雄不敢吭声,房间里十分寂静。
也不知过了多久,杨广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有点嘶哑, “朕只恨可以相信的人太少。”
杨雄不知道圣上为何感叹,还是不敢吭声,杨广轻轻叹了一口气,为了高丽战役,他殚尽竭虑,数月的cāo劳终于使他显得有点筋疲力尽了,他坐回了龙位,疲惫地闭上眼睛。
过了良久,杨广又徐徐道:“甘州总管屈突通、凉州总管樊子盖、丰州总管杨元庆、代州总管冯孝慈、幽州总管元弘嗣,这五大边镇总管的兵力加起来超过了二十万,都是jīng兵强将,可中原腹地的军队已经所剩无几,边重而腹空,国之大忌,朕很担忧啊!”
杨雄心中有点受宠若惊,圣上能对他说这些心里话,就足见对他的信任,他也隐隐感到,圣上召他来,极可能和这件事有关,他小心翼翼道:“陛下,臣觉得他们都是大隋栋梁之臣,不会有不臣之心。”
“不是这个问题。”
杨广又叹息一声,“若他们胆敢有不臣之心,朕早就把他们杀了,他们这五人,每个人在其位皆呆了五年以上,都有了根基,假如他们的部将yù图富贵,拥戴他们谋逆,朕就担心他们身不由己。”
杨雄之所以在皇族中能一直受宠,长盛不衰,很大程度上就是他摸透了杨广的心,杨广表面宽容,实则猜忌心极重,尤其对皇族猜忌尤甚,他最终信任的皇族,也只有自己和兄弟杨达。
杨雄心里很清楚,杨广看似犹豫,其实已经做出了决定,在这种情况下,沉默就是最好的态度。
杨广又道:“屈突通和樊子盖都是老将,资历深厚,樊子盖可为兵部尚书,段文振则调为幽州总管,屈突通为右骁卫大将军,兼长安留守,冯孝慈资历稍浅,朕准备任命他为清河郡太守,就是杨元庆,朕有点犹豫不决。”
杨雄已经明白杨广说得是三儿子杨师道,他更不敢多言。
杨广看了他一眼,缓缓问道:“如果朕让师道兼任丰州总管,观王认为他可能胜任?”
杨广的态度并不肯定,带着一丝试探的语气,显示出他内心的犹豫,虽然齐地的匪患并不严重,可以暂时不用元庆来剿匪,但宇文述的暗示却又让他生了忧虑,杨元庆在丰州呆得太长了,长得足以让他建立起对抗朝廷的威望。
以前他就有这个想法,但那时他对杨元庆颇为信任,但自从他决定征高丽后,他对杨元庆就有了猜忌之心,这种想法也就更加让他不安。 (全文字电子书免费下载)
他已经决定把杨元庆调走,可如果调走他,又由谁来接任?杨广心里委实拿不定主意。
杨雄却吓了一跳,原来圣上竟然想让自己的儿子来接任丰州总管,如果是凉州总管或者甘州总管他都千愿万愿,可是丰州......
且不说杨元庆给他送了一笔厚礼,若夺杨元庆之位,使他面子上过不去,更重要是他儿子是文官,武力不足,而丰州又是突厥南侵的重点区域,一旦突厥南侵,他儿子挡不住,丢了丰州,免官是小,万一死在丰州,他可承受不起这个打击。
他很清楚自己儿子的状况,毕竟资历不足,让他为五原郡太守最为适合。
杨雄脑海里迅速闪动着应对之策,他知道不能明着拒绝,但他也不能答应。
“陛下的厚爱臣感激不尽,师道从小好文厌武,不像长兄文武双全,若让他带兵守丰州,臣担心他守不住丰州,尤其现在圣上要打高丽之战,中原兵力空虚,突厥人必虎视眈眈,这时候更需要能镇御突厥的大将戍边,杨元庆威震突厥,若把他调离丰州,臣担心丰州有失。”
虽然杨雄的话很有道理,但杨广却不是这样想,他微微冷笑一声道:“当初朕试探他,想把丰州分为数郡,他却以不便防御,汉朝旧制来搪塞朕,说到底他是不愿其他人来分享丰州,可丰州是他的吗?朕本来很信任他,可他却经不起试探,让朕怎么能放心他?”
“还有!”
杨广不准杨雄插嘴,又冷冷道:“他是杨素的孙子,就凭这个,朕就不会让他独镇一方。”
杨雄心中叹息,杨元庆任丰州总管已近六年了,圣上从来不说他是杨素的孙子,现在却又提起此事,说到底,还是杨元庆没有利用价值了,飞鸟尽,良弓藏,这是千古不破的至理。
但杨雄还是想着要还杨元庆一个人情,他沉思片刻道:“陛下决定调走杨元庆,臣当然不敢反对,但从对付突厥来考虑,臣推荐一人为丰州总管,可同样能抵御住突厥人的威胁。”
“你想推荐何人?”
“臣推荐工部侍郎鱼俱罗接任丰州总管。”
“鱼俱罗?”
杨广笑了笑,“朕把他从调出来,现在又把他调回去,他能接受吗?”
“陛下,老臣和他关系颇好,他对老臣说过,他不习惯官场,很怀念从前的戍边生活,如果陛下再把他官职升一升,再调他回去,他必会感恩不尽。”
杨广也知道鱼俱罗在突厥中也有威名,确实是戍守丰州的最佳人选,可是他是杨元庆的师父,让他去似乎不太合适,杨广有点犹豫。
杨雄心里明白圣上的犹豫,又诚恳劝道:“陛下,所谓内举不失其子,外举不失其仇,以为至公,鱼俱罗虽是杨元庆师傅,但他对陛下却是忠心耿耿,公私分明,陛下信任他且重用他,他心中只会感激陛下,绝对会忠心于大隋,忠心于陛下,而且让他去丰州,杨元庆也能顺利交权,不会生出事端。
杨雄的苦劝终于使杨广接受了,他点了点头,“好吧!朕同意由鱼俱罗出任丰州总管。”
杨雄又连忙道:“陛下,杨元庆为大隋戍边多年,也应善加安抚,以安其心。”
杨广笑了起来,“这个不用你担心,该怎么安置他,朕心里比你清楚。”
大业七年二月底,杨广发布了一系列的重大人事调动,几乎都是针对边疆掌军权重臣,将他们调离边镇且皆被重封,甘州总管屈突通加封为右骁卫大将军兼长安留守,凉州总管樊子盖为兵部尚书,幽州总管元弘嗣改封纳言,加太子少师,代州总管冯孝慈改任清河郡太守,封爵雁门县公。
而丰州总管杨元庆则出任御史大夫,加封柱国、太子少保,执节监察冀、兖、青三州。
丰州总管改由工部侍郎鱼俱罗担任,同时封鱼俱罗爵临河县公,加官银青光禄大夫。
.........
三月下旬,鱼俱罗终于回到了他梦萦魂绕的边疆,当年他被调离丰州时,喜不自胜,以后终于走上了青云官道,可一入京城深如海,他才知道官场的黑暗和尔虞我诈,根本不是他这种人能适应,他出任工部侍郎五年多,基本上就闲了五年,现在又调他回丰州,还被升官加爵,他已经心满意足了。
九原县郡衙内,由杨师道主持,杨元庆和鱼俱罗举行了交接仪式,将兵符、令箭和印绶正式移交给了鱼俱罗,杨元庆随即又在九原县著名的北雁酒肆里设宴款待鱼俱罗。
一间雅室内,杨元庆和鱼俱罗对坐饮酒,鱼俱罗见杨元庆始终有些闷闷不乐,他心中颇为歉疚,便对他道:“元庆,我们二人师徒一场,你有什么话都可以对我说,只要我能办到,我一定照办。”
杨元庆苦心经营丰州多年,眼看大乱将起,他准备拥丰州自立,却没想到,杨广在这个时候对边疆重将进行大调整,打乱了他的计划,令他心中颇为恼火,但不幸中又有万幸,竟是师傅鱼俱罗来接任,这样他打下的班底和根基就能保住。
杨元庆也听说这是杨雄的推荐,看来这是他的十万亩蒲桃园发挥了作用,才在这个最关键时刻没有让自己功败垂成,使他暗暗庆幸。
“师傅,我手下将领跟随我一场,都是热血正直的好男儿,我只希望师傅能继续任用他们。”
这是杨元庆最关心之事,他的七名铁卫分别出任鹰扬郎将,掌管着丰州最jīng锐的一万骑兵,另外杨思恩出任丰州副总管,马绍出任大利城镇将、胖鱼出任乌海城镇将,还有长史杜如晦,司马张庭,这些都是他的心腹,也是他的根基,他不希望鱼俱罗破坏自己的根基。
鱼俱罗心里明白,他笑着点了点头,“你师傅我已是五十余岁的人了,还能再做几年?我其实只想在自己的喜欢的地方度过最后几年官宦生涯,你的东西我会替你保护好,你就放心去。”
杨元庆很了解自己的师傅,忠君爱国,在他面前不能说造反,更不能说自立,只能说师徒之情。
但还是有一些话他要明说,否则鱼俱罗以后知道了会很恼火,他沉吟一下便道:“去年十一月,圣上曾下令调丰州一万人赴辽东备战,但最后丰州只去了一千人,这件事师傅知道吗?”
鱼俱罗点点头,“这件事我知道,听说是因为西突厥大举东进,你们的军队已经到了马邑,又撤回了丰州,圣上最后也就取消了丰州的调兵,对吧!”
杨元庆苦笑了一下,“事情是这样的,但实际上这是我的计谋。”
“计谋?”鱼俱罗一下子瞪大了眼睛。
“是计谋,因为我不想让丰州军去辽东送死。”
杨元庆叹息一声道:“师父可知道圣上发动高丽战役的真正用意吗?”
鱼俱罗犹豫一下道:“我听说一种传言,说圣上实际是想对付关陇贵族。”
杨元庆摇了摇头,“这不是传言,这是事实,是圣上亲口告诉我。”
鱼俱罗黯然,他知道杨元庆和圣上的关系,既然杨元庆这样说,那这个传言必然是真的,可是这个赌注也未免太惊世骇俗了,事关大隋的生死存亡啊!
杨元庆又道:“这件事圣上不准我告诉任何人,我连岳祖父都没有说,但我却告诉了师傅,因为我希望师傅能明白,现在朝局异常混乱,大隋甚至会有崩溃的危险,留下丰州一块净土,让它成为大隋最后的擎天之柱。”
鱼俱罗默默点头,低低叹了口气,“你安心去吧!我完全明白了,假如真有那一天,我会把丰州还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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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建德逼反
第二十一章建德bī反
清河郡漳南.县的水灾早冬天时终于退去,但它淹没了漳南.县所有良田,断绝了人们的最后一线希望,饥荒随即席卷全县,一个秋冬全县人口锐减近半,窦建德所在的刘家屯,也由原来百余户人家锐减到三十余户,其他人家不是饿死便是逃走,可逃走也没有活路,不是落草为寇,就是死在他乡,所有的希望都断绝了,在农民们看来,大业七年的天比锅底还黑。[本章由网友为您提供更新]
窦建德没有逃走,一方面他还有一点点余粮,可以靠熬粥渡过这段最艰难的时光,另一方面,他又是个极为眷恋故土的人,不到迫不得已,他绝不会离开家乡一步。
但很多事情由不得他,从三月中旬,各地便传来消息,官府开始大规模征兵,凡各乡骁勇有力者皆要从军去辽东参加高丽战役。
这个消息在清河郡各县jī起千层làng,如果是从军去京城戍卫,为了吃军粮,大家都会踊跃报名,但是去辽东,谁都明白,那是去送死。
逃亡cháo再次席卷漳南.县,大凡会一点武艺的,纷纷离家逃亡,连窦建德的挚友刘黑闼也丢下妻儿,一走了之。
窦建德却不敢随意走,他有妻子儿nv,他逃走会连累家人,而且他已三十八岁,是当外祖父的人了,官府怎么可能还抓他?再者,这年头谣言多如牛máo,谁知道是真是假。
直到三月十七rì这天早晨,县尉亲自带着几十名衙役到他家中,当场给他办理了服役登记,直接将他带走,他才知道自己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每个郡都有募军名额,再拆分到县,漳南.县的名额是三千人,要募集三千名骁勇善战者,如此,窦建德怎么可能逃得掉。
尽管被募集为从军,但窦建德还是决定认命,他非常配合官府,再加上他曾担任里长,在乡中威望很高,很快他便被任命为二百人长,在县城中进行训练,准备四月初赶赴辽东。
窦建德的训练之地在县南mén旁边一座占地七八亩的小校场内,原本是训练郡兵的场所,现在成为近五百名骁勇青壮们的训练场所,每天训练弓箭、矛法,由一名郡里来的校尉统帅。
如果不是因为要去辽东,其实这样的rì子倒也不错,每天除了训练就是睡觉,还有一rì两餐的官粮管饱,窦建德是两百人长,还能多得一点米,托人带给妻子,连他自己也觉得这样的rì子不错,如果运气好一点,东征高丽说不定也能侥幸逃回来。
这天一早,县里传来一个惊天消息,县令去征发骁勇时被人杀了,消息迅速传遍全县,连窦建德他们也有所耳闻。
不过此时离出发的rì子还有三天,县令是死是活和他们没有关系,窦建德也和平常一样,带领手下在校场上训练弓箭,其实大家都是练家子,谁不会shè箭舞刀?这些所谓的训练只是为了应付校尉,hún顿饱饭,窦建德自己就是武艺极高强之人,弓马娴熟,既然他是两百人长,他也要做出表率来。
“今天上午每人shè一百箭,下午是安排练矛,最后几天训练了,大家都卖力点吧!”
窦建德大声喝喊着,他也拾起一张八斗步弓,张弓搭箭,略略偏一个仰角,弦一松,强劲的箭脱弦而出,划过一道弧线,正中靶心,引来一片鼓掌声。
窦建德略略有些得意,捋须笑了起来,这时,一名士兵在mén口喊道:“窦百长,mén口有人找!”
窦建德吩咐几句,转身快步向大mén走去,走出校场大mén,是他的妻子托人送信来了,就是他本村人,他认识。
“四郎,什么事?”
“大哥,大嫂让你回去一趟,说有紧急事情。”
窦建德现在有点担心,便回去向校尉请了一个假,由于窦建德表现得很不错,没有逃跑之心,校尉便答应,规定他明天天亮前必须返营。
窦建德的家离县城约十几里,他心中担心,一路小跑回了家,一进家mén便高声问:“娘子,出什么事了?”
“大郎,你终于回来了!”
他妻子迎了出来,紧张道:“孙二来了。”
她低声在丈夫耳边道,“他浑身是血,好像是犯命案了。”
妻子说的孙二就是他的好友孙安祖,年纪比他小两岁,从小和他一起拜师学艺,算是师兄弟。
窦建德一惊,“他人在哪里?”
“大哥,我在这里!”
只见孙安祖从里屋走了出来,半边衣服都是鲜血,孙安祖身材魁梧,脸型瘦长,又有一个‘孙驴’的外号,是县里有名的行侠仗义之人,他在仁寿四年曾经进京参加武举,失败后回乡开了一家武馆,招了几百名弟子习武,在县里也算是一个响当当的人物。
窦建德见孙安祖表情紧张,便问道:“出什么事了?”
“我把...县令杀了!”
窦建德大吃一惊,连忙把他拉进屋问道:“怎么会出这种事,到底怎么回事?”
“就在上午,县令带一群衙役到我家,命我召集弟子去服兵役,我说妻子去年病饿死,官府不管,现在却要我招弟子服兵役,我不干,县令就用鞭子chōu我,我一怒之下,便拔出他的刀将他杀了,估计县里马上就要抓我,我想问你借点钱。”
窦建德也心急如焚,回头对妻子道:“你去柴房下面小地窖里把那袋麦子拿出来。”
他妻子呆了一下,极不情愿地转身去了,那袋麦子她是打算留给nv儿的。
“大嫂,不用了!”
孙安祖看出窦建德妻子脸上的难sè,转身便走,窦建德叹了口气,一把抓住他,他从贴身的内衣襟上扯下一只小小布袋,塞给孙安祖,“这里面一共有十五颗银豆子,是我最后一点家产了,三天后我就要去辽东作战,顾不上你,你就自己逃走吧!”
孙安祖心中感jī不尽,沉声道:“我已经找人去通知了我的弟子,让他们都去高jī泊聚头,建德,朝廷不仁,你跟我一起走吧!”
窦建德的儿子天顺去年送米去辽东,再也没有回来,生死不知,儿媳冬天时难产死了,家里只剩下妻子和已出嫁的nv儿,他不忍抛下她们,便摇摇头,“我有妻nv,我若跟你走,他们也活不成,你去吧!假如有一天,我也活不下去了,我就去找你。”
孙安祖向他一拱手,“建德,我们后会有期!”
他也不走大mén,轻轻一跃,跳过院墙便走了,很快便无影无踪,窦建德呆立了片刻,不由长长叹了口气。
他一回头,却见妻子扛一袋麦子出来,不由一愣,“你这是做什么?”
妻子满脸不高兴道:“给nv儿送去,家里就这一袋麦子了,你还整天送这个、送那个,我饿死就算了,我不想让nv儿和外孙也跟着饿死。”
窦建德无奈地叹了口气,刚才他也是一时意气,忘记家里就只有这一袋麦子了,只得点头道:“好吧!我不在你就住在nv儿家里,我要明早四更才走,送完麦子你就回来,我们把最后一瓶酒喝掉,算是告别。”
妻子抹了一把泪水,转身走了,窦建德回屋收拾东西,他家本是很殷实的中户人家,有百余亩地,家有存粮,有两头牛,还有家财,但天灾和**,使他已经完全破产,上个月皇帝过境要献食,官府把他的最后一头牛也牵走了,他已倾家dàng产,只剩下几间被大水冲坏的破屋。
窦建德呆呆地坐在窗台前,他不知道自己的后半辈子该怎么办?不知不觉,已经到了下午,算一算妻子应该回来了,他叹息一声,从箱子里找出最后一瓶酒,准备和妻子离别。
可就在这时,隐隐听见他妻子的喊声:“大郎,快跑!”
声音大概在数十步外,窦建德大吃一惊,他冲上屋顶,只见他妻子拼命向家里跑来,后面追着大群士兵和衙役,这是来抓捕孙安祖的人,有人向官府告发,孙安祖逃到了窦建德家,士兵和衙役立刻上mén来抓捕。
他妻子一下摔倒在地,几名士兵冲上来luàn刀劈砍,将窦建德妻子当场砍死。
窦建德眼睛都红了,他仰天一声厉啸,转身跳下屋子,向后面数百步外的小河奔去,他一头栽进了河中。
夜sè中,窦建德回到校场,他从chuáng下mō出一把刀,大步向校尉住的屋子走去,恰好在mén口遇到校尉,“窦建德,回来得蛮早嘛!”
窦建德一言不发,迎面就是一刀,长刀刺进校尉的xiōng膛,校尉惨叫一声,倒地身亡。
听到了惨叫声,营房里的骁勇们纷纷奔出来,窦建德一刀砍下校尉人头,对众人高声道:“开皇十八年,大隋富强,先帝派数十万军去攻打高丽,尚且失败,如今水涝成灾,饥民遍野,满目疮痍,皇帝却不知体恤人民,依然要发兵征高丽,天下必定大luàn,大丈夫生于luàn世,就算死,也做番大事,怎能去高丽填沟壑,各位弟兄,我窦建德决定去投奔高士达,愿意跟我走的,我们同享富贵,共立功业,不愿跟我走的,你可以去官府告发,说是我杀死校尉,免得被连累,弟兄们,愿意造反的,跟我来吧!去砸开粮仓,夺米造反!”
忽然有人振臂高呼,“与其死在高丽,不如反了,还有一条活路。”
“反了!”
数百人一齐高喊,浩浩dàngdàng向县城粮库奔去,无数饥民跟着他们,窦建德率领手下砸开了粮库,开仓放粮,窦建德带领数百名骁勇之士去高jī泊投奔高士达,拉开了他的造反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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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庶叔积善
全文字无广告 第二十二章 庶叔积善
四月中旬,正是chūn意最盎然之时,一辆牛车缓缓驶进了崇业坊,牛车里,杨积善脸sè有点紧张,他是去找杨元庆,尽管他不想去见杨元庆,但为了儿子的前途,他还是不得不硬着头皮去找杨元庆。 (全文字电子书免费下载)
因为他儿子杨巍年初率领庶孙闹事,这几个月来杨积善承受的压力极大,杨家的嫡子们都把怨气发泄到他的头上,谁也不给他好脸sè,大嫂郑夫人更是恨他入骨,已经连续两个月扣发他的月钱了。
虽然他现在也不缺这点钱,但这种成为家族公敌的感觉却很难受,儿子杨巍就坐在他身旁,又高又胖的身躯占去了大半个座位。
杨巍是跟杨元庆一起回来,他依然是丰州府的鹰扬郎将,只是因为杨家的事情,杨元庆比较倚重他,他也是刚回来几天,一直住在岳父康巴斯家中,今天特地去杨府把父亲接来。
“父亲,不用紧张,他不会记小时候的仇!”杨巍感觉到父亲有点紧张,便笑着劝父亲道。
“紧张你个头!”
杨积善伸手便在杨巍头上抽了一巴掌,恨恨骂道:“你给捅了多大的漏子,你一拍屁股跑了,最后却让我来给收拾烂摊子,现在我都被折磨得焦头烂额了。”
“父亲,我回来也是为了处理这件事,你其实不用管。”
“你不是我儿子,我就不用管!”
杨积善又是一巴掌抽去,他从小抽儿子后脑勺习惯了,现在也改不了。
杨巍捂着头,无可奈何地苦笑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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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元庆回来已经三天了,杨广也准了他十天假,在家休息十天,他将正式上任,赴河北齐鲁监察。
见一见刚出世的儿子,好好陪一陪妻女,去见见岳父岳母,这几天杨元庆一直在忙忙碌碌中度过。
书房里,一名从清河郡逃进京的崔家子弟正在给杨元庆讲述乱民造反形势,崔家子弟叫做崔杞,是崔伯肃的族侄。
“我回来的前两天,清河郡都尉魏少生率三千郡兵去围剿反贼,却中了贼兵埋伏,被杀得大败,魏少生也战死了,现在清河郡已经乱作一团,各县城门每天只开一个时辰,城里住满了各乡逃来的大户,我们崔家各房也都逃进县里,不敢再呆在乡里。”
杨元庆又问道:“现在高鸡泊有几支反贼,势力如何?”
“原本只有高士达和张金称两支反贼,但最近崛起一支新的反贼,颇为抢眼,便是他们将郡兵杀得大败,首领叫做窦建德。 全文字无广告 ”
“哦?”
杨元庆颇有兴趣道:“给我说说此人的情况。”
“此人是漳南人,是上个月才举旗造反,先投靠高士达,出任他的司兵,窦建德有一个朋友叫孙安祖,是张金称部下,和张金称发生火并,孙安祖被杀,他的手下全部投奔了窦建德,窦建德力量由此壮大,便脱离高士达dú lì,此人势力增长得非常迅速,击败郡兵时听说有五六千人,现在应该破万了。”
“此人名声如何?我是说窦建德。”
崔杞想了想道:“具体我不是很了解,毕竟他崛起时间不长,不过在清河郡有一种说法,叫高士达抓,张金称杀,窦建德不抓又不杀,估计此人比较会笼络人心。”
杨元庆点了点头,这时门口家丁禀报,“老爷,杨巍将军带着他父亲来了。”
崔杞见杨元庆有事,便起身告辞,“今天打扰杨御史了,学生先告辞!”
杨元庆也站起身,拱手回礼笑道:“多谢崔贤弟,假如崔家还有最新消息,请及时告诉我。”
崔杞只是一名太学生,杨元庆称他一声贤弟,令他心中暖烘烘的,虽然礼贤下士的高官不少,但像杨元庆这样和对坐饮茶相谈却少之又少,崔杞心中有点受宠若惊,同时也有几分感动。
“若有新消息,一定转告使君!”崔杞又深深行一礼,告辞离去了。
片刻,杨巍将父亲杨积善领进了书房,杨元庆笑着行礼道:“几年不见四叔了,身体可好?”
杨积善是杨素的四子,曾在宫中做过几年宫廷侍卫,后来又从军做了两年团主,然后便赋闲在家,一晃就过去了二十年,现在他也四十余岁,也算是杨元庆从小打交道最多的一个叔父。
杨积善也是在杨元庆叛出杨家后便再也没有见过他,此时眼前这个大气沉稳的年轻高官竟让他想起了初见元庆时的情形,元庆来杨府的第一天便将自己教训一通,那时他才三岁,但他那俨如十几岁少年的眼sè与语气却给自己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至今难忘。
杨积善不止一次后悔过,那时元庆饱受杨家歧视和压迫,如果自己能早识货,好好善待他,这该是一笔多好的买卖,偏偏自己也瞎了眼,好在巍儿现在和他的关系很好,使杨积善多多少少寻到一点安慰。
“元庆,好久不见!”杨积善有点拘谨,干笑了一声。
“四叔请坐!大家都是自己人,随意一点。”
杨元庆热情地请杨积善坐下,又给杨巍使了一个眼sè,杨巍会意,对父亲笑道:“我去倒茶,父亲想要喝茶还是酪浆,或者来一杯大利蒲桃酒?”
杨积善拉了儿子一把,低声斥责他,“坐下!别像猴子似的乱跳。”
杨积善不喜欢儿子没上没下,在上司面前,一点下属的态度都没有,这可不行。
杨元庆给旁边一名丫鬟笑道:“倒三杯茶!”
丫鬟下去了,杨元庆和杨积善又聊了几句家常,丫鬟便端了三杯热茶上来。
“四叔,请喝茶!”
杨元庆端起茶杯慢慢喝了一口茶,目光迅速瞥了杨积善一眼,见他低着头心事忡忡,又看了一眼杨巍,杨巍用大拇指指了一下自己,意思是说父亲是为自己的事情发愁,杨元庆心中便有数了,便开始将话题转到正事上来。
“四叔,现在杨家还是郑夫人掌财权吗?”
杨积善点点头,“目前还是她,不过听说大哥已经有换人的意思了,只是必须要他回来,召开族会后才能换。”
“换郑夫人是大家的一致要求吗?”杨元庆又问。
“那当然,大家都对她忍无可忍了。”
杨积善叹了口气,“如果再不换,杨家真的就要分裂了,二叔那一房已经明确表态,如果今年之内不换,他们就要求分家,还有文思、文纪那两房,他们也是这个态度。”
其实杨元庆倒不希望换郑夫人,郑夫人的强势存在,是杨家内部不和的根源,只要杨家内部不和,甚至分裂,父亲杨玄感的造反就不会那么顺利,也就不会那么着急造反。
杨元庆要做的事情就是想方设法拖住杨玄感的后腿,让他有所顾忌,家族不和是一个很重要的手段。
除了郑夫人留任是一个家族不和的导火线外,嫡庶平等,也将是一个造成家族内部矛盾的冲突点,杨元庆今天把杨积善请来,就是为了这个。
“四叔,有一件事我先挑明态度,就是关于我父亲有趁乱起事之心,我绝不赞同。”
杨积善一惊,他没有料到杨元庆竟然会这么坦率地说这件事,他不知该怎么回答,便喃喃道:“这件事我也只是听你三叔偶然说起,具体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
杨元庆很早就了解这个叔父,平庸、胆小怕事,所以他决定用这件事为突破口,说服杨积善配合自己。
“四叔,我父亲之所以有这个想法,无非是圣上这些年一直在打压杨家,令他心中不忿,可杨家想过没有,无缘无故,圣上为什么要打压杨家?”
“这个可能和你祖父有关,我们都认为是你祖父过于位高权重,所以遭圣上所忌。”
“如果你们这样想,那就是大错特错了!”
杨元庆叹了口气,他见杨积善一脸愕然,便摇摇头道:“乐平公主告诉过我,祖父曾经有过一些不臣的言论和举动,才深被圣上所忌讳,开皇二十年,祖父和当时还是晋王的圣上一同出征突厥,晋王曾经答应过祖父,他若为太子,将来封祖父为越王,承认弘农杨氏为远房皇族,祖父欣然答应,这是其一,其二便是杨家宅第奢华,制拟宫禁,已经超出了为臣者宅邸占地,连皇族都比不上,杨家却茫然不知,圣上焉能不忌?”
杨积善叹了口气,低下头,他现在有点明白了,为什么杨家屡屡被打压,确实是事出有因。
“圣上对杨家极为提防,父亲还想着谋逆,他可能成功吗?一旦失败,那可是灭九族的后果,不仅四叔xìng命难保,就是四叔的孙子也难逃一死。”
杨积善脸sè大变,他最疼爱的就是杨巍给他生的孙子,简直是宠爱得无以复加,这是他最大的软肋,想到孙儿也难逃一死,他再也忍不住了,“元庆,那你说怎么办?”
“四叔,我本不想过问,但我也会受到牵连,我们应该一起想办法制止父亲的疯狂念头。”
“我明白了,你说法,我们该怎么办?”
杨元庆见时机终于成熟,便说出了他的思路,“四叔,我认为让三郎再一次率领庶孙们闹事,要求嫡庶平等,这就是制止父亲头脑发热的最好办法,家族内部不靖,他自然无心举事,但仅靠庶孙的力量还不够,这一次我希望庶房长辈们也一起站出来,这样力量更大,就由四叔来承这个头。”
“由我吗?”杨积善有些胆怯道。
杨元庆点了点头,眯起眼笑了起来,“四叔忘记了吗?有我在后面撑腰,四叔尽管放开手脚施为,而且我可以答应四叔,将来由三郎为杨家家主。”
杨元庆的家主承诺使杨积善的眼睛顿时一亮,但随即又黯淡下来,自己的儿子成为杨家家主,这可能吗?
杨元庆明白他的心思,便微微笑道:“当年四叔能想得到,我杨元庆会有今天吗?”
杨积善心中顿悟,当年他就失去了一次机会,现在他不能在失去第二次机会,终于,杨积善毅然点头答应了,“好!我会全力以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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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杨家祸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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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杨素最心爱的顾恺之名画斫琴图出现在郑家书房里后,郑夫人便饱受杨家责难,尤其是杨府嫡房,对郑夫人更是恨之入骨,杨素各种珍宝字画一般和庶房无关,都是由嫡房继承,分家之声ri益喧嚣,在杨府中闹得沸沸扬扬。
郑夫人现在在杨府内已变得深居简出,极难看到她一面,只有大帐房每隔两天去她那里一趟,报账审批钱物。
西厢房内,郑夫人y沉着脸慢慢喝一碗燕窝粥,她的脸一直y沉着,从今年以来就没有过笑容,她本身就是一个心胸狭窄,待人刻薄的女人,她心中总是充满了怨恨,对每一个人她都不会那么爽快,总是要刁难对方一番,她心里才舒服一点,而且她尤其记仇,芝麻大的事情她都会牢牢记在心中,十几年耿耿于怀。
郑夫人今年已近五十岁了,她刻薄的心xg从相貌上就能看得出,高颧骨薄嘴唇,身体偏瘦,眼睛里充满jg明和怨毒。
一名丫鬟匆匆走进,行一礼道:夫人,郑家派人来了。
提到娘家,郑夫人就是一肚子气,那幅画是她悄悄送给大哥,特地叮嘱他不要声张,结果他偏偏炫耀,弄得满城风雨,她还得想办法把画要回来,否则丈夫回来她无法交代。
让郑家人进来
片刻,一个中年妇人被领了进来,这是她大哥郑善愿的小妾,由于大嫂已去世,这名小妾实际就是郑家内宅的主事人。
给夫人见礼中年妇人进门便给郑夫人施一礼。
找我有什么事情吗郑夫人冷冷道。
夫人,老爷派我来说一声,今年收成不太好,郑家想问夫人借点粮食。
借点粮食
郑夫人冷笑一声,前年借了两万石粮食,去年又借了五万吊钱,可压根就没有还过,今年又要借粮食,当她是什么
郑夫人忍住气问道:他又想借多少
老爷说,今年就少借一点,一万五千石。
一万五千石
郑夫人心中顿时恼怒起来,现在京城粮价翻了数倍,他还好意思要这么多。
不可能
郑夫人断然拒绝,今年杨家也欠收,拿不出这么多粮食。全文字电子书免费下载
中年妇人胆怯地看了她一眼,老爷说,如果实在为难,那就一万石也行。
郑夫人喝了一口茶,冷冷道:一万石粮食可以给他,但上次那幅画他必须还给我,现在我丈夫在追查这幅画,我无法交代,我就是这个态度,你去吧这就是我的条件。
中年妇人施一礼走了,旁边丫鬟忍不住提醒郑夫人,夫人,现在杨府闹得厉害,你再给粮食郑家.......
她话没有说完,郑夫人便将一碗燕窝泼在她脸上,怒骂道:滚出去你一个小小奴婢,也敢指责我。
丫鬟捂住脸,奔了出去,郑夫人心情烦到了极点。
.........
杨积善的妻子岳氏受丈夫委托,匆匆走进家主院,来见郑夫人,为儿子之事道歉,更重要是她想要回两个月的月钱。
刚走进内院,她便听见有人在假山后呜呜咽咽地哭,旁边好像还有人在相劝。
紫漾姐,夫人就是这个脾气,你就不要伤心了。
我好心劝她别做傻事,她不听,竟然把燕窝泼在我脸上,我...我.....小丫鬟委屈之极,呜呜咽咽又哭了起来。
关心家长里短是女人的天xg,这一点在岳氏身上表现尤盛,她最大的爱好就是问东家长西家短,她知道紫漾是郑夫人的贴身丫鬟,听说郑夫人在做傻事,岳氏心中的好奇心一下子被勾了起来,便悄悄靠近,躲在后面偷听。
夫人的心情最近不好,你就不要惹她,哎夫人也真是.....太向着娘家了,不光给了宝物,还给粮食。
不光给粮食,还有钱呢前年给了郑家三万石米,去年又给了五万吊,今年又要给一万石粮食,现在粮价多贵啊如果被杨家人知道,会闹翻天的。
假山后面,岳氏捂住了嘴,郑夫人简直太大胆了,竟然把几万石几万吊的杨家钱粮送给郑家,又想到她连自己家的几十吊钱都不肯给,岳氏心中顿时生出怒火,她也无心再去找郑夫人,悄悄溜出院子,跑回家去了........
房间里,杨积善和兄弟杨仁行正在商议对策,杨元庆给他提出的具体方案是嫡庶平等,这不光要杨巍率领晚辈去争取,也要他们这些长辈发挥作用,可该从何着手,杨积善却是一头雾水,他昨晚一夜未睡,可怎么也想不到一个好的切入点。
杨仁行是杨素第六子,也是最小的一个儿子,和杨积善关系极好,另外还有一个庶子杨万石,已经被封为鹰扬郎将,赴辽东作战。
杨仁行虽然对杨元庆不是很感冒,但他对嫡庶平等却很热衷,嫡庶平等,这就意味着他每年要多得三倍的钱粮,这对任何一个庶房都是难以拒绝的诱惑。
两人商议了半晌,都拿不出一个切实可行的方案,这时,杨积善妻子岳氏匆匆跑进院子。
积善,我有事情告诉你
岳氏一脸兴奋地跑进房间,见杨仁行也在,她有点不好意思,原来杨仁行也在啊
杨仁行见他们夫妻有话要说,便起身告辞,等杨仁行走了,杨积善便问道:看你一脸兴奋,什么事
岳氏连忙上前,附耳对丈夫说了几句,杨积善一惊,你说的可当真
我是偷听到她的贴身丫鬟所说,应该错不了。
杨积善倒吸一口冷气,用杨家的钱粮补贴娘家,当年贺若云娘也不敢这样做,大嫂胆子太大了,简直太过分,杨积善也愤怒起来。
他又想了想,这件事非同小可,他要去告诉杨元庆,听听他的意见,想到这,杨积善又反复叮嘱妻子,这件事千万不能说出去,说出去会影响到巍儿的前程,会影响到家里的钱粮,会影响到宝贝孙子的xg命,总之,他要用最严重的后果把妻子镇住,才能管住她那张嘴。
.........
半个时辰后,杨积善出现在杨元庆的书房里,将他妻子得到的消息原原本本地告诉了杨元庆,尽管杨积善义愤填膺,但杨元庆却一点都不奇怪,郑家是郑夫人的靠山,为了笼络娘家,郑夫人利用手中权力给娘家输送一点利益,也是不足为奇。
一幅名画,几万石粮食,几万吊钱,这对杨家庞大的财富来说,也并不算多,不过这件事出现的时机却不巧,正好是在杨府内部不平静之时,一旦这件事捅开,估计他父亲杨玄感的家主之位就做不下去了,如果没有家族和家族财富的支持,杨玄感拿什么造反
想到这,杨元庆从窗前转过身,对杨积善道:四叔,这件事不要急,等一万石粮食事发后,再动手
..........
杨积善告辞走了,杨元庆坐在桌上,静静沉思此事,这时,书房门外传来妻子裴敏秋的声音,夫君,大家都上车了,就等你了。
我知道了,这就来
杨元庆稍微收拾一下书桌,便起身向外走去。
外院里停了好几辆马车,一百二十名亲卫随从也已经全部上马,这是杨元庆一家准备去庄园住几天,他们庄园内的一座宅子已经在去年底重修一新。
抱歉抱歉来晚了。
杨元庆笑着上了第一辆马车,马车里很宽敞,两个妻子和几个孩子都在这辆马车内。
他刚坐下,两个女儿都欢呼一声,扑进他怀中,长女杨冰已经四岁,次女杨思华也已两岁,两个女儿都长得像她们母亲,都是一般的乖巧可爱,都是杨元庆的宝贝。
裴敏秋在一旁笑道:爹爹怎么不来疼爱一下我们宁儿
杨元庆的儿子取名杨宁,现在只有三个月大,此时正在旁边摇篮里睡得香甜,杨元庆见儿子睡得香甜,便忍不住伸手捏捏他红扑扑的小脸蛋,笑道:小家伙睡得正香,不打扰他,先陪女儿。
裴敏秋和出尘坐在后排,低声说着话,杨元庆则一手抱一个女儿,小声地给她们说着窗外的情形。
爹爹,ru娘说天下会大乱,天下大乱是什么样子
长女冰儿已经稍稍懂一点事,她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很认真地看着父亲。
杨元庆疼爱地揪了揪长女的羊角小辫,笑道:天下大乱就是很多人没有房子住,没有饭吃。
爹爹,那我们会不会没有饭吃
不会
杨元庆笑道:有爹爹在,你们就会有房子住,有饭吃。
杨元庆抱着两个小小可爱的女儿,回头向敏秋和出尘望去,两人都在含笑地望着他,杨元庆心中涌起一种难以言述的温馨,这就是他的家,他的亲人,他的肩头不仅要担负这个天下,更要保护好自己的家人。
天空飘起雨丝,细细密密,在小雨中,马车缓缓而行,一百余名侍卫护卫着几辆马车沿着官道向东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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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以信立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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涿郡临朔宫,这是一座占地数千亩的行宫,这里离永济渠的终点临沁池不远,相隔只有十里,站在行宫内的高楼上,还能远远看见停泊在池内的巨大龙舟。
临朔宫也是杨广指挥整个高丽战役的大本营,此时,临朔宫外驻扎着杨广的十二万禁军,保护着行宫的安全,
行宫内不仅住着皇帝杨广,同时还住着上千名文武官员,使这座行宫也成为了大隋王朝的临时朝廷中枢。
杨广的办公之地叫紫微殿,也是整个临朔宫内地势最高的宫殿,前面是召开内阁会议的小型宫殿,后面便是杨广的御书房。
御书房内,杨广背靠龙榻,眼睛半眯着,正在听取内史侍郎虞世基关于京城的情况汇报,他虽然离开京城已有半年,但每隔十天,他都要听取京城的局势汇报,京城的局势平静,也没有出现物价暴涨,饥民蜂拥而至的情况,令他比较满意。
杨广由于事情太多,他的大部分jg力都在忙于战争筹备,对每天堆积如山的奏折他也终于有点力不从心了,便不得不下放一点权力给内阁,准许内阁宰相们先审批,然后再取重大事情向他汇报。
而这个审批权便落在虞世基的手上,被他大权独揽,杨广也默认,使其他宰相无可奈何。
虞世基在经历了一次官场重挫后,他更加小心翼翼,仔细揣摩杨广的心思,只要杨广不想听的事情他绝对不会说,而且影响杨广情绪的奏折,他也会想方设法不报,直接在他这一关就会找一点小问题打回去,比如一个错别字,或者用词不当,或者语气不够恭敬等等,这一来二去,事情就会拖得不了了之。
比如清河郡官兵剿匪吃了败仗,兵部上报得含含糊糊,用词闪烁,在伤亡人数上模棱两可,前后矛盾,虞世基便直接以事实不清而驳回,对于兵部而言,他们已经上报,对于虞世基而言,他是在严格审批,双方都没有问题,最后的结果就是不了了之,兵部再从别郡调一名都尉了事,而杨广压根就不知道这件事,等他想起来寻问时,虞世基的回答便是将士用命,剿匪甚急。
正是这种极富技巧的官场手段,使虞世基ri渐受宠,杨广对他极为信任,很多奏折杨广甚至都不看,只听虞世基口述汇报。
听完汇报,杨广微微叹息道:米价已经到了斗米四百钱,比朕离开京城时涨了一倍。
虞世基躬身笑道:陛下,战争期间米价上涨是常态,其实并不是粮食供应不足,更多是人的心理,臣记得很清楚开皇十八年,先帝攻打高丽,米价也翻了三倍,后来战争结束,米价立刻下跌,所以陛下一点不用担心。全文字电子书免费下载
虞世基很会说话,他只说涨了三倍,而绝口不提当时的米价只有斗米二十钱,这样便使杨广心里找到一点安慰,他笑着点点头,朕也会尽快结束战争,让米价回归正常。
这时,杨广忽然想到了什么,又问道:杨元庆呢现在他人在哪里了
回禀陛下,微臣也不知他的情况,或许还在家里陪妻儿吧听说他得了一个儿子。虞世基轻描淡写说道。
杨广微微有些不悦,朕从去年底出巡江南,再折道涿郡,已经半年了,跟随朕的上千官员都没有和家人团聚,大家都能以国事为重,为何他就不行
陛下,或许是因为他被调离丰州,心情有点压抑,他毕竟还年轻嘛
虞世基话音刚落,一名宦官在门口禀报道:陛下,杨元庆已到,等候陛下召见。
虞世基一下子愣住了,他张口结舌半天,却不知该怎么说,一脸尴尬,只得悻悻道:陛下,没什么事,臣就告退了。
杨广看了他一眼,这才想起来,杨元庆和虞世基有个人恩怨,虞世基显然是在借题发挥,他心中的不满便从杨元庆转到了虞世基身上,冷冷道:虞爱卿,朕不希望再有下次了。
虞世基心中又是懊悔又是恼火,怎么就这么巧,这不是打他脸吗他只得点点头,满脸羞惭地退了下去。
走到紫微殿门口,正好遇见杨元庆匆匆走进,虞世基已经从刚才的尴尬中恢复,他也暗暗告诫自己,不能再随意受情绪支配,对付杨元庆,不到关键时刻切不可随便出手。
虞世基满脸堆笑,拱手道:杨御史,一路辛苦了。
杨元庆也笑着还礼,虞使君,好久不见,听说虞使君深受圣眷,可喜可贺
两人寒暄,谈了谈时局,杨元庆笑道:圣上在等,就不多说了,改ri再请虞使君喝酒。
呵呵我可记住了,我要喝最好的大利一窖蒲桃酒,你可不能耍赖。
我家里还有两罐,回京后一定请客。
两人语气亲密,皆大笑起来,在旁边宦官看来,这是两名关系密切和谐的官员,可谁能想到,这两人竟是官场之敌。
杨元庆拱手告辞,跟着宦官来到了御书房前,一名宦官进去禀报,片刻出来道:杨御史,陛下请你进去。
杨元庆走进御书房,只见杨广在低头批改奏折,或许是他逐渐成熟的缘故,他也渐渐从杨广身上感觉到了一种无形的压力,尤其这次边将大调动,根本就没有半点征兆,君心如虎,这是裴矩给他说过的一句话,他也渐渐体会到了杨广的喜怒无常和翻脸无情。
杨元庆上前躬身施礼道:臣杨元庆参见陛下
杨广虽然眼睛没有看杨元庆,但杨元庆从进门开始,他的每一步,每一个动作都逃不过杨广敏锐的捕捉,他感受到了杨元庆动作谨慎,进门七步,正好站在黄线前向自己施礼,这是以前在杨元庆身上看不到的,从这些细微的变化,他便能体会到杨元庆内心的紧张,作为一个帝王,他是很愿意看到这种变化,不过杨广心中也微微有点失落,几年前杨元庆身上那种锐气也同样让他喜欢。
杨广心中的失落也是在一瞬间,杨元庆现在已经不是一个少年将军,而是御史大夫,朝廷一直就只有两名御史大夫,以前是张衡和裴蕴,张衡已经被罢免,现在由杨元庆取代了张衡的位置,负责大隋的地方官监察,已是位高权重,应该更成熟一点才对。
另一方面,这几年由于大规模的动用劳役不断,漏洞很多,贪赃枉法的地方官层出不穷,比如献食,一次献食就肥了大批官员,这些杨广心里也明白,他就希望有一个心黑手狠的酷吏替他收拾地方官,稳定民心,杨元庆无疑就是一个适合人选。
杨爱卿,听说你喜得贵子,朕也要恭喜你啊
多谢陛下
杨广笑了笑,给旁边宦官使个眼sè,宦官立刻端一只盘子上前,盘子里是一只用黄金打造的金锁,非常jg巧别致,上面镶有宝石。
这只长命锁是朕赐给你的儿子,另外,朕再封他为立信尉,希望他也能像他父亲一样,以信立身。
陛下圣恩,臣感激不尽
杨广摇了摇头,他不想听到杨元庆这种套话似的感激,他注视着杨元庆的眼睛,徐徐道:当年你曾给朕许下诺言,六十年后,你依然愿为大隋之盾,朕一直记在心中,朕一直认为你是以信立身之人,希望你的身后,得到的谥号为信,你明白朕的一片苦心吗
杨元庆默默点头,臣明白
好吧既然你明白,朕就不多说了,再和你具体谈一谈这次你持节监察冀兖青三州,朕需要你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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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内宫里出来,杨元庆刚走到外区,便听见身后有人叫他,他一回头,竟是裴蕴,杨元庆也是快两年没有见到他了,连忙上前施礼,元庆参见二祖父
你跟我来
裴蕴带着杨元庆快步走过一条长廊,来到他的朝房内,房间里只有一名文书郎,裴蕴挥挥手让他出去。
裴蕴现任民部尚书兼御史大夫,同时也是内阁宰相之一,位高权重,他和杨元庆坐下,先笑了笑道:你岳祖父就是劳碌命,前天又出使到西突厥去,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杨元庆却知道裴矩为何要出使去西突厥,他笑道:这其实是我劝他找个借口远离高丽之战。
裴蕴愣了半晌,才叹了口气道:这确实是个明智的决定啊我也想找个借口离去,就是找不到。
二祖父可以去南方监察,或者陇右关中,我来时也听说关陇一带民怨颇大。
裴蕴摇摇头,苦笑道:没有用,上次提出去蜀中,结果圣上派来十几名监察御史去,就不准我走,他说我一走,内阁就没人了。
他摆摆手,算了,不提这个。
裴蕴又问道:你刚才面圣时,有没有感觉到圣上和以前不同了
还行吧感觉和从前一样。
看来是你接触较少的缘故。
裴蕴叹了口气,他和从前真的大不一样了,脾气暴躁,刚愎自用,他已经杀了三个劝他不要御驾亲征的大臣,所以我要告诉你,这次你监察三州,有些事情你绝对不能告诉他,若告诉了他,你将大祸来临。
比如什么事,二祖父能详细说一说吗
比如乱民造反之事,你若告诉了他,他就会让你领军平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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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初查齐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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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持节巡察其实就是钦差大臣,只是说法不同,代表皇帝来监察一方,本身又是御史大夫,权势比天还重,因此当杨元庆从涿郡出发时,冀兖青三州各郡县官员都慌了神。全文字无广告
官场上的事情从来就没有白和黑,更多是灰sè,没有谁真的干干净净,一尘不染,就算有些官员本人不贪不捞,但他们的家人亲戚却未必肯甘于贫困,多少都有点问题。
所以,当以心狠手辣方式扳倒江都太守张云易的御史杨元庆,奉旨监察的消息传出时,各郡县官员都非常紧张,只是紧张程度不同,灰偏白一点的,主要考虑接待问题,灰偏黑一点的,则俨如大祸临头,有的连夜修改帐本,有的商量行贿,有的合计送美,更有甚者,则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弃官而逃。
杨元庆所巡察的冀兖青三州并不是行政区划,而是一种监察区划,每一州都设有专门的监察刺史,制度是很健全,可问题是,当维持这种监察制度的其他环节开始断裂时,这种监察刺史也就渐渐的形同虚设。
六月初,杨元庆来到了他监察的第一站,齐郡。
齐郡祝阿县,这里是离黄河最近的一个县,县城离黄河三十余里,这天傍晚,三百名士兵和百余名亲随护卫着杨元庆和十二名监察御史在官道上缓缓而行,六月是夏粮即将成熟的季节,在每一个人的印象中,麦田里此时应该是麦浪起伏,一望无际的黄澄澄麦穗。
可眼下,他们所看到的景象却是一片荒芜,尽管齐鲁地区的旱灾在chun天时已经缓解了很多,但他们看见的,依然是大片光秃秃的麦田,偶然可以看见一个带着破烂草帽的稻草人,孤零零地站在麦田中,一群乌鸦嘎嘎地从田野上空飞过,一幅荒凉破败的情形,他们渡过黄河,一路走了十里,却看不见一个种田的农民,也看不见一个行人。
对此情形,众人都有点麻木了,他们沿着运河一路南下,几乎每个郡里都是一样的荒凉破败,黄河以北是水灾,黄河以南是旱灾,加上战争爆发,人民困苦已经到了极点。
杨使君,我觉得我们来监察真的没有意义一名最年轻的监察御史长长叹息一声。
为什么没有意义
杨元庆微微一笑问道,他们一路南下,杨元庆和十二名御史的关系已经相处得极好,大家都可以畅所yu言。全文字无广告
这明摆着的,天灾,到处都是一片破败,现在的当务之急应该是开仓放粮,赈济灾民,让这些可怜的人能够活下去,而不是我们去查官员贪腐。
旁边一名老御史笑道:小王御史,这就是你不懂了,越是灾年,越要监察官员,打个比方,朝廷下令赈灾十斗米,可县令只拿出一斗,然后编个报告上去,说已经赈灾十斗,可实际上九斗米被他私吞进了自己口袋,反正是赈灾,灾民四处流走,也没个准确记录,谁会知县令赈灾了多少这个时候就需要监察御史来监视赈灾,其实在去年就该派人下来监察了,圣上这个时候才派我们下来,说老实话,已经有点晚了,根本无法核查。
张御史,赈灾不是应该有领粮记录吗怎么会无法核查杨元庆奇怪地问道。
老御史苦笑一声道:杨使君,那个领粮记录没有任何意义,横竖就是几千几万个手指印而已,一般官府的做法都是领粮时只按手指印,至于领了多少粮,是由官府事后再慢慢填写,算算亏空短缺,最后把帐补齐,良心好一点的官员替前任补亏,良心坏一点的官员则是自己捞足,早在北周时就是这样干的,大家心里都有数。
照你这样说,现在各个官府都在忙着集中补帐罗
正是如此,所以卑职说,现在监察有点晚了。
杨元庆笑了笑,也没关系,监察总比不监察好
其实杨元庆也不是很看重这次监察,杨广的意思无非是想减少官员害民,缓和官民矛盾,但这实际上是典型的自欺欺人,骨子里的问题不解决,再怎么查官员也没有用,就像这位老御史所言,上有旨意,下有对策,杨元庆只想了解一下各地灾民造反的情况。
这时,亲卫首领张胜奔来禀报道:将军,这里离县城还有二十几里,前面有个村庄,我们去那里休息过夜吧
杨元庆见不远处有一座颇大的村子,好像还有一点人烟,便点点头,可以,大家去村庄里驻营,找点水。
众人调转马头,直接奔上田野,向村庄里奔去,这是一座二百余户人家的大村庄,看起来还算干净,空气中没有那种腐烂的恶臭,也没有看见人和牲畜的尸骸,不过大部分人家都空空荡荡。
士兵们找到一口水井,又找了十几间干净的房宅,纷纷坐下休息,喝水啃干粮。
这时,几名亲兵将一名老者带到杨元庆面前,使君,这位老者便是本地里长。
老者跪倒磕头,小民金贵给大将军见礼
杨元庆点点头问道:村里还剩下多少户人家
还有五十多户吧
还有这么多
杨元庆有些惊讶问道:周围都是荒田,你们靠什么生活
不瞒大将军,我们其实也种了一点麦子,前几天已经割掉了,不能等成熟,等成熟再割就没有我们的份了。
杨元庆沉吟一下,又问道:难道你们这里没有遭遇盗匪侵袭吗我们一路看来,难民大都逃到城里去了,你们这里怎么还会有人
老者苦笑一声道:我们这里叫孟庄,现在齐郡的盗贼头子孟让便是我们村里人,他在郡里当官,不知怎么回事就跟着造反了,反正盗贼看在他的面上,都对我们稍稍宽容,也来抢过几次,但都没有杀人,大家也就不逃了。
杨元庆笑了笑问:我看那王薄写的歌谣,说什么上山吃獐鹿,下山吃牛羊,倒是挺吸引人的,怎么还到处抢
老者无奈地摇摇头,大将军,那王薄和孟让在长白山已经聚集了几万人,山上哪里那么多獐鹿给他们吃,下山吃牛羊,牛羊也不是他们养的,不就是抢吗大户人家都搬去城里,他们惧怕官兵,也不敢去城里抢,只能去抢那些更可怜的小民,反正这年头,最后倒霉的都是老实本份之人。
就在这时,一阵马蹄声远远奔来,一名在外面巡哨的亲兵翻身下马,飞跑进屋子,将军
亲兵有点紧张道:我们发现有大批黑影向我们这里包围而来,足有三四千人。
老者吓得惊叫一声,不好他们是来抢我们的粮食。
和你们没有关系
杨元庆摇了摇头,来一个小小的村庄抢粮食不可能动用三四千人,这些人应该是针对自己,应该是来抢他们的马,哼当真是瞎了他们的狗眼。
杨元庆立刻对张胜道:命令弟兄们准备作战
他又对老者道:刀枪无眼,你让村民们都躲起来,一旦打起来,我保不住你们。
老者吓得脸sè惨白,慌慌张张地去了,四百余名士兵迅速整备,检查弓箭刀枪,杨元庆的手慢慢捏在刀柄上,他的刀已经好几年没有饮血了。
........
夜sè中,近四千名长白山盗贼从四面八方将孟庄包围,为首的头领正是齐郡匪首王薄,从去年开始,投奔王薄的人急剧增加,不到一年时间,他便招集近两万人,而另一名齐郡造反首领孟让也募集了一万乱民,两人都藏身在山高林密的长白山内,成为长白山内的两大势力,他们一方面自己也种田,但山中土地稀少,所得粮食养不活这么多人,只能分赴齐鲁各郡劫掠为生。
从几个月前起,黄河两岸的盗匪开始互相通信,交换官兵消息,王薄就是接到了豆子岗刘霸道的消息,一支四百余人的骑兵即将渡河进入齐郡。
王薄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战马,有了战马,他们就有了奔跑能力,可以劫掠县城后迅速撤离,这对他们有着极其重要的意义。
但山东各府的战马全部都运去了辽东,纵观齐鲁各郡,也就只有张须陀手下有一千骑兵,偏偏张须陀又是他最害怕之人,王薄只得望马兴叹,但今天将有四百骑兵过境,这就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从杨元庆他们一过河,他的人便盯住这支骑兵。
王薄率兵从四面包围而来,无论如何,他要将这四百匹战马弄到手。
夜幕笼罩着孟庄,王薄骑在一匹青马上,眯着眼打量着这座村庄,据说这是孟让的老家,他想起了那个文武全才的孟让,如果孟让愿意投降他,将大大助长他的实力。
头儿
他身边一名心腹将领道:我有点奇怪,为什么刘霸道不抢这四百匹马,却把机会让给我们,按理,他也一样急需战马,他为什么不要
估计在平原郡有郡兵护送,他不敢下手,白白把大鱼放走,等我们得手,他肯定想分一百匹,老子才不睬他
王薄骂了一声,他缓缓举起战刀,厉喝道:听我的命令,一起冲进村子,杀人留马,抢到一匹马,我赏女人一个,钱一百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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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初战王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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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sè中,杨元庆已经脱去了紫sè官袍,换上了他的一身明光铠甲,头戴鹰棱盔,手执破天槊,目光冷冷地望着汹涌而至的贼兵,他轻轻地摇了摇头,一共才四千人,居然还分散兵力包围村子,怕自己跑了,他们以为四百骑兵是什么,是獐鹿牛羊么
将军,真他娘的一群乌合之众亲卫首领张胜忍不住骂了起来。全文字电子书免费下载
不得轻敌
杨元庆一声呵斥,他回头看了看四百手下,一个个jg神抖擞,盔明甲亮,手执弓箭锐矛,每个人眼中闪烁着对战争的渴望。
杨元庆的目光又落到十几名御史身上,十几名御史也换上了盔甲,手执战刀,虽然外面上和士兵相差不大,但那种紧张和胆怯却从他们眼中流露无遗。
保护好官员,先冲出去
杨元庆长槊一挥,弟兄们,跟我冲
他催马率先疾冲,四百骑兵护卫着十二名御史紧随其后,俨如一支锋利的锐矛,直扑百步外的贼兵,杨元庆一马当先,俨如最犀利的矛尖,马蹄声如雷,一条条狂飙的马影如一道黑夜中的闪电,霎时间冲进了敌群中。
杀杨元庆大吼一声,战马从贼兵头上高高越过,破天槊向一名贼将疾刺而去,贼将措不及防,被一槊刺穿了胸膛,被高高挑在空中,杨元将长槊一挥,尸体扔飞出去,巨大的槊头左右挥动,打碎了几名贼兵人头,他纵马疾驰,一路劈砍刺杀,所过之处尸横遍地,血雾弥漫,杀开一条血路。
贼兵们被凶悍的杀戮吓得魂飞魄散,见他战马冲来,便跌跌撞撞向两边奔逃,如劈波斩浪般让出了一条道路,片刻间,杨元庆便带领骑兵冲出了包围圈,他回头望去,四百余名手下和十二名御史一个不少。
杨元庆随即命令一名队正率五十名骑兵护卫御史先赶去县城,他刚才看到贼兵大旗上有知世郎三个字,这竟然是王薄的队伍,这一刻,杨元庆已经不想离去,他要让王薄和山东群盗记住他杨元庆的名字。
杨元庆回头向手下望去,月光下,只见三百五十名骑兵的眼睛里都闪烁着兴奋和期待的目光,他点了点头,高声令道:列队,准备迎战
三百五十名骑兵以队排列,迅速排成七列,队列整齐,俨如一只捏紧的拳头,杀气腾腾地等待着和贼兵一战。全文字电子书免费下载
直到官兵冲出了重围,王薄才意识到自己犯下了大错,他带的兵力不足以让他包围村庄,圈子拉得太大反而分薄了他的兵力,而对方却是骑兵,一对一,他的步兵根本不是对手,才使官兵轻易而举地冲出重围。
王薄心中一阵懊恼,为自己的过于心急而沮丧,但很快,他的懊恼变成了惊喜,对方竟然没有逃走,而是整兵要和他决战。
头儿,有点不对啊
他的手下发现了对方的不对劲,他指着数百步外的官兵,你看那边
王薄已经看见了,在清冷的月光下,一支队伍整齐的骑兵静静停驻在旷野中,盔甲闪亮,如一块坚硬无比的冷铁,杀气腾腾,令人不寒而栗。
王薄的心中也多多少少生出了一丝疑虑,他这两年在鲁郡琅琊郡济北郡也接触了一些郡兵,这些官兵几十年未打仗,除了装备jg良一点,其他士气战力也和他们一样,甚至还不如他的手下。
但眼前的这支骑兵却完全不同,他们身上所弥漫的杀机,使他们虽然只有三百余人,却又仿佛是千人万人一般。
头儿,我们抓到了里长,他知道情况
几名士兵将从村子里搜到的里长带了过来,里长已经吓得浑身哆嗦,路也走不动,几乎就是被贼兵架了上来。
王薄用鞭子抬起里长的下巴,y森森问:我来问你,这支官兵的头领是什么人
姓杨....是御史大夫里长颤抖着声音道。
姓杨,御史大夫
王薄凝神一想,猛地大吃一惊,脱口而出,杨元庆
旁边的心腹军官吓得后退两步,就是那个号称天下第一箭,在丰州全歼十万胡兵的杨元庆吗
王薄反手一鞭向军官抽去,恶狠狠瞪着他道:不准说
王薄现在才明白,为什么刘霸道不敢抢这支骑兵的战马,原来对方为首之将竟然是杨元庆,他心中又恨又悔,恨刘霸道背后坑了自己,悔是自己没有事先打听清楚,贸然下山。
王薄看了一眼对方了三百余骑兵,又回头看了看自己的军队,心中一叹,现在自己撤退,必然会被对方追杀,一败涂地,只能硬着头皮和对方一战,以十敌一,如果自己能击败杨元庆,甚至杀了他,他必将名震天下,想到这,王薄心中又略略燃起一丝勇气。
他回头厉声喝道:全体列队,准备作战
这一次他不敢再把军队分散,而是将军队集结在一起,准备和对方的三百余骑兵打一场硬战。
贼兵从四面八方聚拢集结,侍卫首领张胜低声对杨元庆道:大将军,不如趁他们集结未稳.......
杨元庆望着对方松松垮垮的阵型,冷笑一声道:对付这种乌合之众,不需要用什么偷袭,免得削了我的名头。
四千贼兵迅速集结完毕,王薄不给手下犹豫胆怯的机会,战刀一挥,杀上去
数千贼兵手执木棍长矛如cháo水般地涌上,向三百步外的官军骑兵杀去。
列双排箭阵
杨元庆一声令下,三百五十名骑兵迅速整队,排列成两排,呈弧形,三百五十名骑兵中,有一百人是丰州军的最jg锐,另外二百五十人也是禁军中的jg锐,人人弓马娴熟,训练有素,骑兵们皆摘弓搭箭,准备shè击。
奔涌而至的贼兵越来越近,已经杀进了百步,杨元庆也张弓搭箭,慢慢拉开弓,弦一松,一支狼牙箭闪电般shè出,一名为首骑马军官被一箭shè穿咽喉,惨叫一声,翻身落马。
杨元庆的箭就是命令,三百五十名骑兵一起放箭,箭矢密集地向贼兵shè去,贼兵基本上都没有盔甲,队伍密集,只听见一片惨叫声,大片贼兵倒下,第一轮箭便死伤两百余人。
但二百余人的死伤对四千部众并没有什么影响,人cháo继续向前奔涌,长矛密集如林,喊杀声震天,五十步时,隋军骑兵shè出了第二轮弓箭,密集的数百支箭从空中掠过,shè进人群中,又是一片惨叫声,这一次,贼兵们开始胆怯了,脚步明显放慢,斗志在迅速消退。
紧接着杨元庆手一挥,骑兵迅速向后退出数十步,第三轮第四轮第五轮箭shè出,一连五轮箭shè出,贼兵的死伤已接近二成,七百余人。
二成的死伤对于隋军已经开始影响士气,更何况是对训练水平极差的造反乱民,他们受到了极大的冲击,目睹同伴在自己身边死去,而对方是全身盔甲,装备jg良,且杀气腾腾的骑兵,贼兵士气丧尽,迅速崩溃了,不知是谁先调头,数千贼兵发一声大喊,调头便逃。
杨元庆一挥战刀,厉声高喝,杀
三百五十名骑兵骤然发动,蹄声如雷,挥舞战刀和长矛,杀进贼兵群中,三千余贼兵四散奔逃,哭喊连天,骑兵们却毫不容情,刀劈矛刺,这一战杀得血流成河,尸横遍野,投降者不计其数。
王薄一直在队伍的最后,在官兵两轮箭罢,后退shè第三轮箭时,他便知道大势已去,在部众崩溃的一瞬间,他抢先调头逃跑,带领百余亲兵逃往长白山。
停止追击
杨元庆下令停止追击,收拢降卒,他勒住战马向四下望去,只见夜sè中,方圆百亩的旷野里,横七竖八躺满了贼兵尸体,还有不少伤兵在血污中呻吟哀求。
杨元庆征战多年,早已心硬如铁,尽管这些反贼都是被逼得走投无路的农民,但他们并不是替天行道,去打官兵,去抢官粮,他们的目标却对准那些更弱小更无辜的民众,他们抢掠杀人,y辱妇女时也同样毫不留情,杨元庆对这些反贼没有任何怜悯,这是一个弱肉强食的时代,只有用血才能洗去这个时代暴戾。
很快有军士上前禀报:禀报大将军,杀贼二千人,俘获一千余人,逃跑者不到千人。
弟兄们伤亡如何
阵亡九名弟兄,伤十四人
杨元庆点点头,随即下令,清理物资,收拢兵器,所有战死者尸体就地深埋
这时,远方一队骑兵疾速奔来,约五百余人,为首大将,正是齐郡丞张须陀,他得到数千贼兵下山的消息,向黄河方向而去,他便猜到王薄极可能是来对付杨元庆,他顿时大惊失sè,率军赶来支援。
他在路上抓到了几名逃跑的贼军,得知贼军已经溃败,四千余人被杨元庆的三百余骑兵杀得大败,他一颗心放了下来。
夜sè中,杨元庆已经迎了上来,老远便在马上拱手道:师傅,请受徒儿一礼
张须陀再见爱徒,心中欢喜之极,捋须呵呵大笑,元庆,这就是你给我的见面礼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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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接风酒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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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是吧
杨元庆看了看堆成小山似的物资兵器,一队队战俘,还缴获了一万多吊钱,笑道:这些我用不着,全部交给师父吧
那我就不客气了。全文字电子书免费下载
张须陀翻身下马,快步走到物资堆前,拾起一支长矛,看了看。随手扔掉了,又从中间捡出一把战刀,挥舞两下,还是摇了摇头。
杨元庆走上前笑道:这些土制兵器,难道师父还要和隋军的兵器相比吗
张须陀叹息一声道:上个月,琅琊郡兵一千人被长白山反贼五千人击败,也没有用什么计策,就是旷野中的硬战,当时我觉得有点奇怪,王薄的军队几时变得这般凶猛,可看了这些兵器,我就更想不通了,隋军连这样的反贼都打不过吗粗陋的兵器,没有盔甲盾牌,甚至连弓箭都没有,你的三百五十骑兵可以击溃四千反贼,而一千步兵却还败在五千反贼手上,难道我们的郡兵就这么不济吗
杨元庆没有吭声,他在兵器堆里翻了半天,最后摇摇头道:师父,击败琅琊郡兵的反贼不是这支军队,既然击败了郡兵,他们就应该缴获有隋军的武器盔甲,可是这里面一样都没有,或者是孟让的军队,师父可以再去问问战俘。
去问一问
张须陀吩咐手下一声,手下立刻去问了,这时杨元庆又看了一眼张须陀的手下将官,发现他的老朋友一个都没见,不由奇怪地问道:师父,秦琼他们呢
秦琼和罗士信在守城,程咬金不在齐郡了。
为何
杨元庆愕然,又连忙问:他调走了吗
张须陀摇摇头,叹息道:去年年初他母亲生了一场大病,他到处寻医问药,后来有人告诉他,丹阳郡有一个名医,叫赵治善,能治他母亲的病,他便向我请假,背着母亲到南方看病去了,这一去就再也没有消息,我派人去找他,那医生说他一年前便走了,不知所踪,哎那浑蛋虽然粗鲁一点,却是一个至孝之人。
杨元庆心中也有点遗憾,他不知道历史上的程咬金是怎么的人生轨迹,只希望下次遇到他时,不是在战场上。
这时,张须陀的亲兵回来禀报:郡丞,击败琅琊郡兵的反贼不是王薄的手下,而是孟让。全文字电子书免费下载
原来是他,难怪
张须陀眼中有些黯然,孟让是他多年的老部下,关系交厚,却跑去当反贼头子,着实令他难以接受。
张须陀随即命令手下收拾物资,半个时辰后,他们押着一千余战俘向历城县方向而去。
回程的路上,张须陀和杨元庆并驾而行,张须陀缓缓问道:元庆,你对时局怎么看
杨元庆淡淡道:天下必大乱之,群雄逐鹿天下,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张须陀浑身一震,回头注视着杨元庆道:那大隋如何
杨元庆能感受到师父心中的震骇,他知道有些话不能说得太早,便笑道:师父不必紧张,这或许是我危言耸听,时局应该没有那么坏。
张须陀微微松了口气,也叹道:圣上真的不该发动高丽战争啊
.......
次ri中午,骑兵队押送着战俘抵达了历城县,离县城还有数里,杨元庆他们便看见了久违的麦田,金黄的麦田延绵数里,一望无际,绿中泛着淡黄,厚实的麦穗快要成熟了,麦田里就像无风的大海。
见到此情形,不仅是杨元庆和他的手下骑兵一片惊呼,就连被俘的战俘们也激动万分,跪在麦田前痛哭流涕,麦田让他们想起了从前的生活,想起了自己的亲人,但凡还有一点希望,他们也不会落草为寇。
现在知道哭,知道后悔了吧
张须陀恨恨道:旱灾已经结束,可到处仍是一片荒芜,不就是这些反贼所害,看到一点人烟就去烧杀劫掠,谁还敢种田
他又对杨元庆道:现在也只能在各县城边种点粮食,有军队保护,贼军还不敢来侵袭。
现在历城县有多少人,种的麦子可以养活吗
历城县聚集了二十几万人,十分拥挤,大户手上有一点粮食,官仓内有点粮食,加上城外种一点,每天每人定量,基本上能维持半饱,但今年冬天肯定维持不过去了,我必须在夏收前动手,把王薄和孟让全部歼灭,这样还能补种黍粟豆子之类,保冬天的粮食。
这些战俘你准备怎么办杨元庆一指一千余名战俘问道。
张须陀犹豫一下道:圣上的旨意是抓住即杀,不留后患,但现在齐郡人口剧减,尤其年轻青壮男子奇缺,这一千余战俘我打算让他们从军,杀了他们太可惜了。
杨元庆点点头,这是张须陀自己的事情,他不想多管,两人说着,便来到了历城县城门,齐郡太守杨智积早已等候在这里,杨智积已做了五年的齐郡太守,也昏昏庸庸过了五年,他几乎什么事都不管,全部扔给郡丞张须陀,可说他昏庸,接待朝廷御史之类的事情他却一点不含糊,礼数周到,安排的尽善尽美。
昨天的十二名御史已经先一步到了,被他安排在齐郡最好的驿馆,派专人服侍,还特地找了十几名美貌歌姬陪同。
张须陀和杨智积共事多年,知道他其实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表面昏庸,实则jg细,他们俩也早有默契,张须陀管郡内之事,杨智积管朝廷之事。
杨元庆上次去辽东时经过齐郡,和杨智积见过,和他关系不错,此人见面也格外客气,这时秦琼和罗士信也闻讯赶来,当着杨智积的面,他们不好叙旧,都一一见礼。
杨智积在济水酒肆特地安排了接风宴,张须陀秦琼和罗士信也出席陪同。
尽管叫接风宴,但菜肴已经很简单了,炖了一只土鸡,烧了几条鱼,烹了两只野兔,其他的都是山野小菜。
杨智积从怀里摸出一瓶酒,对杨元庆歉然道:这瓶是我的最后一瓶酒,可能也是历城县的最后一瓶酒,天灾加上匪患,这一年的ri子过得实在艰难,请杨使君见谅了。
旁边张须陀也笑道:我在去年十月,在齐郡范围内下达了禁酒令,倒不是禁止喝酒,而是禁止酿酒,现在粮食宝贵,用来酿酒太奢侈浪费了。
杨元庆知道师父极为好酒,他能下达禁酒令着实不容易,便笑道:我在京城的家窖中藏有几百罐最好的蒲桃酒,我给大家留着,大家若去京城,我每人送你们两罐。
杨元庆这句话顿时让酒席上热闹起来,罗士信怪笑一声道:师兄太小气了,才送我两罐,依我看,每人送十罐才行。
杨元庆拍拍他的肩膀,笑眯眯道:你小子也喝酒吗
罗士信xg子活泼,也不讲究礼节,眉飞sè舞笑道:师父不给喝,但我也偷偷喝一点,早听说大利蒲桃酒不错,前年去京城出差,也没钱品尝,后来才听说大利蒲桃酒就是师兄家开的店,我那个后悔啊早知道我就运一车回来,现在可卖高价。
杨元庆嘿嘿一笑,我府里的蒲桃酒可是外面买不到的,再有钱也买不到,连萧皇后也特地派人来向你嫂子求酒,也只给了她五罐,连我老丈人也只给了两罐。
杨智积毕竟是皇族,有点见识,他闻言动容道:可是大利一窖酒
还是太守有见识
杨智积眼睛露出兴奋之sè,他就是好酒如命之人,杨元庆居然肯给他两罐大利一窖酒,他连忙对众人道:这种一年只产百罐,全部进贡给圣上,用在国宴,外面根本买不到,托郡丞的福,我居然能得到两罐,呵呵
旁边一直沉默秦琼忽然问道:既然一年只产百罐,全部进贡圣上,元庆府中怎么会有数百罐
杨元庆一竖大拇指赞道:还是秦大哥心细,问到了点子上。
杨元庆又对众人笑道:实不瞒大家,酿出大利一窖酒的关键其实在于蒲桃,在大利城东,有一片三十几亩的蒲桃园,或者是土壤什么原因,这片蒲桃园种出的蒲桃就是与众不同,产量也不高,但酿出的酒却格外香醇,再窖藏一年,便是最有名的一窖酒,但实际上,这片蒲桃园种出的蒲桃可以酿一百五十罐酒,其中一百罐进贡圣上,另外五十罐归蒲桃园主人所有,至于这座蒲桃园的主人嘛
杨元庆指了指自己,笑道:就是在下
酒席上一片惊叹,杨智积呵呵笑道:那这样说起来,杨老弟能不能再给我两罐。
我索xg送给太守十罐,多谢太守这些年对我师父的照顾
杨智积眼睛都笑眯了,其实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于杨元庆和张须陀的关系,在于杨元庆的身份,持节巡察的御史大夫,如果杨元庆肯在巡察报告中替自己美言,让圣上把自己调离齐郡这个战乱之地,他也愿意推荐张须陀为齐郡太守,当然,这话现在不能说,得私下和杨元庆慢慢谈。
这时,张须陀沉吟一下问道:元庆,这次你巡察的第一站为何是齐郡
杨元庆想了想便叹道:就是为了去年师父私自放粮赈灾一事,圣上特地下旨,先查齐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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