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另有深意
杨元庆没有能离开皇城,他刚走到端mén前,便听见背后有人喊他,杨将军,杨将军留步
杨元庆一回头,只见两名宦官骑马疾奔而来,他勒住了缰绳,两名宦官飞驰而至,气喘吁吁道:杨将军,快跟我们回去,圣上要召见你
杨元庆点点头,调转马头跟他们同行,他又笑着问两人道:两位公公,圣上心情如何
圣上已经喝了两碗燕窝粥,应该心情不错。“域名请大家熟知”圣堂
杨元庆心中有数了,这说明杨广刚才怒气冲冲离去也是装出来的,他也是想借这个机会再打压关陇贵族。
有的时候杨元庆也有点怀疑杨广又想重新启用关陇贵族,但从今天的情况来看,杨广打击关陇贵族的主线没有变,只是更加隐蔽。
杨广会不会趁这个机会全面清洗元家呢
此时,在御书房中,杨广也同样在考虑这个问题,元家子弟遍布朝廷和军队,他该不该利用这个机会将元家子弟全部清除
杨广心中很犹豫,如果真将元家连根拔起,那么独孤氏就一家为大,关陇贵族内部就失去内斗的契机,相反,如果能保留元家,利用这次机会制造出元家和独孤家的仇怨,那么关陇贵族就会分解为两派,从而形成内斗之势,这要比将元家连根拔起要更有利。
想到这里,杨广做出了决定,这一次只针对元寿,不涉及元氏家族。
他坐了下来,提笔在元寿刚刚递来的辞职报告上批了一个敇,他松了一口气,这件事就算了结。
这时,御书房外传来宦官的禀报,陛下,杨将军来了。
宣他进来
杨广脸上轻松的笑容消失了,又恢复了他离开宣政殿时的冷淡,这个杨元庆今天的招数出乎他的意料,给他一种掌控不住的感觉,他不喜欢这种感觉,他觉得有必要再收收杨元庆的心,不要这么早放他走。圣堂
这时,杨元庆走了进来,深施一礼,臣杨元庆参见陛下
杨广在一只chou屉里翻了半晌,找出一本奏折,递给杨元庆,你先看看吧
一名宦官将折子转给杨元庆,他翻了翻,心中暗暗一惊,这是大业二年元月初五宇文述上了一本奏折,里面详细地陈列了独孤家族在京城的粮铺,指出独孤家族控制了京城的粮食。
杨广似笑非笑地看着杨元庆,他的眼神就似乎在告诉杨元庆,一切都瞒不过他,杨元庆叹一口气,深深低下头,陛下深谋远虑,臣自愧不如。
杨广脸上lu出一丝得意的笑容,杨元庆承认自己不如,这让他心中略略舒服了一点,不过元家几时接手了粮铺,我倒不知,你说说看
杨元庆想了一下道:臣上次奉旨入京稳定局势,才发现竟然是独孤家控制着京城粮食,臣上mén勒令独孤家降粮价,估计就是那次,独孤家意识到了危险,便把粮铺转给了元家。
哼他们意识到了危险,就把危险转给别人,独孤家倒tg有手段嘛
杨广冷笑一声,随手将宇文述的奏折扔进了废纸筒里,元家将店铺上缴,这本奏折就没有意义了,本来他还想在将来某个关键时候用这个把柄来对付独孤家,不料杨元庆今天却抢先用了。
好吧这件事朕就不提了。
杨广转开了话题,脸上lu出了笑容,元庆,今天朕才发现,你不光武力厉害,头脑也不错,很善于抓住机会,现在天下太平,让你去边疆似乎有点可惜了。
杨元庆心中一跳,杨广不会是想让他去当地方官吧
杨广看了他一眼,仿佛明白他的心思,摇摇头道:朕也不想让你做地方官,那发挥不了你的特长,朕从去年开始设进士科,取十科举人,确实涌现了不少优秀子弟,像张损之侯君素房玄龄温彦博等等,不过大部分都是北方子弟,所以朕决定在江都举行一次四科举士,专mén针对南方各郡,凡学校生徒,无论贵贱,皆可参与考试,元庆,怎么样,你有兴趣做主考吗
杨元庆慌忙摆手,让臣去做主考,岂不是误人子弟。
杨广沉思半晌,他也觉得让杨元庆做主考不合适,便点点头,江都科举朕让萧矩主管,你就去给朕巡视漕运吧
杨元庆mo不透杨广心思,总觉得杨广很随意,一会儿让自己做主考,一会儿又安排去巡视漕运,都是随口而定,就像是一种借口,直觉告诉他,杨广似乎另有安排。
他躬身施礼,臣愿为陛下分忧
果然,杨广一摆手,命书房的宦官都退下,他这才淡淡道:元庆,今天早朝时朕说的话,你还记得吗
杨元庆点了点头,他知道杨广指的是大运河之事,陛下说的是江淮官场。
杨广取出两本奏折,递给杨元庆,你再看看这个。
杨元庆看了看,一本是御史韦德裕的奏折,一本是司隶大夫薛道衡的奏折,内容都是关于江淮官场,杨广冷冷道:这两人现在都在江都,他们送来的奏折内容却完全不同,韦德裕的奏折告诉朕,彭城郡太守张信si自在运河设卡收税,还有更多的官员在做其他不法勾当,而薛道衡的奏折却说江淮官场清明,又弹劾韦德裕勒索官员钱财,朕真不知该信哪一个,所以,你名义上去视察漕运,但实际上你明白了吗
杨元庆这才明白杨广的真实目的,竟是让自己去清查江淮官场,这可是得罪人的差事,杨元庆犹豫了片刻,道:只是臣身无监察之职,恐怕难以镇住江南官场。
这个朕自然明白,朕会加你御史大夫头衔,赐你尚方天子剑,准你先斩后奏
杨元庆心事重重回到家中,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杨广的这次任命很诡异,有点不合常理,如果是觉得薛道衡或者韦德裕不可信,他完全可以让其他御史大夫前去查案,比如裴蕴或者张衡,都是经验丰富且jg明无比,让自己这个没有经验的人去查官场,似乎有点用非所人,杨广的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yào
刚走进家mén,妻子敏秋便急急慌慌跑来,夫君,快到客房去,祖父已经等你快半个时辰了。
杨元庆一愣,裴矩在等自己吗他也顾不得说要出差之事,便快步向客房走去。
客房内,裴矩正背着手,仔细地凝视着墙上一幅字,越看眼中越惊讶,这时,杨元庆快步走进来,向裴矩施礼道:元庆参见祖父
裴矩指了指墙上这幅字问:这幅字你是从哪里得来
杨元庆从来没有注意过墙上的字,便笑道:应该是乐平公主送我的字幅。
公主殿下送你的字幅,你就随便挂在这里吗
这个这好像是我手下挂的,刚搬家时就挂上了。
你这个手下真的该狠狠揍一顿,他居然把这么珍贵的东西随便挂在这里,你妻子也该骂,我都白教她了。
杨元庆愕然,他也仔细看了看,字幅颇长,有近千字,但没有看到印章,不知是何人所写,字倒是写得极为潇洒,这时,裴敏秋端着茶进来,听祖父一说,她也连忙凑上前细看,她比杨元庆识货,看了半晌,她忽然双手捂住了嘴,裴矩冷冷笑道:你看出这是谁的书法了吗
这莫非是王羲之的十七帖裴敏秋迟疑着道。
不止是十七帖那么简单,这是真迹,你们居然就这么随随便便挂在这里,你们该不该骂
此时杨元庆有一种将杨八郎按住重打一顿的冲动,这些字画都是他挂的,裴矩忿忿然,他拉过桌子,直接爬上桌子,将字幅摘下来,小心地将它慢慢卷起,对一脸愕然的杨元庆夫怒道:作为对你们的惩罚,这幅字我就没收了
杨元庆再也忍不住,大笑起来,裴矩狠狠瞪他一眼,也终于忍不住笑道:还有什么好字画,还不快带我去看看
杨元庆连忙笑道:祖父,这字画我送给你,但我现在有要紧事和你商量。
裴矩哼了一声,你现在想到和我商量了吗元家粮铺之事却不告诉我,让我们白白耗费jg力去斗谶语,最后把我们也耍了一场。
杨元歉然道:粮铺之事是昨晚才想到,已经很晚了,来不及告诉祖父,很抱歉。
裴矩虽然有些不满,不过干掉了元寿,也很不错,他一口怨气便稍稍和缓了下来,便坐下道:你说吧圣上叫你去做什么
杨元庆示意敏秋也坐下,这才道:就是今天早朝时圣上说的彭城郡太守张信擅自收税之事。
裴矩一怔,连忙道:莫非....圣上是要你去查江淮官场
杨元庆点了点头,名义是去巡视漕运,实际上让我去查江淮官场,我总觉得这里有点什么问题,事情似乎不是那么简单。
当然不是那么简单
裴矩冷笑一声,你知道这个张信是何许人吗
杨元庆想了想,他忽然脱口而出,难道此人和张瑾有关
求月票
第二十七章 元家之欲
元寿就仿佛老了十岁,仅仅一个上午,他的整个jg神都崩溃了,上午,他还jg神抖擞去参加朝会,可他万万没有想到,这竟然是他永别官场。
书房里,元寿无力地靠在软褥上,目光呆滞地盯着墙上一幅字,一条很大的横幅,雪白的纸上,两个古朴苍劲的大字,制怒,这是元寿的座右铭,此时这两个字却显得如此苍白。
元尚武忧心忡忡地陪在父亲身旁,他在担心自己的仕途,会不会受到这件事的连累
元尚武并不是元寿的原配所生,原配所生的三个儿子,两个已病逝,一个头脑有问题,被幽禁在老宅,元尚武便成了长子。
他今年只有三十岁,因为妻子和齐王si通一案,他得到了补偿,出任左监门卫将军,这还不到半年,难道就已经到头了吗
元尚武咬一下嘴chun,他看了一眼在房间里背手踱步的张瑾,小声道:世叔,我觉得这件事是不是有点小题大做,难道元家生意做大了,就要被视为谋逆,这有点说不通啊那宇文述当年经营生铁,控制了京城的七成,他怎么不被查处
贤侄,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简单,你可以控制江都的粮食可以控制长安的粮食,可以控制任何一地的粮食,惟独就不能控制京城的粮食,所以杨元庆弹劾的理由就是居心叵测,这叫诛心之罪,你明白吗控制了京城的粮食,就会被视为有谋反的意图,这种事不能明言,但大家心里都明白,当然,圣上也不会用这件事来处罚元家,但他必然会用其他事情来发难,而且会是暴风骤雨般横扫,把元家连根拔起,所以你父亲必须自己辞职,以求保住元家。
说到这,张瑾叹了口气,说到底还是我们误判了形势,以为他会平衡势力,没想到他还是在打压关陇贵族,容不得关陇贵族的团结,昨晚的开会就是一个大错误,犯了他的大忌。
元尚武恨恨道:关陇贵族何有团结都是在背后捅刀子,把我父亲干下去,他独孤震倒当了相国,这就是所谓的团结吗
儿子提到了独孤家,元寿呆滞的目光消失,两团火焰在他眼中燃烧,他狠狠盯着制怒的条幅,咬牙切齿道:我一直以为杨元庆是我元家的首敌,现在我才知道,我错了,独孤家族才是我元家的大敌,独孤震,果然是好心机,好狠辣的手段。
张瑾大急道:元兄,你要冷静一点,这件事未必是独孤家的意愿,你若仇恨独孤,就真遂了圣上的意,我们要以大局为重。
大局我就不知大局在哪里
元寿冷冷道:浦台兄,我元寿不是三岁的孩子,前因后果我心里很清楚,我不能因为别人给了我左脸一记耳光,我再把右脸迎上去,我元家没有那么贱,浦台兄,今天多谢你了,你去吧我想和儿子说几句话。
张瑾无可奈何,只得告辞走了。
等张瑾一走,元寿立刻站起身,对元尚武道:去找你二弟,在老三的房间集中,我有话对你们说。
元寿快步向三子元敏的房间走去。
房间里,元敏躺在chuáng上动弹不得,他是昨天下午被父亲保回来,两条大tui骨被打断,他至少要在chuáng上躺一年。
元敏正和两名shi女低声调笑,这时脚步声响起,元寿走了进来,吓得两名shi女连忙站起身,元寿笑着点点头,你们两个辛苦了,我会有赏赐,你们先下去吧
两名shi女行一礼,退下去了,元寿坐在儿子chuáng前笑问:怎么样,好点没有
嗯已经不疼痛了。
元敏满脸羞愧道:孩儿无用,中了杨元庆jiān计,连累了父亲
元寿辞官一事传遍了元府,元敏也知道了,元寿笑了笑,和你的事无关,其实你的事我们已经赢了,我们是败在独孤氏手下。
父亲,那以后我们怎么办
元寿点点头,等你两个兄长来,我们一起说。
这时,元尚武和元尚俊一起走了进来,父亲
你们都坐下
元寿让三个儿子坐下,他把门关上,这才对他们道:从目前的形势来看,我们元家是逃过这一劫了。
元寿见长子要插口,他一摆手止住他,我说话时不准插口
元尚武吓得低头噤声,元寿又道:虽然我丢了官,但没有关系,我是主动辞职,名声和爵位都保住了,我虽然不做官,但我元寿依然是关陇贵族的领袖。
元寿看了一眼三个儿子,又缓缓道:你们要记住自己的身份,你们是北魏皇族,是孝文帝的后代,你们不是杨家的奴才。
父亲控制京城粮食,难道真的是想元尚武听出了父亲的意思。
元寿摇摇头,粮铺之事是被独孤氏陷害,这个仇我会记住,但经过今天之事,我算是想明白了,要想不被人当做狗,你就得想办法做人,当年他杨广的祖父杨忠,不也一样是我们元家的狗吗
可是父亲,杨家的江山已经坐稳了。
屁
元寿怒斥儿子一声,江山不是杨家一个人的,他杨坚是怎么得的江山若没有我元家的支持,没有关陇贵族的支持,他杨坚能篡位成功吗杨坚还好,他知道这江山有一半是属于关陇贵族,所以他不敢碰我们的利益,就连迁都他也不敢离开关中,可是这个杨广却是个混蛋,他忘记了他父亲当年的承诺,他想灭亡我们关陇贵族,他必然会自食其果。
元寿低声对三个儿子道:现在军队依然掌握在我们关陇贵族手中,一旦他忘乎所以,想对军队下手,那就是天下大乱的来临,我们的机会就到了,我们元家有的是实力,一定要恢复拓跋氏的荣耀,你们三兄弟,必然有一人会是天下之主。
元尚武的眼睛亮了,他是长子,这个天下之主只能是他,元敏心中也生出一丝渴望,他也想做这个天下之主。
现在我们需要做的,就是低调,等待张瑾回到了自己的府邸,坐在书房内,他一样心神不宁,这两天他一直在关注元家之事,当元家之事退cháo后,他才意外地发现,他的身边也悄悄出现了危机。
今天上午,皇帝杨广在谈及运河时,提到了彭城郡张信这个名字,张信是他的族弟,不过并没有像杨广说得那样被严厉处置,他刚刚接到快信,只是被调离彭城郡,降了一级,调为梁郡丞。
张瑾现在就有点困huo,他不知道这是偶然事件,还是杨广准备对他动手,君心难测,正如他没有料到,杨广会任命独孤震为内史令入主内阁一样,极为高明的一招,成功离间了独孤氏和元氏,杨广的手段着实令人难以捉mo。
想到这里,张瑾有些不安起来,他连忙高声道:去把长孙叫来
张瑾有五个儿子,除了小儿子出任左卫录事参军,算是留在他身边外,其他四个儿子都在外为官,三个鹰扬郎将,一个太守,太守正是长子张云易。
片刻,长孙张启走了进来,躬身施礼道:祖父找我吗
张启约二十三四岁,也是宫中的千牛备身,颇为jg明能干,武艺也很高强,张瑾笑道:你请假最长能请多久
回禀祖父,最长一个月。
张瑾点点头,那好,你就请假一个月,去一趟江都,找到你父亲,我有一封信给他。
张瑾吩咐了孙子,便起身披了一件外袍,他要去找族弟张衡,张衡也是御史大夫,深受杨广信赖,或许他能知道一点什么内幕傍晚时分,杨元庆的马车驶进了修文坊,他是前去杨丽华的府邸,裴敏秋面见皇后的时间已经定下来,就在后天,杨元庆有点担心萧后会因为齐王之事而为难妻子,他们特地去找杨丽华。
马车里,裴敏秋神情黯然,一直低头不语,丈夫回来才几天,三天后又要离去,令她心中着实有些伤感。
杨元庆搂着妻子,低声安慰她,这次只是出差,不是打仗,最多一两个月就回来,我可以向你保证,我一定回来过新年。
裴敏秋暗暗叹了口气,虽然心中难过,但她却不能拖了丈夫的后tui,这毕竟是公务。
她强颜笑道:我心中总归是有一点难过,但你不用放在心上,安心去江淮,要把事情做好。
这时,裴敏秋又想到一事,嘱咐他道:还有,要去看看你婶娘,最好先去一趟郢州,看望一下舅父,再拜祭一下母亲,再给舅父留一点钱,京城这边我可以听你的话,不去见你父亲,但最起码的亲情你要注意,不要被世人说你不孝。
杨元庆默默点头,裴敏秋犹豫了一下,虽然不好说出口,但她还是要说,还有出尘,你就把她带回来吧我想我能接受她rq。
第二十八章 垄断漕运
自大业二年,通济渠修通后,这条连接南北的水运大动脉便成了大隋王朝所瞩目的焦点,它担负着整个京城的物资供应,入秋后,从南方各郡组织的槽船,将粮食、布匹、盐、油料、木材、茶叶、绸缎、瓷器等等大宗物资运去人口稠密的北方。
通济渠的建成不仅使物资得到流通,同时也给大量的北方农民带来了赚钱谋生的机会,由于修通济渠时死亡了大量民夫,使得通济渠沿途劳工奇缺,每年秋收后,便有数以十万计的北方农民涌向通济渠沿途各个码头,搬运、驾船,赚取微薄的辛苦钱,只盼望过年时,能带上几百钱返回家中。
这些北方民夫大多是同乡以聚,一个县或者乡数百人聚在一起劳作,推举有威望的人为首领,一方面可以互相扶持,另一方面可以团结起来,防止当地人或者东家欺负。
彭城郡的蕲县码头是通济渠一个重要的物资中转地,码头离县城还有五六里远,附近修建了占地百亩的货场,矗立着数百个大仓库,主要储存粮食和布匹。
蕲县码头上有上千名劳工,主要来自于两个地方,一个是齐郡章丘县,一个是鲁郡博城县,上千劳工都聚集在仓库附近的几个村子里,秋来冬去,已经连续两年,和当地人也相安无事。
这天晚上,一队由十几艘平底船组成的船队偷偷从附近一处小河湾驶进了通济渠,这种平底船和漕船的外形一样,如果和真正的漕船放在一起,没有任何区别,不过这支船队还是明显有问题,一般漕船队都是数百艘船连在一起,如果是官船,会插有各郡旗号,如果是私船,则会有私人船行旗号。
但在通济渠上,只有两支私人船队,一支叫万家船行,一支千济船行,这两家船行各有数千艘漕运,垄断了通济渠的私人漕运,所有的商人运货必须找他们,承受高昂的运费,如果敢找其他私船运货,一旦被两家船行发现,往往就会遭受船毁货收的噩运。
尽管两家船行极为霸道,但还是有小船队冒险承运货物,进行短途运输,此时出现在蕲县水面上的这十几艘小船,便是一支黑船队,运载着几百担油料,货物主人姓赵,三十余岁,是一个来自齐郡章丘的小商人,准备赶在过年前将油料运到齐郡去贩卖。
俗话说,‘在家靠父母,在外靠同乡’,赵商人正是得到了蕲县同乡的帮助,找到了这支私人黑船队,帮他运送油料,虽然中原地区河流众多,但货物运输必须走运河,一旦被官府抓住,就要坐牢吃官司,而且去年大旱,至今没有完全恢复,除了运河外,别的小河都还不能行船。
船老大姓童,就是蕲县本地人,黑暗中,船老大一边向四周警惕地察看,一边和赵商人聊天,“赵东家,这次是看在杜老大的面上,我们才替你冒险运这一趟货,一般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到新年前,两家船行都查得特别严,连官府都动用了,一旦被抓住,后果不堪设想。”
赵商人战战兢兢道:“这两家船行到底是什么背景?连官府都听他们驱使。”
“听说都是京城高官,他们霸占的营生多着呢!不仅是漕运,进京的大宗货物都是他们包揽,其他商人要么走陆路,要么问他们买货,像你这个油料,你就进不了京。”
赵商人叹了口气,“本来就是小本生意,我这批油料运到齐郡本来就赚不了多少钱,如果用他们的漕运,那个运价吓死人,根本就是亏本,只能求你们帮帮忙了。”
船老大叹息一声,“哎!我最多也只能帮你运到永城县,到那边,你再想办法吧!”
他话音刚落,只听岸边传来一阵嘈杂的马蹄声,船老大脸色大变,“坏了,被他们撞到了!”
赵商人吓得魂不附体,“船老大,那怎么办?”
船老大苦笑一声,“估计货物是保不住了,你就当舍财保命吧!”
赵商人呆住了,这可是他十几年的本钱啊!
“停船!”
岸上传来厉声喝骂:“立刻靠岸!”
喝骂声凶狠异常,船老大目光敏锐,发现岸上竟出现了衙役的身影,他知道没有办法了,只得苦笑一声,将船慢慢靠岸,稍稍离岸近一点,岸边立刻伸出几根长长的带钩竿子,将船勾住。
十几名彪形大汉冲上船,为首大汉一拳将船老大打到,随即一挥手,“货物统统没收,船只凿沉!”
赵商人跪在他面前哀求,“放过我的货物吧!我愿意给运费,让你们运!”
“晚了!”
大汉怒骂一声,一脚踢开他,“把货物搬上岸!”
“头,都是油料,有几百担,我们抬不了。”
“那就全部扔到河里去!”
大汉一声喝令,十几人一起动手,将一担担的油料扔进河里,赵商人见自己十几年的心血都毁了,不禁放声大哭,他忽然发疯似的抱住为首大汉的腿,一口咬下,为首大汉痛得一声惨叫,拼命揪扯赵商人的头发,赵商人却不肯松口,他恶胆横生,拔出刀狠狠一刀砍下,竟把赵商人的人头给砍掉了。
船老大惊得心都裂了,趁人不备,跳河便逃走了,岸上几名衙役骂道:“陈顺儿,你怎么把人给杀了,出了人命不好交代啊!”
“怕个屁,有种让他们去找万家船行去。”
为首大汉骂骂咧咧,将赵商人的尸体踢进河中,又命手下将船全部沉了,船员都赶走,这才上岸,骑马向县城方向奔去。
过了近一刻钟,岸边的一堆水草里出现了船老大,他对河中哭了几声,转身便向西面奔去。
……
一个时辰后,船老大被几名码头劳工领进一间小院,“杜大哥,好像出事了!”
院子里,炉火熊熊,一把剑型的铁条已被烧得通红,一个三十余岁的精壮男子正在抡锤打铁,他身材异常魁梧,一双豹子般的眼睛目光炯炯,在他身旁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汉子在做帮手,负责拉风箱的,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长得和精壮男子颇像,他们应该是一对父子。
精壮男子名叫杜盛,齐郡章丘县人,会种田,能打铁,而且武艺高强,侠肝义胆,他也是码头上章丘县劳工的头领。
他看了一眼船老大,不由一怔,“怎么是你,赵东主呢?”
船老大跪倒在地,忍不住放声大哭,“我们被万记船行的人发现,赵东主被他们杀了。”
“什么!”
杜盛大怒道:“他们凭什么杀人?”
“赵东主求他们放过货物,可他们把货物全部扔进河中,赵东主恨极,抱着为首之人咬了一口,那个恶棍便将赵东主的人头砍掉了。”
杜盛拳头捏得指节发白,赵东主为人很好,经常帮助他们这些在外面谋生之人,这次还主动要帮大家带家信,现在赵东主出了事,杜盛不能不管!
“他们是县里的万记船行吗?”
“是的,为首之人我见过,叫陈顺儿,就是县里万记船行的护院头子。”
杜盛回头对他二十余岁的徒弟令道:“辅公祏,去把几个家族头领都找来,就说我找他们开会。”
辅公祏答应一声,奔出院门,向村子里跑去。
“爹!”
少年满脸兴奋地跳了起来,拔出一把剑舞了两招,“要是打架的话,我也跟你去。”
“伏威!”
杜盛的妻子从房里走出,瞪了儿子一眼,“不准你去胡闹。”
杜盛儿子叫杜伏威,今年只有十一岁,从小跟父亲练武,学了一身过人的武艺,他也是一个胆大妄为之人,不懂什么叫害怕,不过他最怕母亲,母亲怒斥一声,他便不敢吭声了。
这时,辅公祏奔回来道:“师父,大家都在议事堂,请你过去!”
杜盛转身要走,他妻子却担忧地走上前问:“杜郎,一定要去吗?”
杜盛点点头,拾起一把刀,快步向门外走去,杜伏威却趁母亲不备,翻墙而出。
……
蕲县是一座中县,城内有两千余户人家,城池不大,周长不过十几里,有东西两座城门,在离东城门不远的临街,有一座大店,这里便是万记船行在蕲县的分店,其实就只住一帮船行打手,假如有什么货物需要运输,这里没得谈,必须要去江都委托船行。
这时,城门处忽然出现了五六百名码头劳工,手执火把和棍棒,冲进城内,向万记船行气势汹汹而来。
杜盛走在最前面,后面是他的徒弟辅公祏,儿子杜伏威拎着一把剑悄悄跟在队伍旁边,不让父亲发现自己。
愤怒的劳工们迅速将万记船行包围了,他们是来为同乡讨个公道,严惩凶手,赔偿货物,早有几十个年轻后生冲上去撞开了大门,店铺不大,只有三四间屋,都是睡觉的地方,里面空空荡荡,一个人也没有。
这时,一名邻居对杜盛道:“你们来晚一步,那帮小贼刚刚逃到县衙去了,估计县太爷会庇护他们。”
杜盛回头对劳工们高声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是天经地义,就算有官府庇护,我们也不怕,找他们要人去!”
“要人去!”
五六百人一声怒吼,浩浩荡荡向城北的县衙而去。
第二十九章 出尔反尔
蕲县县衙是城内最大的一座建筑,占地十亩,此时天已经黑尽了,y森森县衙大门就像吃人野兽的血盆大口,县衙台阶下的两座石狮子子冷眼傲视着县衙前发生一切,象征着权力和威严。
蕲县县令名叫令狐寿,三十余岁,敦煌郡人,三年前他只是蕲县县尉,因开凿通济渠他征集民夫得力,而受到朝廷表彰,升为蕲县县令。
做了三年县令,政绩很不好,年年都完不成朝廷下发的税赋额度,这也是他作茧自缚,他当年征发县里三万民夫参与开凿通济渠,结果死了近一半,他也得到一个令狐兽的绰号。
劳力缺乏,良田荒芜,税赋大减,自然完不成户部定的额度,好在他有工部尚书宇文恺为后台,勉强保住了县令之位。
令狐寿的姐姐嫁给了宇文恺的侄子,对于这个转弯抹角的关系,他格外珍视,每年都会想方设法准备一笔厚礼去孝敬宇文恺,功夫不负有心人,他已经接到调令,一个月后,他将上任江阳县令,那可是江都郡的财税重县,令他心中充满激动。
今晚,他早早地抱小妾上床睡觉,刚要到天人合一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兴致,令狐寿大怒,回头恶狠狠道:什么事
老爷,衙役来禀报,衙门前聚集了几百人,有人要造反了。
令狐寿大吃一惊,什么兴致都没有了,他慌忙摸到衣服穿上,跑到外间开了门,门外是他的管家和一名今晚当值的衙役。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焦急地问道。
衙役连忙道:禀报县令,是几百名码头劳工来县衙要人。
他们要什么人
他们说要万记船行的杀人凶手。
令狐寿虽然政绩乏善可陈,但头脑却足够用,他一下子便明白过来了,估计万记船行那帮浑蛋又干了什么事,躲到自己县衙里来了。
万记船行那帮人现在躲在县衙吗
衙役低下头道:是孙功曹带进县衙。
浑蛋
令狐寿低声骂了一句,无可奈何,只得向大门外走去,万记船行的后台是张瑾家族,是他得罪不起之人,而且他马上要去江阳县任职,新顶头上司,江都郡太守张云易便是张瑾长子,他不敢马上做出决定,只能看看再说。
他的家便是县衙后宅,绕一圈便到了县衙前面,只见县衙前火光猎猎,足有五六百人,拿着铁棒木棍,个个情绪激动。
县令驾到
衙役一声高喊,无数双眼睛刷地向他望来,令狐寿从未见过这种阵势,他心中一阵发憷,但又不能失去官威,他重重咳嗽一声,缓缓走上前。
我是蕲县县令,你们谁是领头
杜盛上前拱手道:小民杜盛是领头。
你为何要带人围攻县衙,不知道这是大罪吗
杜盛不卑不亢道:我们并没有围攻县衙,甚至连县衙的台阶也没有踏上一步,我们是来讲理,请县令大人为我们主持公道。
好吧就算你们不是围攻,那什么事
杜盛一指衙门道:有十几个杀人暴徒躲进了县衙,请县令大人把他们交给我们。
胡说
令狐寿怒喝道:县衙怎么会有暴徒就算有,也是我派衙役抓捕,我来处理,和尔等何干
这时,辅公祏大吼一声杀
吼声如雷,身后的五六百人一起大吼,杀
声势骇人,吓得令狐寿面如土sè,向后退了两步,两股瑟瑟战栗,杜盛一摆手,止住了众人的怒吼,冷冷道:令狐县令,我们都是干苦力的粗人,不懂得什么法度,我们只知道杀人偿命,如果县令不肯把人交出来,我是控制不住众人的怒火,会出大乱子的。
令狐寿万般无奈,虽然他得罪不起张家,但这十几个无赖离张家还很远,他犯不着为他们以身涉险。
尽管有点丢面子,但令狐寿也顾不上了,他回头给衙役使了个眼sè,就在这时,杜伏威发现百步外有十几个黑影从县衙围墙翻了出来,显然是想溜走。
他手一指,大喊道:在那边
劳工们都看见了,愤怒了举起铁棒木棍冲了上去,这十几名万记船行打手感觉县令也保不住他们,便想偷偷溜走,却被杜伏威发现,他们吓得魂不附体,撒腿奔逃,却被劳工们从四面八方堵住,无路逃走,十几人吓得跪下求饶,愤怒的劳工们一拥而上,乱棍齐下,活活将十几人打死。
令狐寿看得后背一阵阵发凉,都说齐人同仇敌忾,容易聚集造反,今ri一见,果不其然。
他见杜盛带着几十人向他走来,吓得他举手大喊:我向苍天发誓,今晚之事官府绝不追究
......
江都城,这里是大隋王朝东南统治的中心,大隋平陈统一全国后,晋王杨广受命经略南方,他便是坐镇江都,经略南方十年.
此时的江都在大隋王朝依然有着极其重要的地位,杨广将它视为陪都,准备正式定江都为南都。
江都郡太守也同样地位极高,杨广下旨,规定江都郡太守品阶等同于京兆尹,属于从三品高官。
这位地位高崇的江都太守正是大将军张瑾的长子张云易,张云易今年四十余岁,身材中等,皮肤白皙,长得方面大耳,官相十足。
张云易担任江都太守已近四年,在整个江淮一带官场上拥有极强的人脉,而且皇帝杨广在两年前巡视江都时也当面对他说过,汝可代其父,也就是说,张云易有资格入内阁为相。
可以说,张云易是新一代大隋官场的佼佼者,也是关陇贵族新一代的领军人物。
张云易刚刚收到蕲县县令令狐寿的快信,齐郡章丘数百劳工冲击县衙,打死了万记船行在蕲县的十几名伙计,起因是万记船行在巡查运河时误伤了一名章丘县商人。
按理,蕲县属于彭城郡,和他江都郡无关,令狐寿没必要向他禀报这件事,不过张云易心里明白,这个令狐寿即将左迁江阳县令,他是在向自己表现,另外万记船行属于张家的产业,也和他有关。
张云易闭目不语,如果是从前,他会立刻以聚众谋反之罪,请求朝廷镇压这群敢冲击县衙的劳工,但现在他有点担忧,一个多月前,他的族叔张信被从彭城郡任上调走,现在御史韦德裕和司隶大夫薛道衡同时出现在江南一带,他特有的政治敏感告诉他,这里面或许藏着一丝非同寻常的信息,这个时候,他绝不能大意。
这时,管家在门口禀报:老爷,万东主求见
万东主就是万记船行的大东主万戚,是他们张家的一名女婿,张云易知道他是为蕲县之事而来,但张云易现在却不想见他。
去告诉他,蕲县之事我知道了,我会处理好,让他回去吧
张云易决定了,蕲县之事不可闹大,但也不能轻饶闹事之人,至少要抓捕他们的首领,好像叫杜盛。
张云易立刻叫来一名心腹下人,随时从书架上取下一只用极品美玉雕成的貔貅镇纸,放在盒子里,递给下人,你去一趟彭城郡,把这只镇纸交给新任司马太守,就说是我的心意,祝贺他新任。
官场上很多话不能明说,只能意会,自己送一份礼给他,就是找他帮忙的暗示,就看他给不给自己这个面子了。
.......
县衙事件后,一切都变得平静下来,就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官府也没有追究他们的责任,蕲县的码头劳工们依旧每天忙忙碌碌,随着秋收粮食入仓,码头仓库内的存粮就该入京了,一队由数百艘漕船组成的官船队停泊在码头前。
千余名劳工不停地来回搬运粮食上船,杜盛和其他普通劳工一样,也同样要参与搬运粮食挣钱,他只是大伙推举的领头人,但并不是工头,徒弟辅公祏和儿子杜伏威也在码头上帮忙。
就在这时,远处忽然传来一阵马蹄声,只见尘土飞扬,很快,数千军队出现在码头外,正疾速向码头奔来。
杜盛大吃一惊,他立刻明白,这是军队来抓捕自己了,那个县令出尔反尔,对苍天发誓俨如放屁。
杜盛大急,立刻四处寻找儿子,有人告诉他,辅公祏和杜伏威都在仓库里,杜盛调头向仓库奔去,奔出百余步,他远远地看见儿子。
这时,二千余彭城郡地方军在都尉宋暻的率领下冲进了码头,宋暻马鞭一指码头上的官员,厉喝道:贼首杜盛在哪里
官员不敢隐瞒,指着远处杜盛父子道:就是他们
宋暻拔出长刀一挥,骑兵上,抗捕者格杀勿论
数百顶盔贯甲的骑兵向杜盛父子猛扑而去,杜盛见形势危机,他对儿子和徒弟大喊:你们快跳河走快走
杜伏威和辅公祏不肯走,杜伏威急得大哭道:我要回去救娘
快给我走
杜盛一拳将杜伏威打翻在地,对辅公祏大吼,把我儿子救走
辅公祏心里明白,再不走一个也活不成了,他跪下含泪向杜盛磕了一个头,扛起杜伏威便飞奔,一跃跳入了大运河。
杜盛见儿子在水中醒来,心中稍定,他抄起一根挑棒,大喝一声,一跃而起,向一名骑兵迎面砸去,骑兵惨叫一声跌下马,杜盛大喜,一跃跳上马背,可就在这时,一支冷箭无声无息shè来,杜盛没有防备,被一箭shè穿了后心,杜盛惨叫一声,落马而亡。
宋暻收弓冷冷道:抓捕他的妻儿,一个都不能放走
.......
几十名士兵冲到杜盛的家中,院子里,只有杜盛的妻子李氏在淘米做饭,士兵大喜,一起冲入院子,就在这时,一支箭嗖地迎面shè来,正中为首军官的咽喉,军官惨叫一声,向后摔了出去。
李氏这才发现外面有士兵,吓得她尖叫一声,却只见从屋顶上,一名红衣女子一跃而下,长剑如雪,身影快如鬼魅,霎时间,又将三名士兵刺倒,其余士兵吓得纷纷退出院子。
红衣女子一把抓住李氏的手腕,向后门奔去,这时一支箭向她后背shè来,疾快如电,红衣女子耳力敏锐,她反手一剑,将冷箭劈飞,一脚踢开后门,拉着李氏冲了出去。
后门躺着四五具士兵的尸体,都是一剑刺喉,连惨叫声都喊不出,痛苦得面目都扭曲变了形,吓得李氏腿都软了,她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快跑
红衣女子拉着她向不远处一片树林飞奔,树林旁停驻着一匹马,红衣女子听见了后门的奔跑声,她一回手,一支手弩箭从她袖中shè出,将一名冲出后门的士兵迎面shè翻。
红衣女子搂着李氏的腰,纵身一跃跳上了马,催动战马向远处疾奔而去,渐渐地奔远,只见一支拂尘在她身后飞扬。
.......
第三十章 蕲县奇案
码头上,六百余名章丘县劳工全部被抓捕,密密麻麻,跪满地,另一边则堆了十几具尸体,这是反抗官兵而被杀,二千余名士兵气势汹汹,将劳工们团团围住。
宋颢脸sè铁青,他刚刚接到消息,派去抓贼首妻子的一队士兵遭遇伏击,九名弟兄毙命,贼首妻子被一名红衣女子救走。
又是她
宋颢恨得咬牙切齿,抡起鞭子向报信的旅帅抽去,没用的东西,你们百名士兵还抓`不住一个女人吗
旅帅吓得跪下,将军,那可是江淮女侠啊她的箭有剧毒,一沾即毙命,弟兄们都不敢靠近。
宋颢大怒,皮鞭劈头盖脸抽下,大骂道:狗屁女侠,分明是女贼,你这个没用的浑蛋
他一声喝令,拖下去,打一百军棍
几名行刑士兵将旅帅拖了下去,片刻,一连声的惨声传来,宋颢余怒未消,这个女贼坏了他几次大事,抓住她,非要千刀万剐不可
旁边一名参军劝道:将军,造反的贼首好歹被杀了,可以给太守交代。
杜盛的人头就挂在宋颢的马上,他拎起人头看了看,点了点头,他又看了一眼跪了满地的劳工,一挥手,全部带走
士兵们用刀开始驱赶劳工,就在这时,一名士兵指远处河面大喊,将军,官船来了
宋颢吓了一跳,回头向河道望去,只见不远处的运河上来了一支官船队,约三十余艘大船,在最前面的一艘两层大船上站着一群官员,前面两名官员手执符节,中间是一名身着紫袍的年轻高官,身材魁梧,目光冷厉他身后各有两名大将,一左一右,皆顶盔贯甲。
宋颢愣住了,他不知这是什么人但对方身着紫袍,且执符节,而且他看见谯郡太守周阳也在船上,使宋颢不敢怠慢,立刻纵马迎了上来人正是奉旨南巡的杨元庆,他乘船沿运河南下,一路巡视漕运今天上午进入彭城郡境内,蕲县便是进入彭城郡的第一站,不料士兵们老远便发现码头上有军官在抓人。
他回头笑问道:周使君,这里出了什么事,可知道
谯郡太守周阳陪同杨元庆巡视完谯郡境内,便准备在蕲县上岸回去,他也没有想到会遇到这种事,周阳凝神看了半晌便道:看样子应该是码头劳工闹事,军队在镇压抓捕,还死了不少人。
他一指为首的军官那个便是彭城郡都尉将军宋颢,外号青眼雕,是江淮有名的悍将。
杨元庆点了点头,这个宋颢他听说过,宇文述的心腹爱将,这时周阳又冷哼一声,居然有两千军队的调动,也不知在兵部备案没有。
他是在提醒杨元庆,这里面可能有问题,这些地方郡县表面上都是和和气气但实际上都有利益之争,背后并不太平。
杨元庆一路南下都无所事事,终于在彭城郡遇到一件大事,他jg神大振,立刻下令,船队靠岸
三十余艘大船缓缓靠岸了有船工铺上船板,宋颢上前施礼,请问周太守,这是朝廷哪位高官座船宋颢不知,请见谅
周阳走上前笑道:这是杨御史的座船,新任御史大夫,奉旨巡查漕运,你们太守应该收到牒文了。
周阳话音刚落,只见远处尘土飞扬,一队官员骑马飞奔而来,为首官员正是彭城郡新任太守司马绛,按照朝廷惯例,是牒文先至,以便官员接待,但彭城郡治离运河较远,因此赶来时便晚了一步。
司马绛翻身下马,飞奔上前施礼,杨御史,下官迎接来迟,望御史恕罪
宋颢才刚刚知道,这位杨御史便是杨元庆,令他大吃一惊,他回头看了看跪了满地的劳工,心中略略有些不安,好在太守也来了,用不着他出面,他退了下去,隐身在后面。
杨元庆走上船板,拱手回礼笑道:奉旨南下,一路打扰各位了
司马绛又给周阳见礼,周阳笑道:见到司马使君,我的事情就结束了,可以回去吟风弄月,反正杨御史也查不到了。
众人一起大笑起来,杨元庆也开玩笑道:周使君不厚道啊我在时粗茶淡饭,我走了便去吟风弄月,这可是待客不周。
那好杨御史回来时,我就请御史花天酒地,只要御史不弹劾我就行。
在一片笑声中,周阳向杨元庆告辞,他的几名随从将马匹从船上牵下,周阳上马返回了谯郡。
司马绛接了周阳的接待,给杨元庆一一介绍下属,彭城郡丞司马录事参军等等,介绍到都尉宋颢,杨元庆瞥了一眼他系在马颈下尚在滴血的人头绅-道:宋将军出兵平乱,可有兵部的调令
大业三年后,杨广也加强了对地方州郡兵的控制,超过百人以上的调动,必须要在兵部备案,码头上的军队至少在二千人以上,显然是违规了。
杨元庆锐利的问题使码头上的气氛有些尴尬起来,司马绛暗暗叫苦,他昨天下午收到了张云易的玉貔貅,立刻命宋颢率军南下抓捕造反劳工,没想到率夜便收到朝廷牒文,他才知道御史南下了,而且还是以狠辣名的杨元庆,他一路追来,但还是慢了一步。
司马绛只得硬着头皮上前道:下官已经派人进京去备案,只因这边事态紧急,所以先出兵平乱,请杨御史多多包涵
杨元庆看了看满地劳工,问道:他们是造反吗
回禀御史,他们是聚众冲击县衙
六百余名劳工见这群高官开始关注自己,一起高喊起来′冤枉啊我们冤枉啊
杨元庆回头吩咐沈光,去问问怎么回事
沈光飞奔而去,一群地方官心中都忐忑起来,尤其司马绛,其实他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只是看了令狐寿写的报告,这件事他是给张云易的面子否则他也不会轻易出兵犯规,他心中暗暗懊悔,怎么御史来得这么x巧。
这时,沈光回来禀报回禀将军,属下问清楚了,这些劳工都是齐郡章丘县人,因万记船行打手杀死了他们同乡,县衙包庇凶手,他们去县衙要人,并没有冲击县衙而且他们的领头人已经被杀。
司马绛取出令狐寿的报告,递给了杨元庆,杨御史,这是令狐县令的报告,不管他们有没有冲击县衙,但他们擅自打死万记船行的伙计却是事实,所以他们本身也有违法之事。
杨元庆接过报告看了看,又瞥了一眼司马绛略带紧张的眼神直觉告诉他,这只是一条小鱼,不是他想对付的人不能抓小失大,他笑了笑便道:司马使君,既然为首阄事人已伏诛,这件事便可以交代了,抓捕这么多人,容易惹出更大乱子不说,若惊动朝廷,司马使君更是难以向圣上交代调兵之事,我建议大事化小,把他们都放了司马使君以为呢
司马绛大喜,杨元庆的言外之意,就是不追究自己擅自动兵之事,他连忙道:杨御史有吩咐,下官怎敢不服从。
他立刻一摆手,放了这些劳工
劳工们被释放紧张的气氛得到了缓解,就在这时,远处几匹马疾奔而至,司马绛原以为是县令来了,可奔近了却见是县尉和几名衙役,他眉头皱了起来,这个令狐寿是怎么回事,这么不懂官场规矩吗
县尉翻身下马奔上前喊道:司马太守,令狐县令被杀了
这个消息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司马绛怒道:是怎么回事
县尉哭丧着脸道:县令的小妾一早跑来哭喊,说县令被杀,我们去后宅,发现令狐县令已经死在卧房,人头被割掉了。
县尉取出一支一寸长的小铁箭又道:县令小妾说是被一名红衣女子所杀,我们在现场发现了这个。
杨元庆心中一跳,这支小铁箭竟和他的铁箭在外形上一模一样,简直就是他铁箭的缩小。
司马绛大怒,咬牙道:又是那个女飞贼
宋颢也躬身道:回禀太守,这名女飞贼上午救走了领头人的妻子,杀死了我们十名弟兄。
杨元庆接过小铁箭,只见箭杆上刻着四个字,江淮女侠,翻过来,另一边箭杆上也刻着惩jiān除恶,四个字,杨元庆心中紧张起来,难道真是她吗
司马太守,这个江淮女侠是何许人
司马绛恨恨道:这个女飞贼自诩侠义,这几年在江南江淮一带犯案无数,很多官府认为不足死罪之人都被她所杀,使江淮一带大户人心惶惶,不仅如此,已经有三名官员死在她剑下,江淮江南十四郡官府累计悬赏三万吊捉拿她,偏偏这个女贼武艺高强,神出鬼没,至今难以抓捕。
可是朝廷怎么没有备案至少御史台没有听说这个女贼。
这个具体我倒不太清楚。
司马绛轻描淡写将这件事从自己身上推掉,下官原是梁郡丞,梁郡那边没有这个女贼的踪迹。
他又回头问彭城郡丞,这个女飞贼有没有向朝廷备案过
彭城郡丞苦笑一声,连忙躬身道:回禀杨御史和太守,以前的小案没有报过朝廷,但今年六月因为河运使被女飞贼刺杀,上报了吏部,两个月前韦御史来查案,女飞贼没有查到,却查出了河运使si加商税一案,把张太守也牵连了。
杨元庆这才明白,原来张信被贬一案是这么被曝光出来,他心中冷笑一声,不知以前的小案里藏了多少徇si枉法之事。
司马使君,去县里看看吧
司马绛也急着去蕲县查看情况,他连声催促,杨元庆叫过杨四郎,对他低声吩咐:好好查一查这些劳工为何闹事还有万记船行是怎么回事
杨元庆早已发现运河中的商船少得可怜,单独的运货小船更是看不到,这让他心中十分疑huo。
杨四郎答应,留在码头上,杨元庆翻身上马,带领数百名随行士兵和彭城郡官员一起向县城奔去。。
第三十一章 船中飞箭
蕲县内的气氛稍显紧张,但并没有戒严大街上依然有行人来来往往,各家酒肆内挤满了客人,都在谈论着县令被杀一案,不时可以看见带刀衙役在街头巡逻,注视着每一个穿红衣服的年轻女子。
县衙和后宅都已被杨元庆带来的士兵们控制,县衙前的广场上挤满了县里的乡亲父老,每个人都在抬头望着旗杆顶,只见沈光如一只猿猴般迅速向旗杆顶上攀爬,五丈高的旗杆顶上有一颗小小的黑点,正是县令令狐寿的人头。
沈光解下人头,手执绳索像一只大鸟般一跃飞下,引来近千民众一片惊叹,沈光翻一个跟斗稳稳落地,赢来热烈的鼓掌声,他得意洋洋向众人躬身行一礼,便快步走到杨元庆面前,将人头奉上,果然是县令人头,还有一张纸,
杨元庆接着纸条,他心中顿时长长叹了。气,从小他就无比熟悉的字迹出现在他眼前,果然是她。
纸条写着十六个字,驱民赴死搜刮民脂,有违天誓,替天斩之。
将军苏烈快步上前,躬身施礼,禀报将军,我们在县令卧房的墙壁夹层里搜到了三千两黄金和八千亩土地的契约。
这个结果让杨元庆松了口气,擅杀朝廷官员不管怎么说都是大罪,现在抓到了令狐寿的把柄,至少可以向朝廷有个交代了。
他回头对司马绛道:司马太守,这件事就由你来给朝廷写报告,我会另外向圣上禀报。
司马绛心中暗暗恼恨,其实他很清楚令狐寿的钱从哪里来应该是献食所得,圣上南巡,需要沿途各郡献食,基本上都是是向民众摊派,更重要是这种献食无帐可查,圣上也不会追究,都是各个地方官大饱si囊的良机,包括他自己,不也同样是大发横财,这可让他怎么查
司马绛一阵头疼,不过令狐寿的小妾倒不错,颇有姿sè,司马绛心念一转,想到子一件令人愉悦之事,他点点头肃然道:请杨御史,下官一定会严查此事,给朝廷一个交代。
杨元庆在蕲县只呆了一个时辰,便又返回码头,继续南下。
夜sè笼罩着河面,黑sè的bo浪在夜风中微微起伏,闪烁着粼粼bo光,一队官船在运河内缓缓而行,运河两边是一望无际的田野,原本肥沃的良田变得荒凉破败,二十里内皆无人烟。
船舱内,杨元庆注视着桌上的小铁箭,心中无限感慨,一晃又快两年过去了,也不知她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子,她若知道自己南下,会不会来见自己呢或许她还并没有疲惫,不肯来见自己。
杨元庆将铁箭握在手中,轻轻地抚mo着,眼睛里shè出深刻的思念,他推开窗户,寒冷的河风迎每扑来,凝视着黑沉沉的夜sè,他的心中涌起了无尽的孤独。
妞妞他终于对着夜空大声喊了出来就在第三艘大船的桅杆顶上,蹲着一个苗条的黑影,她藏身极为隐蔽,巨大的船帆将她的身影严实地遮住,从她的位置,可以清晰地看见第一艘官船,甚要可以看见杨元庆在船舱里的身影。
她默默注视着杨元庆的身影,眼睛里充满了温柔,这是让她一生都刻骨铭心的爱人,尽管他已娶别的女人,但她心中没有一丝恨意,只有对他深深的歉疚。
忽然,她听见了杨元庆在夜空中的喊声,她jiāo躯猛地一震,一股晶莹的泪意在她眼中涌出,泪珠儿顺着她白哲的脸庞流下,她能听得出喊声是如此孤独,是如此充满了思念。
她再也克制不住内心的ji动,刚要纵身跳下桅杆,却见一名亲卫走进了杨元庆的房间,一下子将她拉回到现实,她想到了自己要做的事情,咬了咬嘴chun,克制住了内心ji动,慢慢从后背取过弓箭,将一封厚厚的信插上箭杆。
船舱内,杨元庆已经恢复了理智,他迅速将铁箭揣进怀中,转身坐了下来,杨四郎刚刚上船,上前施礼道:公子,卑职已经查清楚了。
你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回禀将军,起因是万记船行控制了运河货远
等一等,先从万记船行说起。
杨元庆打断了杨四郎的话,他感觉这家万记船行更有背景。
是这家万记船行总店在江都城,它和另一家船行千济船行控制了整条通济渠的货运,千济船行的背景我没有打听到,但这家万记船行好像是以张家为后台。
杨元庆冷笑一声,估计不是后台那么简单,索xg就是张家产业,就像姚记米行一样,否则彭城郡太守怎么可能替它出头。继续说
杨四郎又继续道:万记船行控制了漕运,它们养了大量打手,在运河沿途巡查,胆敢有人抢他们生意,他们就毁船抢货,下手极狠,这次就是一个章丘县商人被杀而引发了事端
杨四郎详详细细将所知的经过说了一遍,杨元庆背着手站在窗前,一字不漏地听进耳中,他想起了临行前和裴矩的一番深谈,这才明白杨广命他来江都的深意,竞是要对付张瑾。
张瑾是关陇贵族中一个极为重要的角sè,可以说是关陇贵族的军师,是关陇贵族两大派别的粘合剂,也是关陇贵族能团结在一起的关键人物,除掉此人,关陇贵族必将走向分裂,变成一盘散沙,这是杨广的深意,同时也符合他杨元庆的利益。
在京城,张瑾没有任何把柄,他很聪明,在京城没有张家的产业,而是把家族利益都放在了外地,一部分在巴蜀,另一部分在江南,而他的长子张云易就出任江都太守。
杨元庆轻轻叹了口气,这个张云易就是他杨元庆这次要对付的人,从他身上找出张瑾的把柄,这是杨广的意思,可如果仅仅是对付一个张瑾,对于一个皇帝来说,是轻而易举,比如把张瑾调到岭南交趾或者西域去做官,这样就可以断绝他和关陇集团之间的联系
所以杨元庆感觉杨广还有更深一层的意思,那就是将关陇势力彻底从江淮和江南铲除,包括官场和商场,江淮和江南是杨广倚重之地,他绝不准关陇势力渗透进来。
自己该从何入手漕运吗一个小小漕运垄断扳不倒张家,或许可以从漕运中逐渐挖出更深的线索,只是他手中没有一点头绪和线索。
就在这时,咔,一声轻响,一支箭从窗户shè入,钉在桌子上,杨四郎大吃一惊,拔刀要冲出去,杨元庆叫住了他,不要慌
他目光紧紧盯着箭杆,箭杆上竟绑着一封信,杨元庆上前拔起信,可以看见信上写着五个字,杨元庆亲启杨元庆猛地回头,一步上前推开后窗,箭是从桅杆方向shè来,但漆黑的桅杆上空空dàngdàng,看不见一个人影。
妞妞他低低叹息一声。
江都城,几名骑士飞奔至一座大宅前停下,一名年轻男子翻身下马,跑上台阶敲了敲大门,这里是江都太守张云易的官邸,门开了一条缝,门房一下子认出了来人。
啊是好子来了。
我父亲在吗
在公子请进。
年轻男子正是张云易的长子张启,他奉祖父之命来江都送信,他闪身进了府邸,直接快步向父亲的书房走去。
书房内,张云易刚刚接到朝廷牒文,新任御史大夫杨元庆前来视察漕运,这个消息令他愣了半晌,杨元庆要来,此人不是武将吗他来江南做什么
张云易对杨元庆的印象就是天下第一箭大利城开拓西域,别的他都不太了解,他还知道由杨元庆引发的贺若弼一案,使关陇贵族损失惨重。
张云易想不出杨元庆来江都做什么不过既然是视察漕运,他倒要小心点了,要约束两个船行,不准他们做得太过份。
这时,一阵脚步声在门外响起,长公子来了有人禀报。
再
张云娄一阵惊喜,他的儿子来了么他急忙站起身吩咐,快进来
张启走了进来,他双膝跪下,给父亲磕头,孩儿参见父亲大人
快起来
张云易连忙将儿子扶起,笑道:怎么会有时间来江都
回禀父亲,是祖父让孩儿来江都,有重要事情。
张启取出一封祖父的信呈给父亲,父亲先看信
张云易接过信慢慢坐下,他已经猜到了几分端倪,应该是和杨元庆这次南下视察有关。
他拆开信细细看了一遍,脸sè渐渐变得凝重起来,父亲张瑾写给他的信很长,将前不久发生在京城的朝廷斗争详详细细讲了一遍,张云易暗吃一惊,杨元庆有这么厉害吗
你祖父还有什么口信吗张云易放下信问道。
张启点点头,祖父说,杨元庆最擅长抓住对手的弱点赢得主动,祖父让父亲暂时把江南的生意都停下来。
还有
还有什么。张云易注视着儿手。
还有,祖父要父亲先下手为强
第三十二章 文道武途
江都城云汇馆,这里是江都郡的官方驿馆,一般只给重要的官员使用,云汇馆占地五亩,由五座院子组成,每座院子都有十几间屋,还有专ménshi候官员的馆吏。
但这座占地五亩的大驿官此时却只有一名官员居住,此人便是一个多月前便抵达江都的御史韦德裕,韦德裕是京兆韦氏族人,很得皇帝杨广的信赖。
这次江南之行,韦德裕先弹劾彭城郡太守张信si自加税,不料具体cào作者河运使杨熲离奇自杀,使他证据不足,张信仅仅被调去梁郡为丞,这件事使皇帝杨广对他颇为不满,又将司隶大夫薛道衡派来另案调查,让韦德裕意想不到的是,薛道衡并不调查官员,而是调查他,向皇帝杨广弹劾他收受贿赂,事实上他在彭城郡确实接受了万记和千济两家船行送他的一尊三十斤重的金佛。
到了江都郡他才知道,万记和千济两家船行其实都是张家的产业,他才明白自己上了当,好在杨广还是信任他,下密旨给他,命他秘密调查关陇贵族在江淮一带的产业。
一个月来,韦德裕非常低调,早出晚归,他获得了不少惊人的发现,张家控制漕运只是冰山一角,事实上,关陇贵族各大财阀在开皇十年后便开始大举进占江淮江南等富裕之地,用家将和心腹奴仆的名义将他们的势力渗透进了每一个产业,尤其广置田庄,仅他查到的张家所占良田茶园便达数千顷,几十座田庄。
还有元氏独孤氏宇文氏于氏窦氏侯莫陈氏长孙氏等等,这些关陇大贵族几乎每一家在江南都是富可敌国。
这些产业在江都郡太守张云易丹阳郡太守宇文琦以及吴郡太守于钦明等人庇护下,这几年发展更加迅猛,利用权势排挤南方资本,独占很多赚钱的产业,关陇并江南的现象已经出现。
灯下,韦德裕正在奋笔疾书,他已经写好三本厚厚奏折,数万字,都是他一个多月来的详细调查,他已知道杨元庆来江南查案,杨广命他将调查报告移jiāo给杨元庆,由杨元庆来对江南官场发难。
这时,mén敲响了,韦德裕停住笔问道:是谁
韦老爷,是我这是伺候他的馆吏王顺郎的声音。
有什么事吗
我给老爷送火盆来了。
现在已是十一月上旬,江都的天气虽不像北方那样寒冷,却很冻手,韦德裕搓搓手笑道:送进来吧
mén开了,王顺郎搬着一个大火盆吃力地进来,韦德裕连忙上前帮忙,两人将火盆抬进屋,王顺郎向旁地上看一眼道:老爷,你写的东西掉了。
韦德裕一回头,见地上有一本奏折,他愣了一下,折子怎么会掉在地上,他放下火盆上前去捡,就在他弯腰的瞬间,王顺郎的脸变得异常狰狞,他冲上前捂住韦德裕的嘴,拔出匕首狠狠地刺进他的后心,韦德裕一声惨叫,血喷涌而出,王顺郎又猛地用匕首在他脖子一抹,割断喉咙,将韦德裕杀死在房中。
王顺郎动作迅速,他从怀中取出一本奏折,小心地放在桌上,又翻开两页,小心地把笔放在上面,奏折上字迹和韦德裕一模一样,内容却是弹劾薛道衡受贿狎ji,王顺郎又翻了翻韦德裕正在写的几本奏折,沉思一下,立刻将几本秘密调查报告揣进自己怀中,又将火盆放正,丢下一样东西,迅速退了下去。
一个时辰后,云汇馆内响起王顺郎恐惧的叫喊声,来人啊王御史被杀了,快来人啊
一刻钟后,太守张云易和郡丞王世充带领大群衙役冲进了云汇馆。
每一个人都要查,每一个房间也不能放过
张云易高声怒喝,指挥着衙役们在馆内大搜查,王顺郎被人带上来,他跪在张云易面前战战兢兢道:小人去给韦老爷加碳,发现老爷倒在血泊中,韦老爷太惨了
张云易眯起眼睛,眼睛里闪烁着一种难以察觉的亮sè,那你发现有什么动静没有
韦老爷好像有客人来过,天太黑,我没看清楚,好像还有争吵声,我躲在屋里取暖,没有注意啊
张云易重重哼了一声,你快想,这个客人是谁
好像是....薛老爷,声音有点像,我不敢肯定。
房间里,王世充正仔仔细细地检查案发现场,没有搏斗的痕迹,来的是熟人,桌上韦德裕正在写一本弹劾薛道衡的奏折,只写到一半,王世充微微一愣,如果是有人来,应该是奏折合上才对,或者用书盖上
这时,王世充忽然发现桌子下面有一枚银戒指,他弯腰捡了起来,托在手心里细看,是一枚制作粗劣的银戒,一看便知是廉价货,韦德裕不可能有这种东西。
发现什么了吗
张云易走了进来,他眉头紧皱,韦御史死了,如果找不到凶人,他无法向圣上jiāo代。
使君,韦御史好像在弹劾薛大夫。王世充指了指奏折。
张云易冷哼一声,这很正常,薛道衡不是一样弹劾了他吗
还发现什么
还有就是一枚银戒。
王世充把银戒递给张云易,在地上找到,可能和凶手有关。
张云易仔细打量这枚银戒,摇摇头道:这种低劣货sè最多值五十钱,和韦御史没有关系。
使君,这枚银戒我好像见过。张云易身后一名随从道。
张云易蓦地回身,注视随从问:你在哪里见过
好像是薛大夫的一名手下,姓蒋,我在他手上见过。
薛大夫
张云易愣住了,他看了一眼王世充,郡丞,这可不好办啊
王世充低头望着地上,半晌才道:没办法,总比无法向圣上jiāo代好。
王世充快步向外走去,通知弟兄们,去金涵馆
张云易的眼睛里lu出了一丝得意的笑容。
司隶大夫薛道衡就住在隔壁的一个馆舍,叫金涵馆,也是一座条件很好的驿馆,之所以不让薛道衡和韦德裕住在同一座馆舍中,就是因为薛道衡和韦德裕因弹劾之事关系恶劣。
你们去找过了吗怎么会莫名其妙失踪
房间里,薛道衡在怒斥几名手下,他的一名随从中午出去了,到现在还没有回来,令薛道衡极为恼火。
薛道衡今年已近七十岁,是隋朝最有名的诗人,与卢思道齐名,但同时,他又是一个自命清高,却又恋眷官场之人,一方面做着皇帝杨广任命给他的高官,另一方面却又屡屡写诗讥讽杨广,比杨广比作千金买一笑的周幽王,数次挑战帝王底线,杨广敬他才华出众,对他也是忍了又忍,这次派他来江南巡察,原本是让他查江南地方官,但他却被张云易利用,弹劾御史韦德裕,令杨广深为失望。
薛道衡已经接到牒文,一旦杨元庆抵达江都,他们立刻办理jiāo接,他将返回京城,明天一早他就要返京,但随从却没有了踪影,让薛道衡恼火万分。
老爷,现在夜已深,只能在赌馆和ji院内,要么就是在城外进不了城了。
那就去赌馆ji院找,都去找
就在这时,一名随从奔了进来,老爷,太守和郡丞来了,说有重要事情。
薛道衡一愣,连忙向外走去。
院子里,张云易目光冷漠,王世充则站在后面,面无表情,在他们身后簇拥着大批衙役。
张太守,王郡丞,这么晚来有何见教薛道衡笑着走了出来。
张云易淡淡道:薛大夫,你的随从蒋清可在
薛道衡眉头皱了起来,此人我也正在找,中午出去,现在未归,怎么,他出事了吗
张云易摇摇头,很抱歉,薛大夫,公事公办,我们得罪了。
张云易一挥手,搜他的房间
数十名衙役向随从住的房间冲去,砸开了蒋清的房间,薛道衡大怒,张太守,你这是在做什么
王世充叹了口气道:薛大夫,韦御史在一个多时辰前被人杀了,我们在现场发现了你随从蒋清之物。
薛道衡呆住了,韦德裕竟然被杀了吗就在这时,房间里传来衙役的喊声,找到了
几名衙役将一个布包拎了出来,里面是几件血衣和一把血淋淋的匕首,太守,我们从chuáng下挖出
是怎么回事薛道衡懵了,一时反应不过来出了什么事。
张云易冷冷道:薛大夫,请你把蒋清jiāo出来吧
次ri一早,杨元庆的船队抵达了江都码头,江都太守张云易江都丞王世充以及司马刘思都尉王进武等等一班重要官员纷纷出城迎接新御史大夫。
但同样在江南一带巡视的司隶大夫薛道衡却没有来,他涉嫌杀死御史韦德裕而被临时关押,张云易准备把这件事jiāo给杨元庆处置。
司隶大夫涉嫌杀死御史,这无论如何都是一个天大的案子,作为御史大夫,杨元庆必须要回京城面圣汇报,也就是说,杨元庆最多只能在江都呆三天,了解一下情况,然后就必须回京面圣。
张云易心中得意,杨元庆不是要来查案吗自己就给他制造一个大案,让他慢慢查去。
大船靠岸
一名船夫大喝一声,一队官船缓缓靠岸了,这是杨元庆到了,张云易率领官员们迎了上去。
大船上走下来一百余名士兵,又走下来一名头戴银盔的年轻将领,却不见杨元庆的影子,张云易愣住了,连忙上前问道:杨御史何在
年轻将领是苏烈,他看了一眼来迎接的官员,看了中间的武官,便问道:王进武都尉可在
王进武是江都地方郡兵都尉,掌握着三千余名江都地方军,负责维护地方治安,他也在队伍中,连忙上前抱拳道:末将就是
苏烈一挥手令道:拿下
数十名士兵早有准备,一拥而上,将王进武按倒,捆绑起来。
我犯了何罪为何抓我王进武拼命大喊。
后面一名随行的shi御史走上前道:有人告你强占民财,害人xg命,奉杨御史之令,就地罢免
荒唐
张云易怒道:尚不知事情真伪,就随意免官吗你们杨御史在哪里我来问他
这时,王世充忽然冷冷道:杨元庆现在应该在军营吧
第三十三章 第一回合
y谋的特点在于隐蔽,以婉转的方式使对手陷入泥沼,而无力反击,在力量的表现上是一种柔,张云易杀韦德裕嫁祸给薛道衡就是一种典型的y谋,这也是他的一石二鸟之计。
他已经发现了韦德裕在秘密调查张家及其关陇势力,杀他之心早已有之,但张云易要等待机会,当杨元庆到来时,韦德裕的突然被害也打luàn了他的计划。
而阳谋的特点则是公开,普通人也能看得出来,但就算是知道也无可奈何,阳谋更多的是一种借势,以势压人,杨元庆用的就是阳谋,初到江都,他首先抓捕了江都都尉王进武,再利用他御史大夫之势控制了江都地方军,把军队控制在手中,这就使他变得强势,在强势面前,y谋就显得如此的无力。
后事都处理好了吗炉火前,张云易冷冷地问道,他同时将韦德裕的调查记录和奏折一张张撕掉,扔进了炉火中。
旁边站着他的两名心腹家将,一人叫张力,一人叫张量,从小在张府长大,是两名武艺极为高强之人。
张力躬身道:回禀老爷,已经处理好,韦德裕的三个手下都被我们杀死,蒋清和王顺郎也已杀死,尸体扔进了长江。
王顺郎的家人呢张云易又问道。
王顺郎的妻子昨天带儿子回娘家了,她是丹阳郡人。
必须斩草除根,立刻派人去把他妻儿杀掉,不能留一点后患。
是
张力转身便快步离去,张云易望着一张张记录了他们秘密的纸燃烧成灰烬,绷紧的心也稍稍松懈了一点,尽管在第一回合的jiāo手中,他处于一种劣势,但毁掉了韦德裕的调查记录,又使他感到自己还是有所收获,杀韦德裕是正确的决定。
他不断地暗示自己,杀韦德裕是明智之举,可他这种暗示是来自于心中的不安,他的一石二鸟之计,至今只成功了一半,只毁掉了证据,但在对杨元庆却没有半点效果,杨元庆就根本不理睬韦德裕之死,不理睬薛道衡被抓,就仿佛江都就没有这两个人。
这让张云易有一种一拳打空的感觉,他这才理解了父亲让他先下手为强的真正含义,竟是要他杀死杨元庆,尽管杀死杨元庆的风险很大,却是解决江南危机最有效的办法。
张云易现在完全明白了,所谓视察漕运考察江南河统统都只是借口,杨元庆来江南真正的目的就是和韦德裕一样,将关陇贵族在江南的势力统统铲除。
可是杀杨元庆却不像杀韦德裕那么简单,一旦失手,很可能就会毁掉自己的仕途,张云易又不敢轻举妄动。
父亲,让孩儿来下手吧张启在一旁小声道。
不行
张云易断然拒绝,他狠狠瞪了一眼儿子,这种官场斗争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你绝不能参与,你立刻回京城
可是父亲
没有可是张云易勃然大怒,连他都意识到和杨元庆的斗争是一件极为危险之事,他的儿子居然还想主动请缨,简直就是不想活了。
你立刻走,现在就给我走
张启恨得牙齿咯咯直响,他只得一抱拳,那好,我走就是了。
他转身便向外走去,远远只听他的大吼声传来,走我们回京
张云易眉头皱成一团,他还是有点不相信儿子会真的回京,他立刻对旁边另一名心腹家将张量道:带一些人,把公子护送回京,不准他半路折回。
张量答应一声,匆匆走了,张云易忍不住地一阵心烦意luàn,为一个杨元庆,闹得张家ji犬不宁。
这时,他的一名幕僚匆匆跑来,使君,不好了
又怎么了张云易极不耐烦问道。
街上全是军队,万记船行被杨元庆的军队包围了
他好快的手
张云易冷笑一声,此时距杨元庆的到来还不到一个时辰。
官场之斗俨如战场之争,只有掌握主动才是制胜的法宝,这是杨元庆的一贯战略思想,早在来江都的路上,杨元庆便制定好了自己的策略,无论张云易怎么干扰,他都不会为其所动,坚决执行自己战术。
在江都城城北的一座内城码头旁,有一座颇具规模的建筑群,占地八亩,二三百间房舍,临街开了三间大铺子,正中店面顶上是一块大牌匾,写万记船行四个描金大字,这里便是万记船行的总店。
这家以经营漕运为主的船行,看似不起眼,开业也只有两年,却垄断了通济渠七成的货运,而另一家千济船行则垄断另外三成,他们养了上千名打手,遍布通济渠沿岸各个码头,并和官府勾结,严禁其他商户经营漕运,用强行垄断的办法谋取暴利。
它便成为杨元庆下手的第一个目标,也是对付张云易的突破口。
此时,三千士兵已经控制住了江都城的各个重要部位,城mén码头仓库等等,而万记船行则被杨元庆带来的数百士兵包围,而另一家千济船行也同样被军队包围。
万记船行在昨天便停业了,大mén紧闭,正mén还贴着官府的封条,船行内只有两名看店的伙计,他们打开侧mén,万分惊恐地望着外面的士兵,船行内....没有人。
彻底搜查
杨元庆亲自带队,他一声令下,数百名士兵冲进了店铺,开始翻天覆地搜查
杨元庆背着手走到大mén前,大mén上贴着一张官府的告示,万记船行独占漕运,为非作恶,现已勒令其关mén停业,并赏钱两千吊通缉其两名东主万戚万邦兄弟,ri期就是昨天。
这时,一名士兵小声道:将军,张太守来了
杨元庆回头,只见张云易带了一群官员快步走来,张云易拱拱手笑道:杨御史也知道这家船行的恶事吗
杨元庆淡淡道:船行作恶已经两年了,不知多少船毁货毁,严重阻碍了南货北上,张太守怎么昨天才发现呢
哎通济渠漕运涉及十几个郡,不是江都一个郡能解决,虽然我也有所耳闻,但苦于没有证据,直到韦御史主持大局,我才下决心把万记船行关掉,可惜韦御史
张云易叹息一声,还有人说万记船行是我张云易的产业,简直是无稽之谈。
这时,沈光匆匆走上前低声道:将军,船行已是空宅,所有的帐本和记录都被烧掉了,地下仓库里连一文钱都没有。
张云易眼中闪过一丝得意之sè,他故作恍然道:原来杨御史是要钱,钱有,昨天我们封店时查封了几千吊钱,如果杨御史想要
张云易yu言又止,眼中充满了嘲讽之意,杨元庆笑了笑,张太守误会了,我没有这种想法。
杨元庆一挥手令道:传我的命令,彻底烧毁万记船行,将它们所有船只拍卖
张云易脸sè一变,杨御史,人犯尚未抓到,官府还没有审案,就这么毁行卖船,不妥吧
杨元庆冷冷道:这是我杨元庆的一贯做事方法,如果张太守觉得不妥,可以去圣上那里弹劾我。
他也不理会张云易,转身便扬长而去,张云易盯着他的背影,目光y毒到了极点。
熊熊烈火吞没了万记船行和千济船行,江都城上空浓烟滚滚,在城外码头上,两家船行的六千余艘漕船正在拍卖,密密麻麻的船只封满了运河,拍卖是用最简单直接的办法,二十吊钱一艘,每人最多只能买五艘,不准挑选,按照顺序jiāo钱发船。
消息轰动了江都城,数以万计的商人和船夫们跑来买船,一般这种漕船,一艘最低也要百吊钱,竟然只卖二十吊,这种低廉的价格使码头上变得热烈火爆,几乎每个人都是买五艘上限,很多都是全家上阵。
顺着运河向北走五里,靠河边有一座村庄,运河在村庄前形成一个月牙形的水湾,于是这座村庄便有了一个好听的名字:明月湾。
村庄不大不小,百余户人家,几乎家家都靠运河吃饭,但职业只有两种,要么是给官府做船员,要么是给两大船行做船员,没有第三种选择。
在村西头有一座大宅,占地十余亩,和整个村子的风格显得格格不入,但这座宅子的主人却乐善好施,给村里修了桥,还每年给村里的十几孤寡送粮送盐,谁家生孩子,谁家娶媳嫁nv,主人都会送厚礼上mén,因此这户人家也极得村里人敬重,大家相安无事。
中午时分,几乎全村人都跑去江都码头买船了,村落里变得空空dàngdàng,一名骑马人从远方疾奔而至,在大宅前翻身下马,敲mén进了院子。
先生在吗有主公紧急命令
什么情报
屋子里走出一名仙风道骨的老者,他便是这座宅子的主人,他身后跟着一个比男人还要高壮的nv子,啊啊比划两下,竟然是个哑nv。
我知道了
老者点点头笑道:哑姑觉得不安全,进屋去说吧
第三十四章 寻找突破
这名仙风道骨的老者自然便是南华全军师王默,他长驻余杭,最近江都城风云聚会,也将他引到了江都……
江都也是南华会的重要分支地,这里有近千名南华会会员,明月湾这座大宅便是南华会在江都的分部。
房间里,王默看完了萧铣写来的信,眼中lù出—丝讶sè,半晌对身旁的大汊道:“主公有令,命我们杀了杨元庆!”
身边大汊年纪约二十六七岁,高足有六尺二,长得虎背熊腰,但为人却jīng明细心,他叫萧云南,是前南朝大将萧摩珂之孙,现任南华会江都会会主。
萧云南眉头—皱道:“可是杨元庆此来是为了铲除关陇贵族在江南的势力,对我们有利,为何要杀他?”
王默沉默了片刻道:“主公不会轻易做出—个决定,他既然千里迢迢派人来下令,必然是有他的道理,既然主公有令,必然有他的道理,我们遵命就是了。”
萧云南看出王默也不想杀杨元庆,便道:“主公虽然命我们杀杨元庆,也没有说马上就杀,不如等他把江南之事处理得差不多,我们再动手。”
王默叹了口气,他着实不明白萧铣为何做出这个决定,如果说是因为在敦煌时,杨元庆发现了什么,可已事隔数月,杨元庆丝毫不提此事,那也说明杨元庆并没有对付南华会之意,难道会和萧后有关?
王默知道萧铣最近回了—趟京城,见了姑母萧后,他怀疑萧铣起意要杀杨元庆,极可能和萧后有关。
王默不再多想,便问萧云南,“城里情况怎么样?”
萧云南笑道:“杨元庆去剿灭万记船行,估计是想从船行抓张云易的把柄,但他扑了—个空,船行已经清空,他什么都没有得到—怒之下烧了船行,把船只全部拍卖,威觉有点恼羞成怒。”
王默点点笑道:“这第—个回合是四六开,杨元庆落了下风他还是用对付元家的手法来对付张家,殊不知张家不是元家,张云易和张瑾都是极有头脑之人,他早就把—切漏洞都堵住了,我估计韦德裕就是张云易所杀,他手中极可能有张云易的把柄,他这—死,这扯进鼻道衡杨元庆就有点麻烦了。”
“可他为什么要控制军队卑职有点想不通。”
“这和他出身军旅有关。”
王默笑了笑他显然对杨元庆心思已经了如指掌,“他喜欢从高处着手,喜欢做大事,做事喜欢掌握主动,所以先夺兵权,没有军队协助,张云易就如同被打断手脚,只能在—些细微处和杨元庆斗基本上他已经很被动了。”
“那军师认为,杨元庆和张云易之争几时才能决出胜负?”
“那就要看杨元庆微否走对路,走对路扳倒张云易可谓轻而易举,可走错了路,就会费力了,从现在的情况来看,杨元庆并没有走对路,对付张云易是要斗心,而不是斗力。”
“军师认为张云易会输吗?”
“张云易输是必然的,他手上已没有本钱,而杨元庆有皇权—有军队—有大义,完全占据了上风,如果对手是薛道衡那种君子,张云易还有机会翻盘,可他对手是不择手段的杨元庆,不出用多久,我估计杨元庆就会给他制造出把柄来,这就叫yù加之罪,何患无辞?”
说到这里,王默又嘱咐萧云南道:“你派高手严密监视住杨元庆,暂时不要动他,我们需要等待机会。”
夜幕降临,军队撤回了军营,两大船行的火势也渐渐熄灭,江都城又恢复了平静,整个下午,杨元庆都没有继续动作,他也平静下来,正如王默所言,张云易防守严密,杨元庆无懈可击,双方僵持住了。
薛道衡依然被软禁在金涵馆内,他的随从都被隔离,薛道衡单独住在—间小院里,四周全部都是张云易派来的人,将薛道衡严密监视,使他寸步难行。
夜晚,薛道衡正坐在房间内看书,他显得仪态从容,并不慌张,韦德裕不是他所杀,他心中毫不畏惧,就算圣上逼死他,他也不会承认,虽然他想不出韦德裕是被谁杀,但他也感觉到了这里面藏着—个巨大的yīn谋。
“轰!,—声巨响,院门大开,将薛道衡吓了—跳,他放下书,向院外看去,只见院子里涌进来了大群士兵。
薛道衡不知发生何事,起身向院子外走去,“你们是什么人,要干什么?”薛道衡高声问道。
这时院外走进—名军官和—名御史,御史向他施—礼,“在下shì御史卢逊,奉杨御史之命来请薛大夫,共议韦鼻史之事。”
薛道衡犹豫了—下,他并不想去见杨元庆,苏烈见他居然还犹豫,忍不住冷笑道:“看来薛大人是承认自己为凶手了,所以很愿意被别人囚禁。“薛道衡已经知道杨元庆是来解救自己,只是他面子放不下,便怒道:“我几时承认自己是凶手了?”
他转身进屋,收拾了几样衣物,便跟着士兵们匆匆走了,十几名监视薛道衡的家丁和衙役不敢阻拦,眼睁睁地看着士兵将薛道衡带走。
薛道衡上了马车,—刻钟后,他被带进—座大宅内,大宅内布满了士兵,杨元庆没有住张云易的提供的驿馆,而是自己租了—座大宅。
薛道衡被带到—座大堂前,苏烈—摆手,“将军就在大堂内,请吧!”
薛道衡推门进了大堂,大堂内灯火通明,地上放着几具尸体,身上都盖着白布,杨元庆正背着手站在尸体前。
“杨将军,这是……”薛道衡愕然地望着这—幕。
“薛大夫,这四人便是韦御史和他的三名手下,三名手下的尸体我今天下午刚刚在运河里找到。”
薛道衡—下子明白了,这就是证据,如果硬说自己的随从杀死了韦德裕,那其他三人怎么解释,这就是杀人灭口。
“薛大夫明白了吧!这是韦御史发现了某个人的秘密,而被杀人灭口,这人是谁呢,薛大夫想到了吗?”
“张云易!”薛道衡咬牙切齿道。
杨元庆点了点头,“这就是张云易的—箭数雕之计,杀韦御史灭口,扰乱我的计神,嫁祸薛大夫,最后我被迫离开江都回京,薛大夫被问罪,身败名裂,他张云易却安然无恙。”
杨元庆的‘身败名裂’四个字,重重地击中了薛道衡的内心,到了他这个年纪,并不惧死,怕的是名节有亏。
杨元庆将—本奏折递给他,“这是韦御史临死前写的奏折,你弄看吧!”
薛道衡接过翻了翻,他的脸蓦地红了,但很快,他的脸胀成了猪肝sè,眼中喷shè出怒火,里面的内容让他无法接受,竟然说他在江都借口收女弟子为名污良家女子。
“—派胡言!”
薛道衡怒道:“韦御史也不能这样胡写,污蔑我!”
“薛大人,你真以为这是韦御史所写?”
薛道衡愣住了,他又看了看奏折,疑huò道:“可是这笔迹,我认识他的字。”
杨元庆微微冷笑,“如果薛大夫有兴趣,我也可以写—份薛大夫的奏并,薛大夫想看吗?”
薛道衡这才恍然大悟,他完全明白了,“卑鄙无耻!”他低声骂道。
杨元庆摇了摇头,“薛大夫,官场斗争只有你死我活,各种手段无不用其极,没有什么卑鄙无耻之说,只是世人知不知罢了,圣上也已经发现了张家心怀不轨,才命我南下江都调查,到了这个时候,大家都鱼死网破了,薛大夫以为还有什么仁义素心可言吗?”
薛道衡暗暗叹息—声,他发现自己还是应该去国子监做学问,他实在不适合做司隶大夫,沉默片刻,薛道衡问道:“我有什么可以配合杨御史吗?”
“薛大夫只要替我做—件事,写最后的弹劾奏折,事情我来做,薛大夫只管等待结果。”
王世充的官邸位于江都城西,是—座占地十亩的大宅,住着王世充和他的妻熹子女,王世充在江都的职位不仅是江都郡丞,同时还担任江都宫监,负责江都宫的管理,在江都郡,他是实实在在的二号人物。
在几年前的武举—案中,他因为脚受伤退出武举考试而侥幸逃过—劫,又投靠了张瑾,得到张瑾大大力推荐,转任江都副宫监,因在江都宫接待皇帝杨广有功,而升为宫监—江都郡丞,前途—片光明,当年那个因为武举而焦头烂额的王员外郎已经看不见了。
晚上,王世充忧心忡忡地回到府邸,把自已关在书房中,谁也不见,王世充坐在书房里默默地喝着闷酒,今天杨元庆和张云易他看得清清楚楚,虽然杨元庆在船行扑个空,—时被张云易防御住了,但张云易却丢掉了军队,可以说大势已去,在强势面前,任何yīn谋诡计都显得如此苍白。
王世充叹了口气,他在考虑自己的前途,他发现自己似乎天生和杨元庆有仇,当年他投靠宇文述时,爆发了武举案,而当他转而投靠张瑾后,杨元庆又找上门了,此时眼看张瑾又要不保,他王世充到底该何去何从?
这时,门敲响了,门外传来他妻子的声音,“大郎,外面有客人找!”
“我不是说过,谁也不见吗?”王世充恼怒道。
“大郎是杨御史大夫……”
“杨元庆!,王世充—下子呆住了。
……!。
第三十五章 狡雄世充
全文字无广告 第三十五章 狡雄世充
杨元庆站在台阶前,凝视着天空的乌云,乌云遮蔽了天空,星月无踪,天空已经飘起了丝丝细雨,若在北方,这应该是第一场雪了,可南方,空气里还飘荡着一丝暖意。 (全文字电子书免费下载)
身后的门开了,传来王世充一连串的抱歉声,“不知杨御史到来,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杨元庆转过身,只见王世充和三年前相比,白胖了不少,不再是那个狡黠瘦高的兵部员外郎,而是一个又高又胖,颇有几分官相的王郡丞。
“王郡丞,三年不见,别来无恙乎!”杨元庆拱手笑道。
王世充苦笑着躬身施礼,“三年前之事,杨御史就不要再提了,想起来就令人惭愧。”
“我倒是不想再提,可王郡丞似乎并没有吸取教训,让元庆倍感失望。”
王世充听杨元庆话中有话,他沉思片刻,便道:“外面不是说话之地,杨御史请到书房一叙!”
“王郡丞请!”
“请!”
杨元庆跟随王世充来到他的书房坐下,王世充的妻子已经收去了桌上的酒菜,又端来两杯茶。
王世充端起茶碗笑道:“江都不像北方,还有酪浆,这里基本上都是煎茶,已经习惯了。”
杨元庆点点头笑道:“其实酪浆对人的健康也有好处,茶也不错,都不应单一饮用,混合起来最好。”
两人寒暄几句,王世充心中有些不安,话题便转到正事上,“刚才杨御史说我尚未从武举案中吸取教训,能否请杨御史赐教?”
杨元庆沉吟一下,试探着问道:“王郡丞知道我今rì前来是为何吗?”
王世充点点头,“我心里明白,请杨御史不吝赐教。”
王世充的回答令人振奋,他知道自己今晚来找王世充的这步棋走对了,他立刻振作起jīng神笑道:“我觉得王兄最大的失误就是没有把握好大势,看得不够长远,一个月前,元家还权倾朝野,可一个朝会便烟消云散,虞世基被贬黜得默默无闻,据说连住宅漏雨都没有人肯修,可一眨眼,他又重新登上高位,这些起起伏伏,王兄难道没有发现它的规律吗?”
王世充低头沉默良久,最后他叹了口气道:“其实我也明白圣上在刻意打压关陇贵族,但我总觉得圣上需要建立权力平衡,他不可能将关陇贵族斩尽杀绝,就像杨将军刚才所言,元氏家族倒下,独孤氏又兴起,总是以一个关陇世家取代另一个关陇世家,而是不是山东士族,所以我就认为关陇贵族依然是强势,杨将军以为呢?”
两人不知不觉便换了称呼,其实说起来,两人今天还是第一次会面,但双方都明白对方的心思,知道他们更多将是合作,所以两人在谈话时都比较坦诚。
杨元庆是希望王世充能配合自己的江都之行,成为自己大获全胜的关键人物,而王世充则是希望从杨元庆那里找到自己的正确仕途,使自己不再陷入靠山倒台的尴尬境地。
杨元庆取下一把剑放在桌上,笑问道:“王兄说这是何物?”
“这是尚方天子剑啊!”王世充无比羡慕地叹息一声道。
“如果算上盘郢剑,实际上我已经是第三次拿到天子剑了,大业一朝,无人能和我比,王兄知道这原因在哪里吗?”
王世充摇摇头,“我确实不知,很多人说杨将军当年有救驾之功,所以圣眷不衰,也有人说杨将军是有乐平公主的后台,所以蒙圣上另眼相看,但我总觉得大家都没有说到点子上,如果杨将军愿意告诉我这个秘密,世充感激不尽。”
杨元庆笑了起来,语重心长道:“其实并不是什么秘密,都是公开的事情,简单地说就是一句话,‘一贯坚持,绝不改变’,无论是对齐王还是对关陇贵族,我都是坚持这八个字,所以赢得了圣上的信任,所以三次赐我天子剑。
王兄,愚笨之人只看眼前,待大树倒时才惊慌觅路,而聪明之人是留有后路,早早为自己铺路搭桥,待事情来时,便可从容退却,再另起炉灶,王兄从前是靠宇文述,现在靠张瑾,如果张瑾再倒下,王兄还会再靠谁,考虑过吗?”
王世充苦笑一声,“我就是不知该从武举案中吸取什么教训,才请教杨将军,杨将军说了很多,却没有告诉我最后的答案。”
“我没有告诉你答案么?”
杨元庆轻轻将尚方天子剑向前一推,眯着眼笑了起来,“我执天子剑来江南,难道是来游玩吗?”
王世充默默点头,他明白杨元庆的意思了,圣上在所谓权力平衡的掩饰下,依然在对关陇贵族进行严厉打压,刚刚在朝廷中扳倒元寿,目标一转,又对准了张瑾,只不过战线从朝廷转到地方。
杨元庆给他的答案很简单,不要再依靠关陇贵族,协助杨元庆扳倒张云易,转而投靠皇帝,这才是最大最坚固的靠山。
他王世充怎么可能为了一个张瑾来和皇帝作对?
王世充想通了这一点,便毅然下定决心,站起身道:“杨将军请跟我来,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谁?”
“杨将军跟我来便知道了。”
王世充带着杨元庆向东院走去,走到一座小院前,院门口站着两名大汉,一左一右站在门口,格外jǐng惕。
“他们怎么样了?”
“回禀使君,很安静!”
王世充点点头,带着杨元庆走进了院子。
院子里一个三四岁的男孩正欢快地玩着竹马,旁边蹲着一名年轻妇人,忽然见有人走进,妇人一把孩子抱进怀中,jǐng惕地注视着杨元庆,王世充拾起竹马递给孩子,对妇人笑了笑道:“你若想为丈夫报仇,这是最好的机会。”
他指了指杨元庆,“这是京城来的高官。”
妇人抱着孩子跪倒在杨元庆面前,痛哭流涕,“青天老爷啊!我丈夫被人害死了。”
杨元庆疑惑地看了一眼王世充,王世充淡淡笑道:“这就是杀害韦御史凶手王顺郎的妻儿,王顺郎已经被张云易灭口了,他妻儿也险些在丹阳郡被杀,我派人抢先把他们救走。”
“你知道?”杨元庆注视着王世充。
王世充点点头,“事实上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了,韦御史写的奏折被人掉了包,而火盆里的碳还没有点燃,显然是在换火盆时动手杀人,只能是王顺郎,而且他或许猜到自己可能会被灭口,所以留了一手。”
王世充取出一本奏折递给杨元庆,“韦御史一共留下三本奏折,王顺郎将两本交给张云易,他把另外一本,也是最关键的一本藏在驿馆的树洞里,他事先告诉了妻子。”
杨元庆翻了翻这本奏折,他又取出那本伪造的奏折,不得不惊叹伪造者的高明,完全一模一样,看不出有任何差异。
王世充微微一笑,“这个伪造者我认识,此人姓赵,如果杨御史有兴趣认识他,我可以找到此人。”
杨元庆眼睛一挑,目光盯住了王世充,半晌,他摇了摇头,淡淡道:“王郡丞想多了,我怎么会做这种事情,若犯下欺君之罪,我杨元庆可得不偿失。”
杨元庆又笑了起来,“其实我是有另外一件正事来找王郡丞。”
此时王世充已完全配合了,他恭敬地行了一礼,“杨御史尽管吩咐!”
“希望从明天开始,王郡丞能主持江都大局。”
王世充浑身一震,他明白杨元庆的意思了,缓缓点头,“下官遵命!”
....
离开王世充了府邸,杨元庆坐上马车,在百余名侍卫的护卫下,缓缓向自己住处而去,杨元庆又看了看奏折,低喊了一声,“三郎!”
杨三郎出现在马车旁,“公子有什么事吗?”
杨元庆把伪造奏折递给他看了看,“伪造奏折之人姓赵,你和四郎想办法替我找到此人,行事隐秘一点,不要惊动任何人。”
杨三郎点点头,向杨四郎一挥手,两人身影迅速消失在黑暗之中,杨元庆凝视着天空,夜空中的雨势越下越大了。
......
时间已经渐渐到了三更时分,江都城内一片漆黑,淅淅沥沥地下着冬雨,雨雾弥漫,整个城池被一种灰sè的雾霭笼罩,这时,数百名黑影出现在太守府前,迅速将太守府包围起来。
太守府内依然亮着一点光,光亮是从书房里透出,张云易还没有睡,坐在桌前奋笔疾书,他是在给父亲写信,讲述江都局势,杨元庆控制了江都地方军,使他处于一种挨打被动的局面,他感觉早晚会出事,希望父亲能及时做好应对准备。
今天傍晚,他的人从丹阳郡赶回来,告诉了他一个不妙的消息,没有找到王顺郎的妻儿,他们竟离奇地失踪了,这个消息令张云易的心悬了起来,尽管王顺郎的妻儿有可能是逃走,但一种直觉使他感到危险临近了。
张云易叹了口气,放下笔凝神沉思,就在这时,院子里传来一声闷叫,尽管声音很小,但夜深人静时听得格外清楚。
张云易大吃一惊,他腾地站起身,大步向墙边走去,企图去取墙上的剑,这时,窗户‘咔嚓!’一声撞响,几名士兵从窗户跳了进来,举起弓弩对准他,厉声喝道:“不准动!再动就放箭!”
张云易停住了脚步,书房门随即被‘砰!’地一声踢开,几十名士兵冲了进来,举矛团团将他围住,张云易冷笑一声,“杨元庆就这么急不可耐吗?”
一名银盔军官走了进来,微微拱手笑道:“我家将军觉得张太守住在这里不安全,要给张太守另外换个地方。”
这时,一名旅帅走进禀报道:“禀报苏将军,我们在后宅地下室内找到了两名男子,他们承认是万记船行的东主!”
张云易的脸sè刷地变得惨白。
........
--
!@#
(全文字电子书免费下载)
第三十六章 千里改错
次ri一早,郡衙内传出消息,由于韦御史被害一案,太守张云易连夜回京面圣解释去了,江都郡ri常事务暂时由郡丞王世充代理。~~<>
太守张云易连夜回京的消息并没有引起太大反响,对一般民众来说,这和他们没有什么关系,而对衙役等低等级小吏来说,太守回京对他们也没有影响,他们依旧正常的出勤,但对于许多江都高官,在这个关键时刻太守返京,意义就完全不同,他都隐隐猜到,江都要出大事了。
在运河沿岸的官道上,三人六马风驰电掣般疾奔而行,吓得官道上的行人纷纷闪开,前面不远处便是明月湾村庄,为首骑士咬一下嘴chun,向村西头疾奔而去。
村西的大宅内,十名黑衣人正在待命,他们个个骁勇有力,都是武艺高强之士。
你们十人,主要是佯刺,刺杀能逃走则逃走,无法逃脱,你们必须自尽,你们的妻儿父母,南华会好好照顾,保证他们一生衣食无忧
台阶上王默在给十人做最后的jiāo代,他的义nv哑姑站在身后,神情肃然,将由她来做真正的刺杀,十名刺客的任务只是为了麻痹杨元庆的随从。
旁边萧云南心中有些黯然,若是刺杀皇帝,他坚决支持,可刺杀一个小小的御史大夫,南华会却要担上巨大的风险,他觉得有点得不偿失,但会主令已下,他们就必须执行。
就在这时,mén外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隐藏在mén首上放哨的人急道:会主来了
王默愕然,所有人都愣住了,会主居然来吗
快开mén王默急声令道。
mén开了,南华会会主萧铣大步走了进来,他满脸焦急问:命令执行了吗
王默连忙禀报,回禀主公,正准备执行
萧铣长长松了口气,一摆手道:命令取消,停止刺杀
王默和萧云南对望一眼,两人眼睛里都lu出了喜sè,萧铣苦笑一声,屋里谈吧
众人走进屋内,萧铣千里奔驰,着实有点累了,他坐了下来,萧云南给他上了一杯茶。
萧铣喝了一口茶,摇摇头道:我一时头脑发热,下达了一个错误的命令,等我想清楚时,传令人已经走了一天,我只好自己赶来改正命令,放弃刺杀杨元庆。
王默点点头,其实我们都觉得刺杀杨元庆有点不妥,风险太大,只是会主怎么会想到刺杀杨元庆
萧铣苦笑了一下道:我不久前刚刚进京,拜见了姑母萧皇后,萧皇后对杨元庆颇为怨恨,她对我说,她两个儿子都毁在杨元庆手上,长子若不为太子就不会死,次子若为太子,也不会生出异心,可惜她娘家无人,否则她非让娘家人出手杀了杨元庆,我就觉得这是这一个取悦皇后的机会,便让我做出了错误的决定。
萧铣喝了一口茶,又叹息道:当我了解到朝廷局势后,我才意识到自己犯下了大错,杨元庆其实是知道南华会存在,只是我们没有侵犯到他的利益,所以他才保持沉默,如果一旦我们刺杀失败,他必然会实施报复,不仅我要遭殃,整个南华会都会被他彻底铲除,所以我一路从京城赶来,纠正我犯下的大错。
王默起身,深深施一礼道:主公能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不惜千里奔bo,这是南华会之福,我王默能为这样的主公效力,是我的明智选择,我坚信,梁朝必然会复兴。
萧铣摆摆手笑道:军师不必多礼,给我说说江都局势,我很感兴趣。
王默坐下便将最近发生事情详详细细说了一遍,最后道:今天一早得到消息,太守张云易回京述职,由王世充主持江都政务,我们便推测,张云易应该是被杨元庆囚禁了,可以说张云易大势已去,杨元庆极可能已经掌握了不利于张云易的证据,卑职怀疑是刺杀韦德裕的证据。
张云易为什么要杀韦德裕
王默沉y一下道:以张云易的谨慎,他不可能不知道刺杀御史的严重后果,卑职推测,应该是韦德裕发现了张家的秘密。
萧铣默默点头,叹了口气道:当今皇帝对关陇贵族的打击越来越严厉,他太xg急了,这样迟早会引发关陇贵族的反击,天下将大luàn,用我们江陵人的土话说,这叫步子迈得太大,会扯着蛋。
众人都笑了起来,萧铣望着王默和萧云南,眼睛里闪烁着亮sè,只要天下大luàn,我们的机会就到了,这一次,我要助杨元庆一臂之力。
萧铣问萧云南,江都藏有多少兵器
大约有三千多件。
今晚把它们全部运到这里来
萧云南答应一声走了,房间里就只剩下萧铣和王默两人,萧铣站在窗前沉默良久,缓缓道: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其实杨元庆知道南华会存在,也知道我想光复梁朝的志向,他为什么不告发,把我们作为他向上爬的台阶,先生不觉得奇怪吗
王默沉思片刻,惊讶道:难道杨元庆自己也有
萧铣冷笑了一声,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他和我们一样,心怀野心,只是他的野心在北方,他才会纵容我们在南方发展,他心里也明白,如果把关陇贵族bi急了,他们就必然会造反,所以他才这么急迫地要干掉张家。
卑职以为,如果仅仅是干掉张家,关陇贵族还不至于造反。
萧铣点了点头,确实是这样,但如果干掉了张家,分裂了关陇贵族,那么杨广的下一步,必然是要对关陇贵族的根本利益动手了。
是军队么
萧铣冷冷笑了,你说得一点没错,正是军队
说到这,萧铣蓦地转身道:我要去见一见杨元庆。
江都城南一条幽深的巷子里,一名身着白衣,头戴帷帽的白衣nv子骑马而行,她来到最尽头的一间小院前,敲了敲mén,mén吱嘎一声开了,开mén的是一个中年nv子,她满脸笑容,姑娘,你回来了。
白衣nv子摘下帷帽,lu出一张清秀绝伦的脸庞,正是和杨元庆分手了快两年的张出尘。
她牵马进院子,四下看了一圈,关切地问:阿婶,冰儿呢
在屋里和李二娘玩呢
张出尘从马上取下一只沉重的袋子,递给中年人笑道:这是从蕲县那贪官家里搜到的五百两黄金和一包首饰,明天紫烟也会从下邳郡过来,她那里也有几百两,够宫里支用一年了。
中年人点点头,接过了袋子,张出尘将马拴在院子里,则急不可耐地向后房快步走去。
一间小屋子里,杜盛的妻子李氏正在逗一个小小的nv孩,小nv孩年约一岁,长得粉雕yu琢,肌肤晶莹粉嫩,秀美可爱之极,正在牙牙学语。
张出尘推mén进来,小nv孩立刻伸出双臂,ji动地叫喊:娘
张出尘心疼之极,将nv儿抱在怀中,亲亲她的小脸,在她小鼻子上点了一下,笑道:娘这两天不在,有没有调皮
李氏笑道:这孩子才一岁,长得可真高。
嗯她爹爹就很高,她长得像爹爹。
张出尘抱着nv儿坐下,笑道:她爹爹姓杨,我本来给她起名叫杨元冰,可娘说,孩子名字里不能带有父亲的名,所以就改名叫杨冰,小宝贝,是不是
张出尘又轻轻在nv儿鼻子上点了一下,小家伙欢喜得咯咯地笑了起来。
张出尘又看了一眼李氏,笑问道:二娘,你决定了吗
李氏点点头,眼睛红了起来,我想好了,跟你们去衡山,我丈夫被杀,儿子亡命天涯,回到家里官府也不会放过我,不如去南方,还有条活路。
张出尘叹了口气,现在哪里还有活路那暴君修一条大运河,多少人家破人亡,简直就是用白骨堆成,又南巡bi民众献食,贪官污吏们趁机大饱si囊,我亲眼看见多少人家卖儿卖nv,倾家dàng产,只恨南华宫力量有限,收养不了那么多孤儿。
李氏又小声问:我听阿婶说,南华宫已经收养了两千多孤儿,这需要多少粮米才能养活
张出尘苦笑一声,这都是我姑祖母和母亲收养,姑祖母法号观音,当地人都称她为观音菩萨,捐钱捐米,当地官府也默许了,只是孩子太多,当地人捐的粮米也只是车水杯薪,只能靠我们三个师姐妹在江淮一带劫取不义之财来养活。
李氏眼睛里lu出赞赏之sè,笑道:我也听说过,张姑娘被誉为江淮nv侠,村里人提到江淮nv侠,无不竖起大拇指,称赞你们劫富济贫,除暴安良。
其实那都是我两个师妹闯下的名头,我已经一年多没有出来了,这次若不是想让孩子爹爹看一看她,我还不想来江都,也就救不了二娘,这也是冥冥中注定吧
李氏心中感ji,他笑了笑问道:孩子的父亲在江都吗
张出尘点了点头,无奈地叹息道:她父亲是朝廷高官,若不是我娘坚持,我真的不想....我心里很害怕。
第三十七章 欲加之罪
全文字无广告
杨元庆没有想到萧铣会来拜访自己,这着实出乎他的意料,但惊讶之sè只在他眼中一闪而过,他立刻笑了起来,萧兄这个县令当得可不合格啊天涯海角乱跑,上次在西域,这次在江都,那下一次呢,会在塞外吗
萧铣也眯着眼笑道:按朝廷规定,县令不准离乡,杨御史会就此治罪于我吗
萧兄既然敢来见我,还怕我治罪吗
两人对望一眼,都心领神会地笑了,杨元庆一摆手,萧兄请吧我们去书房一叙。全文字电子书免费下载
两人来到了书房,分宾主落座,萧铣开门见山道:我先为四年前之事,向杨将军道歉。
杨元庆知道他指的是陈胤被杀一事,看来萧铣承认他是幕后主使了,杨元庆沉吟一下道:有些事情,我们心里明白就行了,不要把它说破,说破了我很难办。
萧铣点点头,他明白杨元庆的意思了,索xg也开诚布公道:我希望能在江都之事上,给杨将军提供帮助,我有足够的人手。
那你打算怎么帮我杨元庆笑问道。
很简单,杨将军给我指一个地方,我会把一些东西放进去,总之,一定会让杨将军满意。
杨元庆注视着他,问道:你为什么要帮我
萧铣淡淡一笑,就算是为了还杨将军一个人情吧
杨元庆知道他言不由衷,不过他确实需要第三方来做一些事,南华会不是王世充,王世充为了自己的利益可能会出卖他杨元庆,但南华会则不会,想到这,杨元庆从桌上取出一张纸,递给萧铣道:就这座山庄。
萧铣看了一眼,起身告辞了,杨将军,今晚上我就能把一切安排好,祝杨将军大功告成
杨元庆也拱拱手笑道:那就多谢萧兄
......
送走萧铣,杨元庆回到书房,只见书房外杨三郎带着一名中年文士正等候着见自己,便走上前笑道:就是此人吗
杨三郎附耳对杨元庆道:此人在江都号称鬼笔,极善模仿笔迹,他有个徒弟名叫赵穗,在郡衙做文吏,现在已经不知所踪,此人姓贾,或许公子能用着他。
男子跪下磕头,小民贾正意叩见御史大人
杨元庆打量他一眼,便道:进来吧
杨三郎带着中年文士进了书房,杨元庆命他在小桌前坐下,随手取了一封自己的信件,递给他道:这是我的信,贾先生模仿一下,我来看看。全文字电子书免费下载
是
贾正意将杨元庆的信铺开,仔细地看了一边笔迹,又用手在空中比划了一阵子,便提起笔,挥毫疾快,几乎是一气呵成。
写完,他放下笔笑道:小人献丑了
杨三郎将信呈给了杨元庆,杨元庆愣住了,若不是上面墨迹未干,他就以为是自己的信,他又将自己原信仔细地对比一遍,不由叹为观止,完全一模一样,连他本人都分不清。
不愧是鬼笔,果然是名若其笔。
杨元庆赞叹一声,他取出几封从张瑾的信,这是从张云易的书房中搜到,他递给了贾正意,你替我写一封信,就用此人的笔迹。
贾正意没有接,而是扑通跪倒在地,磕头哀求道:我愿为杨御史效劳,只恳求杨御史能饶小人一命。
杨元庆笑了起来,你怎么知道我要杀你
小人有个徒弟,在郡衙当文书郎,他前几天给我说,他替太守写了一样东西,当天晚上他就失踪了,小人知道,十有是被灭口,肯求杨御史饶小人一名,小人家里还有妻子儿女。
杨元庆瞥了他一眼,淡淡问道:听你口音也不像是江都人,倒像是幽州一带口音。
贾正意垂泪道:小人其实是雁门郡人,去年雁门郡征发三万民夫修建长城,名单上有小人的名字,小人便带着妻儿逃到江都,收了几个徒弟养家度ri。
杨元庆点点头,我手下确实缺少几个做事的文吏,你以后就跟着我吧替我整理文书,把你妻女也带上,我不会亏待你。
贾正意心中狂喜,不仅得到一份不错的差事,而且还不会被杀人灭口,这才是最重要的。
小人愿意为杨御史效劳
杨元庆取出一张纸,上面是他需要的内容,递给贾正意,就按刚才我给你几封信的笔迹,用这个内容写一封信,明天上午前写好,我需要。
贾正意连忙躬身道:请杨御史放心,一定办到
你以后不妨叫我杨将军。
是杨将军。
杨元庆笑了笑,对杨三郎道:把贾先生带去安排一个院子,需要什么,尽管提供
杨三郎行一礼,带着贾正意下去了,杨元庆又凝神想了片刻,如果仅仅只是扳倒张云
那杀韦德裕便已经足够定他的
但想动张
份量还是不
必须要再下狠
现在已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
次ri一
杨元庆带着司隶大夫薛道
以及数百骑
向江都城西南方向疾奔而
在江都城的西南方
一路上都是低缓的山峦起
片片森
一条小河蜿蜒流
风景格外秀
奔出仅十
便看见了占地数千亩的一组建筑
红墙黑
飞檐斗
气势壮
这里便是大隋皇帝在江南最大的行宫江都
长长的围墙延绵近二十里。
但杨元庆要来的并不是江都宫,他们从宫旁的官道疾驰而过,继续向南前行,向南一路上都是农田村舍,宽阔的官道已经消失,只剩下狭窄的田间小道。
但众人马不停蹄,继续奔驰,大约又奔行了近二十里,前方出现了一座庄园,庄园不大,占地数百亩,远处是一座二十几户人家的小村庄,聚居着租种这座田庄的佃户,在庄园中,有一座黑sè两层楼宅子,大约一亩地大小,孤零零地矗立在田野里,显得有些诡异。
杨御史,我们在这里做什么薛道衡不解地问道。
这里是张瑾的庄园,叫做隐庄,不被外人所知,在韦御史的奏折上有,我见韦御史对它标有一个重点圆圈,我估计韦御史在这座田庄里发现了什么,而且张瑾给儿子张云易的信中,也提到了这个山庄,信上说,庄内物什要他小心保管,若有不测,立刻毁去。
杨元庆将一封张瑾的信递给了薛道衡,薛大夫自己看吧这是从张云易书房中搜到。
薛道衡看了看这封信,是张瑾的字迹,他见过,很苍凉粗犷,薛道衡眉头皱了起来,张瑾会在庄园内藏了什么
搜一搜就知道了。
杨元庆一挥手,给扯底搜
数百骑兵冲进了庄园内,开始大肆搜查,薛道衡看了看北方,从这里甚至能隐隐看见江都宫的佛塔顶尖,他有些惊讶道:这里离江都宫未免太近了一点。
相距只有二十里,令人生疑啊
这时,一名骑兵上前禀报:启禀杨御史,这座庄园的管家已经逃匿,中间的宅子里空空荡荡没有人。
话音刚落,远处传来士兵的喊声,杨御史,我们发现了东西
杨元庆和薛道衡催马向空宅而去,只见宅门大开,士兵们从地下室内抬出来一只只大木箱,堆满了院子,足足有二十大箱,木箱右上角写着张府二字。
撬开箱子
杨元庆一声令下,士兵们纷纷上前撬动箱子,哗啦一声金属声响,从一只大箱子里滑落出上百件兵器,有刀矛和军弩。
这边也是兵器
这边也是
士兵们纷纷叫喊,二十只大箱子里全部都是各种违禁兵器,士兵们一一清点,编制记录,仅军弩就有五百把之多,加起来有三千件兵器。
杨元庆倒吸口气冷气,对薛道衡道:薛大夫,张瑾竟然在江都宫附近私藏兵器,居心叵测啊
薛道衡有些害怕了,他迟疑着道:虽然藏有兵器,但我们并没有查到张家养有私军,拿这么多兵器给谁用
杨元庆瞥了他一眼,冷冷道:看来薛大夫是有点健忘,两家船行养了一千五百名打手,这不是私军是什么
薛道衡后退一步,眼中露出恐惧之sè,他很清楚这份奏折写上去的后果是什么一旦皇帝认可,那可是满门抄斩之罪,这个未免太严重了。
薛大夫,按照我们的约定,由你来写奏折,我把所有的证据全部给你,还有证人。杨元庆注视着他道。
薛道衡心中发虚,他咽了一口唾沫,道:杨御史,事关重大,仅我一人写,恐怕说服力不足,不如让御史台和司隶台合写,就算是御史和司隶联合调查弹劾,杨御史看怎么样。
杨元庆点了点头,那我们就一言为定
.......
一个月后,由御史大夫杨元庆和司隶大夫薛道衡联合执笔的弹劾报告送到了京城,弹劾左骁卫大将军张瑾在江都宫附近私藏兵器,并利用船行豢养一千五百私军,江都太守张云易暗杀御史韦德裕掩盖罪行,人证物证确凿,张云易已经认罪画押,不过张云易却在半路上畏罪自杀。
这份奏折在朝廷引发轩然大波,皇帝杨广极其震怒,不顾张瑾连声喊冤,下旨将张瑾于午门外杖毙,其全家良贱五百余悉数没为官奴,送岭南充军,张氏家族其余各房受到牵连者多达万人,这桩发生在大业四年年底的大案成为当年第一大案,震惊了大隋王朝。
就在张瑾被杖毙,满门抄家的第二天,皇帝杨广下达第二份旨意,升封左骁卫将军杨元庆为左骁卫大将军,五原郡公。
.......
全文字电子书免费下载
第三十八章 亲情如水
时间已经到了十一月下旬,扳倒了张家,杨元庆便准备回京了,尽管关陇贵族依旧在江南有着千丝万缕的商业关系,但杨元庆已经不感兴趣,杨广命他前来视察漕运,他视察已结束,江都在一夜之间增加了二十余家船行,万舸争流,连舟如梭,通济渠内船来船往,一派热闹繁荣的景象。
杨元庆准备走江陵道,乘船到襄阳,再从襄阳走陆路回京,他责怪父亲杨玄感从来不去拜祭母亲,可他自己也只去过一次,他要再去为母亲扫墓。
一早,士兵们都在忙碌地收拾东西,准备出发了,杨元庆将前来拜访的王世充送出了府mén,王世充拱拱手笑道:这次杨御史查案使我受益良多,世充再次深表感谢
杨元庆吓了一跳,历史上王世充对付杨侗的那一招不会就是从自己这里学到的吧
杨元庆也笑道:圣上可是希望通济渠能繁荣起来,使南货更加顺畅北运,如果王郡丞能把这一点做好,太守之位指ri可待。
多谢杨御史提醒,下官告辞,我们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杨元庆目送王世充骑马远去,他转身正要进府,却听mén外士兵禀报道:杨御史,有一nv子找你,已等候多时。
杨元庆一回头,却见mén口站着一名白衣nv子,容颜秀丽绝伦,目光里充满了思念和ji动,她怀中却抱着一名小小的nv孩。
杨元庆一下子呆住了,mén外的白衣nv子竟然是他ri思夜想的出尘,就在这不经意的时刻,她突然出现了,他脑海里出现一种如梦如幻般的感觉,就仿佛出尘的出现是一种幻觉。
但很快,他知道这不是幻觉,出尘来找他了,一种难以抑制的ji动从杨元庆心中涌起,他快走了几步,但脚步又放慢,他注意到了出尘手中的孩子。
这是一个粉嫩可爱的小姑娘,圆圆的大眼睛,弯弯的秀眉,乖巧的鼻子和鲜红柔嫩的小嘴,趴在出尘怀中,怯生生地望着自己,像极了当年初相见时的妞妞,但她眉眼间又有几分自己孩童时的影子。
杨元庆心中竟生起一个难以置信的念头,这难道是....
出尘走进大mén,蹲下将小nv孩放在地上,指了指杨元庆笑道:冰儿,叫爹爹
这一声叫爹爹,使杨元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会是自己的孩子
出尘,她是....
出尘轻轻点了点头,眼睛微微一红,她是
杨元庆慢慢蹲了下来,轻轻握住了小姑娘的手,当他握住那只粉嫩的小手,一股电流从他心中流过,一种无比熟悉的感觉流淌进他心中,这是一种与生俱来的父nv天xg,是一种只能用心灵来体会的奇妙感觉,她是自己的nv儿,不容置疑。
叫爹爹出尘又教她一次,小姑娘终于胆胆怯怯喊了一声,爹爹
声音稚嫩清脆,杨元庆心中涌起一种轰然地狂喜,他一把将nv儿抱了起来,紧紧搂在自己怀中,脸贴着她的小脸,这是他的nv儿,是他的宝贝。
他伸出胳膊,将出尘一起搂入了自己怀中。
几名士兵惊讶地望着眼前这一幕,他们发现,一向冷血强硬的将军眼中竟然也闪烁着泪huā。
相逢的狂喜已经渐渐平息,小nv冰儿也慢慢和杨元庆熟悉起来,坐在他怀中,嘟着小嘴,小手上正全神贯注地摆nong着爹爹送她的一串亮晶晶的珍珠手链。
杨元庆不时低头亲一亲nv儿的细细的秀发,闻着她身上特有ru味儿,眼睛充满了怜爱,他望着出尘,听她讲述别来之情。
去年新年在柳城别后,我便回到了衡山,在南华宫,我发现自己有了身孕,去年十月生下了她,那么难受的时候你却不在我身边,本来我一赌气想给她起名沈冰,但娘不答应,只好叫她杨冰了,一晃就满周岁了,听说你巡查江南,我便抱她来见你。
出尘在做了母亲后,成熟了很多,但她容颜依旧秀美绝伦,头发梳成发髻,目光清澈沉静,那个扎着双丫角,活泼而不乏调皮的妞妞已经看不见了。
为什么叫杨冰,和寒冷的柳城有关吗
出尘点点头,我对柳城的印象,就是一片冰天雪地的世界。
那我呢想到我一样也冰冷吗
出尘低低叹息一声,其实我去京城找过你,抱着孩子,今年五月初,正好遇到你的婚礼,所以我就没有打扰,又抱着她回了吴兴。
杨元庆心中涌起一股歉然,他握住了出尘的手,但出尘却挣脱了,脸上带着寒意,目光也不望着杨元庆,注视着地面,冷冷道:本来我不想来见你,但母亲硬笔着我来,我就想着,来一趟后就回去,告诉母亲没有遇见你。
杨元庆苦笑一下,那怎么又来了
因为她毕竟是你nv儿,该让你见一见她,等她长大后,我就可以给她一个jiāo代。
出尘依然沉着脸,可她心里却在想着船上杨元庆对她的呼喊,正是那一声呼唤,使她的心软了。
杨元庆笑得有些苦涩,他握着nv儿的小手,轻轻帮她把绕成一团的珍珠解开,小姑娘直挥胳臂,欢喜得尖叫起来。
出尘迅速瞥了一眼杨元庆,咬了一下嘴chun,我打算下午就带她回去。
什么
杨元庆抬起头注视着她,为什么要回去
反正你也不在乎我们娘俩,给你看一眼就行了,你去做你的世家nv婿,我们娘俩的死活和你有什么关系
出尘的眼睛红了,绞着手,想着自己千里迢迢抱着nv儿去找他,却看见大mén上贴的喜字,还有mén房冷冰冰的拒绝,公子大婚,不见外人,简直把她心都伤透了。
杨元庆心中歉疚万分,伸手紧紧将她搂在自己怀中,在她耳边柔声道:我怎么会不在乎你们娘俩,这次南下我就准备去吴兴找你,我不知道你生了孩子,如果早知道,我会不顾一切地把你接回到我身边,绝不会让你们娘俩受半点委屈。
无尘的嘴chun微微动了一下,但是没有说出来,她的眼睛开始发亮,罩上一层晶莹的水晶似的东西,长长的睫máo连接地动了几下。
当真吗她终于发出了这句短短的问话,眼泪沿着脸颊留下来,她再也说不出第二句,开始小声地饮泣起来,心中的委屈在这一刻随着泪水尽情地倾泻出来。
杨元庆搂着她的腰,等她渐渐平静下来,这才柔声道:这次就跟我回去,以后就不要走了,敏秋也希望你回去,以后我们一家就生活在一起。
出尘慢慢抬头注视着杨元庆,依然泪眼朦胧,但语气已变得轻柔:元庆,我真的不能跟你回去,南华宫收养了两千多孤儿,紫烟和阿月还太年轻,挑不起这个胆子,等再过几年,我一定带孩子来找你,好不好
杨元庆摇了摇头,如果没有nv儿,或许他会答应,但现在有了他的宝贝nv儿,他怎么可能再让nv儿离开自己。
你所谓的挑大梁,无非就是去夺取不义之财,可你想过没有,你若出了什么事,冰儿怎么办
出尘慌忙摇头,不会出事,这么多年来从未失过手。
哼
杨元庆冷哼一声,那是因为你们从来没有遇到过真正的对手,如果是我出手,你们一个都逃不掉。
可是元庆,你不会来伤害我们,对不对
她小心翼翼地说着,握着杨元庆的手,目光里充满了恳求。
杨元庆叹了口气,别傻了,以前是地方官不敢禀报朝廷,所以才让你们屡屡得手,以后不一样,刑部很快就会派真正的郎将来抓捕你们,还会动用军队,会设下陷阱,你们绝不逃不过,一旦你被抓住,我想来救你都来不及。
出尘低下了头,她低低声道:可是我们收养的两千多孤儿怎么办怎么养活他们。
这个不是问题,我有的是粮食,我有万亩良田,每年收获的粮食足够养活你们的孤儿,我可以全部给南华宫,我只要你留下来,还有我的孩子。
杨元庆注视着她,缓缓道:出尘,我从小就是si生子,你是知道的,我小时是怎么被欺辱,你比谁都清楚,我不希望我的nv儿再走和她父亲一样的路。
杨元庆叹了一口气,同样,我也不希望她再走你的路。
杨元庆的句话深深刺中了出尘的要害,她望着nv儿在父亲怀中欢快地叫喊,挥舞着小手,这是nv儿和她在一起从未有过,她又想起了自己童年,同样是没有父亲,她不知道父亲的疼爱是什么样子,难道真的要让nv儿和自己一样吗
父母是衣裳的两片襟,而孩子就是连系两片衣襟的扣子。
杨元庆握住了她的手,注视着她,良久,出尘终于点了点头。
第三十九章 双女初见
腊月二十四ri,迎着纷纷扬扬的大雪,杨元庆一行数百人返回了京城,他们走江陵道,杨元庆拜祭了母亲,即刻转道北上,终于赶在新年前赶回了京城。“域名请大家熟知”
出尘抱着孩子坐在马车里,nv儿冰儿在母亲怀中睡得香甜,粉嫩的小脸染上了一层霞红,出尘望着灰méngméng的天空,鹅máo大雪漫天飞舞,盖没了道路,盖没了屋顶,每个行迹匆匆的路上身上都铺了一层厚厚的雪huā。
出尘的心情和这大雪一样凌luàn,她不想见到元庆的妻子,几次在路上她都想离去,可怀中这个小小的宝贝又使她最终无法离去,她不想给nv儿再戴上一顶si生nv的帽子,也更希望nv儿能得到自己从未得到的东西,父亲的疼爱。
正是怀中这个小人儿,使出尘一路委委屈屈地跟杨元庆回到了京城。
进了京城,作为御史,杨元庆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面圣述职,他不能回家,这是朝中的规矩,他现在依然在公务之中。
杨元庆催马来到马车前,欠身对窗户里的出尘笑道:我要去面圣jiāo差,你就先回去吧我让几个铁卫带你回去。
出尘心中一惊,要让自己独自见那个nv人么元庆,你面圣需要多少时间,我等你一会儿。
没事的,我在江都就已经先写信回府,敏秋知道你要来,她应该都收拾好了,出尘,你回去吧你总归要面对。
出尘默默点头,她不再坚持了。
杨元庆调转马车对几名铁卫道:你们护卫二夫人回府,我去面圣,等会儿我自己回来。
几名铁卫躬身领令,杨元庆猛chou一鞭战马,向皇宫疾驰而去。
几十名士兵护卫着马车,又走了一段路,马车转道进了崇业坊,杨元庆的府邸位于崇业坊中间,离坊mén不远,此时裴敏秋已经得到了杨八郎先一步的通报,带着几十名丫鬟婆子在mén口等待了。
夫人,来了
绿茶眼尖,远远看见了马车,在漫天飞雪中正向这边驶来。
裴敏秋立刻回头对所有丫鬟婆子叮嘱道:这是二夫人,不准有半点无礼,谁敢无礼,立刻赶出府去
丫鬟婆子都慌忙点头答应,这时,马车已经到了台阶前,一名铁卫开了车mén,出尘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扶着mén把手,小心翼翼地走下马车,敏秋轻轻推了一下绿茶,绿茶连忙撑着伞跑下台阶,扶住了出尘。
二夫人,我们好久没见了
出尘见到一个熟悉的人,她心中稍定,便笑了笑,正好整整两年。
这时,敏秋在一名丫鬟的扶持下,下了台阶,笑着迎了上来,盈盈施礼,敏秋见过出尘姐
出尘还是第一次看见裴敏秋,见她美貌绝伦,装扮雍容华贵,举手投足之间有一种卓然不凡的气质,出尘也忍不住暗暗赞叹,不愧是大家闺秀,果然名不虚传。
她也微微笑道:你就叫我出尘吧
出尘心里明白,虽然她比敏秋大,但敏秋才是大,敏秋叫她一声姐,这就是一种极低的姿态,是刻意对自己的尊重,出尘心中便对敏秋有了一丝好感。
裴敏秋见出尘也长得清雅秀丽,人若其名,她知道出尘其实也是出身江南沈家名mén,不是普通的平民庶nv,她心中也没有轻视之意,又看了看出尘手中的孩子,不由笑问道:小家伙睡着了
嗯
出尘把nv儿递给她,你来抱一抱吧
我可以吗
裴敏秋笑着小心地接过了孩子,又揭开覆面纱巾一角,悄悄看了一眼,见孩子长得粉雕yu琢,小脸可爱之极,她心中暗叹,这就是丈夫的长nv了,可惜不是自己的孩子。
抱着孩子,这种奇妙的感觉,也唤醒了敏秋心中的母xg,她渐渐喜欢上了怀中的小可人,便笑道:真是个漂亮的小美人,可别把她吵醒了。
出尘见敏秋夸奖自己nv儿,她心中对敏秋更添了一分好感,脸上也lu出了笑容,她睡了一路,也该醒了。
话音刚落,敏秋怀中的孩子立刻啼哭起来,敏秋顿时慌了手脚,她醒了
没事的,给我吧
出尘接过nv儿,抱在怀中轻轻地哄着,冰儿却啼哭不止,声音响亮,出尘笑道:听她这凶巴巴的哭声,就知道她是饿了。
敏秋连忙道:我准备了酪浆,现在还热呢
南方人不喝酪浆,出尘怕nv儿不习惯,有些为难道:有米粥吗
有我用上好的湖州米特地熬了一罐米粥,就怕小家伙不习惯酪浆。
她连忙吩咐丫鬟,快去取米粥,在我的西厢房里。
敏秋又笑道:我特地给你们收拾了一间院子,屋里很暖和,我们去屋里说话吧
正是有了孩子这个共同语言,便化解了敏秋和出尘第一次见面的尴尬,众丫鬟婆子簇拥着她们进了府邸。
雪依然在纷纷扬扬地下,宣政殿广场上,数百名宦官正在清扫刚刚积起的一层薄雪,杨元庆站在台阶下耐心地等待着皇帝杨广的召见。
这时,一阵脚步声从偏殿回廊处传来,杨元庆回头,只见一名官员正急匆匆走来,一根立柱挡住了他的脸庞,杨元庆只看见了一只紫金鱼袋,这至少是一名从三品高官。
很快,官员从回廊里走出,杨元庆微微一怔,竟然是李渊,李渊原来只是从四品殿内少监,竟然升官了吗
只见李渊红光满面,意气飞扬,显然刚刚面圣得到了好消息,这时李渊也看见了杨元庆,他立刻满脸堆笑走了上来,老远便拱手道:杨大将军,好久不见了
杨元庆除掉了张瑾,李渊便是最大的间接受益者,杨广为了维持关陇贵族的平衡,填补张瑾的空缺,便提升李渊大理寺卿,正式升为从三品高官,使李渊正式步入了高官的行列。
这令李渊欢喜无限,他怎么也想不到最后一场官场残酷斗争的结果,竟然是他李渊获利。
刚才李渊面圣,杨广心情颇好,他知道李渊子nv多,家境不是很宽裕,便将一座位于长安以西,靠近渭河的田庄赏给了他,这是张瑾的田庄,占地数千亩,使李渊升官发财,双喜临mén。
所以当他看见杨元庆时,笑容也明媚了许多,若没有杨元庆扳倒张瑾,他怎么会有如此大的收获。
杨元庆是在半路上知道自己被封为左骁卫大将军,接替了从前张瑾的职务,爵位也升为郡公。
他见李渊满面荣光,便回礼笑道:李少卿可是升官了
méng圣上厚爱,升了一点点,现在是大理寺卿。
李渊笑眯了眼,连连摆手,官卑职小,不值一提,见笑见笑
那我就该称李寺卿了,恭喜
两人寒暄几句,这时,远处传来shi卫高喝:圣上有旨,宣左骁卫大将军杨元庆觐见
李寺卿,圣上宣我觐见,改ri我再登mén拜访
那好,我就备薄酒,等待杨将军上mén,我们共叙旧ri友情。
李渊拱拱手走了,杨元庆望着他的背影,心中也不得不佩服这个李渊心机深沉,在背后编谶语捅了自己一刀,这会儿就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笑容之亲切,语气之真诚,没有半点虚假之感,还要共叙旧ri友情,当真是应了那句老话,官场上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盟友,有的只是利益jiāo集。
杨元庆摇摇头,转身向御书房走去。
御书房内温暖如chun,大隋皇帝杨广刚刚接见完李渊,又准备批阅奏折,其实杨广也是十天前刚刚回来,他去了恒山祭天,他登基已经近五年,可真正呆在京城的时间还不到一年,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天下各地巡视。
眼看临近新年,杨广的心情也格外舒畅,他刚刚接到报告,连续两年大旱的黄河以南各郡纷纷下了大雪,有力缓解了冬旱,使明年夏粮收成在望,这是他祭天的结果,是上天对他的肯定。
更让杨广心情大好的是,罢免元寿除掉张瑾,使关陇贵族内部出现了严重内讧,元氏和独孤氏两派势不两立,迫使关陇贵族各个家族选择站队,关陇贵族开始分裂,这是杨广期待已久之事。
当年父皇临终前曾经嘱咐过他,隋王朝三大隐患,以关陇贵族的威胁为最,因此,彻底铲除鲜卑贵族,恢复汉家正统,这是杨广几年来一直在着手处理的大事。
他的手法是铲除平衡再铲除再平衡,只是这平衡越来越小,到最后,关陇贵族四分五裂,在朝中势力微弱,便是他开始着手解决关陇贵族军权势力的时候。
这一次在关陇贵族遭遇重挫之后,杨广便要开始考虑解决他们军权的手段,必须要找一个最好的机会和借口,他知道,这个不能cào之过急,他给自己定下了一个三年的期限。
陛下,杨元庆已宣到,在外候见。
杨广点点头,命他进来吧
片刻,杨元匆匆走进,躬身施礼,臣杨元庆参见皇帝陛下,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杨将军免礼平身
杨广望着自己这个心腹爱将,满意地点了点头,杨元庆没有令他失望,一次江都之行,成功铲除了张瑾,今天,他要好好嘉奖杨元庆。
第四十章 意外之礼
全文字无广告
皇帝笼络功臣一般都是良田美宅,或者是高官厚禄,像杨广赐杨元庆天子剑,那是极为少见,隋朝一代,对功臣的赏赐都十分丰厚,无论是杨坚还是杨广,对功臣都是极为慷慨,从杨素贺若弼韩擒虎宇文述这些平南功臣家中的豪富,便可见一斑,这也是杨坚有意建立一批新的贵族阶层,以取代北周旧贵族。全文字电子书免费下载
而杨广更是出手阔绰,他所提拔的高官,无论虞世基裴矩萧琮还是宇文述,都是家中得到赏赐无数,个个成为豪门巨富,给突厥启民可汗的赏赐,更是数以千万匹的布帛。
早在开皇十九年,时为晋王的杨广便看出了杨素对杨元庆这个孙儿的重视,他也清楚杨元庆必将成为弘农杨氏的顶梁之柱,正是出于对杨氏家族的忌惮,杨广在即位后便千方百计挑拨杨元庆和杨家的关系,成功利用了杨氏家族重嫡轻庶的顽疾,使杨元庆脱离了杨家,自立为府。
现在杨元庆已经成年,且位高爵位,为了彻底断绝杨元庆再重回杨家的可能,杨广就需要将杨元庆扶持为与杨玄感并驾齐驱的重臣,不仅官职品阶不相上下,而且财富地位也不亚于杨家,这样就算杨元庆想和杨家和解,杨家也容不下他了。
杨广早已经想好了对杨元庆的赏赐,便笑道:上次你赴西域之战,为大隋开疆辟土,朕就决定给予你重赏,只是因为宇文述大将军还未归来,朕想一并赏赐,宇文述击败吐谷浑,朕已将他官复原职,给予重赏,这次轮到你了,朕要再赏你一座庄园,你选择吧在关中,还是在你的祖地郢州
杨元庆心中一动,连忙躬身道:臣这次江南之行,对江南的富庶和繁华印象深刻,臣向往南朝文化,愿意在江南再安一个家。
杨广微微笑道:朕也很向往南朝文化,既然你想要江南之富,朕就把张家在江南最大的田庄赏给你,就是那座栖凤山庄,你应该很清楚吧
杨元庆大喜,他当然知道,张家那座栖凤山庄位于丹阳郡江宁县南,占地足有三百余顷,包括两座风景秀丽的青山,两条小河贯穿山庄,仅良田就有一百五十余顷,足以养活南华宫那两千多孤儿了。
他躬身施礼,多谢陛下赏赐,臣感激不尽。
不用多谢,朕给你的赏赐也只有宇文述的三成,李渊无功都能受赏,更何况你为朕立下两次大功,朕再加封你为青紫光禄大夫赏银十万两,彩锦五万段。全文字电子书免费下载
杨广竟再次封他为青紫光禄大夫,使杨元庆心中不由苦笑起来,他明白杨广的用意,他父亲杨玄感才是正议大夫,而他却超过了杨玄感,这明显是在恶心杨府。
杨广脸微微一沉,怎么,你嫌朕封赏太少吗
臣不敢,臣因为封赏太高,有点受宠若惊。
杨广眯眼笑了起来,朕记得正月初一就是你的二十岁生ri,你已到弱冠之年,朕就再赐你一个字吧
杨元庆无奈,取字一般是父亲的事情,杨广居然也代劳了,如果自己再不领悟他的深意,就别想在官场上混了。
臣多谢陛下
杨广沉吟一下道:取字一般须和名相符,但朕这次想从君臣关系上来取,你是朕的虎将,但取虎将似乎有点浅俗了,就把将改为卿,朕就赐你字为虎卿。
杨广提笔在纸上写下虎卿二字,递给了杨元庆。
虎卿
杨元庆默默念了两遍,这个虎字其实有两层意思,一种是忠虎,一种是毒虎,杨广显然只想到了前者,
谢陛下赐字
.......
带着杨广的厚赏,杨元庆匆匆赶回自己的府宅,他不放心家中两女,今天是他们第一次见面,会不会不欢而散,尽管杨元庆知道可能xg不大,但他还是有点担心,一路疾奔回府。
杨元庆府门前已经和从前不一样了,按隋制规定,三品以上,皆可列戟,虽然杨元庆早有从一品的爵位,但想列戟,还须职务上配合,这次封为左骁卫大将军,便正式具备了列戟的资格,他的府门前列了十支长戟,这就是一种身份和地位的象征。
杨元庆老远便看见一辆马车在府门前停下,奔到府门前,只见裴家长孙裴晋从马车上下来。
长卿兄
长卿是裴晋的字,杨元庆刚得了字,他此时对字特别感兴趣,一般他都是叫裴晋为裴长兄,此时改称他为长卿。
裴晋现在只是六品郎中,他昨天已经得到内部消息,新年后,他将升一级为门下省的从五品给事郎,有权批驳各部奏折,权力极大,这使得裴晋心情极为愉快,祖父也告诉了他,做两年给事郎,再想办法让他去地方为刺史,做上三五年刺史,回京后,他便能升为侍郎,有家世有资历有后台,十年之内他便升为尚书。
昨天和今天裴晋都处于一种极度兴奋中,以至于杨元庆喊他两声,他都没有听见,直到叫他第三声,裴晋才反应来,回头施礼笑道:我正要去找你呢
杨元庆翻身下马,拍了拍身上的雪花,指指大门,进府再说吧
不用了,就是一件简单的事情,祖父听说你回来了,让你今晚和敏秋去裴府吃饭。
这裴矩消息好快,但杨元庆却不想这般积极,出尘第一天回来,便去裴府吃饭,这不是给她下马威吗
杨元庆笑了笑道:改明天吧今晚我要去乐平公主府,已经说好了。
这个.....可是裴府已经安排好了。
杨元庆心中微微有些不悦,难道请客吃饭还有强迫吗他又淡淡一笑,请转告岳祖父,我很抱歉,今晚圣上要请我吃饭。
裴晋脸sè略略一变,便点了点头,我明白了,我回去给祖父说。
裴晋登上马车,向他拱拱手,马车起动,渐渐远去,杨元庆望着裴晋马车走远,他心中有些不爽,他知道裴矩并不是真的强迫他,只是急于表示他们之间的关系亲密,可就算是联姻,他也不想和裴家靠得太近了。
......
裴敏秋给出尘母女收拾了一间独院,位于后宅主院旁边,院子有两进,七八间屋,中间还有一个小天井,另外还有一扇小门直通杨元庆的内书房,院子外面种了几株桃树和李树,此时院子内外已被茫茫的白雪覆盖。
裴敏秋是极为聪明的女子,她知道首先是要让出尘母女安心留下来,如果因为她而使出尘母女负气而走,她无法向杨元庆交代。
裴敏秋可谓用心良苦,虽然让出尘住侧院是天经地义,但这多多少少会使出尘心中不舒服,会有低人一等的感觉,所以她就特地命人开了一扇小门,直通向杨元庆内书房,这样可以让出尘感到自己在杨元庆心中的重要,同时又能维护家中的长次之序。
至于居家用品,那更不在话下,敏秋命人准备了最好的东西,连出尘的床都是和她一模一样的黄花梨厢床,另外还有四个丫鬟和一个专门照看孩子的nǎi娘。
此时在出尘内院的厢房内,不时传来一阵阵笑声,冰儿已吃饱睡足,变得活泼调皮,一会儿去拨弄裴敏秋头上亮闪闪的发饰,一会儿又在床头一只暗格里翻出一串檀木佛珠,挂在脖子上玩弄起来。
她成了整个房间里的中心,所有人包括几个丫鬟都在注视她,众人不时被她的调皮可爱惹得一阵阵欢笑,正是一个孩子的出现,使得原本冷冷清清的府邸里充满了生机。
敏秋,这床头怎么会有一串佛珠出尘见女儿竟然找出一串佛珠,不由有些奇怪地问道。
裴敏秋笑道:那是我特地放进去的,这是京城的风俗,定床后,要在床头放一件佛器,以驱邪避秽,我的床头里是一只木鱼,我就在你床头放一串念珠,若你不喜欢,我就换成别的。
这倒没关系,我们南方的风俗,是过年时才在床头放置佛器,不过今天已是二十四了,床头放佛器正好应景。
提到过年,裴敏秋蓦地想起一事,连忙笑道:你倒提醒我了,这次元ri正好是元庆的弱冠生ri,须祭祖取字,我很发愁,这去哪里祭祖谁来取字
裴敏秋话音刚落,屋外便传来杨元庆的笑声,这个不用担心,都已经解决了。
吓了裴敏秋一跳,她连忙起身出屋,只见外屋门口,杨元庆正在抖身上的散雪,站在旁边两名丫鬟连忙解释,是老爷不让我们通报。
杨元庆呵呵笑道:想给大家一个惊喜呢小家伙呢
裴敏秋抿嘴一笑,在屋里调皮呢
她心中略略有些失落,毕竟分手快两个月,一见面丈夫关心的不是她,而是孩子,心中虽然失落,但脸上却没有表露,她掀开皮帘笑道:冰儿,看看谁来了
杨元庆兴冲冲走进屋,连出尘的招呼也没打,便捏了捏女儿的小脸,笑嘻嘻道:小家伙,想爹爹了吗
出尘发现杨元庆的一只手背在后面,似乎藏着什么东西,她看了一眼裴敏秋,裴敏秋也摇摇头,她也不知到丈夫手中藏了什么东西,手被披风遮住了。
爹爹送你一个好玩的东西
杨元庆伸出手来,裴敏秋和出尘同时吓了一跳,连声喊道:快扔掉快扔掉
.......
全文字电子书免费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