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杨家之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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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元庆手上竟是一团晶莹剔透的雪球,冰冰凉凉,冒着丝丝冷气,冰儿眼睛一亮,迅速爬了过来,伸手便抓,稚嫩的小声音娇嚷道:给冰儿
但出尘的手更快,一伸手便将雪团从杨元庆手中夺走,扔到一边,埋怨杨元庆道:这么冰冷的东西不能给她玩
冰儿见母亲把雪团扔了,小嘴咧了咧,顿时嚎啕大哭起来,杨元庆连忙将女儿抱在怀中,连声哄她,爹爹再给冰儿捏一个。
裴敏秋无奈地叹口气,对杨元庆道:元庆,她毕竟才一岁,还小,不要给她玩这些冰雪,一旦病了可不得了。
这有什么关系,我一两岁时不是照玩不误
杨元庆有些不满,又对出尘道:你两岁时还光着脚在雪地里跑,也没见你生病,我又不是带她出去玩,在屋里玩个雪团也不行,我可不希望我的女儿变得这般娇气。
杨元庆有点生气地把冰儿放在床上,又出去捏了个小雪团进来,递给了女儿,爹爹给你玩
裴敏秋和出尘对望一眼,皆苦笑着摇了摇头,两人都了解杨元庆的脾气,一旦牛劲上来,谁也拿他无可奈何。
冰儿接过雪团,立刻破涕为笑,玩了起来,她嘻嘻一笑,小手一扔,雪团正好砸在杨元庆的鼻子上,一下子碎裂开了,她欢喜得直拍掌,咯咯直笑,屋子里的人见杨元庆鼻尖上堆着雪点,模样儿狼狈,都忍不住捂嘴笑了起来。
杨元庆哭笑不得,擦去鼻尖上的雪,将女儿抱起来,在她脖子上用硬硬的胡茬子戳了两下,你这个小调皮,竟敢戏弄爹爹,让你知道爹爹的厉害
冰儿怕痒,脖子缩成一团,快乐得尖叫起来。
这时,管家婆出现在门口,见老爷正和女儿玩耍,她yu言又止,裴敏秋目光一瞥,走出来问道:什么事
夫人,是杨府来人了,还有拜帖。
裴敏秋接过拜帖,不由吓了一跳,上面写着义阳太守杨玄奖,这是元庆的二叔来了,她看了一眼杨元庆,低声叫他道:元庆
杨元庆放下女儿,走出来问:什么事
你二叔来了,在客堂等候。裴敏秋将拜帖递给他。
杨元庆接过拜帖,杨家来人在他意料之中,他点点头,我去见见他
夫君,要我陪你去吗
不用
杨元庆指了指屋里,意思是让她陪出尘母女,他正要走出去,似乎又想到了什么,伸手将敏秋拉到院中。全文字电子书免费下载
敏秋见丈夫要附耳对她说什么,不由笑道:夫君,什么事
杨元庆靠近她耳朵,却笑着在她脸上轻轻一吻,转身便快步去了。
你简直...胡闹
敏秋娇嗔地斥他一句,却掩饰不住眼中的喜悦,丈夫并没有因为出尘的到来而冷落她,刚才因为杨元庆忽视她而心中生出的一丝失落,又随着杨元庆这一吻而消失无踪了。
裴敏秋走回屋子,出尘正将冰儿抱在怀中,问道:元庆有客人吗
是他二叔,杨家人。
裴敏秋叹了口气,没见过这么冷淡的家族亲情,父亲正母兄长叔父都在,可就像形同陌路一样,到现在我都没进过杨府一步,更没有见过杨家人。
出尘却冷笑一声道:这一点都不奇怪,杨家人重嫡轻庶,容不下元庆,还有他那个所谓正母,心肠歹毒,从小就恨不得把元庆饿死才好,元庆为什么才十岁就要从军,说到底还是被杨府逼的,我是看透这个家族了,一个个庸庸碌碌,嫉贤妒能,不知进取,整天生活在祖上留下的光环中,现在元庆当大官了,他们便跑来想拉他回去,可当初他们赶人时怎么就那样斩钉截铁这样的家族,只会令人不齿
裴敏秋愕然,从出尘的语气中,她听出出尘对杨家的一丝深深的怨恨,沉默片刻,她小心翼翼问道:你还恨杨家吗
出尘摇了摇头道:小时候恨过,恨他们杀死我父亲,把我和母亲卖为奴隶,甚至要逼我母亲嫁给一个龌蹉的男人,现在我对他们已经恨不起了,不值得我恨,毕竟有失必有得,我在那里认识了元庆,还学了一身武艺。
出尘,元庆说你武艺很高,是吗敏秋好奇地问道。
都是小巧之武,和他比起来,上不得台面。
说到这里,出尘心中也涌起一丝调皮之意,她从头发上拔下一支金钗,轻轻一弹,金钗如闪电般shè出,正shè中门帘上的绳索,哗啦一声,整扇门帘都坠落在地上,把敏秋和两个丫鬟都着实吓了一大跳。
出尘忽然意识到,自己不该在敏秋面前卖弄武艺,连忙歉然道:敏秋,很抱歉了
裴敏秋却嫣然一笑,等元庆出京,我要和你住在一起,至少我心里就不害怕了。
.......
客堂内,桌上的茶已经凉了,茶碗一点也没有碰过,杨玄奖正背着手来回踱步,他心中有些忐忑不安,不知今天此行能否完成大哥交给他的任务。
杨玄奖在今年年初调任义阳太守,这次是回京过年,同时也准备明年年初的述职,这是杨广在去年发布的旨意,天下各郡主官新年过后皆要回京述职。
杨玄奖是杨家中唯一和杨元庆关系不错的两个人之一,还有一个是杨巍,昨天杨家特地召开了家族会议,一致同意废除四年前对杨元庆的处罚,承认他是杨家族人,也承认当年对他的处罚不公,在昨天族会上,杨家族人一致将这个任务交给了杨玄奖,因为当年他是唯一一个反对者。
杨玄奖心中暗暗叹了口气,他还记得自己当年在族会上说过的话,你们总有一天会为这个决定后悔时隔四年,这一天终于到来了,但最后出来收拾残局却是他
杨玄奖心中又恨又无可奈何,这是家族的决定,他只能服从。
二叔,好久不见了
身后传来了杨元庆低沉的声音,杨玄奖一回头,只见杨元庆出现在门口,依然和从前一般高大威猛,但杨玄奖还是感到他和从前不同了,最明显是嘴唇上留了硬硬的胡茬,给人一种强硬冷肃之感,而且他的目光再没有从前那般锐利,而是变得深不可测,杨玄奖和他对视时,竟感到一阵阵的心悸。
真正的可怕并不是大吼大叫,而是无声无息。
杨玄奖苦笑一下道:上一次见到你是大业二年,这一晃就是两年多了。
杨元庆笑了笑,一摆手,二叔请坐
杨元庆脸上露出的笑容和称他为二叔,使杨玄奖心中稍安,他坐了下来,一名丫鬟端来两碗热茶,放在桌上。
杨玄奖取出一只红sè信封,放在桌上,推给了杨元庆笑道:你成婚时,我不在京城,也没有及时庆贺,真是抱歉,这是贺仪。
杨元庆瞥了一眼信封,淡淡笑道:这是二叔的贺仪吗
杨玄奖脸上露出一丝尴尬之sè,他本想打个马虎眼混过去,不料还是瞒不过杨元庆的jg明,他只得无奈道:这是杨府给你的贺仪,每个杨家子弟都有,杨巍也有,和你一样,并没有特殊。
如果是二叔给的贺仪,我会收下,如果是父亲给的贺仪,或许我也会收下,可杨府的贺仪.....
杨元庆摇了摇头,把信封推了回去,很抱歉,我不收
杨玄奖脸sè一变,他刚要说话,杨元庆抢过了话头,笑道:这次从江都回来,我特地绕道竟陵郡给母亲扫墓,离二叔的义阳郡不远,早知道,我就顺道去看看二叔,感觉荆楚一带不错,不愧是鱼米之乡,要比中原富饶,不过就是人口没有中原稠密。
杨玄奖知道他不想谈家族之事,但有些事,他必须要说,他没有接着杨元庆的话题,而是沉吟一下道:元庆,你再过几天就弱冠了吧
如果二叔想留京城,我可以想办法把二叔调回来,如何
两人一个说东,一个讲西,各说各的话,杨玄奖笑了笑道:弱冠需要由父亲为你取字,还要祭祖,怎么样,回一趟杨府吧杨府的家庙专为你开。
杨玄奖见杨元庆没有作声,心中又燃起一线希望,诚恳道:当年把你除籍确实是杨家错了,大家都已认识到了这个错误,愿意向你当面赔罪,元庆,你在外毕竟是一个人,如果有家族支持你,你无论做什么事情都有力量可用,杨府的财力绝对会让你惊讶。
杨元庆冷笑了一声,我倒没觉得杨府多有财力,连一千亩土地都要斤斤计较的家族,我实在想不到它会有多么豪富
杨玄奖脸一红,连忙道:那个不是财力问题,而是家族规矩,先嫡后庶,所以大家一时想不通,现在杨家愿意为你加一条特别族规,特别优秀的庶子,可视同嫡出。
杨元庆摇了摇头,看来杨家还是没有意识到自己危机的根源所在,将来杨巍也将成为大将军,可是现在杨家连一栋小宅都舍不得给他,是不是非要等他成为大将军后,杨家才知道后悔
杨玄奖沉默了,他很清楚杨元庆说到了杨家衰弱的病根,可这不是他能改变,他一时无言以对。
杨元庆瞥了他一眼,又笑了笑道:我给二叔说一件事,就发生在今天上午我面圣时,圣上已经赐我字,虎卿,从今以后,二叔也可以叫我杨虎卿,另外正月初一,我自会祭祀祖父之灵,就不用再回杨府了。
杨玄奖心中一沉,他明白了,不由咬牙道:原来是皇帝
不不仅仅是皇帝问题,而是杨家根本就没有考虑清楚,以我现在的官职爵位,杨家将置我于何地
杨元庆淡淡一笑,是当族长继承人吗还是只做一块挂在杨府大门口的光鲜招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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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不臣之心
第四十二章不臣之心
杨玄奖心情沉重地回到了杨府,没有去找大哥玄感,而是直接回了自己的院子。~~
“你是怎么了?”杨玄奖的妻子周氏见丈夫脸sè不对,不由担忧地问。
“你不要管我!”
杨玄奖走进书房,将mén重重一摔,他在书桌前坐下,心情烦闷到了极点,他不是为无法说服杨元庆而烦恼,而是杨元庆的话重重刺在他心头,杨家所有的病根都出在重嫡轻庶上,当然,别的世家也同样重嫡轻庶,但他们不会压制人才,如果出现一个优秀的庶家子弟,他们就会悉心培养,就如同当年父亲培养杨元庆一样,在事关家族兴衰的重大问题上,是没有嫡庶之分。
但杨家嫡子们却把重嫡轻庶当做维护自己利益的盾牌,无论轻重缓急,无论事大事小,都拿重嫡轻庶来说事,杨巍在边关为将,年纪轻轻就做到了鹰击郎将,这么有前途的年轻人,杨家却连一处小宅都不给他,真是嫡庶规矩吗?恐怕是sī利作祟吧!
杨玄奖叹息一声,如此长久下去,杨家败亡是必然之事,加上皇帝的打压,用不着三代,在他们这一代就完了。
这时,院子里传来脚步声,紧接着是大哥的声音,“玄奖回来了吗?”
“他在书房里,好像心情不太好!”妻子周氏叹了口气。
杨玄奖起身开了mén,“大哥,进来吧!”
杨玄感一直在焦虑地等二弟的消息,左右等都不来,却听家人说他直接回自己院子了,这让杨玄感心中有些不满。
“他拒绝了吗?”杨玄感见自己兄弟脸sè不对,便隐隐猜到了结果。
“大哥坐下说吧!”
兄弟二人坐下,杨玄感凝视着兄弟,沉声问道:“到底是什么情况?”
杨玄奖取出那只红sè信封,推还给了大哥,苦笑道:“大哥,这个还给你。”
“他是嫌钱少?”杨玄感冷冷问道。
杨玄奖摇了摇头,“他根本就没有看,其实也不是钱的问题,而是我们家族无法再容纳下他。”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大哥,他现在是左骁卫大将军,五原郡公,我在回来的路上,还得到一个消息,他已被封为银青光禄大夫,位列你之上,你说让他回来,杨家能给他一个什么位子?家主继承人,可能吗?”
杨玄感听说元庆居然被封为银青光禄大夫,位列自己之上,一股怒气顿时从他心中燃起,哪有儿子职官超过父亲的道理,这让他的脸往哪里放?
杨玄感顿时怒道:“他想要什么位子?我只要他承认自己的杨家子弟,按时回来参加家族祭祀,这就足够了,他还想成为家主吗?这绝不可能!”
杨玄奖叹息一声道:“大哥,我告诉你一件事吧!你就知道不可能了。”
“什么事?”
“再过几天,他就满二十岁了,弱冠之年当祭祖取字,这也是大哥想让他回来的理由,是吧?”
“是这样,难道他想自己取字吗?”杨玄感有些恼火地问。
杨玄奖摇了摇头,“就在今天上午,他回来面圣,皇帝已经赐他字‘虎卿’,大哥,你没有想到吧!”
‘砰!’地一拳,杨玄感狠狠砸在桌子上,眼睛shè出刻骨仇恨,牙缝里迸出一句话,“他到底想要怎样!”
“他就想把我们弘农杨氏抄家灭族,统统流放边疆!”mén口传来一个恨恨的声音。
兄弟二人一回头,只见老三杨玄纵走了进来,杨玄纵是京城鹰扬府郎将,在杨素所有的儿子中,他最有头脑,杨素也一直赞他明事理,知大局。
杨玄纵关上mén,走上前坐下道:“我早就看出来了,他打压我们杨家并不是忌惮父亲那么简单,父亲已经去世两年,人情薄如纸,父亲在朝中故旧早已对杨家冷淡,除了大哥之外,其他杨氏子弟都没有出任高官重将,他为什么还对杨家这样忌惮打压,你们不觉得有些不合情理吗?”
“那你说是什么问题?”
杨玄感也觉得兄弟说得有道理,杨广对杨家的刻薄和打压,一直令他心中不满,他都认为是杨广忌惮父亲的影响,而杨玄纵这一说,令玄感也忽然意识到,杨广确实是别有用心。
杨玄纵看了一眼两个兄长,压低声音道:“我认为是杨广想确认宗谱,把杨氏皇族明确为弘农杨氏,而我们这些真正杨氏家族就成了他最大的障碍,所以他便一心想除掉我们,他的手段很隐蔽,先是公开打压杨家,让父亲的旧吏不敢靠近我们,等时机成熟,他就会给大哥炮制一个罪名,谋逆或者不臣之心,就像灭掉张家一样,让我们这一支彻底消灭,然后弘农杨氏就成了他手中的木偶,想怎么改篡族谱都由他。”
杨玄感沉默了,杨玄纵的话说中了他的心事,他很久以来也有这种想法,只是不太明晰,现在随着兄弟的分析,杨广的险恶用心也就渐渐浮出水面。
皇族杨氏想确宗为弘农杨氏,他们这一支确实就是最大的障碍,现在皇族杨氏处于一种很尴尬的境地,先帝曾经宣布,皇族杨氏起源于弘农,但就是因为父亲这一支的存在,使皇族杨氏这种归宗有名无实,先帝杨坚还好一点,而当今皇帝杨广一心推行汉化,皇族的杂胡身份就成为了笑柄,所以确认皇族为汉族世家地位便成为当务之急,看来,正是他们的存在,阻碍了杨广的计划。
“那依你之见,我们该如何应对?”杨玄感忧心忡忡问。
杨玄纵凝视着兄长,徐徐道:“大哥,实际上我们已经无路可走,要么等着被他灭掉,要么我们只能”
杨玄纵的话没有说完,便被杨玄奖打断了,“如果真是这样,我们可以辞职归乡,回乡做个富家翁,这样,他或许就会放过我们。”
“二哥,别傻了,就算回乡做富家翁,他也一样会灭了我们,甚至更容易,只有灭口才是最好的解决之道,他是帝王,绝不会有半点慈悲之心。”
“可是起事也不现实!”
杨玄感背着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眉头皱成一团,他明白三弟的意思,如果真是因为宗族,那他们唯一的自保之路就是造反,可是这....可能吗?杨家一无所有,拿什么和皇权对抗,无疑是以卵击石。
“大哥,我们并不是要现在举事,而是要等待机会!”
“机会?”杨玄奖冷笑一声,“哪里有机会?”
“有!”
杨玄纵肯定地说道:“这次杨广扳倒元寿、灭了张家,关陇贵族人人自危,我敢说他们中很多人都有了不臣之心,如果杨广还要再继续打压,必然会有人被bī造反,关陇贵族一呼百应,我们的机会就来了。”
杨玄感沉思良久,便对两个兄弟道:“今天之话只有我们兄弟三人知道,绝不能告诉第四人,甚至枕边妻子也不能说,记住了吗?”
玄奖和玄纵都点了点头,玄奖又问:“那元庆怎么办?”
杨玄感叹了一口气道:“正如你所言,杨广连他的‘字’都起好了,我还有什么话好说,随他去吧!”
杨玄感心情沉重地回到了自己院子,他妻子郑氏偷偷躲在mén后张望丈夫脸sè,她见丈夫手中拿着一只红sè信封,不由喜上眉梢,杨元庆没有接受杨家贺仪,这就说明他不会返回杨家,这让郑氏悄悄松了一口气,他心中很清楚,一旦杨元庆回归杨家,必将严重威胁到她儿子的地位,他不肯回来,那是最好不过。
郑氏走到院子里,假惺惺问丈夫道:“元庆那孩子不肯回来吗?”
不知为什么,杨玄感此时对郑氏异常反感,冰冻三尺,非一rì之寒,杨元庆和杨家的矛盾,有九成都是自己妻子一手造成,她为了自己儿子的利益,不惜把自己的另一个儿子赶走了。
杨玄感冷冷瞥了她一眼,“元庆不肯回来,不就正好遂了你的意吗?”
郑氏柳眉倒竖,瞪圆了眼睛道:“你是什么意思,他不回来关我什么事?好像是我的责任,你把话说清楚!”
杨玄感没有理睬她,直接进了自己书房,郑氏大怒,丈夫竟然敢不理自己,简直反天了,她上前用拳头敲mén,“你给我开mén,把话说清楚!”
半晌,书房内传来杨玄感冷冷的声音,“滚!”
郑氏愣住了,他们成婚二十几年了,丈夫从来没有叫她滚过,今天居然叫她滚,她后退两步,忽然一咬牙道:“那好,我就滚回娘家去,你不要来求我!”
她转身怒气冲冲地收拾东西去了。
书房内,杨玄感恍若不觉,他从墙上一只密柜里取出一只铁盒子,放在桌上,无比虔诚地慢慢打开它,盒子里是一封信,这是他父亲留给他的遗言,他取出信,缓缓打开,信上出现了父亲杨素那熟悉的字迹。
“今上yù灭杨家之心久矣,我若先去,杨家当韬光养晦,不授其柄,静待天时之变,若天下大luàn,汝可尽散家财,募山东之兵以图大事,隋之根本在关陇,山东民心不附,一呼可百应,汝以齐师内图中原,元庆举兵外应,内外附和,当取隋家天下,关陇杨灭,弘农杨兴,吾在九泉之下亦可瞑目,汝要谨记,天下大luàn之时,关陇旧族必先发难,汝不可出头为首,切记!切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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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丹阳公主
时间渐渐到了大业四年的最后一天,除夕。
家家户户一早便开始忙碌起来,准备迎接明天元日到来,洛阳城内,每家的庭院里都立起了长长的竹竿,杆上挂上旗幡,祈求长命,主妇们准备屠苏酒,摆上芋郎君、鸡丝蜡口、燕粉荔枝,以及冰冻杨花粥,这是元日必须要吃的食物,家家户户都要准备。
男人们则摆上祖先灵位,奉上贡品,准备元日祭祀,杨元庆的府上也不例外,今年是他第一次和自己家人过新年,因此他也格外重视,婉拒了裴家和乐平公主的要求,一心一意在自己家里过新年。
在后花园的一间小院里,杨元庆正和几名铁卫收拾屋子,安放祖父杨素的灵位,这间只有四间屋的小院,便将正式成为杨元庆小小的家庙,除了祖父的灵位,另外他还把母亲李氏的灵位也安放在这里。
院子里,三名女尼也在收拾院子,女尼来自南城外的慈济庵,按照隋王朝的习俗,一般豪门巨富都会供养寺院,慈济庵是敏秋祖母崔老夫人所供养,敏秋和出尘商量了一下,她们也决定供养慈济庵,和裴家一样,每年送给慈济庵五千吊香油钱和三百石米,另外又请三名女尼长住府中,在家庙内念佛诵经,祈命守灵。
杨五郎盯着院子里几个年轻尼姑的光头,向身旁的杨八郎眨眨眼,低声笑问道:“你说公子怎么请了几个小尼姑来?”
他话音刚落,头便被后面杨三郎狠狠敲了一击,“你这个笨蛋,这是内宅,不请尼姑,难道请和尚吗?”
杨五郎捂着头道:“我当然知道不能请和尚,我是担心几个小尼姑的安全。”
“嘘!公子来了。”
只见杨元庆走进院子,对他们几个招手笑道:“你们来帮帮忙!”
几人连忙走出院子,只见院门外运来一尊白玉观世音菩萨,高足有一丈,用整块玉雕成,宝相庄严,雕工精湛。
杨五郎连忙问杨八郎,“这尊玉菩萨要值多少钱?”
杨八郎摇摇头,“我算不出,至少也要十几万吊钱。”
杨五郎不由一咋舌,惊叹道:“公子,这莫非也是乐平公主送的吗?”
“说这么多废话做什么,快搬进去!”
杨元庆一声命令,几名铁卫连忙上前帮忙,将这尊近千斤重的玉菩萨慢慢搬进院子,三名女尼慌忙合掌施礼,众人一起用力,小心翼翼将玉菩萨搬进了早已收拾好的佛堂内。
这尊玉菩萨确实是乐平公主所送,也是原来北周皇宫之物,杨丽华亲自将玉菩萨送来,今年他的女儿女婿在长安夫家过年,只剩杨丽华孤零零一人,她索性也来杨元庆府上,和他们一起过年。
内宅主堂上笑声不断,裴敏秋和出尘正陪杨丽华说话,他们的目光却望着院子里,院子有两个孩子,一个自然是杨元庆一岁的女儿冰儿,另一个也是小姑娘,年约四五岁,拿着小铲子,在院子里忙碌地堆雪人,旁边还有两名宫女和冰儿的乳娘,提心吊胆地望着两个孩子。
小姑娘长得眉目如画,精致异常,她是杨丽华带来,名叫杨芳馨,小名阿蛮,是皇帝杨广的小女儿,仁寿四年出生,今年虚五岁,被封为丹阳公主。
丹阳公主阿蛮也同样是杨广的宝贝女儿,极少出宫门,只偶然被杨丽华带去府上玩一玩,她本来是回宫路过杨元庆府,却看见了冰儿,便硬要和小妹妹再玩一会儿。
阿蛮已经堆了一个小雪人,冰儿聪明异常,她找了三颗小石子递给阿蛮,“给你!”
阿蛮抿嘴一笑,接过石子,石子便成了眼睛和鼻子。
杨丽华忍不住笑了起来:“冰儿很聪明啊!才一岁多一点就懂得和小姑姑一起堆雪人了。”
敏秋笑道:“这小家伙可调皮了,昨天我在院子埋了只旧鞋,不就是埋旧鞋,出印绶之意吗?被她偷偷看见,结果她也把自己的一只鞋埋在土里。”
杨丽华听得哈哈大笑,出尘也笑道:“说到鞋子,还有一件好玩之事,就在她满周岁时,孩子要抓周,结果她抓了一只老祖母送的小玉鞋,只有拇指大,她就告诉老祖母,鞋太小,她穿不了,要老祖母给她换一只。”
众人都笑了起来,这时,杨元庆走了进来,手中拿着两只红色的小袋子,冰儿见爹爹进来,便伸手要抱,杨元庆抱着她,见小雪人堆得像模像样,便笑着问小公主:“你觉得雪人还少了什么?”
阿蛮歪着头想了想,又看看杨元庆,忽然拍手笑道:“我知道了,还少一顶帽子。”
她向杨元庆求道:“大哥哥,求你把帽子送我吧!”
杨元庆见她没有一点公主的骄横,天真可爱,不由也很喜欢她,便微微一笑,把自己头上的脱浑帽摘下来递给她,阿蛮笑嘻嘻地将帽子给雪人,雪人一下子生动起来。
阿蛮欢喜地直拍手,冰儿跟着胡乱蹦跳,咯咯直笑,这时,冰儿忽然看见爹爹手上拿着两个小红袋,顿时被吸引住了,伸手去抢。
阿蛮的好奇心也转到了杨元庆的手上,问道:“这是什么?”
杨元庆被女儿抢得无可奈何,只得把小红袋给她们一人一个,冰儿拿着红袋一抖,抖出几十粒芝麻,阿蛮的袋子里却是小豆,她心细,数了数,一共二十七粒。
“大哥哥,为什么有芝麻和豆子?”
“这是风俗,过年时,要把芝麻和豆子扔进井里,芝麻代表节节高,豆子代表五谷丰登。”
“那为什么是二十七粒,既然是五谷丰登,那又为什么只有豆子?”
阿蛮把杨元庆问住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只得苦笑道:“大哥哥也不知为什么?你可以去问问宫里的先生,问到了再告诉我。”
“好的!”阿蛮重重点头。
杨元庆站起身,一手抱着女儿,一手牵着小公主,走进了内堂。
众人在火盆前坐下,杨丽华将阿蛮抱在怀中笑道:“元庆,我今天来,还有一件重要之事要告诉你,圣上已经决定再重新任命你为丰州总管,五原郡太守兼河套经略使,估计你赴任的时间就要到了。”
杨元庆轰然狂喜,他以为自己要参加对吐谷浑战役,却没有想到,在他最不经意的时刻,命运女神再次眷顾他。
“阿姑,什么时候赴任?”他急问道。
“正月二十出发,这也是圣上出发西巡河右的时间,京城百官将随行,包括我,我也要随行,而你却不能随行了,真的有点遗憾。”
杨丽华心中有些伤感,她感觉自己在一天天老去,生命开始衰退,这一别,也不知还没有和他再重逢的机会。
她看了一眼裴敏秋和张出尘,强颜笑道:“我再尽一次力吧!朝廷例制中虽然规定边将妻子质于京,但你还没有儿子,或许可以通融,我尽量说服圣上准你把妻子带在身边,元庆,这也是我最后一次帮你了,以后就要靠你自己。”
杨元庆听杨丽华语气中带着一丝诀别的伤感,他心中也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
晚饭前,杨元庆开始了他的第一次除夕祭,房间正中是祖父杨素的灵位,供桌前摆满了各种贡品,侧面则是他母亲李氏的灵位,也同样摆满了香烛贡品,三名尼姑则坐在另一侧,敲木鱼低声诵经。
杨元庆身着黑色祭袍,站在最前面,神情庄严,他的两个妻子站在身后,也同样穿着黑着祭袍,稍微不同的是,敏秋的祭袍下方绣有金边,而出尘的祭袍则是银边,这就是她们地位上的差别。
杨丽华则担任了临时祭司,她一声低喝:“吉时到,行礼!”
杨元庆先给母亲的灵位磕头上香,手执三支香长躬施礼,将香插在香炉中,又缓缓跪下,磕了三个头,然后再转身取三支香,在祖父灵前跪倒,他心中也默默祈祷:“祖父大人,孙儿元庆深知天下即将大乱,元庆将以扶持天下之民为己任,谋定后动,伺机待发,逐鹿中原,问鼎九五,天下英雄虽众,元庆必将傲视群雄,望祖父在天之灵护佑孙儿。”
.......
就在杨元庆在小家庙进行拜祭之时,杨府的祠堂内同样也在进行着除夕之祭,这是大业五年的最后一祭,近百名杨家嫡庶子弟聚集在祠堂前,杨家的祭祀远远比杨元庆的祭祀规模盛大,祭品也更加丰富,祭司、执事、执铃人、执灯人,各种祭祀人员都配备齐全,规矩更加严格,只有男人,没有一个女人。
百名杨家子弟身着一色的黑色祭袍,在清脆的祭铃声中,在祭司高亢的喝喊声中,杨家子弟们跟着族长杨玄感躬身行礼。
“举香,鞠躬、再鞠躬,行礼!”
“礼毕,行跪拜大礼!”
杨玄感在先祖和父亲的灵前跪下,心中却默默祈祷:“父亲大人在上,孩儿玄感在此发誓,但凡天下大乱,儿必秉承父志,举兵中原,关陇杨灭,弘农杨兴,天下社稷必归我杨氏!”
.......
大业五年正月二十日,杨广亲率五十万大军,以及京城文武百官、皇族外戚数千人,浩浩荡荡向西行去,拉开了大隋王朝征服吐谷浑的战役序幕,但杨广却没有让杨元庆跟随,京城空虚,北方需要重臣镇守,他再次任命杨元庆为丰州总管、五原郡太守兼河套经略使,开赴河套戍边。
也在同一天,杨元庆带住妻女告别京城,再次向他梦萦魂牵的河套而去。
第一章 漳南小村
第一章漳南小村
光yīn荏苒,时间到了大业六年八月,大隋王朝的车轮已经走过了最强盛的大业五年,这一年,大隋皇帝御驾亲征吐谷浑,在覆袁川大败吐谷浑,拓疆数千里,向西置西海郡、河源郡、鄯善郡、且末郡、伊吾郡、北庭郡。
大隋皇帝杨广随即在张掖举行万国jiāo易大会,来自西域数十个国度的国王前来朝觐天朝圣人可汗,使大隋王朝达到了强盛的顶点。
但仿佛就是上天对大隋王朝盛极而衰的暗示,皇帝车驾在途经大斗拔谷之时,七月盛夏突降暴雪,暴风雪袭击皇帝队伍,一夜之间冻死数万人,马驴皆冻死殆尽,身体羸弱的乐平公主杨丽华也不幸在这次暴风雪袭击中染上重病,最终没有能返回中原,病死在青海湖边。
大隋王朝走过了强盛的顶点,开始迅速由盛转衰,大业六年,一场前所未有的chūn夏连旱袭击了山东数十郡,灾情遍布黄河两岸和河北大地,这是一场百年未遇的大旱,严峻的灾情考验着大隋王朝。
清河郡漳南县也同样遭遇了这场百年未遇的大旱,土地干涸,小河断流,草木枯死,打井数丈而不见水,人畜饮水遭遇严重困难,人们只能到数十里外的永济渠取水。
在漳南县以南一个叫刘家屯的村庄,三更时分,许多人家的油灯便点亮了,这是村里人要自发去二十里外的永济渠取水。
在村东头有一户中等人家,有十几间砖瓦房,看起来家境不错,和村里其他人家一样,这户人家的灯也在三更时点亮了。
“大郎,你这就去取水吗?要不,今天还让顺儿去吧!”屋里nv主人关心道。
“算了,他昨天摔了一跤,tuǐ还没好,还是我去吧!”
男主人声音有点瓮声瓮气,随即灯光将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影映照在墙上,他又问:“顺儿娘,家里还有多少米?”
“米早没了,但还有一百多斤麦子和两百多斤黑豆。”
“嗯!今天张婶要来借米,你就借给她二十斤麦子,还有村西头的刘羽家,孤儿寡母,听说也断粮了,给他家送十斤豆子去。”
“哎!虽说是借,可谁也没还过,若是丰收年景,这样也没有关系,可今年是大灾,夏天小麦就颗粒无收,现在就指望一点豆子,估计秋天最多也就收成几十斤,你这样送,咱们冬天怎么办?”
“我知道了,但咱们也总不能眼睁睁看人家饿死啊!就这一次,下不为例,你就去送吧!”
“什么下不为例,哪次都是下不为例!”nv人嘟嘟囔囔起身了。
这时,大mén开了,男主人推一辆独轮车走了出来,车上放了十几个水罐,此人身高足有六尺二,长得虎背熊腰,魁梧高大,年纪已经三十六七岁。
此人叫窦建德,自称汉景帝太后之父安成侯窦充的后裔,和关陇贵族中的窦氏家族没有半点关系,他家里稍有资产,自幼习武,骁勇有力,加上他为人宽厚侠义,在漳南县一带颇有名望,年轻时曾被推举为里长。
他有一子一nv,皆已长大chéng人,nv儿在去年出嫁,儿子窦天顺也在去年娶了媳fù,昨天儿子去取水时扭了脚,窦建德今天只能自己去了。
他看了一眼月sè,只见月亮发红,很有点诡异,他想起一句谚语,‘月亮赤,大灾至。’俗话说,大旱必大涝,如果今天秋天发大水怎么办?
他叹了口气,刚推车要走,便听见后面有人叫他,“窦大哥,我就估mō着你今天要去,特地在这里等你呢!”
窦建德一回头,见是村里一个有名的无赖,名叫刘黑闼,年纪也就比窦建德少几岁,从少年起就偷jīmō狗,不务正业,由于他身材高壮,从小跟窦建德一起习武,也练了一身好功夫,可惜功夫没有用到正途上,二十岁时离开家乡四处闯dàng,十几年jiāo了不少狐朋狗友,还是两手空空回来.
随着年纪长大,他也渐渐收了心,回到家乡娶妻生子,只是没有家业,靠租种窦建德的十几亩土地养家糊口,窦建德索xìng也免了他的租子,使刘黑闼对他一直心怀感jī。
刘黑闼也推一辆独轮车,车上放了几个盛水大陶罐,他快步向前笑道:“窦大哥,顺子的tuǐ好点没有!”
“有点红肿,我给他上过yào了,估计休息几天就没事,唉!这小子从小不肯练武,现在知道吃苦头了。”
窦建德笑了笑,又关心地问他:“家里还有多少粮食?”
刘黑闼陪笑道:“还有二三十斤小麦,估计今年的豆子还能收一点,冬天实在不行,我再找大哥借点!”
“自己兄弟不要说借,总归我有一口,就少不了你,走吧!”
两人推着独轮车,借着昏红的月sè,向十几里外永济渠走去,和他们一起取水的同村人大约有数十人,都一样推着独轮车,窦建德德高望重,众人纷纷和他打招呼。
“建德,听说你明天要去县衙商量修水渠之事,是吧?”
“嗯!chūn旱时我就去了,县令不肯,夏天时我又去,还是不肯,明天我再去,看他肯不肯!”
提到修水渠之事,窦建德微微有些动怒,chūn天时他便知道今年会有大旱,特地去找县令,提出从永济渠引一条水渠出来,直通他们几个乡,可以解决粮食灌溉和人畜饮水,惠及上万户人家,他愿意承头动员乡亲们出力出钱修渠,不料县令竟一口回绝,夏天再去,还是回绝,眼看今年会出现饿死人的惨剧,便让他有点恼火了。
刘黑闼哼了一声道:“这个县老爷不是不肯,而是不敢,他敢挖永济渠,被朝廷知道,他官帽就保不住了。”
四周乡亲都一声叹息,今年冬天怎么过啊!刘黑闼笑道:“别傻了,咱们这里过不去,就去南方要饭,那边没有旱灾,或者去五原郡,听说那边在招募流民,给粮食给土地,肯定饿不死。”
有人嘟囔道:“就算饿不死,可突厥人一来,同样也活不了,我是不去那里。”
窦建德却对五原郡颇有兴趣,便笑问道:“黑闼,你见识比较广,还去过京城,你见过杨元庆吗?”
“咳!那年我陪孙安祖去京城参加武举,大概六年前吧!我没见到杨元庆,但孙安祖见到了,他说杨元庆的箭法简直天下无双,一百五十步外,shè断头发丝一样的细绳,又一箭shè碎金铃,这种箭法,他做梦也想不到。”
“一百五十步外,shè头发丝怎么可能?”有人惊嚷起来。
“真是土包子,和你们说不通,算了,我不说了!”
刘黑闼不高兴地一挥手,不肯再说,窦建德微微一笑,虽然他百步外也能shè铜钱,但一百五十步外shè细绳,他绝对办不到,头发丝肯定是有点夸张了,他心中涌起了一种想法,有机会他倒想见识一下杨元庆的箭法。
不久,他们便上了官道,从四面八方汇集来的取水农民也纷纷涌上官道,形成了一支浩浩dàngdàng的取水大军。
可就在这时,东天空隐隐传来一声闷雷声,窦建德惊讶地东方望去,只见远空黑云翻滚,乌黑如漆,铺天盖地向这边蔓延而来。
四周爆发出一片欢呼声,这黑云对于大旱了大半年的农民们来说,简直就是生命之云来临。
窦建德猛地回头向西天空望去,月亮更加昏红,被一层雾气笼罩,就仿佛染了血一样。
他大叫一声‘不好!’对众人高声喊道:“各位乡亲,大旱必大涝,要发大水了,赶紧回家收拾东西吧!”
队伍中很多老农民都有经验,他们见月亮红得诡异,便知道会来大灾了,很多人连独轮车都不要了,调头就往家里跑。
一个时辰后,乌云遮蔽天空,白茫茫的瓢泼大雨铺天盖地落下,这一场大暴雨下了三天三夜,河水暴涨,漳水决堤,汹涌的河水向漳南县席卷而来,吞没良田,将农民的最后一线希望淹没在滔滔洪水之中。
此时,在千里之外的楼烦县境内,一支由三十万大军组成的队伍,护卫着大隋皇帝的龙驾,离开了汾阳宫,浩浩dàngdàng前往北方塞外巡视。
由三千军士抬动的人辇上,大隋天子杨广坐在高高的龙台之上,隔着一层薄薄的轻纱,俯视着一眼望不见边际的大军,他那种傲视天下的帝王之心开始迅速膨胀,眼中充满了傲慢和得意。
杨广登基已经整整六年,对权力的掌控也到了人生的顶峰,天下大权已经牢牢掌握在他手中,他完全坐稳了皇位,他开始推行一系列的法令,下令民间铁叉、搭钩、穳刀之类都是违禁品,严禁民间执有。
同时又颁布诏书,规定天下民众服sè分等级而设,五品以上官员一律穿紫袍,六品以下官员穿绯绿袍,胥吏穿青衣,庶民百姓穿白衣,屠户商人穿黑衣,士卒着黄衣,有违规者杖五十再治罪。
此时,杨广想得更多的却是关陇贵族,经过他近两年的分裂瓦解,关陇贵族已经一片散沙,以元氏和独孤氏为中心,分为两派,敌视对立严重,现在,彻底解决关陇贵族的时机来临了。
杨广沉思良久,对shì候在身边的内史舍人封德彝族下旨道:“传朕旨意,宣丰州总管杨元庆来塞外面圣。”
对付关陇贵族,杨元庆从来都是他的一把快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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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圣旨东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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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套平原的初秋却是另一番景象,一望无际的田地里粟米浅黄,再过一个月便到了收获期,田地两侧,一条条人工挖掘的河渠内水流丰沛,远处可以看见一片片茂密的森林,如一块块绿sè的毯子分布在辽阔肥沃的河套平原上,俨如一颗颗绿sè的明珠。全文字电子书免费下载
经过大隋王朝数年开发,荒凉了数百年的河套平原又渐渐恢复了汉朝时的繁荣景象,短短五年间,从关内关中河东陇右陆陆续续迁来了二十万户,一百余万人口,杨元庆从西域俘获来的数万处月妇孺,也有近一半安置在河套平原上。
人口激增河渠挖掘,大片肥沃的土地得到开发,广袤的平原上出现了一个又一个的村庄,新修的县城也一座座拔地而起,原来只有九原永安大利三县,现在又增加了乌海北河丰安三县,人口和县份主要都分布在平原东面,以九原县为中心,但边境贸易依然在大利县,整个河套平原以种植小麦蜀黍粟米桑麻和蒲桃为主,同时家家户户也散养牛羊马驴,使河套平原的富裕超过关内。
这天下午,一队五百人的骑兵沿着驰道从北方疾奔而来,马蹄下翻起滚滚尘土,驰道是当年皇帝杨广巡视五原郡时修建,宽阔坚固,现在成为沟通五原郡南北最主要的交通要道,北方是大利县,南方是九原县,相隔一百二十里,正是有了这条平坦宽阔的驰道,使骑兵一天便可以纵穿平原。
奔驰的骑兵队中矗立着数十杆旗幡,以大隋王朝的赤旗为主,同时也有丰州军的战旗,那是红sè大旗上绣有一只展翅翱翔的黑sè雄鹰,鹰是河套平原上最常见的猛禽,盘旋于蓝天白云之下。
另外还一杆帅旗,同样也是赤sè大旗上绣有一个金sè的杨字,这是丰州主帅杨元庆的帅旗。
在帅旗之下,杨元庆顶盔贯甲,目光冷厉,他重新执掌丰州军帅印已近两年,已经牢牢控制住了二万四千丰州军。
杨元庆的目光向远方望去,这里离郡治九原县只有二十里了,人口逐渐变得密集,在驰道东南方有一个黑黝黝的巨大建筑,叫做堡城,也是丰州特有的建筑,用烧制的大青砖砌成,生铁铸门,高三丈,每座堡城内可容纳数千人,平时是府兵的驻地,战时则是老弱妇孺的避难所,在人口密集处,方圆十余里就会有一座这样的堡城。
而在前方一里外则是一座驿站,这条长一百二十里的驰道两侧共分布有五座驿站,供往来的行人商贾休息食宿,前方的驿站叫龙泉驿站,在它身后有一座大村子,就叫龙泉村,是从河东龙泉郡迁移来的四姓二百余户人家。
和中原一样,五原郡的二十余万户移民也主要以血缘家族为纽带,往往是同一地域的几个家族聚居在一起,形成一座村落,家族中以长老族长来行使家族领导权,几千年来从来如此,这样便使民众有强大的凝聚力。
杨元庆一挥手,骑兵放慢了速度,他随即令道:去驿站休息一刻钟
时间已到中午,正是午饭时间,士兵们纷纷加速,向驿站奔去,片刻间,驿站内便热闹非常,士兵们自带有干粮和干肉,驿站主要提供清水和休息场所,驿站后院有一口深井,很快,井边挤满了打水的士兵。
杨元庆却对驿站后面的龙泉村感兴趣,刚才他看见村外打麦场上有村兵在训练,他喝了两口水,吃一点干粮,便在十几名亲兵的护卫下,骑马向打麦场奔去。
打麦场上,二百名龙泉村的村兵在列队训练,身着皮甲,后背弓箭,挥动着长矛大声喝喊,由两名军队老兵担任旅帅。
由于丰州紧靠突厥,是大隋王朝最北方的军事重镇,是防御草原胡人的桥头堡,极容易受到草原胡人侵袭,因此隋帝杨广在去年批准了杨元庆的请求,在丰州地区实行民团保甲法。
也就是除了正常的二万四千边军外,另外每户出一丁男,在农闲时集中进行训练,同样按照十人一火五十人一队百人一旅三百人一营千人一团进行临时编制,和中原的府兵制相似,但有本质上的区别,他们依然是民而不是兵,兵部不备案,军官也不是专职,从民团中指定,而兵器却在兵部备案,每五个村有一间兵器房,有专人保管,每年兵部都会派人来检查。
尽管是没有补偿的训练,但丰州民众都十分踊跃参训,谁都明白,一旦草原胡人来袭,不能完全指望军队,更多是靠自己保卫家园。
杨元庆没有上前去打扰民团训练,他立马在一里外远远视察村民们训练,二百名jg壮村民身披皮甲,头戴铁盔,个个勇武有力,两百根长矛一起挥动,矛尖闪烁,喝声如雷,他们在训练大隋士兵的灭虏矛法,矛法简洁实用,非常适合于实战,没有半点花哨。
由两名退伍老兵出任民团旅帅,其中一人在领队练矛,而另一人则骑在马上巡视,手执皮鞭,态度凶狠粗暴,谁敢稍微偷懒,皮鞭就狠狠抽下。
总管,上去看看吗一名亲兵问道。
杨元庆摇摇头,调转马头道:出发时间要到了,回去吧
十几人调转马头,向驿站奔去,驿站的五百士兵,也纷纷上马,战马疾驰,向南方的九原县奔驰而去......
下午,五百骑兵抵达了九原县,九原县是五原郡郡治所在,同时也是丰州总管府军衙所在地,四周有一万驻军,杨元庆的家也安在这里。
进了县城,杨元庆直接来到了总管府,和从前一样,总管府和郡衙依然是两块牌子,一套班子,从前的长史韦嗣云已经升为灵武郡太守,现任长史是京兆尹崔伯肃之弟崔君素,曾几次出使西突厥,jg通突厥语,颇有能力,而司马则是杜如晦。
杨元庆翻身下马,台阶前两名军官上前行礼,杨元庆把马缰绳扔给士兵,问道:他们还在吗
杨元庆指的他们,便是从雁门郡过来的两名宣旨宦官,他本来在大利城视察,便是听说有宣旨宦官到来,便赶回九原县。
军官点点头,他们一直在等候总管。
杨元庆快步走进府衙,两名正等得急不可耐的宦官听说杨元庆回来了,基本奔了出来,连声嚷道:杨总管,你终于回来了,可等死咱家了,快接旨
两名公公稍候,我摆上香案接旨
早有几名从事摆上香案和软垫,杨元庆跪下道:臣杨元庆恭迎圣旨
为首宦官刷地展开旨意,高声读道:大业初兴,海内皆平,此政通人和之际,塞外马肥草长,朕巡视边疆,特召诸边镇重将,御营一叙,共商边防要务,宣校检左骁卫大将军丰州总管杨元庆,速前往马邑边塞见驾,钦此
臣杨元庆遵旨
杨元庆恭恭敬敬接过圣旨,又问道:圣上现在在哪里
为首宦官有些为难地挠挠头,苦笑道:咱家是从楼烦郡出来,奔了十几天才到这里,现在我也不知圣上在哪里估计就在草原边缘,他应该不会深入草原。
杨元庆点点头,我回去收拾一下,再安排一下政务,我们明天一早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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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元庆在五原郡的官宅离府衙不远,相距仅百步,宅子也不大,占地十亩,也是一座老宅,回到家中,妻子裴敏秋带着几名丫鬟闻讯迎了出来,她小腹微微隆起,已有五个月身孕,这是她怀的第二个孩子,在去年底,裴敏秋也生下了一个女儿,取名杨思华,用以怀念在西平郡病逝的杨丽华。
夫君,有圣旨到了
我已经接了。
杨元庆上前扶住妻子,关心地问道:感觉怎么样
裴敏秋有些兴奋地低声道:我觉得这次是个小子,踢腿很有力,而且我最近特别喜欢荤菜。
这和荤素有关系吗
当然有关系,怀思华的时候,我就喜欢吃素,看见肉食就反胃,出尘也是一样。
提到出尘,杨元庆向后看了一眼,奇怪地问:她人呢
她在哄冰儿睡觉呢,ru娘最近两天有点感恙,她只能自己带孩子,等一会儿就会过来。
裴敏秋又担忧地问:是不是圣上召你进京述职
杨元庆摇摇头,不是进京,圣上现在也在塞外,在马邑道那边,召边防大将前去觐见,我也要去,明天一早出发,最多一个月就回来,而且这次召见后,就不用进京述职了。
裴敏秋听说不用进京述职,立刻转忧为喜,立刻笑道:那好,我去帮你收拾行李。
她又想了想道:要不,让绿茶和你同去,路上可以照顾你起居。
绿茶在今年三月正式被杨元庆收为妾,她和两个主母的关系都很好,裴敏秋也很信任她。
杨元庆摇了摇头,她要照顾你,就留在家中,你去收拾行李吧我也要收拾一些文书。
裴敏秋无奈,只得去了,杨元庆来到自己书房,坐下来,取过述职书,这是他准备明年进京时交给杨广的述职书,已经写了一半,本来时间还早,现在一下子提前面圣,他就得赶紧准备了,刚提笔写了一行字。
出尘端着一碗热茶走了进来,她是元庆的平妻,跟元庆已经快两年了,长年练武依旧使她保持着动人的身材和矫健的活力,一如她十六七岁时的模样,只是她长期习惯于ziyou的生活,这样天天呆在府中的生活,几乎快把她憋出病来。
出尘听说元庆要远行,心中便有了想法,她从后面搂住元庆的脖子,用鼻子轻轻拱他的耳朵,低声撒娇道:我也要跟你一起去
元庆拉住她的手笑道:你跟我去,冰儿怎么办
冰儿可以交给ru娘带,ru娘带她两年了,没有问题,ru娘今晚就病愈了,而且敏秋也可以照顾她。
她能离开母亲吗杨元庆又笑问。
出尘有些泄气道:她只是离不开ru娘,却能离得开我。
杨元庆理解这位江淮女侠的委屈,这次只是去面圣,不是什么军事行动,照例可以带家眷,便拍拍她的手笑道:只要你能说服小家伙,那你就跟我去,装扮成我的亲兵,说不定你还能有大用。
出尘大喜,心里却暗暗思忖,怎么样才能说服女儿,关键是要用什么礼物打动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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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神秘使臣
全文字无广告 第三章 神秘使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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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元庆并没有走榆林道,而是过了黄河,沿着yīn山南麓而行,大隋和突厥以yīn山为界,虽然隋王朝并没有在yīn山以南草原驻军,也没有隋民定居点,但yīn山南麓却是属于隋王朝的势力范围。
杨元庆率领五百jīng锐骑兵一路朝行暮宿,向东奔驰,九天后,一行人过了定襄郡,即将进入马邑郡北部,他已经得到消息,杨广的车队停驻在乞伏泊湖畔,离他们已经只有二百余里。
这时,天sè已经暗晚,亲兵校尉张胜上前请示道:“启禀总管,我们是就地驻营,还是连夜赶去乞伏泊?”
杨元庆向四周打量一下,现在他们还在定襄郡境内,北方是巍巍起伏的大青山余脉,像一条巨蟒,横亘在茫茫的草原之上,南面数里外是一条大河,波光如镜,那就是北方边塞著名的金河,他看见小河边,有一片占地十几亩的树林,便马鞭一指道:“就在树林歇息一晚,明rì一早出发。”
骑兵们催促战马,向东南方向的树林驶去,白桦树林内很安静,树木并不密集,阳光能照shè到地面,显得并不yīn森,地面铺面了厚厚一层落叶,士兵们纷纷找空地搭建帐篷,二十几名斥候分布到树林四周巡哨,几名哨兵更是爬上大树放哨,尽管这里是大隋的国境内,但毕竟已经到了草原,大家还是不敢掉以轻心。
帐篷内点燃了蜡烛,杨元庆借光看了看地图,现在他们所在的地方正好就是后世的呼和浩特,现在还是一片茫茫的大草原。
杨元庆回头看了一眼出尘,她也穿着士兵的盔甲,盘腿坐在几张羊皮上,已经摘去头盔,正在梳理黑瀑般的秀发。
“出尘,一路行军的艰苦,能承受吗?”
出尘回头嫣然一笑道:“还好吧!从前也是一样风餐露宿,经常在树上过夜,已经习惯了。”
她又问:“元庆,你的述职报告写完了吗?”
“嗯!还剩最后一点,我准备今晚写完。”
杨元庆从皮囊中取出奏折,坐下来慢慢思考,他还想再写一写西突厥发生的内乱,他已接到情报,西突厥shè匮可汗大败处罗可汗,西突厥内部有统一的迹象,杨元庆沉吟一下,他需要斟酌一下用词。
这时,帐外传来巡哨士兵的禀报,“禀报总管,巡逻的士兵发现有异常!”
杨元庆一怔,放下笔走出大帐,问道:“发现了什么异常?”
“西面发现一支二百余人的队伍,好像是使臣,但不是大隋使臣,好像是....高丽使臣。”
杨元庆心中有些奇怪,高丽使臣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心念一转,他便明白了,高丽使臣一定去京城扑空,又转道北上来见皇帝。
“不去管他们!”
杨元庆挥挥手,又转身回帐,走到帐门口他停住了脚步,似乎想到了什么,又回头问:“他们有隋军士兵,或者是京城官员护送吗?”
“回禀总管,都没有!”
杨元庆有些疑惑了,这可是在隋境,如果是从京城过来,或者是从中原过来,一般都会有官员陪同或者士兵护送,这支使臣怎么会没有?
“走!看看去。”
杨元庆令人牵来战马,翻身上马,带着三百骑兵奔出森林向西而去。
黑夜中,骑兵一路风驰电掣,约行了十几里,找到一名巡哨,巡哨禀报道:“他们在五里外向北行进。”
杨元庆心中疑惑更浓,明明皇帝在西面,他们却向北行进,这有点南辕北撤的感觉,难道.....他们是去突厥?
心念一动,杨元庆立刻想到了这个可能,对方是去见突厥,绕过了隋朝皇帝的圣驾,所以是向北行军。
想到这里,他立刻催马西北方向追去,骑兵们追出七八里,果然远远发现了一支队伍正鬼鬼祟祟向北疾行,约两百人左右,在黑夜赶路,无疑是有不可告人的企图,这时,对方也发现了他们,立刻加快速度向北奔逃。
但使臣队伍载有重物,怎么也跑不过杨元庆的jīng锐骑兵,三百骑兵纵马疾奔,只片刻便渐渐追上了使臣队伍,杨元庆抽出一支铁箭,张弓搭箭,月光下,他看得清清楚楚,他拉满弓一箭shè去,箭如黑sè闪电,‘嚓!’一箭shè断了使臣手中的旌节杆,使臣大惊失sè,放慢了马速。
他旁边护卫的高丽军官见旌节杆竟然被shè断,顿时勃然大怒,也张弓搭箭,双腿夹马,转身一箭向杨元庆咽喉shè来,箭势极为强劲。
“好箭法!”
杨元庆一声喝彩,拔刀迎箭劈去,‘咔嚓!’将箭劈为两段,但他刀上却依然能感受到箭力强劲。
这一箭使杨元庆对那名军官有一种熟悉的感觉,难道是他?
杨元庆一声喝令,“拦住他们!”
三百骑兵飞驰上前,瞬间便将对方使臣拦住了去路,这时,杨元庆已经看清楚了,确实是高丽使臣,为首使臣戴着高丽王朝特有的筒子高帽,而旁边的护卫军官长得高大威武,虽然六年不见,但杨元庆还是一眼认出了他,正是在长安宫廷和他比过箭的盖苏文。
“是什么人擅自在隋境穿行?”杨元庆厉喝道。
使臣不认识杨元庆,以为他们是定襄郡的巡逻士兵,而盖苏文却忽然认出了杨元庆,他愣了一下,正想告诉使臣,却来不及了,使臣上前拱手诚恳道:“在下高丽国户部尚书乙支文德,奉大王之命觐见隋帝。”
使臣乙支文德说一口流利的汉语,盖苏文暗叫不妙,这不是巡逻士兵,这是丰州总管杨元庆,他一定也是去觐见隋帝,这一对质岂不是暴露了他们,但乙支文德已经说出口,无法再更改了。
盖苏文只得干笑一声,上前拱手道:“杨将军,咱们六年未见了,久闻杨将军威震中原,平步青云,可喜可贺!”
“哥哥,他就是杨元庆?”盖苏文身边响起一个清脆的声音。
杨元庆这才发现盖苏文身边的小将竟然是个女子,大约十六七岁,身材细高,长得小鼻子小眼,满脸冷煞之气,既然叫哥哥,那她就是盖苏文的妹妹。
盖苏文连忙歉然道:“这是家妹娇娇,不懂礼仪,请杨将军见谅。”
“哥哥,你不要对他低声下气,他想让我称他将军,除非他能胜过我手中之刀。”
这个少女正是盖苏文幼妹,名叫渊盖娇娇,又称为盖娇娇,她傲慢地瞥了一眼杨元庆,一脸不屑,手中摆弄着一把八尺长的滚绣刀。
杨元庆没有睬她,又对高丽使臣乙支文德道:“贵使既然要见大隋皇帝,应当是往东走,在乞伏泊,为何向北行?”
乙支文德听盖苏文叫对方杨将军,他便知道对方不是巡逻兵,他心中有些发慌,连忙道:“我们不知,这就转道向东。”
杨元庆回头使个眼sè,一名士兵跳下马,上前捡起符节,递给乙支文德,杨元庆歉然笑道:“刚才是误shè,很抱歉了。”
“不妨事!不妨事!”
乙支文德连连摆手,对随从道:“我们向东走!”
他催马便向东行,急急慌慌而走,盖苏文向杨元庆一拱手,笑道:“杨将军,后会有期!”
“一路保重!”杨元庆微微回礼。
高丽少女盖娇娇却哼了一声,头高高昂起,不理睬杨元庆,杨元庆身边的亲兵都忍不住笑了起来,待他们走远,亲兵校尉张胜笑道:“那小娘好自作多情,总管根本就没睬她,她却自作傲气,以为自己长得美貌么?我看像只黄鼠狼。”
众骑兵‘轰!’地大笑起来,杨元庆却没有笑,这支高丽使臣的出现令他疑惑,他们去突厥做什么?
他不放心树林中的营地安全,一挥手,“回营地!”
众骑兵纷纷掉头,向自己营地方向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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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丽使臣向东奔行了约十几里,便慢慢停了下来,乙支文德回头问盖苏文,“刚才那隋将是何人?”
盖苏文对盖娇娇道:“你说吧!”
此时盖娇娇已经完全没有了刚才的傲慢,而是一脸严肃,她躬身道:“刚才隋将便是隋王朝颇有名气的杨元庆,前太尉杨素之孙,校检左骁卫大将军、银青光禄大夫、五原郡公,现任丰州总管兼五原郡太守。”
“原来是此人,我有所耳闻,盖娇娘不愧是大王在隋朝的第一耳目。”
盖娇娇见乙支文德有些不把杨元庆放在心上,便冷笑道:“此人不仅武艺超群,更是智谋高明,替隋帝屡屡扳倒重臣,如果尚书轻视他,迟早会败在他手中。”
乙支文德一惊,又苦笑着摇摇头道:“可是我现在和他并没有什么关系,重不重视他又有什么关系?”
盖娇娇毫不留情道:“可是刚才尚书说错话了,你不应该说去见隋帝,他和隋帝一对质就知道你在说谎,反而yù盖弥彰,使隋帝怀疑我们此行目的,乙支尚书实在太大意了。”
乙支文德被她说得恼羞成怒,恨声道:“我又不知他是杨元庆,你明明知道,也不及时告诉我,是我的错误吗?”
盖苏文见乙支文德脸上有些挂不住,便斥责一声妹妹道:“不准对乙支尚书大人无礼!”
乙支文德想到他们是渊太祚的子女,这口气只得咽下,便道:“算了,既然已经发生,也无可挽回,我们赶路吧!”
盖娇娇望着他的背影,冷哼一声,低声自言自语:“大王怎么会派这么愚蠢的人来出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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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突厥异变
全文字无广告 第四章 突厥异变
杨元庆回到树林营地,却见营地外面有几十匹马和一些隋军士兵,不是他的手下,而是地方军,他微微一怔,这是有人来找他吗?
一名哨兵上前道:“禀报总管,是定襄郡裴司马,现在偏帐等候!”
“我知道了。 全文字无广告 ”
杨元庆翻身下马,走进树林,向自己偏帐走去,偏帐内,一名文官正背着手来回踱步,他便是定襄郡司马裴寂,裴寂是蒲州桑泉人,和闻喜裴家同祖不同支,由于定襄郡太偏僻,只有数百户人家,因此他这个郡司马也只是个很不起眼的小官。
裴寂一路追踪高丽使者,结果高丽使者过桥后,竟把桥毁掉了,等他把桥修好,高丽使者已经不见踪影,寻找半天,却发现了杨元庆的营地。
杨元庆一挑帐帘走了进来,笑道:“是哪位裴司马?”
裴寂慌忙行礼,“在下定襄郡司马裴寂,参见杨总管!”
杨元庆见他年约四十岁左右,容貌清奇,颇有几分仙风道骨之气,便笑道:“原来是裴司马,失礼了,司马请坐!”
杨元庆请裴寂坐下,又命亲兵上茶,裴寂坐下,心中有些不安,杨元庆的热情使他觉得杨元庆可能误会他是裴阀子弟,连忙解释道:“在下和闻喜裴家并无关系。”
杨元庆微微一笑,“和裴家有什么关系,裴司马是主人,我只路过的客人,客人不该谦虚点么?”
裴寂恍然,他连忙笑道:“应该是主人尽地主之谊,是我失礼了。”
杨元庆笑了笑,不再寒暄,直接问他:“裴司马是专程来见我吗?”
“不!不是!”
裴寂苦笑一声道:“我三天前发现一支奇怪的使臣队伍,偷偷摸摸过境,我便一路跟随,结果他们过金河时把桥毁了,等我修好桥过来,使臣已经不见了踪影,也不知是去见圣上,还是去突厥?”
“他们是高丽使臣,去突厥,我刚才就是去追他们,一路鬼鬼祟祟,也不知去突厥做什么?”
裴寂笑了,“其实我倒知道他们去突厥做什么,突厥发生了变故。”
“什么变故?”
“启民可汗死了,杨总管不知道么?”
杨元庆愕然,这个消息他竟然不知,他连忙问:“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大约一个半月前,突厥内部封锁消息,我是听一个突厥商人说起,也不知道真假,圣上应该也有所耳闻了,所以他才决定来边疆视察。 全文字无广告 ”
杨元庆有点汗颜,这一两年他全心致力于内政,并不关心突厥事务,以至于启民可汗去世这么重大的事情他都不知道,但至少乌图应该派人来告诉他,他为何不派人来?难道突厥内部发生了内讧?他忽然关心起义成公主和尉迟绾的情况,心中有些不安起来。
裴寂是个极为jīng细之人,他感觉到了杨元庆心中有一丝细微的不安,以为是杨元庆担心圣上责怪,他连忙道:“这件事确实很隐秘,我也是偶然听到,并不一定是真。”
杨元庆感激地笑了笑,沉吟一下又问:“圣上已经到了乞伏泊,难道突厥人还没有来觐见吗?”
“听说已经到了,在乞伏泊北面,来了不少人。”
杨元庆还在想高丽使者之事,他觉得高丽使者并不是来吊孝,从时间上不可能,应该是为别的事情。
杨元庆走神,两人一时无话可说,裴寂是想和杨元庆套套交情,请杨元庆在圣上面前给他说几句好话,让他能调离这个苦寒之地,就算让他去中原做县令,他也愿意,他实在是受不了定襄郡的苦楚。
可他和杨元庆只是第一次见面,开不了这个口,裴寂心中苦笑一声,道:“如果杨将军没有别的事,卑职就告辞了!”
杨元庆连忙起身拱手笑道:“多谢裴司马的消息,非常及时,我若见到圣上,一定会替裴司马美言几句。”
裴寂大喜,没想到杨元庆这么通情达理,连忙深施一礼,“杨总管之恩,卑职会铭记在心,卑职就不打扰了,告辞!”
裴寂千恩万谢告辞走了,杨元庆回到自己帐中,见出尘全身披挂盔甲,就像要出征的模样,不由一愣,“你要去哪里?”
出尘抿嘴一笑道:“我感觉你要打仗了,所以先做好准备,省得你把我甩掉。”
“你想到哪里去了?这里是大隋境内,去和谁打仗?”
杨元庆心念一动,他用突厥语问她:“我有件事想交给你做,你可以吗?”
出尘在五原郡这两年闲来无事,也学了一两百句常用突厥语,听杨元庆这一说,她愣了一下,随即眉开眼笑道:“没问题,什么事?”
杨元庆说完便后悔了,连忙摆摆手,“没事,我只是试试你突厥语怎么样。”
“不!你肯定有事情想要我帮忙。”
出尘上前环臂搂住杨元庆脖子,笑盈盈道:“我太了解你,你一说出口就后悔了,然后又改口,无缘无故,你试我突厥语做什么?你快说,要我做什么?”
杨元庆苦笑一下,他知道瞒不过出尘,只得道:“本来我想让你替我送封信,但又觉得太危险。”
“可是你心里还是希望我去,对吧!”出尘注视着他的眼睛道。
杨元庆默默点头,以出尘高明的武功,她最为合适,更重要是,她是女人,可以贴身保护义成公主。
“那就行了,你把信给我,再告诉我信送给谁?”
杨元庆犹豫了良久,他才缓缓道:“我曾答应过义成公主,绝不会让她再嫁给儿子。”
.........
深夜,杨元庆将无尘一直送出五十里外,他心中还是很担心,不知自己的决定是否愚蠢,无论在战场上还是在官场上,他都是杀伐果断,绝不会拖泥带水,但出尘毕竟是他妻子,是他亲人,如果她出了什么事,女儿该怎么办?
出尘见杨元庆犹犹豫豫,便笑道:“你一直是那么果断之人,怎么这会儿又变得这般婆婆妈妈?”
杨元庆苦笑一下,注视着她眼睛道:“我现在真的后悔不该让你去。”
出尘心中明白杨元庆对她的关怀,心中默默感动,她柔声说:“元庆,比这个更危险的事情我都经历过,我有足够的经验,放心吧!我有自保之法。”
杨元庆点点头,忽然,他想到了什么,顿时一拍自己脑门,连忙转身从马袋里取出一支金箭,这是当年阿朵思从突厥王帐中偷给他的可汗金箭,当年他就是靠这支金箭令逃出了突厥牙帐核心区,突厥人就算换了可汗,但金箭却不会换。
“我真是该死,把这么重要的东西忘了!”
杨元庆催马上前,把金箭递给出尘,“这是他们可汗之令,万一遇到什么危险,你可以出示这支金箭,可以保你无恙。”
出尘接过金箭笑道:“那你更不用担心了,我一定会安然无恙归来!”
她猛抽一鞭战马,向北方奔驰,身影渐渐消失在草原深处,元庆望着她的背影,不由深深叹了口气。
.......
次rì一早,杨元庆率领五百骑兵继续向东疾奔而去,当天晚上,他们抵达了乞伏泊。
乞伏泊是一个葫芦形的湖泊,面积数千顷,水质极为清澈,四周牧草丰美,一直是突厥人放牧的宝地,尽管是在马邑郡境内,但突厥牧民人前来放牧,隋军士兵并不干涉。
但现在不同,乞伏泊湖畔驻扎了三十万大军,这次隋军并没有像从前那样采用长蛇阵行军,而是用团阵行军。
杨元庆率军冲上一座山丘,三十万大军顿时铺天盖地地出现在杨元庆的眼前,星星点点的篝火一眼望不见边际,竟使他产生一种错觉,仿佛进入了漫天星斗的世界。
大隋皇帝杨广的**城以及百官大帐就像包菜芯一样被三十万大军层层密密围在中间。
“什么人?”有哨兵发现了他们,百余骑兵奔驰上前,举弩对准了他们,异常jǐng惕。
杨元庆微微笑道:“我是丰州总管杨元庆,奉圣上之命来见驾!”
这时,一名军官奔出,他认识杨元庆,立刻拱手道:“原来是杨将军,圣上有旨,若你到来,命你立刻去见驾,杨将军请随我来!”
杨元庆知道规矩,他只带了五名亲卫,其余士兵则驻扎在外围,他又吩咐几句,便带上亲卫跟着这名军官向杨广的**城疾奔而去。
**城内,杨广和平常一样,在御书房内批阅奏折,这次北上巡视,他就是得到了启民可汗去世的消息,但这个消息却不是义成公主派人告诉他,而是定襄郡太守上的奏折,令他心中颇有一点不安。
在杨广心中的三大威胁中,突厥排第三,尽管启民可汗在世时一直臣服于大隋,但启民可汗还是有很多小动作,几次都差点背叛大隋,现在启民可汗去世,他儿子继可汗位,他对大隋会是什么态度?能像他父亲一样臣服于大隋吗?
杨广心中没有底,尤其启民可汗去世了一个多月,突厥居然没有来报丧,令他心中更加疑虑,现在的突厥已经不再是当年染干那万余人的小部落了,而是一支拥有近百万带甲士的强大草原霸主,如果突厥有了不臣之心,将对大隋是严重威胁。
杨广很担心父亲的预言会成真,一旦突厥成为大隋的威胁,那势必会影响他彻底拔除关陇贵族的计划,无论如何,这次北巡他一定要了解清楚,突厥对大隋是否会构成威胁?
就在杨广低头批阅奏折时,一名宦官在门口禀报,“陛下,丰州总管杨元庆到了。”
杨广大喜,连忙道:“快宣他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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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可汗金箭
杨元庆快步走进御书房,单膝跪下行一军礼,臣杨元庆参见皇帝陛下
杨总管免礼平身
谢陛下
杨元庆站起身,杨广仔细看了他一眼,蓦地想起了大姐杨丽华,心中忍不住一阵伤感,语气变得和缓,笑了笑道:朕看了这两年丰州的报告,朕很满意,民部提出五原郡人口过多,仅一个郡难以管理,需要分成三到五个郡,朕想听听你的意见。e看
回禀陛下,最初民部计划移民三十万户,但实际移民有回流情况,基本上是移民三户,而回迁一户,所以现在丰州的总户数在二十万户左右,如果在内地,确实是需要分成三到五个郡,但在边疆地区则不一样,边疆受胡人威胁太大,如果分郡,各郡之间则会有利益冲突,不利于集中力量对抗北胡,所以汉朝也只分了朔方和五原两郡,还包括了今天榆林郡地区,但却有二十六个县,所以臣的意见是效仿汉朝分县不分郡,多建城堡县城,防止突厥侵略,等稳定十几年后,再慢慢考虑分郡问题。
杨广点了点头,你说得不错,民户是按照内地的户数来考虑,并没有考虑边疆的实情,其实朕的想法和你差不多,现在需要稳定下来,然后才能视北胡威胁情况考虑分郡,河套地域有限,难以承受太多人口,二十万户已经足够,移民就暂时停止,另外,至于榆林郡那边,朕暂时不考虑移民,毕竟突厥的威胁太大。
杨元庆取出了述职报告,呈给了杨广,陛下,这是臣准备明年述职时的报告,既然见到陛下,臣就先提jiāo了,里面有臣的一些想法,还有西突厥的情况。
说到西突厥,杨广倒想起一事,他翻了翻奏折,最后杨元庆有关于西突厥的叙述,杨广眉头一皱道:高昌王曲伯雅也向朕报告,说西突厥处罗可汗被shè匮可汗击败,现在处罗可汗带千余部族逃到高昌国境内,朕考虑把处罗可汗接回隋朝,效仿当年扶持启民可汗,元庆,你对突厥比较熟悉,你认为呢
杨广是从来不愿听谏言之人,但今天他居然两次征询杨元庆的意见,这也说明突厥确实给杨广造成的压力很大,杨元庆也感觉到了,他这次来见杨广,是有他很深的目的,他就是想给杨广好好说一说,对付突厥之计。
陛下,与其扶持不如挑拨,突厥shè匮可汗是一个野心勃勃之人,而启民之子也是一样,如果我们能挑拨东西突厥之间爆发战争,使他们因内讧而削弱,俨如当年达头和都蓝,这对大隋是百利而无一害。
杨广的眼睛眯了起来,杨元庆的建议给他打开了一扇窗户,使他看到了对付突厥的良策,他站起身背着手走了几步,又回头问:如果东西突厥联合对付隋朝怎么办一如当年。
陛下,此一时彼一时,至少对于西突厥,隋朝不是他的最大利益,他的最大利益在草原和西域铁勒各部,如果西突厥胆敢入侵大隋,臣可以说服铁勒各部攻其后方,至于启民部,臣知道他们内部并不团结。
杨元庆想到了乌图部,杨广欣然笑了起来,去年长孙晟去世,朕就发愁找不到合适突厥使人选,裴矩年事已高,难以再长途跋涉,当年朕就考虑让你做突厥使,现在看来,朕的想法没有错,杨将军,朕同意你的方案,但这个任务你可愿意替朕担起来
杨元庆毫不迟疑躬身道:臣愿意为陛下分忧解难
很好
杨广的心情一下子好了起来,他便开始把话题转到今天的正事上,他沉思一下便道:开皇十八年先帝征讨高丽失败,朕一直就有这个想法,去年朕剿灭了吐谷浑,西面战事结束,现在四邻皆平,朕就在考虑高丽之事了,只是突厥威胁太大,所以朕迟迟举棋难定,如果你能成功挑拨东西突厥内讧,那朕就决定以倾国之兵讨伐高丽,元庆,你的看法呢
这已经是第三次征询杨元庆的意见了,而且称呼也变了,在杨元庆记忆中,只有谈到对付关陇贵族时,杨广才会直呼自己名字,杨元庆不由又想到当年杨昭曾经告诉过他,杨广是想发动一次大规模的战争来彻底解决关陇贵族对军队的控制。
杨元庆又试探问道:陛下,高丽小国,兵不过十万,装备远不如隋军,臣以为对付高丽,兵在奇,而不在众,如果让臣去征讨高丽,三万军队足够,为何要兴倾国之兵
杨广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闪烁着冷厉的jg光,他缓缓道:元庆,你真不明白朕的意思吗
杨元庆终于能确定了,看来三次高丽之战确实就是杨广的惊天豪赌。
杨元庆毅然躬身道:臣愿意为陛下施行东西突厥战略
这时,杨元庆又想起一事,连忙道:陛下,臣这次东来见驾,在半路上遇到了高丽使臣,他们是去突厥,但臣以为,他们见突厥的用意和启民可汗去世无关,时间对不上
杨广愣住了,高丽这个时候去见突厥,是为什么
随着大隋皇帝杨广的圣驾抵达乞伏泊,突厥始毕可汗率十万部族也抵达了乞伏泊北方,数千顶大帐也分布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上,夜幕降临,同样不计其数的篝火俨如天上星辰般散布在草原之上。
张出尘将脸涂得漆黑,换了一身突厥人的服饰,头戴脱浑帽,她身材很高,远远看去,就是一个细瘦的突厥人,她牵着马,漫无目标地在突厥营地里走着,走过一堆堆篝火,不时有人招呼她坐下喝酒,她没有理睬,突厥人也不管,大家随遇而安,请不请是一回事,坐不坐却没有人在意,在突厥外营地,她没有遭遇任何麻烦。
但进入突厥内营却不是那么容易,防御极为严密,五步一岗,三步一哨,随时要喊口令,还有不断的骑兵哨来回防御,几乎就是无懈可趁。
出尘考虑良久,她还是决定用金箭,在突厥,金箭只是调兵符的一环,仅凭金箭是调不了兵,一般是刻木为印符,印符上是各部约定暗语,再封上蜡,配以代表可汗权威的金箭令,再加上各部落专mén指定的传令金武士,要人令符三者合一,才能调动各部落的军队。
而金箭令一共三十六支,代表着三十六个部落,每增加一个部落就会增加一支金箭,这些金箭令是在部落大会上由各部酋长共同承认,对金箭发下血誓,如果没有特别理由,一般是不能更改。
如果要更改,过程异常繁琐,又同样需要召开部落大会,说明原因,而且要得到各部落一致同意后方能更改,这里面涉及到更复杂的利益关系,所以虽然被杨元庆得到一支金箭,但杨元庆没有木印符,更没有金武士,也调不了兵,仅仅只能做一个通行之令,对突厥大局并没有什么影响,染干便向各部落隐瞒了nv儿偷走金箭之事。
金箭依然有效,出尘快步走近一名守卫内营的突厥士兵,向他亮出手中金箭,一言不发,突厥士兵大惊失sè,立刻跪倒在地,不敢抬头,出尘从他身旁飘然而过,走过了第一道关卡。
连她都没有想到金箭居然有这么高的权威,她却不知道,只有可汗最心腹的三十六名传令金武士才能持有金箭令,突厥哨兵显然是把她当做金武士之一了。
催马走出了一里地,黑暗中忽然传来马蹄声,周围是平坦草原,没有大树可以躲避,无尘急中生智,转身向外走去,一队哨兵疾驶而至,为首千夫长厉声喝道:是什么人,口令
无尘却不知什么口令,她将金箭令一举,用简单地突厥语瓮声瓮气道:奉令出营送信
千夫长看见了金箭令,吓得他连忙在马上施礼,卑职不知是金武是,恕罪
虽然三十六名金武士个个身材高大魁梧,而眼前此人却显得纤细,有点不符,但对方手中有金箭令,使他不敢多问,一挥手,率领哨兵疾奔而去。
无尘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她又催马加快速度奔驰,又连过两道关卡,终于进入了内营区,内营区由数百顶大帐组成,里面住的都是各部酋长和阿史那王族,最中间一顶黑黝黝的巨大穹帐便是突厥王帐。
无尘刚走进内营区,四周突然出现了数十名伏兵,刷地举起隋弩对准了她,一名百夫长冷冷道:是什么人,敢擅闯禁圈
这里是第五道关卡,也是最后一道关卡,极为严密,有数千人埋伏在禁圈内,要进入内营,必须走正mén,这是突厥的内部命令,就连外围的一般突厥士兵都不知道,更不用说张出尘这样的外人。
无尘举起金箭道:出使隋营,回来复命
哼既是出使,为何不走正mén鬼鬼祟祟想偷入内营,说
我可是可汗所派,有金箭为证
百夫长冷笑一声,既然是可汗所派,那你跟我去见可汗,若可汗承认,我可不追究,否则你就是jiān细
这一次她犯规在先,虽然有金箭也不是那么好应付了,无尘心里明白,这一关她过不了,她目光迅速一扫,一共十八人,她可以瞬间解决左边五人,然后利用轻功迅速逃离,等对方开始全营封锁搜查时,她已经逃出了突厥大营,可是这样一来,杨元庆jiāo给她的任务也就失败了。
出尘的突厥语并不好,对方的语速极快,她没有听懂对方在说什么,她心中无奈,暗暗叹息一声,准备一搏,就在她即将动手的瞬间,一个清脆的nv子声音从突厥士兵身后传来。
她是我派出去的,去替我找一个人。
第六章 北地天鹅
全文字无广告 第六章 北地天鹅
黑暗中走出一名突厥贵族少女,年约十七八岁,她头戴羽冠,身着丝质镶有金边的突厥女袍,貌美如花,只是眉眼间有一种深深去不掉的忧愁,她便是当年被杨元庆称为突厥天鹅的阿思朵。 (全文字电子书免费下载)
众突厥士兵见到她,一起躬身施礼,“参见公主殿下!”
阿思朵看了一眼出尘手中的金箭,心中便忍不住地一阵酸楚,已经六年了,他还保留着这支金箭吗?
“她是我派出去的人,让她进来吧!”
几乎所有突厥人都知道阿思朵曾经喜欢过杨元庆,如果是她派出去,那就正常了,不敢走正门,怕被可汗知晓。
众突厥士兵一起向百夫长望去,百夫长又看了一眼阿思朵,阿思朵冷冷地看着他,手握紧了刀柄,百夫长心中苦笑一声,他怎敢得罪公主,他一挥手,突厥士兵纷纷闪开了。
“你是杨元庆派来的吧!如果是,就跟我来。”
阿思朵说的是汉语,她转身向自己营帐走去,出尘却不知阿思朵之事,她心中惊疑,犹豫一下,便跟着阿思朵去了她的营帐。
阿思朵的营帐位于内营中间,是一顶紫sè的大帐,两名侍女替她掀开了帐门,她吩咐一声,“你们去,没有我吩咐,不准进来!”
两名侍女惊讶地看了一眼男装打扮的出尘,不敢多言,便退了下去,阿思朵有些心事重重,也没有理睬出尘,坐在一张小桌前,呆呆地望着台子上一只玉雕天鹅,仿佛又回到了多年前的那段岁月。
那是一个chūnrì的午后,一个比天神还要勇猛的武士,闯进了她的心扉,从此便再也没有离去.....
两颗清亮的泪水从她眼中滚落,她低声唱了多少年的一段歌谣。
“月亮照在于巳尼大水之上,
湖边的天鹅依旧寂寞,
她在等待远方的勇士,
给她送来筑巢的爱草,
她已等待千年,痴情不改,
终于感动腾格里,把他送到身边,
......
可勇士的箭啊!为什么这样无情,
shè穿了天鹅的心.....”
.........
出尘就站在她身后,虽然她听不懂这段突厥歌谣,但她能感受到她歌声中流露出深深的哀伤,这不仅仅是失恋,而是一曲对青chūn岁月的挽歌。
出尘没有说话,内心深处那种女人特有的敏感,使她隐隐察觉,元庆和这个突厥公主之间有一种不同寻常的关系,元庆给她说过边塞的生活,却从未提过边塞的女子。
“你知道我不是男人?”良久,出尘终于打破的帐篷里的沉默。
阿思朵没有回答,半晌,她低声道:“你把金箭还给我吧!那支金箭是我给他的,为了这支箭,我被父汗关了三年。”
出尘心里已经完全明白了,她暗暗叹息一声,上前将金箭放在她桌上。
阿思朵拿起金箭凝视了良久,泪水又再一次从她眼中涌出,模糊了她的双眼,下个月她就要做新娘了,他却始终没有来找她。
阿思朵凄苦一笑,“他还好吗?应该娶妻生子了吧!”
出尘心中充满了一种莫名的负罪感,这是为杨元庆负罪,她也是女人,她能体会到这个突厥公主心中的绝望和深深的悲伤,这时,她心中忽然燃起一股勇气,她不知以后会不会为这个决定后悔,但至少现在她不悔。
“元庆也时时提到你,他也曾思念你。”
阿思朵眼睛蓦地亮了,湛蓝sè的眼睛里闪烁着异彩,比天空的星辰还要璀璨夺目,她不敢相信地盯着出尘,“你是.....”
“我就是他的妻子。”
出尘深深吸了一口气,注视着桌上的玉天鹅,缓缓道:“他说过不止一次,北方有一只令他思念的天鹅。”
阿思朵眼中再一次涌出泪水,而这一次是一种喜悦和激动的泪水,她扶在桌上失声痛哭起来,六年了,她被思念折磨了整整六年,突厥歌谣中说,岁月如水,会把爱情之酒淡去,可是,她却一点没有淡,她知道,她至死都会把这份思念带进坟墓。
就在这时,大帐外传来一个无比凶狠的声音,“尊敬的公主殿下,听说你一个男人带进了大帐。”
他没有敢进帐,但从大帐被风吹起的一丝缝隙里,出尘看到了一个长得如黑熊一般的男子,身高足有七尺,体格肥壮得令人可怕,黑面牛眼,双眼通红,凶狠粗鲁异常,俨如深山里出来的黑熊怪。
阿思朵连忙擦去泪水,冷冷道:“蒙达,你在侮辱我的清白吗?”
“可是.....很多人都看见了。”帐外的声音没有刚才那样凶恶,但依然充满了怀疑。
“是阿努丽派侍女来送信,没有什么男人,只是穿了男人的衣服。”
阿思朵给出尘使了个眼sè,出尘会意,便恢复了女人声,用不熟练的突厥语道:“这帐里没有男人。”
“哦!是我弄错了,但公主殿下,我要提醒你,下个月你要成为我的妻子,我不希望节外生枝。”
“蒙达,你是在jǐng告我吗?”
“算是吧!”
帐外的男人转身大步走了,阿思朵眼中露出无尽的悲伤,“这是突厥两年前新崛起的第一勇士,连乌图也败在他的手上,现是突厥万夫长,父汗硬把我许给他,我已经拖了两年,大哥继位,为了笼络此人,逼我下月嫁给他。”
“既然你不喜欢他,为什么还要嫁?”
“他不怜惜,我心已死去,留着这副身躯给父亲做点事,也算是尽点孝心。”
“可是......他没有不怜惜你。”
阿思朵紧咬嘴唇,强忍住即将涌出的泪水,“那他为什么不来看望我,在我最绝望的时刻,他为什么不在我身边?”
出尘心中对这个不幸的突厥公主充满了怜惜,她柔声道:“他没有时间,这些年他一直是在一种生与死的选择中度过,你知道吗?他的rǔ娘,也就是我的母亲,从小将他抚养长大,从开皇十九年分手到现在,快十二年了,他都没有时间去探望她,你应该理解他,或者,你应该去找他,而不应在凄楚中度过,更不应毁掉自己的一生幸福。”
“我以为....他心中根本没有我。”阿思朵低下了头,“我不敢去找他。”
“他并没有亲口说他不喜欢你,对不对?还有这只玉天鹅,应该也是他送你的吧!在中原,玉就是定情之物,你不知道吗?”
出尘就像一个宽容的大姐,柔声安慰着这个可怜的异族公主,阿思朵用双手捂住脸,无声地饮泣,泪水从她指缝里渗出。
出尘没有再打扰她,让她尽情地宣泄心中压抑了很久的悲哀,很久,阿思朵终于擦去了泪水,眼睛红红的,她盯着桌上的玉天鹅,眼中露出突厥女子特有的坚毅之sè,就算她死,她也要让杨元庆知道,她整整等了他六年。
阿思朵站起身,从箱子里取出一套她的衣裙,递给出尘,“你把它换上吧!”
出尘愕然,她不懂阿思朵的意思,阿思朵笑了起来,“难道你不是来找义成公主吗?”
出尘点点头,“我是来找她。”
“那就对了,她已经被囚禁,只有我拿着金箭才能见到她,你就扮作我的侍女,和我一起去。”
“现在去吗?”
阿思朵摇了摇头,“今晚不行,大哥会知道,明天一早,大哥会去觐见大隋皇帝,我装病留在营地,然后我带你去见她。”
.......
此时,在突厥王帐中,始毕可汗咄吉正在冷冷淡淡地接待高丽使臣一行,启民可汗染干死得非常突然,白天他还和众人置宴喝酒,在夜里便突然失去,甚至很多人都没有来得及拜见可汗的遗体,便被咄吉匆匆火化了,突厥贵族中就传出了怀疑之言,可汗死得蹊跷。
为此,金刀驸马乌图公开指责咄吉有弑父嫌疑,继而率部北上,不承认咄吉继任可汗之位。
此时,咄吉面临巨大的压力,其实他并不想来觐见隋帝,他从来都认为突厥和大隋是邻居,是两个平等的国度,而不是君臣关系,他不想接受隋帝册封。
但突厥内部巨大的政治压力使咄吉不得不妥协,他只好南下来接受隋帝册封,以尽快确立自己合法的可汗之位。
高丽使臣到来是在他的意料之中,实际上早在年初时,他便秘密派人去和高丽接触,希望能和高丽合作,联合攻打契丹和奚,先由高丽进攻契丹,然后咄吉会说服父汗让他领兵前往,去帮助契丹抵御高丽,这样一来,他便可以把父汗的jīng兵强将握在手中,不让几个兄弟和乌图再染指父汗的军队。
而高丽想谋大隋的东北地区已久,只是凭高丽一己之力难以办到,他们也需要突厥人的配合,比如联合突厥人共同攻打契丹,使他们出师有名,即使大隋震怒,也是由突厥在前面挡着,咄吉的提议正中他们下怀,高丽最终派使者前来商量具体方案,不料,突厥内部却发生了变化,启民可汗身死,咄吉登位。
此时咄吉已经达到了他的目的,所以对高丽时辰,他的兴趣就不大了,纯粹是一种敷衍。
“明天,我要见大隋皇帝,先看看大隋皇帝的态度,然后再谈我们之间的合作,有什么事情,等我会见完再说吧!”
咄吉的语气非常傲慢冷淡,充满了对高丽的不屑,一个弹丸小国,也配和疆域万里的突厥谈战略合作吗?年初,他不过是想利用一下高丽罢了,现在高丽失去了利用价值,他便对他们不屑一顾。
说完,咄吉起身便走了,把高丽使臣一行晾在帐内,乙支文德和盖苏文面面相觑,突厥人怎么会如此无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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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义成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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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丽使者一行人回到了帐中,盖娇娇毕竟是女人,她受不了突厥的白眼,憋了一肚子气,终于发怒了,回去吧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了。全文字无广告
乙支文德y沉着脸,一言不发,盖苏文摆摆手,让妹妹不要说话,盖娇娇冷冷瞥了乙支文德一眼,也不吭声了。
乙支尚书,我们该怎么办盖苏文问道。
乙支文德叹了口气,现在我最担心的是,突厥出卖我们,把我们交给隋朝,事情就麻烦了。
尚书是说,隋朝会进攻我们吗
乙支文德摇摇头,难说,毕竟隋朝已经平息吐谷浑,如果我们再有什么把柄被隋朝抓住,他肯定会拿我们开刀。
乙支文德看了一眼帐外的突厥守卫,低声对盖苏文道:令妹说得不错,我们必须要走,趁明天一早突厥可汗去见隋帝的机会,离开突厥大营,决不能让突厥人把我们交给隋朝。
可是十万人的突厥军队,而且我们人都在外营,我们怎么逃走盖苏文忧心忡忡道。
逃不走就死
乙支文德终于有点怒意了,他狠狠瞪了一眼渊氏兄妹,若你们不愿走,那我一个人走,死了就算为大王尽忠
盖苏文点点头,一咬牙道:好吧明天一早我们闯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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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毕可汗咄吉回到大帐内,命人把负责内营防御的万夫长阿拉图叫来,阿拉图也就是当年在金殿前与杨元庆及盖苏文比箭的突厥神箭手,他效忠于始毕可汗,已被升为万夫长,深得始毕可汗信赖。
阿拉图单膝跪下行礼,阿拉图参见可汗
明天一早我去见隋帝,你要加强驻地防御,尤其要盯住高丽使者,不准他们跑了。
遵令
咄吉笑了笑,这个高丽护卫军官听说他们第一箭手,是不是当年在长安比箭时y你那个人
阿拉图点了点头,我今天已看见他,正是此人。
那更要将他们看紧,逃走就是你的耻辱
我不会让他再次羞辱我
阿拉图行一礼,退下去了,咄吉想着明天要觐见隋帝,他的嘴角渐渐露出一丝男人特有的笑意,他脑海里出现了一个白裙如雪的汉族女人,曾经被他叫做母亲,他渴望征服她,不仅要征服她的身体,还要征服她的心。
咄吉转身向百步外的另一顶大帐走去,这顶大帐与众不同,四周包围了一圈巨大的木栅栏,约一丈五尺高,每一根栅栏的木头都是碗口粗细,栅栏之间的缝隙尽能伸过一只手臂。全文字无广告
这是突厥人的监狱,一般是用于囚禁贵族,而普通平民则是关在地窖里,阿思朵就曾经在这样的监狱被关了三年。
而这座监狱内被关之人,便是义成公主,按照突厥的风俗,女人只是附属财产,父亲死了,除了亲生母亲外,父亲的其他妻子都要被长子继承。
无论是匈奴柔然还是今天的突厥,都有这个风俗,这其实也是草原人对人口繁衍的重视。
所以当启民可汗死后,他的长子咄吉便继承了他所有的女人,除了义成公主,当然,咄吉也一样可以继承她,只是她身份特殊,要继承她,必须得到大隋皇帝的批准,同时也要册封她为可敦。
不过对于咄吉,继承义成公主更有一种个人的,他早就看上了这个年轻美貌的隋朝公主,而且他知道父亲和她只是名义上的夫妻,义成公主以身体有病为理由,从一成婚就不让父亲碰她,父亲出于对隋朝的敬重,并没有勉强她。
但他咄吉不一样,他要这个女人,不仅要立她为可敦,他更要得到她的身体,让她真正成为自己真正的女人,或许她能为自己生一个儿子。
咄吉走到栅栏门口,十几名侍卫躬身向他施礼。
她怎么样了咄吉问道。
回禀可汗,可敦除了水,食物一点都不动。
咄吉一阵头疼,义成公主已经绝食三天了,三天前,在前来乞伏泊的路上,义成公主竟要逃走,被及时发现,眼看逃不走,她便以绝食来威胁自己。
她那个女护卫呢杀掉没有
咄吉想到了义成公主那个贴身女护卫,他心中便是一阵恼火,要不是那个女护卫再三阻挠,义成公主早就是他的盘中之餐了。
回禀可汗那个女护卫很凶悍,已经杀了我们七八个弟兄,而且每次眼看要杀掉她,可敦便举刀以自尽来威胁,使我们无法下手。
废物都是死脑筋吗
可汗,我们也曾在饮食里下毒,可没用,她们能验出来,然后就统统扔出来。
一群没有的东西
咄吉骂了一声,走进了栅栏,他站在帐外得意笑道:公主殿下,你就认命吧明天我会见隋帝,正式向他请求继承你为可敦,你没有选择余地。
我可以选择死帐内传来义成公主冷冷的声音。
如果你想选择死,我也拦不住你,不过蝼蚁尚且贪生,何况于人,你想宽一点,你我年龄相仿,未必不能成佳偶,公主殿下,你应该知道,我很早就对你有心意了。
滚
咄吉有些恼羞成怒了,明天晚上你就知道到底是谁滚
他丢下一句狠话,转身便走了。
大帐内,义成公主身体虚弱地靠在木柜上,脸sè苍白,绝食三天,她有点支持不住了。
在她身后,尉迟绾手执战刀担忧地望着公主,她慢慢跪在义成公主面前,低声道:殿下,你多少吃一点东西吧你会支持不住的。
义成公主淡淡笑道:尉迟,事到如今,我还能有什么希望我宁可死,也不会跟这个畜生,突厥人可以,但我不是突厥人。
可是圣上或许不会答应,公主殿下或许还有希望。
别说傻话了,我那个皇兄一向是寡情寡恩之人,他心中只有他的社稷,绝对不会考虑我的感受,他肯定会答应。
义成公主仅仅握住尉迟绾的手,凝视着她眼睛道:明天晚上,他一定会用强暴的手段,尉迟,到时你一刀把我杀了,知道吗
尉迟绾缓缓点头,我陪公主一起死
..........
在一顶挨着一顶密集的营帐群中穿行,杨元庆在一名从事的引领下来到裴矩的营帐前,只等了片刻,裴矩便从营帐内快步走出,人未出,声先到,他大笑着走出,元庆,别来无恙乎
虽然年初杨元庆回京述职几天,但当时没有遇到裴矩,这一晃就是近两年未见了,裴矩须发又比从前白了不少,但jg神却很好,而且脸sè红润,步履矫健。
杨元庆连忙躬身施一礼,也笑道:两年不见,岳祖父身体更加硬朗了。
裴矩笑着摆摆手,别看表面,其实是比从前差了,我心里有数,人总归是越活越老,哪里会真有越活越年轻的道理
裴矩将杨元庆请进大帐,两人分宾主落座,裴矩的书童给他们上了茶,裴矩微微笑道:其实你一来我便听说了,圣上这次召见你很急啊大臣们都在猜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杨元庆却没有急着回答他,而是慢慢喝了一口茶,尽管裴矩不提自己,但他也能体会到裴矩急切的心情。
这两年杨元庆最大的变化,就是他已经学会了官场的静顿,所谓静顿就是一种不急不躁,三思而后语,在思考的同时,也会同时捕捉对方的细微变化。
裴矩见杨元庆居然学会了卖关子,不由暗赞一声,索xg笑着直说:怎么,连我也要保密吗
杨元庆摇摇头,不是我要对岳祖父保密,而是事关重大,圣上不准我告诉任何人,我不知该怎么开口
那你就说结果,原因让我自己来猜测。
杨元庆沉吟一下便道:结果很简单,圣上要对高丽用兵了
裴矩一愣,对高丽用兵,这并不是什么机密大事,为何圣上要做得如此神秘,急不可耐地把杨元庆招来,他迟疑一下问:莫非圣上是想让你带兵去攻打高丽
杨元庆摇了摇头,圣上没有让我带兵,他是要封我为突厥使,让我替他稳住突厥,这一次对高丽作战,恐怕是举倾国之兵。
举倾国之兵
裴矩大吃一惊,对付强大的吐谷浑都没有用倾国之兵,一个小小的东夷高丽,这.....有必要吗
杨元庆暗暗叹了口气,有些事情确实不能说,就算对裴矩也不能说,杨广征高丽的真正原因,除了他以外,确实不能再告诉任何人。
有的时候杨元庆也觉得奇怪,历史杨广三征高丽,直接导致的隋王朝的灭亡,一征高丽,山东已经有人造反,或许这时可以说,是杨广没有把这些小人物造反放在心上。
可二征高丽,杨玄感造反,跟着他造反的重臣高官不计其数,甚至皇族也参与了,整个统治阶层的基础开始动摇,全国造反之火越演越烈,突厥数十万大军屯于边境,虎视眈眈,隋朝眼看覆灭在即。
可就在这种内忧外患的严重局势下,杨广居然还要三征高丽,为一个根本谈不上隋王朝核心利益的东北小国,不惜毁掉自己父亲创建的帝国,他是愚蠢吗
以杨广的雄才大略,他心里比谁都清楚,而且隋军在征高丽之前百战百胜,几乎将突厥打得灭亡,可征高丽,死伤了上百万军队,最后却连一个小国的皮毛都未伤到,是杨广不懂军事吗平南之战是他指挥,开皇二十年的突厥之战都是他指挥,他怎么可能不懂军事。
说得底,他就是在用高丽之战进行一次豪赌,用大隋帝国做赌注,将大隋最大的威胁,关陇贵族彻底铲除。
但最后他还是输了,关陇贵族之一的李渊,在关陇势力的支持下,赢得了这次惊天豪赌。
这是历史,而今天,他杨元庆走进了历史,历史大船又该何去何从
杨元庆沉思良久,对裴矩道:这次高丽之战,岳祖父要想个办法,离它越远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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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趁乱突围
全文字无广告 第八章 趁乱突围
清晨天刚亮,始毕可汗率领数万人南下百里外的乞伏泊,觐见大隋皇帝,随着金鼓声渐远,阿思朵带着出尘来到了囚禁义成公主的木栅前,十几名突厥守卫上前拦住了阿思朵。 全文字无广告
“公主殿下,没有可汗之令,不可进入!”
阿思朵将金箭一亮,冷冷道:“我奉王兄之令,劝可敦进食,你们敢阻拦吗?”
众守卫看见了可汗金箭,便纷纷退下,闪开了一条路。
阿思朵走到大帐前,用汉语道:“是我,公主殿下,我带来了丰州杨将军派来之人。”
出尘吓了一跳,她回头见突厥士兵们一个个目光茫然,这才明白他们听不懂汉语,
帐帘一掀,露出尉迟绾惊喜的脸庞,她看见了出尘,眼中顿时露出了失望之sè,来了一个女人,能有什么用?
阿思朵和出尘走进大帐,大帐内依然是一片雪白的世界,一尘不染,出尘见一个身体虚弱的女子斜躺在软褥上,长得貌美如花,只是眼睛没有一丝神采,她心中暗叹。
阿思朵上前附耳对义成公主说了几句,义成公主脸上露出了宽慰的笑容,气息微弱道:“原来是杨夫人,失敬了,只是我站不起,请原谅我的失礼。”
“你是杨将军的妻子?”旁边尉迟也惊讶问道。
出尘听元庆说起过尉迟绾,一个替父从军的女子,便点点笑道:“你就是尉迟吧!元庆给我说起过你,说你很了不起。”
“我哪有什么了不起,别听他胡说。”尉迟绾脸胀得通红,不好意思道。
出尘取出杨元庆的信递给了义成公主,义成公主连忙坐起身,打开信细细看了一遍,信中杨元庆表达了要救她出去的意愿,使她无神的眼睛里竟闪过一丝希望的神采,可当她又看一眼出尘,她眼中的希望黯淡下去了。
杨元庆也对出尘说过,如果有可能,最好能把义成公主救出去,出尘看了一眼虚弱的义成公主,心中也明白,防御那么严密,想救她出去,无疑是千难万难。
她咬了一下嘴唇,打开随身带的食盒,将一碗肉糜粥奉给义成公主,“公主殿下,你先把粥喝了,总会有办法。”
义成公主接过粥,无声地慢慢喝了起来,不管能不能逃出去,但对方这份心意她却不能拒绝。
旁边尉迟叹了口气,“我们也试过,外面虽然只有二十人,可如果真有动静,他们会报jǐng,就会立刻冲来百人,逃不走的。”
出尘笑了笑道:“你们只有两人,又没有马匹,当然逃不走,但现在不一样了,又多了两人,逃出希望就会增加很多。”
旁边阿思朵也道:“今天是唯一的机会,兄长带走一半人南下,内营只有一万守军,只要冲出内营,外营不明情况,我又有金箭,逃出大营就容易得多。”
义成公主眼睛里涌出了求生的期望,她想了想,又叹息一声道:“可是我们没有马,很难逃出。”
出尘和阿思朵对望一眼,阿思朵笑了起来,“公主殿下不用担心,马匹我都准备好了,都是千里挑一的好马,现在只是需要公主下定决心。”
义成公主又看了一眼出尘,心中还是有一点犹豫,如果逃不出去会连累杨元庆的妻子,她不愿意这种事情发生。
出尘明白她的心思,笑道:“最坏的情况是公主逃不出去,但我却能自保,我和元庆从小一起练武,我的武功不亚于他。”
她眼一瞥,见数丈外的帐上挂着一只空剑鞘,她将手中长剑一甩,长剑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长剑jīng准地插进了剑鞘内,令其他几人都一阵惊叹。
“公主,下定决心吧!”
旁边尉迟的心中也燃起了一线希望,鼓励义成公主道:“反正也是一死,大不了和他们拼了,说不定我们还有逃出去的希望。”
义成公主沉思片刻,终于点了点头,“好吧!”
她话音刚落,外面忽然传来一阵sāo乱,几人对望一眼,阿思朵快步向大帐外走去,掀开帐帘向外观察,只见不远处浓烟滚滚,内营竟燃起了大火,突厥士兵从四面八方向大火燃起处奔去。
“出什么事了?”阿思朵大声问守卫。
“回禀公主殿下,听说是高丽人要闯出去。”
阿思朵和出尘同时大喜,真是苍天保佑,机会来了。
“我去牵马!”
阿思朵向外奔去,出尘脱去外裳,她里面穿的突厥男子的胡袍,又从食盒内取出两件突厥男子的衣服递给她们,“你们穿上,我们马上就走。”
尉迟和义成公主慌忙换上了衣服,出尘又将一把匕首递给义成公主,义成公主默默接过匕首,如果逃不出去,她就用这把匕首自尽,绝不会连累其他人。
外面的火势越来越大,草原风力极大,在北风助力之下,一团团燃烧的毡毯被风吹起,四散飘落,将一顶接着一顶的帐篷点燃,内营陷入一片火海之中,二百多名高丽护卫冲进内营接应,盖苏文武艺高强,他带领二百侍卫保护着乙支文德拼死向外突围,突厥士兵如cháo水一般,从四面八方涌来。
阿拉图气得暴跳如雷,“包围他们,一个也不准逃走!”
高丽人在东北角的突围吸引走了绝大部分突厥士兵,木栅前只剩下近二十名守卫,他们已经关闭了木栅门,防止公主趁机逃跑,这时,内营已是一片火海,眼看大火就要蔓延过来,守卫们也有些不安了,必须要将公主转移。
守卫木栅的士兵一共是一百二十人,分为六班,昼夜轮流守卫,此时除了正常的二十人守卫外,其他百名突厥守卫都跑到百步外保护王帐,防止王帐被大火吞没,王帐就是突厥人的皇宫,里面有极其重要的文书和印符,远远比木栅重要。
就在这时,尉迟绾冲出来大喊道:“你们快来帮忙,把可敦的东西搬走。”
守卫们见大火已经烧到百步外,若可敦再不走,可真要被大火吞没了,他们可无法向可汗交代,十几名守卫一起向营帐冲来帮忙。
可就在离大帐还有几步,两支蓝莹莹的毒短箭飞shè而出,奔在前面的两名突厥士兵闷叫一声栽倒,一团灰影扑出,出尘身快如鬼魅,剑法凌厉毒辣,干净利落,突厥士兵大惊,纷纷拔刀应战,但出尘身影快如闪电,在十几名突厥士兵中疾速穿行,令他们眼花缭乱,她的长剑神出鬼没,剑上喂有剧毒,皆是一剑穿喉,瞬间,她身边便倒下了十名突厥士兵。
这时,尉迟也冲出来助战,横刀劈砍,力量强劲,不亚于男子,两人配合默契,只片刻功夫,便将十五名突厥士兵全部杀死,在门前还有四五名守卫,他们见出事了,一边大喊报jǐng,一边关闭了栅门。
“把公主背出来!”
出尘大喊一声,她向栅栏疾冲而去,一步蹬上栅栏,借力一跃,身体如飞燕般从栅栏顶部倒翻出去,不等落地,长剑挥出,刺穿了一名守卫脖子,随即踩着他的头顶,凌空跃去,闪开两名突厥士兵刺来的长矛,长剑横劈,剑锋扫过,劈开了两名士兵的咽喉,左手一甩,一支袖箭shè出,正中另一名士兵的眼睛。
最后两名守卫大骇,转身便跑,却迎面见五匹战马奔腾而至,为首战马上阿思朵手执长矛,娇声呵斥,迎面将两名士兵刺翻在地,这时,出尘已经斩断锁门的皮带,打开了木栅门。
尉迟绾背着义成公主冲了出来,她与义成公主合乘一匹马,出尘翻上另一匹马,此时王帐那边救火的突厥士兵接到jǐng报,疾奔回来,已奔到三十步外,她们呵斥一声,调转马头向西北方向冲去。
熊熊大火已经吞没了一半内营,火势冲天,浓烟弥漫,内营一片混乱,四人在内营纵马疾驰,此时绝大部分士兵都去围困突围的高丽使者,使她们没有遇到任何阻拦,即使有看见她们的士兵,也因是阿思朵公主而不敢上前阻拦。
她们一口气冲出了内营,继续向外营方向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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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千余名突厥内营士兵将十几名高丽使臣团团围住,护卫的高丽士兵大部分都已战死,只剩下十名护卫,连盖苏文也受了伤,无力再战。
阿拉图催马上前,对盖苏文冷冷道:“你还认识我吗?”
盖苏文看了他一眼,哼了一声,“既然落败,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阿拉图不屑一笑道:“要杀死你们,还用等到现在吗?”
他一挥手,“把他们带走,严密看管起来!”
突厥士兵上前捅死了高丽人的马匹,缴了他们的兵器,将他们押去外营看管。
这时一名骑兵疾奔而至,对阿拉图急声禀报:“启禀将军,可敦逃走了!”
阿拉图一愣,怎么可能,可敦绝食三天,她哪有力气,就算是她的那个护卫,也打不过二十名守卫,他厉喝道:“是怎么回事?”
“将军,是阿思朵公主!”
阿拉图这才恍然大悟,难怪!他翻身上马,喝喊一声,“跟我去追!”
五百突厥jīng骑跟随着阿拉图,向西北方向追去,骑兵风驰电掣,纵马狂奔,阿拉图心急如焚,若被可敦逃掉,可汗回来他无法交代。
他们顺着马蹄印一路疾奔,追出一百余里,这时,他们已经看见了远处的几个黑点,突厥骑兵们大喜,纷纷加快速度狂追而去。
此时,义成公主已经晕过去了,尉迟绾为保护义成公主,已经几天几夜未合眼了,身体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又骑马奔行一百余里,已经渐渐支持不住,她们骑马的速度越来越慢。
出尘见突厥人越追越近,眼看她们功败垂成,她心中大急,急喊道:“加快速度,他们追来了!”
尉迟绾脸sè苍白,浑身冒冷汗,她咬紧嘴唇,猛抽一鞭战马,不料眼前一黑,竟晕了过去,从马车栽下,义成公主也跟着掉下马。
出尘大急,对阿思朵喊道:“我们一人带一个,快走!”
阿思朵心里明白,肯定跑不过对方,她摇摇头,“你带着公主走,我来挡住他们!”
“可是.....尉迟怎么办?”
阿思朵看了一眼,不由心乱如麻,就在这时,南面草丘上也出现了一队骑兵,约三百余人,出尘一眼认出,是杨元庆的亲兵队,为首大将银盔铁甲,手执虎牙刀,正是杨元庆手下大将苏烈,她喜极大喊,“阿思朵,我们得救了!”
阿拉图渐渐放慢马速,他看见了前方隋军大旗,是赤鹰旗,那是丰州军的旗帜,原来是杨元庆救走了可敦,他心中叹了口气,一挥手,“回去吧!”
几名军官愕然,连忙道:“可时,隋军比我们人少。“
“你们没看见吗?是杨元庆的旗帜,杨元庆很可能就在军中,你们谁敌得过他,连我都是他手下败将。”
杨元庆威震草原,突厥人都十分惧怕他,追击的勇气消失了,他们调转马头,跟着阿拉图返回了大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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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帝心生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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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突厥大营乱作一团之时,乞伏泊湖畔,隋帝杨广为突厥始毕可汗举行了盛大的册封仪式,正式册封他为突厥新可汗,赐金戟二十架,以示尊崇,杨广随即在城举行国宴,招待始毕可汗.
始毕可汗态度卑敬,在杨广面前始终以臣自居,不敢有半点无礼,大殿内乐声悠扬,一队舞姬正轻歌曼舞,正五品以上官员皆坐在两边,不时交头接耳,低声私语,这次竟然只有始毕可汗一人前来,而义成公主却没有见到她的身影,这有点不符合礼仪,启民可汗既然去世,那义成公主就是突厥的皇太后,地位更加崇高,为何不来拜见皇帝陛下
但也有大臣明白突厥的风俗,恐怕义成公主当不了突厥皇太后。全文字电子书免费下载
隋帝杨广和萧后坐在宴席正中,始毕可汗坐在左首第一位,而尚书右仆shè兼突厥使裴矩则坐在右首第一位,坐在裴矩身边便是杨元庆,倒不是因为他的丰州总管身份,而是他已被封为突厥副使。
始毕可汗虽然年轻,但做了可汗之位后,他便自然有了一种王者尊严,尽管他内心深处对隋王朝充满敌意,恨不得提兵大举进攻隋朝,但他心里却明白,以突厥现在的实力,还不是隋王朝的对手。
更重要是他还没有坐稳突厥可汗之位,突厥内部的亲隋派不会同意他侵隋,尤其亲隋的金刀驸马乌图,手中也握有十几万jg兵强将,一旦他入侵隋朝,乌图毕竟会进攻他空虚的后方。
他还需要韬光养晦几年,解决完突厥内部的敌对势力后,再寻找机会对付大隋,始毕可汗打定主意,他频频向杨广敬酒,言语间充满了对大隋的臣服和恭敬。
父汗常常告诫我,突厥能有今天,完全是大隋圣天子可汗给我们的恩赐,突厥愿世代为圣天子可汗之臣,以报答大隋对我们的恩赐,只恳请圣天子可汗怜突厥贫苦,准许突厥牧民和大隋边民ziyou贸易,用我们的牛羊皮毛换取大隋的粮食茶叶和ri用品。
始毕可汗的态度很恭敬,但用意却很明显,就是要求隋朝放开贸易,为他获得大隋的战略物资创造机会。
杨广心里明白,他怎么可能放开贸易的口子,便呵呵笑道:突厥是朕的臣子,朕怎会不怜惜突厥之民,朕会下令,将每年一次的chun季贸易改为chun夏秋三季贸易,另外再增加张掖边集,同时扩大官方贸易,这样应该能满足突厥的需要了。
始毕可汗见隋帝毫不松口,心中无奈,只能举杯谢道:圣天子可汗对突厥之恩,微臣铭记于心,臣敬陛下一杯
两人饮了杯中酒,这时,萧后不见义成公主,便低声对杨广说了两句,杨广心中也有点奇怪,笑问道:请问可汗,义成公主为何不来见朕
始毕可汗连忙道:义成公主因为伤痛父汗过世,身体欠佳。全文字无广告不能长途跋涉,便留在牙帐未来。
杨广点点头,原来如此,真是为难她了。
始毕可汗趁机道:陛下,按照突厥之礼,微臣当再娶义成公主为妻,微臣愿再立义成公主为突厥可敦,望陛下成全臣的一片赤诚之心。
他声音较大,大殿内一片哗然,如果是隋文帝时代,或许不会太惊讶,那时九成以上高官都是鲜卑人,鲜卑人也同样有这个风俗,父娶子媳,子娶母后,这都是很正常,这也是唐高宗李治为什么迎娶武则天,唐玄宗李隆基为什么再娶儿媳杨贵妃的根本原因。
而现在经过杨广数年的调整,五品以上高官基本上一半都是汉人,而且都是满腹经纶的读书人,他们对这种父死娶母,有悖礼教的风俗无法接受,连萧后也难以接受,她低声对杨广道:可以另册公主。
她的意思是再从宗室里选一名公主,北嫁回纥,杨广沉吟一下便笑道:新君当娶新妇,朕另册封公主,许配以君,如何
始毕可汗脸上露出不悦的表情,冷冷道:臣并非为男女之yu,只为礼制,义成公主在突厥多年,深得突厥之民爱戴,封她为可敦,乃是突厥之民众望所归,臣是为突厥数百万人民之请,来恳请圣天子可汗成全,陛下为何不体恤突厥礼制
说到最后,他语气里已隐隐带有威胁之意,令杨广心中略略有些不悦,他沉吟一下道:册封义成公主为突厥新可敦也并非不可,但这也是大隋礼制,朕和大臣们商议一下,再答复突厥。
臣期待圣天子可汗的成全
这时,杨广看到了杨元庆的眼sè,便将话题转到另一件事情上,淡淡笑道:朕听说高丽有使臣在突厥营地,这是为何
始毕可汗心中一跳,隋帝怎么会知道他立刻冷笑道:高丽小国狂妄自大,竟想联络突厥攻打契丹和奚,被臣断然拒绝,为表示臣的诚意,臣愿把高丽使者交给陛下处置。
杨广眯着眼睛笑了,朕确实很想见一见高丽的使者。
........
大隋的国宴要举行三天,当夜幕渐渐降临,第一天的宴席散去,众人便回到了各自的营帐,杨元庆刚回到自己大帐前,一名亲卫上前道:苏将军派人来了
杨元庆jg神一振,这必然是苏烈带来了义成公主的消息,他快步走进营帐,一名士兵单膝跪下道:启禀总管,苏将军命小人前来报信,已经接到二夫人和义成公主,二夫人已将义成公主成功救出。
杨元庆大喜,他一直很担心出尘的安全,他原本是让出尘送信,有可能的话,再救义成公主,不能勉强,没想到她这么能干,竟然能把义成公主救出来,令他无比振奋,他又想起尉迟,便问:除了义成公主还有别人吗
回禀总管,除了二夫人的义成公主,还有一名女护卫,另外,突厥的公主也跟来了。
杨元庆一愣,突厥公主他随即明白了,这一定是阿思朵,难怪出尘能救出义成公主,必然是得到了阿思朵的大力帮助,他心中不由生出一丝感激之情,但又有一点疑惑,阿思朵也跟来了,难道时间过去六年,她还没有嫁人吗
她们现在在哪里
回禀总管,按照总管的吩咐,苏将军已派出一队弟兄,走榆林道护送她们回丰州了。
杨元庆一颗心放下,这时士兵又道:还有一件事,要向总管禀报。
什么事
我们在回来时,遇到了一名突厥使者,他说是奉驸马乌图之命来给总管送信。
杨元庆点了点头,他也正疑惑乌图怎么没有消息,现在果然来了。
使者人在哪里
在外营等候。
杨元庆走出帐外,取出自己的通行牌递给亲卫,去一趟外营,把突厥使者带来。
.........
城御书房内,杨广正在接见被侍卫看押着的高丽使者乙支文德,他看了一眼这位模样颇为狼狈的高丽重臣,冷冷道:高丽王从来不肯来见朕,却肯派使臣来见突厥,朕不会杀使,你回去告诉高元,正是因为突厥诚心尊奉大隋,所以朕才亲自来草原见突厥可汗,如果高丽也能像突厥一样,报答大隋的养育之恩,朕也会像待突厥一样善待它,明年新年,朕希望高元本人来洛阳觐见,如果他胆敢不来,朕会亲自率大军去巡视他的国土。
乙支文德低下头,卑声道:臣一定会如实禀报大王,劝大王报答大隋的恩养。
杨广摆摆手,放了他们,让他们回国
乙支文德心中有些惊愕,他没想到隋帝竟这么轻易地放了自己,他还以为隋帝会杀了他们,他不敢多言,慢慢地低头退了下去。
杨广望着他走远,冷笑了一声,这时,宦官上前道:陛下,杨元庆到了。
杨广脸一沉,宣他进来
刚才始毕可汗派人把高丽使臣送来的同时,也告诉他一个消息,义成公主被杨元庆派人抢走了,始毕可汗要求他把义成公主还给突厥,这个消息令杨广有些恼火,杨元庆怎么敢背着自己干这种事
杨元庆走了进来,躬身施礼,臣参见陛下
杨广冷冷道:义成公主在你那里吗
杨元庆心里有准备,他绝对不会承认,他一脸愕然,臣不明白陛下的意思
杨广知道他不会承认,哼了一声,你怎么像孩子似的,纵使义成公主不愿意再嫁,你也不能把她救走,让朕很为难,朕怎么向突厥交代
杨元庆沉声道:陛下,臣真的不理解,为何突厥硬要说臣把义臣公主救走,他们有什么证据而且义成公主应该在突厥人的密集保护中,臣有何能把她救走
那你让朕怎么向突厥交代
陛下,臣以为应该是突厥考虑如何向大隋交代,他们弄丢了义成公主,或者说义成公主早就在突厥失踪了,他们无法向陛下交代,便栽到臣的头上,陛下只须告诉他们,决无此事,让他们交出义成公主。
杨广冷视着杨元庆,他心里很明白,肯定是被杨元庆救走了,只不过突厥人拿不出证据,虽然杨广也不愿意把义成公主再嫁给她名义上的儿子,这让他无法向国人交代,他宁可再封公主。
杨元庆说得有道理,他可以不承认,让突厥把人交出来,这件事最后不了了之。
但杨广现在恼火的不是突厥人来要人,而是杨元庆未经自己的同意,擅自把义成公主救走,看来他对杨元庆太纵容了,今天他擅自把义成公主救走,那明天他又会擅自做什么
这一刻,杨广心中有了想法,杨丽华既死,他就不能太纵容杨元庆了。
好吧既然你不承认,朕也没有办法,你退下吧
臣还有一件重要之事,要禀报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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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备战高丽
全文字无广告 第十章 备战高丽
“什么事?”杨广冷冷淡淡问。
“陛下,突厥金刀驸马遣使者前来,希望能面见陛下。”
“金刀驸马?”
杨广愣了一下,“此人不是和突厥可汗一起吗?”
“陛下,金刀驸马乌图目前是突厥第二大势力,他的妻子阿史那努丽是启民可汗长女,因为他对始毕可汗不满,两人已经决裂,目前乌图的部落分布在北方,手中握有二十万大军,他希望陛下能承认他的存在。”
杨元庆的话使杨广眼睛一亮,这是他最希望看到的情形,突厥出现内讧分裂,他连忙问:“使者现在哪里?”
“在臣的营帐内。”
“你的营帐?”
杨广怀疑地看了他一眼,“为什么会在你的营帐?”
“回禀陛下,臣在仁寿四年哈里湖畔一战时,曾经两次救过这名金刀驸马的xìng命,他一直对臣心怀感激。”
杨广没有说什么,立刻吩咐侍卫去杨元庆营帐接人,御书房里变得安静下来,杨广在低头批改奏折,没有理睬杨元庆,更没有看他一眼,这时,杨广停住笔,他又想起了那条谶语,‘荆襄羊,元rì生,走西域,要称王!’
他的眼睛渐渐眯成了一条缝,杨元庆在丰州呆的时间太长了,不能再让他掌军。
杨元庆默默站在一旁,感受着御书房内的压抑气氛,他深深体会到了君心莫测的深刻含义,昨天晚上杨广还急切地等待着自己,和自己商量对付关陇贵族的最后大计,可今天晚上,他便对自己冷淡如冰,说话的语气里充满了怀疑。
从表面上看,似乎是因为义成公主之事,但杨元庆心里明白,义成公主之事不过是导火索,就算没有义成公主之事,也会由别的事情引发,根本原因是与关陇贵族的斗争不再需要自己,最后一战,杨广要亲自cāo刀,他杨元庆已经没有了利用价值,再加上杨丽华去世,杨广对自己便不再有任何顾忌。
这时,一名侍卫走了进来,施礼禀报道:“陛下,人带来了。”
“带他进来!”
片刻,一名突厥使者被领了进来,他立刻跪下磕头,“突厥金刀驸马使者叩见圣天子可汗陛下,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说到是突厥语,杨元庆在一旁翻译成汉语。 全文字无广告
杨广的脸上露出了笑容,“起来,朕有话问题。”
“谢陛下!”
使者站在一旁,杨广看了杨元庆一眼,意思是让他当翻译,他笑道:“你们金刀驸马可有信给朕?”
“有!”
使者取出一封信,交给旁边的宦官,宦官承给了杨广,信是用突厥语和汉语两种文字写成,杨广可以完全看得懂,他仔细看了一遍,信的大意是始毕可汗有弑父嫌疑,乌图率领忠于自己的部落去了漠北,与始毕可汗对抗,手中拥有二十万披甲士,希望隋王朝也能给予自己支持,他愿意效忠隋王朝。
杨广沉思片刻,便起身来到墙前,望着墙上的一幅突厥地图问:“现在你们驸马的部落在哪儿?”
“回禀陛下,在剑河中部,一共有十四个部落,六十余万人口,如果加上效忠驸马的黠嘎斯和都波两个部落,那就超过了百万人口。”
杨广找到了剑河,在突厥牙帐西北,相距几千里,他点点头,又回到座位上问道:“就是因为你们驸马怀疑启民可汗的死因,所以他和始毕可汗才反目吗?”
“陛下,实际上启民可汗并不想把可汗之位传给咄吉,早在几年前便想立三子咄苾嗣,但咄苾嗣年幼,启民可汗便命驸马教咄苾嗣武艺,有托孤之意,令咄吉十分嫉恨,那时驸马和咄吉的矛盾就很尖锐,这次启民可汗突然身死,死因不明,咄吉便自立为可汗,遭到很多部落反对,我家驸马不承认他的可汗之位,率领部族北迁。”
等杨元庆翻译完,杨广便完全明白了,这是一个非常令人振奋的消息,有突厥金刀驸马乌图牵制始毕可汗,始毕可汗便不敢南下,自己便没有了后顾之忧,可以全力发动高丽之战。
杨广缓缓道:“金刀驸马愿意归顺大隋,奉朕为君父,这是令朕极为欣慰之事,就不知金刀驸马需要大隋提供哪方面的支持?”
使臣连忙道:“一是希望陛下能给册封金刀驸马一个称号,让所有突厥人都知道,大隋承认金刀驸马的存在,其次,我们愿意用牛羊换取隋王朝的盐、布帛、粮食和茶叶。”
杨广沉思良久,又问:“你们驸马支持的王子在他身边吗?”
“回禀陛下,三王子还在突厥牙帐,驸马没有能把他带走。”
杨广本想再封一个突厥可汗,不过既然小王子不在他手上,只得作罢,从桌案上取过一支桃竹白羽箭递给使者,“你转告驸马,大隋帝国会全力支持他,朕封他为突厥北地叶护,不rì将有使者北上正式册封,至于你们提出的贸易要求,朕完全答应,由丰州负责与你们的贸易。”
使者大喜,再三感激不尽,杨广下令重赏驸马乌图,并派人送使者回去。
御书房又只剩下杨广和杨元庆两人,杨广本打算夺走杨元庆军权,改任他为朝廷侍郎文官,但突厥驸马乌图的出现,使杨广又改变了想法,他还需要杨元庆和乌图联系,替他牵制住始毕可汗。
但他也不能像从前那样给予杨元庆特殊优待,那是看在乐平公主的面子,现在乐平公主逝去,他也要收回杨元庆的特权。
杨广看了杨元庆一眼,缓缓道:“按照隋朝例制,边疆军队大臣的家属须留京中,你的家属跟在身边,其他边镇将领都颇有怨言,让朕很难办,你把妻儿送回京城吧!朕会保证她们安全,另外丰州人口太多,政务繁重,不宜军政一体,朕反复考虑了,可以不分割为多郡,但须军政分离,你依然出任丰州总管,而五原郡太守朕决定让杨师道担任,你就不用兼任了。”
杨元庆深深吸了一口气,杨广没有剥夺他的军权,这就是他最大的幸运,他立刻躬身道:“臣尊旨!”
“朕有点疲惫了,退下吧!”
“臣告退!”
杨元庆慢慢退出,退到大门口时,听见杨广冷冷的声音,“朕就当义成公主已经死了。”
杨元庆浑身一震。
.........
大业六年十月,杨广返回京城,随即颁布了备战诏书,令京城三万富人购买军马,又在山东置府,养马以供军队使役,使战马价格一夜暴涨,匹马十万钱,京城富户皆苦不堪言。
随即杨广又下令在柳城郡的泸河镇和燕郡的怀远镇建百万石粮仓,又下诏在齐郡、渤海郡、平原郡、清河郡、济北郡、北海郡等六郡征发民夫六十万人,自备牛车干粮,将六郡官仓粮食全部运往辽东,送粮民夫胆敢私贪官粮者,一律处死。
旨意下达至六郡,顿时民怨沸腾,此时,齐郡、济北郡、北海郡的旱灾极其严重,而黄河北面渤海郡、平原郡、清河郡爆发的大涝灾横扫田野,六郡秋粮皆颗粒无收,饥民遍野。
而皇帝杨广此时下达的诏书,俨如雪上加霜,六郡官府不敢违抗圣旨,在县乡强征有牛的人家为民夫,征发了三十万辆牛车,每辆牛车运官米三石,两人共推一辆,命他们自备干粮,将百万石官粮运往辽东。
一路向北的官道上,运粮民夫络绎不绝,道路艰难遥远,一路上到处是倒毙的民夫和病牛尸体,而牛车缓慢,去辽东至少要两个月路程,随身携带的干粮大多只能维持十天,根本不够,民夫们只能偷食官粮,还没有到辽东,粮食便已吃掉一半,民夫只能将剩下官粮私分逃亡,沦为盗贼。
这是运粮的民夫,而真正的危机却出现在六郡地方各县,由于官粮变成了军粮,没有哪个官府敢开仓放粮救济灾民,百万饥民嗷嗷待哺,粮食尽绝,安分守纪者只能等待饿死之rì来临,而抢劫掠夺则还可能活命,天怨人怒,官民矛盾已经绷紧到了极致。
齐郡邹平县,在距县城约三十里外的官道上,一队五百余人的骑兵在向邹平县城疾驰,为首官员正是齐郡丞张须陀,他身边骑兵皆是齐郡地方军,由果毅都尉秦琼率领,他们是接到邹平县县令的紧急求援,数万饥民即将爆发动乱,他们率军赶去镇压。
一路之上田野荒芜,土地龟裂,所有河流全部干涸,到处可见人畜白骨,邹平县是齐军灾情最严重的一个县。
“郡丞!”
秦琼纵马追上张须陀,问道:“官仓不能放,为何不开义仓放粮?”
张须陀狠狠瞪他一眼,怒斥道:“义仓还有狗屁粮食!”
这一个多月来张须陀疲于奔命,嘴唇已经燎起一串火泡,声音嘶哑,脾气极为暴躁,或许是认为自己不该怒斥手下,他目光柔和一点,问道:“你家里境况如何?”
秦琼苦笑一下,“我家里还好,还有一点存粮,昨天送了二十斤米给士信,听说他家里断粮了。”
张须陀叹息一声,他自己家里也快没粮了,家徒四壁,能卖的都卖光了,他准备把妻女送进京,请徒弟杨元庆照顾。
秦琼犹豫一下又道:“郡丞,能不能镇压稍微放宽一点,毕竟民众都被逼到绝路了。”
张须陀摇了摇头,“你不知道,邹平县之所以比别的地方闹得更严重,是有人刻意挑拨。”
秦琼一惊,“郡丞是指长白山巨盗王薄吗?”
张须陀恨恨道:“正是此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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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兴风作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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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人张须陀咬牙切齿的王薄便是邹平县人,几年前犯了事,被官府通缉,他索xg逃到齐郡四县交界处的长白山中为盗,自称知世郎,聚集一百余名地痞无赖为手下,经常在齐郡和济北郡的地带打家劫舍,无恶不作,而且此人极为狡猾,读过几年书,略通兵法,张须陀几次设陷阱引他入套都被他逃脱。全文字无广告
这次邹平县成为重灾区,饥民数万人,求生无路,王薄便感到造反时机来临,悄悄带了几十人潜入家乡,伺机起事。
此时在邹平县县衙前聚集了一万余饥民,人头密集,群情汹汹,要求县令开仓放粮。
在人群中不断有人高呼:义仓是我们的粮食,要求官府开仓放粮
放粮一万余人高声怒吼,吼声震天,粮仓就在县衙东侧,上万双饥饿的眼睛盯着粮仓高高的尖顶。
县衙大堂上,几名官员焦头烂额,皆束手无策地望着县令,邹平县县令姓孔,在邹平县出任县令已经三年,他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局面,早在几天前,他便发现有人在挑拨饥民聚众闹事,派人紧急向郡里禀报,他现在就指望郡里的军队能及时赶来。
孔县令背着手焦躁不安地来回踱步,县丞劝他,县令,官仓内现在还有两千石粮食,不如稍许放一点粮食,我担心他们马上就要冲击县衙了。
孔县令狠狠瞪了他一眼,朝廷旨意上写得很清楚,所有官粮全部转为军粮,运往辽东,若放了粮食,我们怎么向朝廷交代
主簿也忍不住劝道:朝廷也不知道我们现在的情况,一旦饥民爆发,不仅会把粮食抢光,我们一个都活不成,与其被饥民杀死,就不如少放一点点,一百石两百石都行,先安抚住他们,等郡里军队到来。
孔县令心中也很矛盾,他现在唯一指望的就是郡里的军队,但他也害怕时间上来不及,他的妻儿父母都在后宅,一旦饥民冲进来,家人也保不住了。
他终于下定决心,对几名官员低声道:咱们几个现在都是为了保命,就放三百石粮食,一旦郡里问起来,我们都不能承认
几名官员一头,县令放心,大家都是为了保命。
孔县令又对县丞道:这三百石粮食就做进辽东帐里。
县丞又意味深长地笑道:县令高明,反正逃民无数,辽东收不到粮食,我们也可以推说是逃民私贪了。
孔县令眼睛眯了起来,他明白县丞的意思,现在斗米值几千钱,这可是一个发财的好机会。
那就做六百石的帐,三百石放给饥民,另外三百石,就我们几个.......
..........
就在县衙决定放粮的同时,在县衙附近的一间屋子里,王薄和他的十几名骨干手下也在商量对策。
王薄今年四十岁左右,因为读过几年书,外表略显得文质彬彬,但多年的盗贼生涯,早已使他的心变得冷硬如铁,他并不关心饥民死活,他唯一关心的便是自己的目的能否达到。
这几年他被张须陀不断征剿,使他感觉到自己已经穷途末路,与其一死,还不如轰轰烈烈做番大事,恰好齐郡大旱,朝廷又强征民夫运粮,使得民怨沸腾,王薄便意识到自己的机会来了。
这次一万余饥民围困县衙,便是他和手下所为,此时王薄也在等待军队到来,他知道饥民聚集冲击县衙,官府必然会派兵来镇压,他就希望这样的情形出现,官逼民反。
首领,我们要把这些饥民带走吗一名手下小心翼翼问道。
王薄瞪了手下一眼,把这些饥民带走,我拿什么养活他们
另一名手下粗鲁地喊叫起来,那我们来邹平县岂不是吃饱了撑的
王薄大怒,抡起鞭子狠狠抽过去,吓得所有手下都不敢吭声了,王薄扫了众人一眼道:我们挑动饥民冲击官府,就会有越来越多的饥民效仿,让张须陀疲于奔命,他便无暇顾及我们,我们才好就中取事。
众手下这才恍然大悟,还是首领高明啊王薄又得意洋洋道:官府不是征发民夫送粮去辽东吗咱们就号召一下,不要把粮食送去辽东,直接把粮食送给咱们不好吗而且这些送粮民夫家里有牛,光景应该不错,他们人来了,家产也自然会带来,有钱咱们就可以置办兵器盔甲,倒时咱们兵强马壮,也占据几座县令享受一下做皇帝的滋味。
众手下眼中都露出了向往的神sè,在他们心中,皇帝的生活就是天天锦衣玉食,拥有成群美貌的女人。
干
十几人一起大喊起来,首领,我们该怎么做
王薄取出一张纸,yy笑道:号召民众,最好就是歌谣,我写了一首无向辽东浪死歌,邹平事了后,你们去官道上广为传播,相信他们走投无路,自然就来投靠我们。
众盗贼一起围上,王薄清了清嗓子,得意洋洋唱道:长白山前知世郎,穿着红罗锦背裆,长矛侵天半,轮刀耀ri光,上山吃獐鹿,下山吃牛羊.......
好歌众人大笑。
就在这时,一名手下奔了进来,急声喊道:首领,县衙说马上放粮,让大家稍安勿躁
王薄脸sè一变,怎么能让官府放粮,他立刻对众人道:来不及等军队了,现就去煽动民众,就说县衙要镇压我们,你们带头冲击县衙。
那我们什么时候走
王薄毫不迟疑道:只要冲击一起,我们马上就撤
..........
尽管邹平县衙已告之民众准备放粮,请民众稍等,但一万多饥民在饥饿和激愤的双重折磨之下,已经失去了理智和耐心。
有人在饥民中大喊:官府是在欺骗,在拖延时间,大家去仓库取粮
一万多人愤怒地大吼起来,在王薄数十名手下的带领下,民众终于爆发了,俨如洪水溃堤,撞开县衙大门,人流汹涌地冲进了县衙,在饥民冲进县衙的同时,县里的上万居民也闻讯从四面八方赶来,参与抢夺粮食,争先恐后,互相践踏,惨叫声哭喊声,整个县城都疯狂了。
........
西城门,张须陀率领五百骑兵风驰电掣般冲进了县城,他们还是来晚了一步,仓库早已被一抢而空,县衙周围只剩下几百名没有抢到粮食而不甘离去的饥民。
县令县丞主簿和十几名衙役都被打死,人头悬在县衙大门上,尸体则血肉模糊地扔在台阶边,包括县衙后宅的县令家人也一并被杀,几十只饥饿的野狗正疯狂地撕咬着尸体。
这个场景令张须陀勃然大怒,正好此时,一名少年男子慌慌张张从县衙内跑出,背了一袋黑豆,这是他从衙役房中发现,张须陀杀机迸发,张弓便是一箭,少年惨叫一声,被一箭shè死。
给我杀
五百骑兵狂风般冲上,挥刀劈砍尚未逃走的饥民,数百饥民哭喊连天,四散奔逃。
秦琼见里面有很多老人和孩子,他心中不忍,大喊一声,住手
秦琼是果毅都尉,在他的命令下,骑兵们停住了杀戮,张须陀怒视秦琼,你敢违抗我的命令
秦琼指着几名妇孺道:要杀就去杀王薄,和这些饥民何干他们都是妇孺,如何能杀人
张须陀凶狠地盯着秦琼,秦琼低下头,半晌道:卑职愿受军法处置
张须陀慢慢回头,盯着这些饥民,尽管他知道冲击县衙和这些人无关,但邹平县已经开了一个恶劣的先例,如果不血腥镇压,震慑住饥民,那就还会有十个百个邹平县出现,天下将大乱。
他断然下令道:杀无论老幼,一个不留
骑兵们挥刀冲上砍杀,顿时一片惨叫,几百名饥民倒在血泊之中,秦琼心中难过之极,别过头去,不肯动手杀人。
张须陀瞥了他一眼,冷笑一声道:我军令如山,你竟敢违抗,来人拖下去重打一百军棍。
..........
在长白山大盗王薄的挑唆之下,邹平爆发了第一起饥民冲击县衙抢粮事件,但因齐郡丞张须陀的血腥镇压,震慑住了饥民,而没有形成连锁效应,与此同时,在郡衙的默许下,各县官府也惧怕邹平县的抢粮风cháo燃到自己头上,也陆陆续续开义仓少量赈济饥民,并劝说大户赈灾,使饥荒略略得到了缓解。
而这时,一首琅琅上口的无向辽东浪死歌却开始在黄河两岸六郡内流传,号召民众抵抗征役,很多因为丢失官粮而走投无路的民夫纷纷逃往长白山投靠王薄,王薄的力量渐渐壮大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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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兵部调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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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十一月,五原郡寒意更盛,北风席卷河套平原,五原郡的冬季来临了,黄河已经结冰,一条条灌溉沟渠也都冻得结结实实,大地睡眠了,万物一片萧瑟,每年这个时候,军队和民团都渐渐进入了冬季戒备状态,冬天黄河结冰,胡马可以轻易越过黄河,进入五原郡腹地。
九月,五原郡发生了一次重大变革,军政正式分家,杨元庆不再兼任五原郡太守,只负责军队,朝廷派来了新的文职太守。
新任五原郡太守杨师道是观王杨雄的幼子,今年三十岁不到,学识渊博,能力出众,是皇族中的佼佼者,他的兄长杨恭仁出任吏部侍郎,手握人事大权。
杨雄和关陇贵族关系极好,杨师道也经常出入于各关陇权贵家中,渐渐地,他便成为杨广监视关陇贵族的耳目,极得杨广信任,这次杨师道出任五原郡太守,也多多少少有一点监视杨元庆的味道,这一点杨元庆心知肚明。
所以在杨师道到来之前,杨元庆便先一步调整了政务和军务,政务衙门放在九原县,而军衙则迁到了大利县,另外还有丰州交市监,也一并迁去了大利县。
将总管衙门迁到他的起家之地大利城,留三千军队驻守九原县,由他的心腹马绍统领,这样,杨师道除了可以直接调配几百名衙役外,调用一兵一卒都必须通过他杨元庆。
此时的大利县城和从前又大不一样,随着人口不断增加和商业ri益繁盛,大利城两年前进行了第三次扩建,在两道城墙的基础上,又在外围修了一道方型的防御城墙,使城池面积再次扩大两倍,形成了内圆外方的内中外三片城池区域,可容纳居民十万人。
新城修成后,商业店铺都迁去了外城,两座城墙之间的月牙形空地全部划为军事区域,有军营和军队仓库,整个大利城内驻兵八千人,成为整个五原郡的军事重镇,丰州总管府衙门也从九原县迁到了这里。
大利城周围也不再是从前的荒凉之地,而变成了一望无际的蒲桃园,延绵数十里,不少中原有实力有眼光的大商人家族也纷纷来这里买地置业,开辟蒲桃种植园,酿酒赚钱,使大利城成为了整个大隋的蒲桃种植基地,形成了一片宽约十里,长三十里的蒲桃园林。
在蒲桃园东面是大片农田,农田的再东面则分布着十几座村庄,种植蒲桃和种植粮食的人都住在这里,和内地不一样,这里家家户户都养有马匹,无论去种田还是种蒲桃,基本上都是骑马代步。全文字电子书免费下载
经过数年的发展,大利县已经成为五原郡的北方重镇,人口仅次于九原县,目前大利城内有居民七万人,绝大部分都是以酿酒为生,大利蒲桃酒畅销大隋南北,甚至在草原也极富盛名,每年都给五原郡带来滚滚财富,使大利县成为了名副其实的酒城。
一早,杨巍骑着他的骆驼威风凛凛地来到了总管衙门前,杨巍也算是张须陀的半个徒弟,几年前他在齐郡断了胳膊,张须陀不仅治好了他的胳膊,同时用三个月的时间细心调教他的武艺。
虽然他的武功已经无法突破,但张须陀还是最大程度地挖掘出了他潜力,最明显就是他的一对八楞铁锤从八十斤上涨到了一百二十斤,这也是他天生神力,同时结合他的脾气给他设计了一套八十一招的锤法,舞动起来如疾风扫落叶,招招拼命,使杨巍坐实了拼命三郎的绰号。
杨巍现任大利城的第二鹰扬府郎将,手下统领一千士兵,他在丰州人缘极好,上至大将,下至小兵都喜欢和他开玩笑,都亲昵地称他胖三郎,这是他从小的绰号,他也欣然接受。
他翻身下了骆驼,一名守卫跑上来替他牵骆驼,指着他的铁锤笑道:胖三郎,你这只锤子好像小了一圈嘛是不是娘子来探亲了
杨巍伸腿就是一脚踢去,笑骂道:去你,要不然掏出来比一比
守卫嘿嘿一笑,牵着骆骆跑开了,杨巍整理一下他身上披挂的锁子甲,哗啦哗啦地向台阶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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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内,杨元庆正和副总管杨思恩长史杜如晦,以及幕僚皇甫诩等人正在开会,军政分家后,崔君素做了郡衙长史,而总管府长史便由司马杜如晦升任,杨元庆又任命皇甫诩为屯田使,主管军队屯田。
这三人都是他的心腹,跟随他多年,杨元庆忧心忡忡对他们道:
我刚刚接到兵部的调兵令,命我们丰州军出兵一万准备参与高丽战役,坦率地说,我对这次战役前景并不看好,明明用三五万军队便可以打赢的战役,圣上却要举倾国之兵,我收到一封家信,我的师傅,也就是齐郡丞张须陀,把妻女送到我家里避难,据说齐郡那边局势很严重,水灾涝灾接连不断,已经出现了饥民造反。
杨元庆叹了口气,对众人又道: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这次攻打高丽的战役很可能会死伤惨重,不管是高丽人失败,还是我们失败,伤亡都不会低,所以,我不打算把丰州军队送到辽东送死,想和大家商量一下,想个稳妥的借口,逃过这次朝廷调兵。
房间内一片沉默,半晌,杜如晦道:既然兵部已经下了调兵令,硬抗肯定不行,而且一兵不出也不现实,我建议出三千军,至少可以给兵部一个交代。
杨思恩眉头一皱道:可兵部要求是出兵一万,我们只出兵三千,少了七千人,那怎么向兵部交代总要有一个理由。
皇甫诩笑道:理由很好找,其实也是事实,丰州是边镇,是要防御草原胡人,按照朝廷惯例,一般是六户配一兵,我们却是八户半配一兵,兵力本身就不足,假如兵力再减少一万,那么防御就会大大下降,容易被胡人趁机入侵,可以给朝廷说明这个情况。
杜如晦又道:我建议总管可以和杨太守谈一谈,感觉杨太守此人虽是皇族,却很务实,也比较体恤民生,我想他也不愿意把军队调走,威胁到五原郡的安全,他父亲是观王兄长是吏部侍郎,他可以通过自己的人脉向朝廷说情,然后将军也利用裴家的关系向兵部通融,最后或许兵部能取消这个调令。
杨元庆背着手走了几步,叹息一声道:其实我倒不担心兵部,我觉得这是圣上的意思,倾国之兵调去辽东,中原空虚,就突显出了边疆的重兵,有点外重内轻,所以圣上为了平衡兵力,也要相应削减边疆军队,我听说凉州总管樊子盖和代州总管冯孝慈那边都一样被调兵了。
杨元庆刚说到这,杨思恩一拍大腿笑道:我说呢雁门怎么会突然有人造反,原来冯孝慈也不愿意出兵。
是怎么回事几人一起向他望来。
杨思恩连忙道:我有个手下是雁门县人,今天他刚刚接到家信,说雁门贼帅尉文通聚众三千人造反,冯总管带兵和贼兵激战,贼兵逃进了深山。
众人都笑了起来,这个造反确实很及时,杨元庆道:估计这个贼帅尉文通早就有了,留在关键时候用。
皇甫诩微微笑道:其实我们也可以效仿代州,比如这个时候某个草原胡人部落大举南下,威胁丰州,只是威胁而不打,那么朝廷就不会调丰州兵了。
可是哪个草原部落会那么老实听话杨思恩不解道。
杨元庆却意味深长地笑了,皇甫诩之计和他的想法不谋而合,他想到了乌图,或许乌图可以帮他这个忙。
这时,有士兵在门外报告,禀报总管,杨巍将军到了。
杨元庆点点头,对众人道:你们稍坐,我和他说说话就来。
杨元庆快步走到大堂,只见杨巍愁眉苦脸地站在门口,便走上去笑问道:我早就派人去叫你了,怎么现在才来
杨巍虽然和杨元庆是兄弟,但随着杨元庆权威ri重,没有人敢在他面前称兄道弟了,包括杨巍也不敢,他慌忙单膝跪下施礼道:卑职参见总管
起来吧今天找你是私事,可以随意一点。
杨巍站起身挠挠头道:我今天肚子吃坏了,刚刚跑到半路,肚子又痛起来,只好又跑回去了。
杨元庆见他有趣,便笑道:看你样子不舒服,要不然再去一趟
我刚才已经去了。
杨元庆哑然失笑,拍拍他肩膀道:跟我来吧
杨元庆把他带到自己办公房,关上门,脸上笑容消失了。
坐下吧
杨巍有点不安地坐下,他见杨元庆脸sè变得严肃,便感觉他有重要的话要对自己说。
杨元庆沉默良久,才缓缓道:你还记得年初你给我说过的那件事吗
杨巍点点头,年初他父亲写信来,信中透露出了杨家有举兵起事之意,让他回京,这件事他告诉了杨元庆,杨元庆却什么都没说。
杨元庆又沉思了片刻,对他道:我想让你回家一趟,如果有可能,把你父亲接来,我想和他好好谈一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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