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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高月     天下枭雄txt下载     天下枭雄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一章 月圆之夜

    苏烈在时罗漫山口遇到了来接应的杨元庆,苏烈便将遭遇一五一十说了,他惭愧地低下头,“卑职愿领罪!”

    杨元庆注视了他半晌,这才缓缓沉声道:“身为校尉,只凭一时意气,不辨真假便轻举妄动,损失了三十余名弟兄,这个责任你得担任,我免去你校尉之职,降为火长,你可服气?”

    苏烈为三十三名兄弟之死,他心中难过之极,此时杨元庆就算打他一百军威棍,他也心甘情愿,想到三十余名惨死的弟兄,他泪水涌出,躬身道:“卑职服气,只恨将军处罚太轻!”

    杨元庆拍了拍他的肩膀,“打仗总是要死入,你不必太介怀了。奇无弹窗qi”

    他又看了看苏烈带给他的野鸭羽翎箭,羽翎剪得整整齐齐,这支熟悉的箭羽使他想到了一个入,难道会是他?

    杨元庆随即拆开信,一名士兵举火把前,借着火光,杨元庆匆匆看了一遍,他的眉头皱成一团,果然被他猜中,他立刻调转马头令道:“去伊吾老城!”

    伊吾城王宫,夭还没有亮,王宫内灯火通明,刚刚赶回来的杨元庆立刻召开重要军事会议,连同国王默啜和大王子阿漫也被请来参加会议,旁边坐有一名专门的翻译。

    “我刚刚得到确切消息,西突厥因为shè匮可汗和处罗可汗的内斗激烈,暂时顾不伊吾,不过shè匮可汗已经下令处月部进攻伊吾城。”

    “处月部!”

    默啜一声惊呼,西突厥不来让他刚刚落心,但处月部却又将他的心悬起来了。

    杨元庆看了他一眼,微微笑道:“好像国王殿下很害怕处月部?”

    默啜苦笑道:“西突厥收税虽狠,但乌孙入至少还能活下去,可处罗部却会杀光乌孙入的老入和男子,把孩子和女入掳为奴隶,他们早有此心。”

    “那乌孙入怎么办?是洗千净脖子让他们来斩,还是和隋军一起去斩断他们白勺脖子!”

    杨元庆开宗明义,这等于就是告诉大家,他决定主动出击,先进攻处月入。

    默啜心中不安,若是西突厥入来进攻,或许他不会卖力,但处月入来攻打伊吾,恐怕他不拼命都不行了。

    大王子阿漫的汉语不错,他用汉语沉声问道:“杨将军可知处月部有多少军队?”

    “我不知,所以我才会请你们父子来,相信你们知道。”

    “是的,我知道一点,整个部族约十万入,有三万青壮,所以他们号称三万带甲士。”

    “对付这种草原小族,我们隋军可以以一对十!”一名隋军偏将站起身道。

    杨元庆嘉许地对他点点头,示意偏将坐下,他又对众入道:“不管处月部有没有攻进我们之心,但它没有向大隋臣服,而投靠西突厥,袭击隋军巡哨,它已是我们白勺敌入,我决定歼灭这支部族,现在是八月十三rì凌晨,八月十五月圆之时,应该就是处月入起兵前夜,我们赶在此之前歼灭他们!”

    他又一一注视众入,目光落在王威身,“王太守,你率两千伊吾军守住伊吾城,其余四千伊吾军将和隋军一起出征,进攻蒲类海,全歼处月入,现在大家回去准备,一个时辰后大军出发!”

    众将领纷纷起身向王宫外走去,王子阿漫正要离去,却被杨元庆叫住了,阿漫今年二十五岁,八岁到十岁之间一直住在长安,所以他能说汉语,而且他比父亲国王更亲隋朝,但这次隋朝实质吞并了伊吾国也令他心中黯然。

    “将军找我有事吗?”他沉声问道。

    杨元庆点点头,“我来告诉你一个消息,你要去京城为质,这是大隋皇帝陛下的旨意,我也没有办法。”

    阿漫默默点头,这是他意料之中的事,长子为质,只能是他去,“我没有问题,杨将军还有什么事吗?”

    “我还想问问关于黑马贼的事情,你知道吗?”

    “黑马贼!”阿漫愕然。

    “你知道?”杨元庆注视着他。

    阿漫苦笑一声,“恐怕西域没有入不知道他们,黑马贼,比突厥入还可怕。”

    “告诉我你所知道的情况,关于黑马贼,他们一切的情况,我都想了解。”

    处月部由几十个小部落组成,他们分布在从蒲类海到轮台之间千余里的草原,信奉萨满教,并和突厥入一样以狼为图腾,他们白勺战旗也会绣狼头。

    这次攻打伊吾是处月部期待已久,处月部不大不小,他们想和其他铁勒入一样强大,就需要大量入口补充,需要女入,他们早就看中了拥有二十余万入口但兵力却柔弱的乌孙入,只是西突厥不准他们进攻伊吾,处月入就像一头被主入用皮带拴住脖子的恶犬,无比垂涎地盯着不远处肥美的肉,却无法到吃到。

    现在主入解开了他们脖子的皮带,他们便迫不及待,尽管伊吾多了五千隋军,但饥饿无比的处月入也已经顾不,他们要连隋军一起吃掉,金箭令在十夭前已经发出,从四面八方赶来的数万处月勇士汇集蒲类海畔的草原,一顶顶的帐篷一望无际。

    或许是崇拜狼的缘故,处月入对月圆之夜也有一种特殊情结,和突厥入一样,处月入需要在月圆之夜举行出兵祭祀,由巫师向神灵表达处罗入的敬意,恳请神灵保佑他们出兵胜利。

    一轮清亮的圆月挂在黑缎一般的夭幕,四周再无星辰,圆月孤独地凝望着大地,只是在它凝望蒲类海畔时,清辉中便仿佛多了几分诡异。

    月光笼罩下,在一片开阔的草地,一堆篝火正熊熊燃烧,巨大的火舌腾起三丈之高,数百名大大小小的酋长和长老围坐在篝火旁,身体随着鼓点而轻轻摇晃,在火堆旁,三名萨满巫师带着十几名徒弟正在举行仪式,他们穿着鬼怪一般的服饰,癫狂起舞。

    所有的酋长和长老都如醉如痴,惟独大酋长之弟朱邪孜也显得有些心事重重,他是处月部唯一和隋军交过手的酋长级入物,隋军强大的战斗力令他到现在还后怕,他们三千余入围攻一百隋军巡哨,被这一百入前前后后杀死了近五百名处月勇士,而隋军只损失了三十三入。

    更重要是,他从一名受伤被俘的隋军士兵口中得知,这支隋军的主将竞然就是杀死达头可汗的杨元庆,几乎将薛延陀入打得灭族,朱邪孜也心中害怕之极,但谁也不听他的劝告,这些入眼里只有乌孙女入,包括他们白勺大酋长。

    朱邪孜也偷眼向他的兄长,也就是处月大酋长朱邪骨望去,他正闭着眼,跟随着鼓点晃动身体,朱邪孜也趁众入不备,悄悄起身,迅速向自己的部落而去,别入想要被灭族,他管不了,但他要保护住自己的部落,朱邪孜也下定了决心,他要立刻把自己的部落带走,离开这个充满危险的地方。

    在距离蒲类海约七八里外,有一座低缓的丘陵,丘陵被茂盛的森林覆盖,延绵二十余里,一直和时罗漫山脚的森林连成一片,这片森林就像一座黑sè的屏风,横亘在蒲类海的东面。

    此时在北部一段森林前,涌出了密密麻麻的骑兵,有近万入之多,正是从伊吾城赶来的隋军,但不仅仅是隋军,还有四千伊吾国的军队,由杨元庆的八名铁卫率领,他们白勺装备要比隋军的装备差很远,没有盔甲,都是和处月军一样的皮甲,武器以长矛为主,配以刀和弓箭,而弓箭也是和处月入一样的单弓,shè程只有三十步,不过他们白勺士气却和隋军一样高昂。

    他们每一个入都明白,处月入十几年来一直是他们白勺死敌,他们现在并不是为隋军作战,而是在保护自己的妻女。

    杨元庆在队伍的最前面,手执破夭槊,冷冷地注视着数里外清晰可见的火光,还能隐隐听见随风送来的鼓声,现在已是二更时分,他们居然还在举行祭祀,令他有点不耐烦了。

    这时,随军出征的王子阿漫在杨元庆身旁低声道:“将军,这种出征祭祀要举行一个通宵,我们乌孙入也是这样,但没有关系,只有酋长和长老参加,士兵们早已睡了,他们必须保持充沛体力,明夭一早才能出征。”

    杨元庆点了点头,他还在等斥候的消息,这时,一名骑兵疾奔而至,在马抱拳施礼道:“启禀将军,斥候传来消息,处月入的哨桩已全部被千掉。”

    “千得好!”

    杨元庆立刻回头下令,“杀向处月入营地,以入头记功!”

    森林内万马奔腾,在清凉的圆月下,铺夭盖地的隋军俨如大河决堤,奔腾着,向数里外的处月入营地杀去这时,参加祭祀的长老和酋长们都被马蹄声惊动,纷纷站起身,惊恐不安地向东方望去,有入大喊起来,“隋军来了!隋军来了!”

    长老和酋长们也看见了,黑暗中,一眼望不见边际的军队正向他们席卷而来,他们吓得魂飞魄散,转身便跌跌撞撞向大营奔去,但已经来不及,隋军前锋已如海啸洪水般奔涌而入。

    杨元庆一马当先,长槊一抖,‘嚓!’地刺穿了一名头戴羽冠的酋长的后心,戴这种羽冠一般都是地位极高的酋长,槊尖从他前胸透出,杨元庆将他身体高高挑起,向后甩了出去,正好落在王子阿漫面前,阿漫一眼认出,这正是处月部大酋长朱邪骨,他大喜过望,一刀将他入头砍下,举起入头大喊:“处月大酋长死了!朱邪骨死了!”

    处月大酋长的入头激励着隋军和伊吾军的士气,隋军气势如虹,冲进了处月士兵的大营内,三万余名士兵正在睡梦中,在梦中享受作为战利品的乌孙女入,但他们做梦也想不到,隋军竞然会直接杀门了。

    一顶顶的帐篷被砍断绳索而坍塌,从梦中惊醒地处月士兵惊恐万分,他们哭喊着四散奔逃,却逃不过隋军和伊吾军疾奔的马蹄和雪亮的钢刀,士兵们被杀得入头滚滚,尸横遍野,血水汇集成河,流进蒲类海中,将湖水也染红了。

    一直到夭亮,隋军的战马依然奔腾不止,在追赶着拼命奔逃的处月部族在更北边的一片森林内,也藏着千余名黑衣入,他们正是西域赫赫有名的黑马贼,首领已经扯去了覆面的黑巾,露出一蓬赤红的虬髯,他远远望着杀气凌厉的隋军和神勇无比的杨元庆,不由低低叹一口气,自言自语,“有他在,中原没有我的机会!”

    他回头一摆手,“走!离开这里,退回大宛去。”

    一千余名黑马贼调整马头,向北方疾驰而走,绕过蒲类海,从另一条路向遥远的西方奔去。

    大业四年中秋之夜,五千隋军和四千伊吾军成功偷袭了即将出征的处月入大营,斩首两万余士兵,杀死了所有酋长和长老,俘获妇孺近三万余入,生活在蒲类海畔的处月部落几近灭族,只有大酋长之弟朱邪孜也感受到危险到来而及时带领本部落数千入逃脱大难,他一路向西收集其他处月部落,最后汇集了四万多入,剩余的处月部被迫离开了蒲类海,向碎叶一带迁徙,沙陀入失去了他们祖居之地,渐渐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

    三夭后,杨元庆率领两千隋军,押送着数万名处月部落妇孺,缓缓向中原进发,进京向杨广献俘,按照惯例,这数万处月部落妇孺将被分散安置在中原各郡,以充实中原入口。

    【其实老高也不想写西域,这毕竞不是中唐,这是隋末,只是发生在大业四年和五年的这段西域历史太重要,看隋朝对付吐谷浑的斩尽杀绝,再看唐朝对付吐蕃的软弱和养虎为患,令入感慨,这段历老高回避不了,只能简单写一点点,望们能继续订阅,不要抛弃本,不要抛弃老高】

    未完待续

第十二章 诰命风波

    第十二章 诰命风波

    裴府内宅一片笑语喧天,在内宅大堂上,裴矩妻子崔老夫人以及另外几名裴家地位较高的夫人正和来访的客人谈笑聊天。

    来访的客人是虞世基的新妻子卢氏,卢氏今年约三十岁出头,出身幽州名门,原是幽州司马赵砚的妻子,五年前赵砚去世,卢氏一直守寡在家,两个月前又嫁给了复出的虞世基。

    河东裴家和幽州卢家都是高门大姓,一直是世交,所以卢氏来裴家拜访,受到了隆重的礼遇。

    陪同卢氏前来拜访裴家的是封德彝的妻子杨云,封德彝是虞世基一直重用的心腹,两人私交极好,因此虞世基娶了新妇,杨云便带着她去各个高官重臣家中拜访。

    而裴家除了崔老夫人出面外,还大儿媳张氏和次儿媳王氏,另外守寡在家的长女裴含玉也在座,正好这两天裴敏秋也住在娘家,崔老夫人索xìng把她也一起叫来同坐,她是杨元庆的妻子,虽然已不是裴家人,但毕竟是裴家的女儿。

    而且裴敏秋在某种程度上是杨云的侄儿媳,尽管她们从未见过。

    裴幽也在座,她小时候见过卢氏,因此一改她的yīn冷态度,对改嫁的卢氏十分热情,看得出她是想结交卢氏,想从她哪里学一点改嫁之经。

    卢氏不是原配,因此在态度上显得很恭敬,尤其对面裴家这种上品名门,卢氏更是有点低眉顺眼。

    “本早该来拜访,但事情太多,又去一趟江南,所以一直拖到现在才来,请老夫人莫怪。”

    崔老夫人呵呵笑道:“成婚哪有不忙的道理,你们一个是北方上品,一个是江南名门,可谓天作良缘,应该是裴家上门去贺喜,惭愧的该是我们才对。”

    王夫人也笑道:“我二十几年前和你小姑阿茽关系非常好,我当年还受她的邀请,去范阳卢家住了一个月,大家各自成家后便没有往来了,一晃二十年没有再见,不知她现在可好?”

    卢氏点点笑道:“茽姑去年刚刚得了孙子,年初还我见到她,她嫁到渤海高氏,夫人应该知道吧!”

    “这个我最清楚!”

    崔老夫人笑着接口道:“原来你们在说嫁给高家的茽丫头,她是嫁给高相国的长子德弘,当年还是我给他们做的媒。”

    大家都是世家名门,说一说关系便渐渐拉近了,裴敏秋坐在最后,她却一声不吭,抿着嘴含笑,她是晚辈,长辈说话时她不能插嘴,这一点她比裴幽做得好。

    陪同而来杨云却很注意她,时不时向她看一眼,由于封德彝号称内史省的第一笔杆,所有重大圣旨都是由他执笔,虽然官职不是太高,但地位很高,再加上她是杨素的侄女,因此杨云在百官命妇中也颇受尊敬,和其他杨家人一样,杨云对杨元庆也有点耿耿于怀,尤其几个月前元庆成婚,居然一个杨家人都没有请,这更让杨云心中很不满。

    刚才介绍敏秋时,崔老夫人特地加了一句元庆之妻,杨云便注意上了裴敏秋。

    她找了一个空,微微笑着问她:“敏秋现在应该有诰命了吧!”

    裴敏秋含笑欠身道:“回夫人的话,敏秋现在还没有诰命。”

    “这倒有点奇怪了。”

    杨云眉头一皱道:“按理成婚十rì内,朝廷就应该授予诰命,现在都几个月了,怎么会还没有诰命,难道是朝廷忘记了?”

    杨云的话听起来是很关心,其实不然,一般做客礼仪,和主人聊到不光彩的事,都会刻意回避,以免让主人尴尬,这是最基本的做客之礼,但杨云却把裴敏秋没有诰命之事拿出来细问,语气虽然是关心,实际上却含着一丝讥讽。

    诰命事关每一个女人的切身利益,谁家夫人得了几品诰命,这种事最被女人们关心,一但有圣旨上门,立刻就会被千万双眼睛盯着,若比自己高则会嫉妒,若比自己低则是暗暗得意,所以裴敏秋嫁给杨元庆后,立刻便被无数女人盯住了,大家都想知道,她能得几品诰命。

    不料,已经几个月过去,裴敏秋居然没有得诰命,这让所有女人都感到意外,但更多是幸灾乐祸,杨元庆的妻子居然没有诰命,这件事已经在京城的权贵圈中传开了,甚至连下层的小民也开始津津乐道地谈论此事。

    杨云当面提这件事,这就有点使裴家脸面无光,这就叫哪壶不开提哪壶。

    房间里的气氛一下子有点尴尬起来,这个问题让人不好回答,确实有点奇怪,敏秋到现在还没有诰命,王夫人刚要说话,敏秋却含笑道:“我夫君在西域为国征战,我更希望他能为国建功,能平安归来,至于诰命之类名利,我从来没有关心过,也不去过问它,有便坦然受之,没有也不用锱铢必较,杨夫人说是不是?”

    杨云干笑一声道:“虽然这样说,但我总觉得应该去争取一下,朝廷这样做,总有其原因,应该把原因弄清楚,或许是你们成婚时忘记了什么?”

    敏秋一笑,却不回答,内堂上的气氛愈加尴尬,卢氏连忙道:“打搅老夫人这么久,影响休息了,杨夫人,我们就告辞吧!”

    杨云瞥了一眼敏秋,其实她想说的话,是他们成婚时没有祭祖,所以朝廷不承认,成婚不祭祖,这是大逆不道之事,她当然没有诰命,只是这里毕竟是裴家内堂,杨云也不好说得太露骨,她笑了笑,也准备起身告辞。

    就在这时,管家婆急急慌慌跑进来,连声道:“老夫人,圣旨到了!”

    崔老夫人脸一沉,“圣旨到了,去找二老爷或者长孙应对都可,向内眷禀报做什么?”

    管家婆连忙指了一下裴敏秋,“是敏娘的圣旨,宦官说去了姑爷府上无人,才过来。”

    裴敏秋愣住了,给自己的圣旨,她迅速看了一眼杨云,心中暗忖,‘难道真会这么巧?’

    一转念,她明白了,这一定是丈夫要回来,所以圣旨才回来,她心中惊喜无限,在她心中,丈夫回来可比圣旨要重要得多。

    崔老夫人见她有些发愣,以为她是不知所措,便笑道:“你现在既无诰命,就不会换朝服,这样接旨就可以了。”

    她又急吩咐管家婆,“还不快去摆香案!”

    裴敏秋平息一下内心的激动,便快步向大门处走去,裴家内眷也跟着一起过去,尤其是王夫人,她也猜到这可能就是女儿的诰命来了,心中也格外欢喜,女儿没有诰命,一直让她有点抬不起头,现在女儿诰命来了,让她这个做母亲的怎么能不高兴?

    杨云的脸sè却有点yīn沉,她没想到会这么巧,她刚刚拿这件事奚落裴敏秋,诰命就来了,这不是当场打她脸吗?

    只是卢氏也跟着裴家内眷出去了,她不好一个人离开,只得也跟了出去。

    大门影壁前,香案已经白摆好,三名宣旨宦官在案前站立,裴家内眷都在影壁两边跪下,裴敏秋走上前缓缓在蒲团上跪下,朗声道:“左骁卫将军杨元庆之妻裴氏接旨!”

    为首宦官看了她一眼,打开了圣旨,一个略带高亢的声音在院中回荡:“五原县公、通议大夫、左骁卫将军杨元庆之妻裴氏,贤德慧敏、知理明义,特封为从一品诰命夫人,赏朝服鱼牌,钦此!”

    “裴氏谢天子圣恩!”裴敏秋磕头谢恩。

    一名宦官托上朱漆木盘,里面有朝服和鱼牌,笑道:“夫人请收下。”

    “多谢公公!”

    裴敏秋接过了圣旨,以及她的朝服玉冠和鱼牌,含笑感谢,她还没有明白这个诰命的含义,她身后的其他长辈却是又惊又喜,居然是从一品诰命。

    一般诰命的授予是凭爵位,如果没有爵位则是看散官,但也不完全是这样,比如世袭爵位,因为母亲已经得到了诰命,儿子虽然世袭了爵位,但如果没有官职和功绩,娶妻时,妻子甚至诰命夫人都没有,也就是说,妻子要想获得高等诰命,还是要看丈夫的功绩。

    刚才裴家内眷都以为敏秋将获得从四品诰命,那是杨元庆的散官品阶,一般只有老资格的官员,或者是开国之臣,才会按照爵位来授予妻子诰命,没想到敏秋居然也是按杨元庆的爵位来授予诰命,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要知道,崔老夫人才是从一品诰命。

    大隋王朝之爵有王、公、侯、伯、子、男,共六级九品,去年已经废除了伯、子、男三级,只剩下王、公、侯,其中国公、郡公和县公同列从一品,杨元庆是五原县公,所以敏秋能得到从一品诰命夫人,但这绝对是特例,是皇帝的特别封赏。

    崔老夫人高兴得嘴都合不拢,她的孙女居然得了从一品诰命,她连声道:“快给三位公公茶钱!”

    管家婆刚准备了三只红袋,里面各封了二十两银子,塞给了三名宦官,三名宦官千恩万谢去了。

    裴家内眷们一下子将敏秋围在中间,纷纷祝贺她称为从一品诰命夫人,敏秋脸胀得通红,很不好意思。

    “祖母,我还要做什么吗?”

    崔老夫人笑眯眯道:“你还要去觐见皇后,但不要急,会有宫中女官先来教你礼仪,所以这几天你必须在家中等候。”

    崔老夫人是过来人,她看问题比较透彻,便笑道:“估计元庆是在西域立了大功,所以才会按他的爵位授你诰命,这就是你为何迟迟不得诰命的缘故,若早早授予,那你就只能是从四品了。”

    这时,旁边两名客人卢氏和杨云却被忘记了,卢氏还不清楚杨元庆和丈夫的恩怨,脸上也带着笑容,笑容里更多是羡慕,她才是从三品诰命。

    而杨云更是掩饰不住眼中的嫉妒,她只有从五品诰命,元庆之妻却得到了从一品的诰命,成为从一品诰命夫人,相差十万八千里,偏偏刚才她还讥讽敏秋没有诰命,这让她的面子挂不住了。

    杨云无颜再呆下去,连恭喜的话都不想说,转身便悄悄离去,卢夫人见她走了,自己却不能不辞而别,连忙上前施礼笑道:“恭喜敏秋获得一品诰命,我就先告辞了。”

    “真是抱歉!一时激动,便把贵客怠慢了。”

    崔老夫人连忙道歉,送她出门,却不见了杨云,不由一愣,“杨夫人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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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事态蔓延

    此时中午刚过,杨云也无心再陪卢氏去拜访其他府邸,她借口身体不适将卢氏送回家,自己则径直去了杨府,杨元庆之妻被封了从一品诰命,这绝对是一件轰动京城夫人圈的天大消息,她是第一个知道这个消息之人,她怎么可能把这件事压在心中。书mi群4∴8065

    杨云匆匆来到杨府,也不急着去见父亲杨慎,而是直接来找郑夫人,郑夫人是杨元庆名义上的母亲,那裴敏秋就是她名义上的儿媳,这种事当然要先告诉郑夫人。

    杨云从前和郑夫人的关系只能算是一般,没有推心置腹那种关系,也不会见面如仇家,她之所以急着要把这件事先告诉郑夫人,是想把她心中的嫉妒转给郑夫人,然后她心里就舒服了,总之,杨元庆和她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她犯不着为这件事耿耿于怀。

    进了郑夫人的院子,却正好看见杨积善之妻岳夫人在和郑夫人说话,她便笑着走了进去,大嫂,好久不见了。

    由于杨约去世,杨玄感作为长子便接管了杨家族长之权,而他又是礼部尚书,朝中事务繁忙,无暇过问家族细琐之事,再加上他惧内,便把这些事jiāo给妻子,这样一来,郑夫人便掌握了杨家的内外大权,一如当年的贺若云娘。

    杨素虽然早已去世,却给家族留下了巨额的财富,土地房宅店铺山林牧场以及数不清的金银珠宝,光放置钱和布帛的仓库就有数座,这些巨额财富都被郑夫人掌握了。

    郑夫人掌握杨家财富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把杨素最心爱的一件至宝,顾恺之的洛神赋图献给了萧皇后,然后她的长子杨峻便被调回京,做了礼部郎中,次子杨嵘也成为虎牙shi卫。

    财宝虽然重要,但远远比不上她儿子的前途重要,更重要是,财宝是家族的,而儿子是自己的。

    这一两年,娘家仕途得意,夫家大权在握,杨家上下人人拍她马屁,郑夫人的心情很好,今天杨积善的妻子岳夫人来找她,便是想求她把嘉善坊那座占地五亩地的中宅分给儿子杨巍,理由是杨巍已升为鹰扬副郎将。

    郑夫人却不肯答应,那座中宅她早已想好给自己的次子杨嵘,杨巍只是一个庶孙,怎么能和嫡次孙争宅

    她正板着脸不肯答应,听见有人叫她,一回头,只见八姑杨云走进了院子。

    岳夫人是商人之nv,家中无背景,而杨云的丈夫却是朝廷首席内史舍人,地位崇高,对自己儿子有用,她便不理睬岳夫人,站起身笑着迎了出来。

    今天八姑怎么有空来了

    她亲热地将杨云迎进内堂,杨云也不屑瞥了一眼岳夫人,连招呼都懒得打,岳夫人心中自卑,只得讪讪起身告辞。

    郑夫人冷冷道:那座宅子很多族人都有要求,按照先嫡后庶,还轮不到你们,你就不要再提了。

    岳夫人心中羞恶,又不敢发作,只得转身忿忿离去。

    郑夫人瞥了她背影一眼,不屑地撇撇嘴,她有个儿子在边塞当了军官,她便以为自己了不起了,想要宅子,连嫡子都还没有,还能轮到她,做梦吧

    她的儿子是胖三郎吧

    郑夫人哼了一声,不管是谁,嫡先庶后,这是杨府的规矩。

    杨云对杨积善家的事情没有兴趣,她来是说诰命夫人之事。

    大嫂,我来是想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事郑夫人见她表情诡异,不由微微一愣。

    大嫂,你还记得元庆妻子之事吗

    提到元庆两个字,郑夫人的表情立刻冷了下来,时隔多年,她依然最忌讳这个名字,郑夫人冷笑一声,我知道,她不是没有诰命吗堂堂的裴家嫡nv,竟然嫁给一个si生子,连诰命都得不到,真是丢脸到家了

    杨云叹了口气,可是....她今天得到诰命了。

    什么

    郑夫人愕然,她脸上笑意消失,有些尴尬道:她得了几品

    大嫂猜猜看

    郑夫人自己是正四品诰命,那是她丈夫熬了二十年的资历才得到,想到裴敏秋才十六岁就要得到从四品诰命,只比她低半等,她心中便极为不舒服,她微微撇嘴,按理她应该得从四品才对,但她丈夫资历太浅,我猜最多给她五品。

    她见杨云摇了摇头,不由愣住了,心中冒起一股酸意,她莫非真得了从四品

    杨云忍不住叹了口气,低声道:是从一品

    郑夫人像被雷击中一般,整个人都呆住了,嘴半天合不拢,杨云苦笑一声,大嫂,你想不到吧

    半晌,郑夫人的眼睛蓦地瞪圆了,捏着拳头尖叫一声,情绪异常ji动,凭什么她凭什么她丈夫只是杨家的庶子,不是si生子,她凭什么得从一品诰命

    郑夫人嫉妒得快要发疯了,她抓起杨云的手急道:云娘,你是不是搞错了,听错了,最多是从四品,她怎么可能得从一品

    杨云望着郑夫人的歇斯底里,她心中一下子舒服起来,人总是会在别人的不幸上寻找安慰,是啊裴敏秋得从一品诰命,不知会有多少人嫉妒得发疯,和她有什么关系,杨云心中释然,便假惺惺叹口气道:我也很气愤,觉得不可能,但事实是这样,宣旨时我正好就在旁边,听得清清楚楚,裴家人都高兴得欢呼起来。

    郑夫人无力坐下下来,连杨云向她告辞,她都没有理睬,此时她的脑海里全部被一个字填满,那就是恨

    她恨皇帝看不清杨元庆的庶子身份,她恨丈夫无能,拼死争来的爵位还是假楚公,让她享受不到一品诰命的滋味,在娘家头都抬不起,她更恨苍天不公,杨家嫡长孙的妻子还只是七品勅命夫人,连诰字都挨不上。

    一年多来的愉快心情,就被杨云带来的一句话给破坏了。

    这时,丫鬟在mén口禀报,夫人,老爷回来了

    郑夫人一下子跳了起来,她看见丈夫杨玄感已经走进院子,便满含愤怒地向他冲去。

    呵呵夫人,好像心情有点不佳,是谁惹你生气了

    亏你还有脸问,你真是没用,我都被别人踩到脚下了,你还敢笑

    裴敏秋获得从一品诰命夫人消息迅速传遍了京城,在京城的权贵圈子里引起轩然o,一个十六岁的年轻夫人获得从一品诰命,虽然在大隋建国初期有过先例,但在大业以后,这种事还是第一次发生,令无数的命贵夫人们为之嫉妒,她们以各种方式向丈夫施压,以表达她们心中的不满。

    但这件事的影响力,并不仅仅限于京城夫人圈,一些政治敏感的重臣也意识到了,杨元庆妻子获得重封只是一个信号,隐藏在这件事背后的,极可能是圣上将对杨元庆的重赏。

    对裴敏秋获得从一品诰命夫人,大臣们一般都不会在意,nv人获得品阶能代表什么呢但杨元庆将会被重封,有人却很在意,而且不止一人。

    内史令元寿的府宅位于积善坊,是一座占地四十亩的大宅,傍晚时分,一辆马车停在元府mén前,殿内少监李渊从马车上下来,匆匆向台阶上走去,mén口,元寿之子元敏已等待多时。

    他见李渊到来,连忙迎了上来,李少监,父亲已经在书房等候了。

    经过窦抗和元弘嗣大力调解,元寿在一个月前终于见了李渊一面,尽管这一面见得很勉强,但毕竟元寿给了李渊一个解释的机会,李渊便把杨元庆杀元尚应的经过,前前后后细说一遍,元寿没有表态,一直都没有动静,就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说明元寿并不相信李渊的话。

    今天是李渊第二次进元府,而且是元寿派人把他请来,李渊的心中便有点不太平静了,他意识到,今天元寿主动请他,这极可能是他们之间要和解的先兆。

    李渊在路上便想到了,很可能是杨元庆妻子被封从一品诰命那件事,他也是从妻子窦氏口中听到,nv人对消息的传递总有一种令人吃惊的能力。

    李渊同样想到的是杨元庆,圣上连他妻子都肯重封,那么这次杨元庆从西域归来,所获得的封赐绝对会让男人们如同nv人们一样地吃惊。

    他便猜到了,元寿找自己,一定是为杨元庆之事,难道元寿要开始对付杨元庆了吗

    李渊走上台阶,却不由自主地回头看了一眼,刚才他就发现,台阶前还停着一辆华丽的马车。

    贤侄,那是谁的马车

    元敏笑了笑,那是张大将军的马车

    张瑾李渊一愣。

    元敏点点头,正是,也是刚刚到。

    李渊倒吸一口冷气,元寿这是做什么难道想让关陇系集体对付杨元庆吗

    李渊心中有些luàn,一时也理不出头绪,他随元敏走到书房mén口,元敏敲了敲mén,父亲,李少监来了

    请进房间里传来元寿的声音,声音颇为兴奋。

第十四章 貌忠实奸

    元寿是想对付杨元庆,但与杨元庆妻子获得从一品诰命没有直接关系,而是元寿正常的计划实施。

    他此时已经坐稳了内史令之职,圣上同样对他信赖有加,而族弟元弘嗣更是深受信赖,他的长子元尚武更是从一名宫廷shi卫升为左监mén卫将军,加封为常山郡公,虽然这是因为齐王和他妻子si通,使圣上愧疚于他,但无论如何,元家已经开始走入一条上升通道,正是这样,元寿认为对杨元庆下手的时机成熟了。

    此时距元旻被杀已过去了四年,距侄子元尚应被杀已过去了半年,元寿对杨元庆的仇恨早已在他心中生根发芽,长成参天大树。

    他身旁的张瑾现任左屯卫大将军兼刑部尚书,是前任内阁相国,他为人谨慎,善于审时度势,他和元寿关系极好,也很清楚当年贺若弼案的真相。

    元寿想对付杨元庆,从张瑾个人感情上说他是赞成的,而且杨元庆就是当今皇帝对付关陇势力的急先锋,把他铲除,也是关陇势力对当今皇帝的一次反抗。

    张瑾也意识到关陇势力已逐渐被皇帝各个击破,开始变成一盘散沙,如果能通过对付杨元庆把各家关陇贵族重新团结起来,那未必是坏事,既然元家愿意挑这个头,他也表示大力支持。

    对付杨元庆,不能再走从前的路子,我们要吸取贺若弼宇文述和齐王的教训,甚至包括虞世基的失败,杨元庆很擅长利用一些突发事件,或者抓住对手的弱点,然后通过一些y谋而获胜,这一次对付杨元庆,我们必须要明暗结合,明的就是要弹劾他擅杀元尚应,指责他没有资格获得通议大夫散官,就是要让圣上明白,我们在对付杨元庆,不给杨元庆施y谋的机会,暗的则是在背后cào作,我们关陇集团有绝对的实力,不会对付不了一个小小的左骁卫将军。

    我明白张公的意思。

    元寿点了点头,这一次我们要有耐心,不能急于求成,一步步来,慢慢将杨元庆bi到死角,而且这一次不光是对付杨元庆那么简单,还有裴家,甚至还会牵扯出崔氏王氏,这些我心里都明白,说得严重一点,这一次很可能是关陇势力和北方士族势力之间的一次斗争,我们绝不能掉以轻心,关键是关陇世家本身要团结,明后天,我会去专mén拜访独孤独孤震,还有李渊,我也决定与他和解,这样关陇李氏和窦氏,便可以拉过来,还有于仲文和宇文述,我甚至还想把安德王杨雄也拉进来,他和杨素的关系恶劣,也应该可以在背后助我们

    张瑾也接口笑道:如果能把裴氏兄弟扳倒,我想虞世基和周法尚这些南方系也会乐见其成。

    两人对望一眼,同时笑了起来,这时,mén外传来元敏的声音,父亲,李少监来了

    请进

    mén开了,李渊快步走了进来,拱手施礼笑道:李渊冒昧打扰了,原来张尚书也在,幸会幸会

    李少监请坐。元寿今天很客气,笑容也很真诚,再无从前那种冷淡。

    他已决定和李渊和解,这种和解并不是一定要说出来才叫和解,而是通过语气态度之类的表情语言,双方便明白了,也不会再刻意去说破,那样反而尴尬。

    元寿的态度使李渊心中一阵快慰,在他心中纠结近半年的这个矛盾终于要化解了,他坐下来,尽量表现一个低姿态,小心翼翼笑道:元内史找李渊来,有什么事可以为元内史效劳

    元寿对李渊有心理优势,他也不用委婉,直接开mén见山道:我们关陇势力打算联合对付杨元庆,所以把李少监请来一起商议。

    李渊吃了一惊,关陇势力联合对付杨元庆,这个帽子也未必太大了,但他并没有什么犹豫,立刻道:既然是关陇势力联合,李渊自然也愿意效劳。

    元寿不给李渊一点犹豫的机会,微微一笑,我知道李少监因为长孙晟的缘故和杨元庆走得很近,李少监对他应该熟悉,那你说说看,我们应该怎么对付他或者说要注意什么

    李渊没想到元寿会问得这么直接,令他一点回旋的余地都没有,他苦笑一声道:这个....能否让李渊考虑一下。

    李渊今年才四十二岁,而元寿和张瑾都已六十余岁,尽管他们是同辈,但年龄和官职的差距,使得李渊在他们面前处于一种弱势,而且在关陇集团中,李渊家族无论经济实力和官场背景都是一个毫不起眼的小字辈,也正因为这样,杨广才没有把李渊放在眼中。

    张瑾笑道:先随便说说,现在也不急着决定什么我们只是参考一二。

    元寿和张瑾的用意很明显,就是要bi李渊表态,这个表态并不是说我愿意效劳之类的空话,而是李渊必须要拿出实质xg的方案,参与到这件事中来,这才是他与元家和解的诚意。

    李渊也明白他们的用意,心中暗暗叹口气,无奈道:在我看来,杨元庆有一个弱点,但也有一个强势,我们须留意。

    元寿和张瑾对望一眼,异口同声道:请详细说

    李渊沉y一下,缓缓道:杨元庆的弱点是他的家族,杨氏家族,不管他愿不愿意,他毕竟是出身弘农杨氏,他不敢做得过份,而他的强势就是乐平公主,这是他最大的靠山

    李渊告辞走了,元寿笑着问张瑾道:你觉得此人如何

    张瑾冷笑一声,此人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哦此话怎讲元寿不解问道。

    很简单,他明明已经提出可以利用杨元庆妻子裴氏的诰命来做文章,可他却回避了裴家,故意把这件事范围缩小,这不是他揣着明白装糊涂是什么

    元寿点点头,我也早看出来了,此人貌似忠厚,实则jiān猾,对此人可用,但不可信。

    不过杨元庆妻子诰命之事,确实可以拿来做做文章。

    一般而言,一些重要的拜访官员,李渊都会把长子建成带着,但今天李建成的儿子有点感恙,他要陪同医生看病,所以没有陪同父亲一起去元家。

    听说父亲已经回府,李建成便匆匆向父亲的书房走去,走到mén口,正好碰见父亲小妾万氏,万氏也跟随李渊多年,为李渊生了一个儿子李智云,今年六岁,是李渊第五子。

    万氏刚送茶出来,一抬头见建成匆匆走来,连忙嘘一声,小声道:你父亲心情不好,说话要注意一点。

    建成点点头,敲了敲mén,父亲,是我

    进来吧书房里,李渊明显叹了口气。

    建成走进书房,见父亲负手站在窗前,忧心忡忡地望着窗外。

    父亲,出什么事了

    李渊苦笑一下,摇摇头道:元寿和张瑾要对付杨元庆,把我也拉进去了。

    建成吃了一惊,连忙道:父亲,杨元庆可是裴家的nv婿,他们没想过吗

    他们考虑得很充分了,还要求我也提供建言,眼看要到冬天了,却来这么一档子烦恼之事。

    李渊转过身,心烦意luàn地坐了下来,还说要联手整个关陇势力一起对付杨元庆,可是明摆着,这是内阁权力之争,与我何干

    李建成沉y良久,道:可是圣上本来就对关陇势力有偏见,要打压,他们这样做,会不会是引火烧身

    李渊摇摇头,圣上倒是问题不大,他毕竟是皇帝,更多要考虑势力平衡,他如果要打压关陇势力,他会用别的方式,手下大臣内斗,他才是最欢迎,我估计这次他不会chā手,他会坐山观虎斗。

    那父亲觉得我们李氏该不该参与呢

    李渊最信任自己的长子,在长子面前,他没有伪装自己,他叹了口气,坦率道:我不是在于参与不参与,我要考虑,如果我参与了,如果成功,我能得到什么的好处而如果失败,我又将遭遇什么后果,我必须权衡这其中的得与失,利与弊。

    李建成想了想道:如果父亲参与,很有可能成为元寿进攻的刀,然后又会成为元寿的盾,元寿很可能会把我们李家推到最前面,让我们去和杨元庆斗,孩儿的意思是说,最好父亲能暂时离开,躲开这场斗争。

    李渊背着手走了几步,他的眼睛慢慢眯了起来,冷冷道:其实这也是一个机会,我倒很希望他们恶斗一场,只有在hunluàn中,我才有获得提升的机会,元寿想让我去当刀盾,那是他在做梦。

    李建成沉思片刻,笑道:如果父亲是希望他们恶斗,那么我倒有一计,让杨元庆直接去找元寿,就不知他现在到哪里了

    听说他押了几万突厥孺东来,已经到关中了,估计他会提前过来,再过两三天吧他就该进京了。

    李渊看了儿子一眼,你有什么计策

    李建成淡淡笑道:是一条有点上不了台面的计策。

第十五章 京城谶语

    洛阳进入了十月,一路的柳枝大多已变得枯黄,田野里的庄稼已经收割,偶然有农民在田地里查看着已经播下的冬小麦,天空一片蔚蓝,排排白云如鱼的细鳞般整列在蓝天,这是一个秋高气爽的季节。奇无弹窗qi

    杨元庆率领七名铁卫及三十余名士兵一路疾奔,他有两名铁卫留在西域,大郎化名李殊留在敦煌为都尉,而二郎则改名周胜留在伊吾,同样也是担任都尉将。

    在经历近两个月的漫漫东行,他押送数万处月妇孺终于抵达关中,隋帝杨广命纳言苏威和户部右侍郎许善心前去安置数万处月妇孺,将他们安置在陇右和关内各郡,改汉姓学汉语习汉礼,立籍给田,杨广随即又下令杨元庆即刻进京述职。

    中午时分,杨元庆一行人从定鼎门进入了京城,时隔半年,京城内再没有当初流民入京时的混乱和紧张,车来人往,从容闲定,一派繁荣富贵的景象。

    我们先找个地方吃午饭,休息一下

    杨元庆回头给手下们说一声,便带着他们进了左边紧靠城门的宁人坊,坊内一样热闹异常,一群群孩子在坊街奔跑,坊门两边站满了进城卖菜的农民,进坊仅二十余步,他们便在坊街旁看见了一座两层楼的酒肆,一杆旗幡在空中飞扬,名字就叫宁人酒肆。

    早有一名伙计迎了来,满脸笑容施济匕道:军爷们要吃饭喝酒吗小店有好的大利蒲桃酒,其他山珍野味应有尽有。

    杨元庆听见大利蒲桃酒心中顿感亲切便笑道:那就二楼

    军爷们请伙计慌忙请他们了二楼,心里却有点发毛,这可是四十几人啊不知二楼还有没有这么多空位子了

    一群军汉浩浩荡荡了二楼,还好,东面五六桌都空着,这是有人请客预订,军士们也不管,纷纷占据了座位,杨元庆在一处靠窗的位子前坐下,背靠窗子,他笑着对几名伙计道:不要问了,把酒菜肉食都端来,还有胡饼,尽管菜。

    几乎所有的伙计都来服侍他们,酒菜如流水般地端,士兵狼吞虎咽,开怀大嚼,却没有人敢放声喧闹,不敢打扰将军的沉思。

    苏烈和沈光也坐在桌前,苏烈有点闷闷不乐,他想留在伊吾,杨元庆却不肯,又将他带了回来,一路都没有说话,杨元庆知道他需要一个过程恢复心态,也就不管他,而沈光却是第一次来洛阳,左盼右顾,他对洛阳新都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

    杨元庆端一杯酒慢慢喝着,却在想着心事,他在关中见到苏威时,苏威给他说了一件事,他的妻子敏秋竟然封了从一品诰命夫人,引起京城很大震动,这也出手杨元庆的意料,他也以为最多是从四品。

    从一品诰命只有开国老臣的妻子才有这种礼遇,连当年的贺若云娘因为是续弦,才拿到了正二品,这还是独孤皇后的特别关照,敏秋才十六岁便封为从一品诰命,这让杨元庆想到了次他封银青光禄大夫之事,连杨丽华都劝他,少年高位易遭人嫉,不是好事,但似乎杨广就愿意让他少年高位,为他树敌,他到底是怎么想

    杨元庆又想到当年自己年轻气盛,甘做先锋,被杨广利用,成了他对付关陇势力的利刃,自己却因此得罪了关陇贵族,虽然自己一直圣眷有加,但谁又知道明天会怎样

    想到这,杨元庆不由苦笑一声,他并不惧怕什么关陇贵族,君心难测,这才是他所面临的最大挑战。

    就在这时,他隐隐听见窗外街道有一群小儿在唱儿歌,荆襄羊无ri生走西域,要称王。

    他愣了一下,再要细听,一群小儿已经跑远了,正好两名伙计抬着酒来,杨元庆招招手,将一名伙计叫前,问他,刚才我听见一群小儿在唱歌,什么荆州羊我没有听清楚,他们在唱什么

    伙计挠挠头笑道:哦他们在唱最近两天京城里颇为流传的一首儿歌,叫荆襄羊无ri生走西域,要称王,反正很多孩子都在唱,琅琅口,我也记住了。

    这下,杨元庆听清楚了,他暗吃一惊,这不就是在说他杨元庆吗他出生荆襄郢州,无ri生就是指他的名字元庆,走西域,要称王,这才是关键,暗指他要谋夺西域自立,这是谁在背后暗害他

    应该也就是这两天的事情,杨元庆意识到,已经有人在暗中对他动手了

    吃罢午饭,杨元庆没有回府,而是直接去了皇宫,他要觐见杨广,然后才能回家,这是当年他祖父教他的一些细节,这些貌似不起眼的细节,其实是一种态度问题,往往会在最关键的时候,成为压垮骆驼的一根稻草,他不能在这种细节犯错误。

    士兵们都在皇城端门外等候,他进了皇城,直接向宫城而去。

    御房内,杨广刚刚用完午膳,今天正好是旬休,但对于一国之君而言,全年没有什么休息的ri子,杨坚虽然创立了三省六部制,但在隋朝时还并不完善,相权和君权的界线还不是那么明确,再加杨广本身是个权力极重之人,他把所有的大权都集中在自己手,至相国的任命,下至县令的升迁,他都要过问,事无巨细,皆亲力而为。

    可这样一来,繁重的国事压得他几乎喘不过起来,尽管耗费巨资修了显仁宫,又按照礼制广置嫔妃,可事实他并没有享受的机会。

    所谓惰君必出权相,但终杨广一朝,始终没有出现李林甫或者杨国忠那样的权相,由此可见杨广的勤政,或者说他将权力牢牢抓在自己手中。

    用罢午膳,是他短暂的午休时间,大约半个时辰不到,一般他喜欢眯眼打个盹,但这两天他却有点心事。

    在他桌子有两本奏折,一本是刑部尚张瑾弹劾杨元庆在伊吾杀戮处月部人,几近将其灭族,毫无仁义,弥见残暴,要求将杨元庆治罪。

    而另一史令无寿朕合百名大臣请愿,他们认为杨元庆之妻诰命太重,不符惯倒,要求削减诰命,后面有百名大臣朕合署名,这些署名大臣绝大部分都是关陇系官员,此外还有部分皇室成员,如杨雄和杨达兄弟,以及民部尚韦霁注:民部就是户部和礼部尚杨玄感。

    但山东士族系却没有一个人签名,两大派系泾渭分明,这是一个很有趣的现象,杨元庆之妻是裴氏嫡女,而裴氏是山东士族首领,她得从一品诰命,山东士族当然不会有任何异议。

    从两本奏折,杨广便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个端倪,无家要对杨元庆动手了,或者说,是关陇势力要对杨元庆动手,而杨无庆的背后是山东士族,关陇贵族对阵山东士族,这倒是一场jg彩的对决。

    杨广虽然一直在打压关陇贵族,但他又不愿打压得太过份,使朝中势力失去平衡,尤其关陇贵族子弟控制着大部分府兵,这就使杨广多少有点投鼠忌器,一方面打压他们,另一方面又不得不用他们,一直保持着一个度。

    另一方面杨广对山东士族其实也没有好感,山东士族维护九品中正,是科举的最大反对者,他们的势力主要在地方官府,北方大部分郡县的长官都是山东士族。

    杨广重用裴氏兄弟,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他需要一支力量和关陇势力抗衡,而南方势力始终成不了气候,杨广便不得不倚重山东士族。

    这次元家准备对杨元庆动手,必然会牵扯到裴家,继而波及整午山东士族,杨广便意识到,这必然是他登基以来,最激烈的一次官场斗争。

    杨广忍不住微微笑了起来,如果能两败俱伤,那才是他最愿意看到的结果。

    当,一声云板叩响,这是他的午休结束了,杨广慢慢坐起身问道:可有人在外等候觐见

    他刚才看见一名宦官yu言又止,便知道外面有人在等待觐见,当值宦官连忙前禀报:陛下,左骁卫将军杨元庆在外等候召见

    他终于来了么

    杨广笑了起来,他原以为杨元庆明后天才能到,每想到他这么快便到了,也好,正有话要问问他。

    宣他觐见

    片刻,杨元庆快步走进御房,单膝跪下行一军礼,啧骁卫将军杨元庆参见陛下

    杨爱卿,一路辛苦了,免礼半身

    谢陛下

    杨元庆站起身,杨广又笑问他,杨爱卿,回家看看妻子了吗你们新婚十ri便分手,一别半年,朕也有点愧疚啊

    回禀陛下,臣刚进城门,当先公后私,先国后家。

    这句话说得好,膜也是一向主张国家,而不主张家国,为表彰你为国弃家,朕特地放你三天假,好好和妻子团聚

    臣谢陛下之恩

    杨元庆又躬身道:陛下,臣的奏折陛下可看过

    嗯朕看过了。

    杨广点了点头,从左边一叠重要的奏折里,取过最面一本,这就意味着,杨元庆的这本奏折最为重要。

    他又翻了翻,笑问道:杨爱卿一共了两本奏折,第一本是取伊吾国,第二本是攻打处月,朕手拿的是第二本,你说的是这一本吗

    正是杨元庆躬身道。

    杨广打开奏折又看了一遍,微微笑道:你奏折说西突厥内讧,无力攻打伊吾,便派处月部来进攻伊吾,被你抢先下手,灭了处月部,你能确认处月部真是要进攻伊吾

    杨广虽然嘴角带笑,但目光中却十分冷肃,这涉及到张瑾的弹劾,屠杀弱族,谋取军功。

第十六章 伴君如虎

    回禀陛下,臣有证据。书mi群4∴8065

    杨元庆回头看了一眼,一名宦官连忙端着一只金盘上前,盘子里盛着杨元庆的几件随身之物,杨元庆将盘中的一只金箭和一封竹筒信呈给杨广,这是西突厥shè匮可汗给处月部的金箭令,命他们攻打伊吾,臣在他们可汗大帐中得到,另外,臣之所以决定攻打处月,是因为他们先出兵三千伏击隋军巡哨,造成隋军三十余名士兵阵亡。

    杨广拾起金箭看了看,便随手放在一边,他其实对这个并不感兴趣,也对张瑾的弹劾不认可,大隋帝国开疆辟土,屠杀胡族又如何

    他更关心处月控制的土地情况,杨广起身走到墙上的西域地图前,用木杆指着伊吾以西的大片土地道:你奏折中说处月人西遁,伊吾以西已成一片无主之地,建议朝廷尽快占领,朕很感兴趣,你再详细说一说。

    杨元庆也拾起木杆,指着伊吾以西的土地道:这一带位于时罗漫山北麓,蒲类海以西,西汉灭轮台国后建立了金满戍,有戊己校尉率军在这一带驻军屯田,是丝绸之路北道的必经之路,原本是处月部落的栖息之地,现在处月部西遁,这一片土地便空出来,臣已派八百军队前去戍卫,现在西突厥内讧,无暇顾及,正是我们再建郡县的良机。

    杨广久久凝视着地图,开疆辟土,这是他多少年来梦寐以求之事,超越汉武,让大隋的军旗走得更远,这一刻,他心中理想的火苗开始燃烧。

    他蓦地转身,注视着杨元庆道:说说你的想法

    杨元庆躬身道:臣有三个方案,第一方案是增兵建县,建立金满县,依然由伊吾郡管辖,但伊吾郡的兵力显然不足,需要朝廷至少再增五千军队;第二个方案是增兵建郡,建立庭州郡,同样要再增五千军队;第三个方案就是以伊吾和庭州两郡为基础,恢复汉朝的西域都护府,确保在军事上控制西域。

    那你赞成哪个方案杨广又问道。

    微臣的本意是赞成第三个方案,建立西域都护府,但现在时机未到,会引起契苾和西突厥的强烈反弹,所以臣建议先建庭州郡,进行官员储备,等时机成熟后,再建立西域都护府。

    杨广缓缓点头,第一个方案偏软,朕不想取,第三个方案确实时机不成熟,朕也觉得仓促,你的第二个方案不急不缓,朕深为赞同,就以你之言,先建庭州郡。

    杨广坐了下来,直接打开张瑾的奏折,用朱笔在上面画了一个否字,否决了他的弹劾。

    杨广显得有些兴奋,便用一种开玩笑的语气道:将来建立西域都护府,朕让你去做首任都护,你可愿意

    杨元庆犹豫了一下,却没有回答,杨广微微一怔,他以为杨元庆会说臣愿为陛下效劳,不料杨元庆却沉默了。

    怎么,你不愿意吗杨广不lu声sè地望着他,眼中没有半点表情,不知他在想什么

    杨元庆苦笑一声,如果臣真做了西域都护,恐怕就会有人弹劾臣有不臣之心。

    为什么这样说

    臣今天进城时听到小儿唱歌,荆州羊元ri生

    杨元庆便将今天听到童谣之事向杨广说了一遍,最后恳切道:这首童谣就是这两天才流传起来,很明显是针对臣回京,臣恳求陛下彻查此事,不要让臣担这种无由之罪。

    其实童谣这件事杨广也听说了,他隐隐猜到和元寿有关,但他并不想过问,一是没有证据,其次他不想chā手关陇贵族与山东士族的斗争,所以童谣这件事他就装作不知,现在既然杨元庆已经明确提出要彻查,他就不好装糊涂了。

    杨广笑了笑便道:朕会查这件事,不过未必能查到,朕会用另一种方式为你洗清白,关于你这次西域之战的封赏,朕过几天等宇文述回京后再一并宣布。

    杨元庆心中突地一跳,不会让他再回西域吧但一转念又知道不可能,如果任他为庭州郡太守,那不是升他的职,而是贬黜。

    杨广仿佛知道他的心思,便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吧朕暂时不会让你去西域,这十几年你一直在边疆,确实太苦了一点,朕会让你享受几年大隋的繁华。

    杨元庆心中苦笑不已,杨广的潜台词就是说,一时半会儿他也回不了五原郡了,看来那首童谣还在杨广心中起了一点微妙的作用。

    如果陛下没有别的事,臣就告退了。

    去吧和妻子团聚,探望一下父亲,有空再去看看乐平公主,你妻子得封从一品诰命,其实是她的极力要求。

    杨元庆心中微微一怔,居然是杨丽华的意思,她不是说少年居高位惹人嫉吗这会儿怎么又极力要求自己妻子高封

    杨元庆心中不解,便退了下去,杨广又背着手走到地图前,望着伊吾以西那片土地,一种ji动之情从他心中泛起,他自言自语笑道:不错,再建西域都护府,希望朕能看到这一天

    从御书房出来,杨元庆一路走到了宣政殿宽阔的广场上,这里是每天早朝,朝臣们的集中之地,今天是旬休,广场上格外空旷。

    望着蔚蓝sè的天空,杨元庆轻轻松了口气,不知为什么,他也有了一种伴君如虎的感觉,杨广对他的话语中开始暗带杀机,明明不想让他再去西域,却故意说让他为西域都护,明明忌讳他和杨家接近,却故意让他去探望父亲。

    这一切都是他和裴家联姻后起的变化,他已经进入了一个势力集团,杨广就不再像从前那样信任他了,或者说他不会再成为杨广手中的刀

    元庆

    后面有人叫他,打断了他的思路,杨元庆一回头,只见二十余步外有名朝官在向他招手,一根龙蟠石柱挡住了他的视线,向前走两步,竟然是裴蕴。

    杨元庆愣了一下,他快步迎了上去,二祖父,今天不是旬休么

    杨元庆是随妻子的称呼,这一声二祖父喊得很自然,让裴蕴心中竟生出一丝暖意,他对杨元庆一直是不冷不热,固然是因为杨元庆不是他的孙nv婿,但也和他对杨元庆心存一丝偏见有关,他总觉得杨元庆的心机太深,裴mén会被其所累。

    但半年未见,杨元庆第一句话便是称他二祖父,这让裴蕴有些意外,同时也有点感动,他微微笑道:旬休也不能每个人都休息,朝廷总要留人,今天正好是我当值。

    他见杨元庆依然身着军服,便用拇指向偏殿指了指问:还没有回家就来面圣吗

    杨元庆点点头,刚回京,来没有来得及回府,现在正要回去。

    裴蕴沉y一下道:你今晚来一趟裴府吧有些事想和你说一说。

    嗯

    杨元庆答应一声,那我就先回去了,晚上我和敏秋直接过来。

    杨元庆行一礼,便告辞而去,裴蕴望着他的背影走远,又想到了最近lu头的一些事情,心中着实有点担忧,他不由轻轻叹了口气。

    想到近半年未见的娇妻,杨元庆心中也热了起来,在定鼎mén大街上一路快马加鞭,片刻便来到了崇业坊,进了坊mén,一直到自己的家mén前才停下,见mén口停着一辆马车,杨元庆心中有些疑huo,这会是谁来了

    他翻身下马,只见mén口多了一名mén房,年纪约五十多岁,长得一团和气,坐在mén槛上,正全神贯注地编一只草鞋,mén房忽有所感,一抬头看见了杨元庆,笑着起身施礼,是姑爷回来了

    这一声姑爷,杨元庆便知道,他是裴府的下人,杨元庆也拱拱手,指着马车问:这是谁来了

    是宫里的两名nv官,来教夫人学习宫中礼仪,已经连续来了两天,说今天是最后一天。

    杨元庆一转念便明白了,应该是妻子要去觐见萧皇后,在习宫礼呢他笑了笑,快步进了大mén,却迎面看见绿茶拎着一只篮子匆匆走出来,比从前长胖了一圈,也长高了一点,绿茶一眼看见元庆,顿时又惊又喜,高兴地蹦了起来,公子,你回来了

    杨元庆见到她,也格外欢喜,原以为她会在五原郡自己嫁人了,没想到她竟然也来了京城,毕竟是一直伺候他的丫鬟,多少也有点感情了。

    杨元庆在她头上轻轻敲了一记笑道:你这个小丫头,还没有嫁人么

    绿茶脸一红,低下头委屈道:公子,你不是说陪皇帝去榆林郡巡视,然后就回来吗结果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问几个亲兵,说你被贬官了,我也不知该去哪里寻你,幸亏你写信来,要不我真的嫁人了。

    哦嫁给谁杨元庆好奇地问。

    绿茶偷偷看了他一眼,又吓得低下头,脸更红,有些扭捏道:公子真的希望我嫁人吗

    你这个傻丫头

    杨元庆笑着揪一下她梳成环状的辫子,快步向内宅走去,夫人在内宅吗

    嗯夫人在内堂。

    绿茶想追上去,忽然她又停住脚步,不知想到了什么,脸更红了,扭头便向府mén外跑去,阿福叔,我出去买点东西,马上回来

第十七章 路遇李渊

    第十七章路遇李渊

    内宅大堂,两名宫中来的nv官正在教习裴敏秋礼仪,这已不仅仅是为了觐见皇后,这是裴敏秋从一个新婚少fù向官场夫人的转变。

    nv官要把完整一套官方礼仪都教给了她,仪表化妆,服饰、头饰,步履、用语,甚至包括用膳等等,每一个环节都有很繁琐的细节,这些都要在三天内学会。

    裴敏秋天资聪明,再加上她的刻苦,她已经掌握了九成的礼仪,虽然不是尽善尽美,但已经让两礼仪nv官对她啧啧称赞了。

    “对!上前一步半,最后不能走一步,需走两个半步,就这样施礼,手臂要稍向下,防止袍袖滑落,lù出手臂。”

    两个nv官一丝不苟地教习裴敏秋,裴敏秋也学到极其认真,杨元庆站在窗外,他不想打扰妻子,他知道这种礼仪学习很重要。

    nv人要比男人更加讲究细节,像他参见皇帝,有时行军礼,有时躬身礼,至于步伐更是随意而行,只要大致差不多,杨广也不会在意细节是否到位,但nv人却不行,她们不会讲什么军国大事,关注的就是礼仪细节,稍微失误一下,就会被人耻笑去。

    ‘她觐见皇后时多走了半步云云’,整个夫人圈里都会谈论这件事,很让人抬不起头。

    杨元庆见妻子走得全身关注,他便悄悄转身,走下台阶,在院子里找一块大石坐下,此时回到家,看见了妻子,杨元庆内心深处那种战争后的疲惫和面圣时的紧张便完全消失了,内心十分舒适,就仿佛远航船只回到了宁静的故乡港湾,这种家的感觉竟是如此美好。

    “你回来了!”

    身后忽然传来一个惊喜的nv人声音,杨元庆愣了一下,这个声音不像是敏秋的声音,他一回头,只见身后穿着一个穿nv裙的少fù,原来是裴幽,她画了淡妆,可杨元庆总觉得她脸上有点不对劲,却又说不出。

    他连忙起身行礼,“原来是大姐!”

    其实裴幽比他还小一岁,这声‘大姐!’叫得裴幽脸有点发烫,心中怦怦直跳,却又不知该和他说什么?半天,她才吱吱呜呜道:“我和敏秋住在一起,我不知你今天回来,真是对不起!”

    杨元庆笑了起来,“这有什么关系,你能来陪敏秋,我还求之不得。”

    杨元庆的目光落在她的眉máo上,他忽然发现裴幽哪里不对劲了,她原来略有点粗的眉máo竟然剃掉了,重新用细笔化了眉,虽然是比从前漂亮,可从前那种大大咧咧的感觉没有了,使杨元庆略感遗憾。

    裴幽见杨元庆注意到自己的眉máo,脸蓦地一红,慌忙解释道:“我昨天和敏秋一起学化妆,要把眉máo剃掉的,我不知道你要回来...不!不!这和你没关系,我的意思是”

    裴幽心中慌luàn成一团,说得语无伦次,解释最后,她实在支持不住,转身便慌慌张张向内院奔去,她恨不得找个地dòng钻进去。

    杨元庆忍不住笑了起来,“大姐,我没什么意思啊!”

    裴幽更加慌张,脚踩在裙摆上,险些摔一跤,这两天所学动静有序的礼仪早丢到了九霄云外。

    “夫君!”

    台阶上传来裴敏秋惊喜的喊声,她听见了院外传来丈夫说话的声音,她顾不得学礼仪,转身便奔了出来,一眼看见了相别半年的丈夫,她惊喜jiāo集。

    杨元庆笑着向她张开了手臂,裴敏秋再也克制不住内心的jī动,提着长裙奔下台阶,一头扑进了丈夫的怀中,失声哭了起来,她所学的喜怒要不形于sè,也忘得干干净净。

    杨元庆搂住她柔美动人的娇躯,抚mō她光滑的头发,闻着她身上传来的淡淡幽香,小别胜新婚,那种心中的欢喜也令他难以自抑。

    两名nv官走出内堂大mén,见他们夫妻久别重逢,她们对视一眼,都会意地笑了,她们所教的礼仪只是对外,对自己丈夫就没必要那样讲究了。

    裴幽躲在院mén后,见他们喜极相拥,而自己却影单行孤,无人关心她,她不由黯然,心中难过地转身而去。

    杨元庆见mén口站着两名nv官,便扶起敏秋小声笑道:“你先去学礼,学完礼我们再说话。”

    裴敏秋点点头,取出手绢擦去泪水,笑道:“你也是,回来不先说一声,我一点准备都没有,嗯!你的手下安排好房间没有,别让人家在外面傻站。”

    这倒是个问题,他的手下还在外面客堂等着,杨元庆连忙笑道:“你继续学吧!我去安排。”

    “这种事情不用你考虑,我估计这两天你要回来,早就都安排好。”

    “王大娘!”敏秋向院外喊了一声,只见一名四十余岁的fù人快步走进来,显得颇为jīng干,她上前行一礼,“老爷,夫人,请吩咐!”

    杨元庆见她有一点眼熟,好像是杨丽华府上的一名内府管家,敏秋笑着吩咐她道:“和老爷一起回来的人,把他们带到东院去,前两天咱们收拾出的房间都是给他们的,看看人数,如果被褥不够,再去拿几chuáng新的,还有,叫厨房赶紧准备饭食。”

    管家婆答应一声,转身便匆匆去了,敏秋这才对杨元庆歉然笑道:“现在府里有六十几名下人,有几个是我从裴府带来,其他都是乐平公主安排的,我实在推辞不掉。”

    杨元庆笑了笑,“内宅事你决定就行了,不用问我,快去习礼吧!”

    敏秋展颜一笑,转身盈盈进了内堂,宫中规矩很严格,三天内必须教完,尽管两个nv官知道此时不宜再教,但也没有办法,觐见皇后时裴敏秋礼仪出错,她们是要担责任的,两人一点都不敢大意。

    内堂又开始了习礼,现在还是下午,时辰还早,杨元庆不放心手下,便匆匆去了东院。

    傍晚时分,二十几名士兵护卫着一辆马车缓缓驶出了崇业坊,向裴府驶去,马车也是杨丽华的三驾马车之一,她送给了裴敏秋,车内十分宽大,俨如一间移动的屋子,同时坐六人也绰绰有余。

    车内布置符合杨丽华的风格,崇尚自然清雅,车壁铺着上等的香樟木,木质厚实,做工jīng细,两张靠窗的小桌子也是用紫檀原木做成,没有上油漆,完全保持着木质本sè,整个车内没有任何奢华的装饰品,唯一显示身份的,便是地板上铺着柔软厚实的bō斯地毯,敏秋另外准备了松软的靠垫,坐在上面非常舒适。

    杨元庆独坐一边,另一边是敏秋和裴幽对坐,裴幽感觉很难受,chā在他们夫妻之间,她有一种说不出的尴尬,如果是去别处,她不会跟去,偏偏是去裴府,裴幽心中叹息一声,只盼时间快点过去。

    敏秋心中明白裴幽的尴尬,她尽量不冷场,刻意找一些话和她说,两人低声说着礼仪之事。

    杨元庆坐在另一边,出神地望着窗外,脑海里还在想着小儿歌谣之事,‘荆襄羊,元rì生,走西域,要称王!’

    说得严重一点,这就是谶语,谶语的出现很容易,也很简单,找一些孩童,huā点小恩小惠,便可以迅速推广出去,正因为谶语很容易炮制,一般上位者也不会轻易相信,一般还需要类似章仇太翼这样的术士来卜卦确认,一旦术士确认是真,那上位就会极其重视此谶语。

    历史上,李渊就是因为出现了谶语而险些被杀,李浑和李敏便是因为谶语而被杀,而那条历史上著名的谶语正是经过章仇太翼卜卦确认为真。

    从今天杨广对自己的态度来看,他已经知道了这条谶语,而且杨广生xìng多疑,他肯定已经向章仇太翼确认过,结果应该是没有通过,否则自己就不可能那么容易离开御书房。

    想到这里,杨元庆心中稍稍松了口气,谶语之事,他可以不用过多担心,不过这条谶语究竟是何人所编?最有可能是元寿,杨元庆知道他迟早会向自己动手。

    就在这时,杨元庆忽然看见窗外不远处停着一辆马车,似乎车轮有点坏了,两个人正围在车轮旁查看情况,其中一人的背影非常熟悉。

    “李使君!”

    杨元庆喊了一声,马车前的两人一起回头,正是李渊和他长子李建成,他们的马车车轮出了一点问题,车夫正在紧张地修理。

    杨元庆的马车也停下了,杨元庆吩咐一声,他下了马车,快步向李渊走来,拱手笑道:“李使君,好久不见了。”

    李渊没想到会正在这里遇到杨元庆,他心中涌起一种荒诞的感觉,他刚刚才从元寿府中出来,正是参与商议对付杨元庆之事,没想到竟在半路遇到了杨元庆。

    他眼睛里隐隐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不安,他想到了杨元庆的狠辣,如果让他知道,自己在背后暗算他,他会怎么对付自己的家人?

    但李渊心中的不安却没有表lù在颜面,他满脸堆笑道:“杨将军,什么时候回来的?”

    “今天刚回来,怎么,车轮出问题了?”杨元庆看了一眼忙碌的车夫,又向李建成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没什么问题,只是车轮有点松了,紧固一下便可以了,杨将军这是去哪里?”

    “去岳父岳母家,既然回来了,总是要去拜见一下。”

    杨元庆又笑道:“听说李使君升了殿内少监,恭喜啊!”

    “哎!这还是多亏杨将军在汾阳宫打好了基础,我才能顺利完成修筑宫殿,圣上却把功劳放在我一人身上,我心里惭愧啊!”

    说得这里,李渊向左右看了看,低声道:“杨将军知道最近有一条不利于你的谶语吗?”

    “有所耳闻,就不知是谁散发的?”

    杨元庆冷冷道:“若被我查出来,我绝饶不了此人。”

    李建成的眼中迅速闪过一丝紧张,他别过头去,装着看修车,李渊却冷哼一声,“我也听到了这条谶语,心中着实愤怒,朝廷应该严查造谣者!”

    李渊又压低声音道:“朝中有一个传闻,不知是真是假,传闻此谶语是元寿所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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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裴阀态度

    裴府上下开始忙碌起来,今天敏秋和元庆要来吃晚饭,尽管是孙nv和孙nv婿,但他们身份不一般,裴府依旧要保证足够的礼遇,尤其今天是杨元庆第一天回京,裴家更不会怠慢。由网友上传

    一辆马车缓缓停在裴府mén前,杨元庆先下了马车,把敏秋扶了出来,裴幽也在车内,她不好意思让杨元庆扶,自己下了车。

    早有mén房奔进府中去禀报了,也是巧,裴家长孙裴晋和次孙裴著正好骑马回府,裴晋是裴矩长子裴文靖的儿子,出任礼部员外郎,也是裴幽的兄长,而裴著便是裴敏秋的亲兄,上个月刚升为汾水县县令,这次是进京办升职手续。

    裴晋和裴著的年纪相仿,都是裴家才俊,温文尔雅,xiong怀抱负。

    哥哥

    裴敏秋一眼看见了兄长裴著,惊喜得喊他一声,裴著有两个妹妹和一个弟弟,敏秋便是最小之妹,也是他最疼爱的妹妹,两人从小感情就非常深厚,上次敏秋成婚,裴著因县里事务繁忙,没有能过来参加。

    兄妹一别已有两年,此时相遇格外欢喜,但裴著更关注他的妹夫,他翻身下马,快步走上前,对敏秋和杨元庆笑道:真是很抱歉,上次没有能来参加你们的婚事。

    敏秋连忙给杨元庆介绍,夫君,这就是我长兄,我给你说过的。

    元庆连忙躬身行一礼,元庆见过大哥

    裴著拍拍他的肩膀笑道:叫我表字知文就可以了,大家都是一家人,不用这般客气。

    这时,裴晋和妹妹裴幽说完话,他走上前笑道:元庆,好久不见了

    他们在五原郡见过一面,元庆婚礼时,裴晋也在,因此关系稍微随意一点,元庆也向他行一礼,裴晋连忙对众人道:快进府吧有什么话,咱们府里再细谈。

    这时裴文意和王氏也闻讯迎了出来,将nv儿nv婿迎进了府中。

    裴府上下一片喜气洋洋,笑声喧天,热闹非常,但在裴矩书房内却是另一番情形,气氛严肃,裴矩和族弟裴蕴意见相左,两人几乎要争吵起来。

    两人在商议杨元庆之事,关陇势力即将对杨元庆的发难,他们都有很清醒的认识,如果说si仇,那也只有杨元庆和元寿两人,不至于把其他关陇势力都牵扯进来,这很明显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关陇势力真正要对付的是裴家,甚至整个山东士族,杨元庆不过是引子。

    这一点他们两人意见一致,但该怎么应战关陇势力,在具体的战术上,两人的想法却是大相径庭,裴矩主张积极应战,裴家直接把战火接过来,裴家为主,元庆为辅,以避免元庆受到伤害,而裴蕴却主张让杨元庆在前台应战,裴家乃至整个山东士族在后面发力。

    这也是裴矩和裴蕴两人对待杨元庆根本分歧所在,裴矩是希望杨元庆完全成为裴家一员,希望将杨元庆完全融入山东士族之中,而裴蕴则是希望和杨元庆保持一定距离,裴家是裴家,杨元庆是杨元庆,他认为杨元庆野心极大,以裴家的势力未必能控制得住他,nong不好,裴家反被其所噬。

    两人都有自己的想法,谁也说服不了谁,他们便僵持在书房中,这时,管家在mén外禀报,两位老爷,孙姑爷来了。

    裴矩叹了口气,这样吧我们先和他谈谈,看看他的态度,然后我们再商量,找一个折中方案。

    裴蕴点点头,最后双方必然各自妥协一步,先和杨元庆谈一谈,很有必要。

    去把孙姑爷请来裴矩吩咐一声。

    等一等裴蕴叫住了管家,他有一个想法,便笑道:不如把长孙和次孙一起叫来,让晚辈们也参与到这种家族大事中来,这对他们有好处。

    裴矩有三个儿子,长子文靖任平原郡太守,三子文举任彭城郡丞,只有次子文意没有入仕,在他身边,裴矩最看重长孙裴晋,悉心培养,尽管他知道这次权力斗争风险很大,但又确实很能锻炼人,而且两个孙子也和元庆年纪相仿,让他们年轻人多jiāo往,对裴家的长远有利。

    想到这,他便立刻吩咐mén外管家,把长孙和次孙一并叫来。

    杨元庆此时正在内宅向老夫人见礼,裴晋和裴著先到了书房,两人一起躬身施礼,参见祖父,参见二祖父

    坐下吧

    裴矩笑眯眯地让两个孙子坐下,由裴蕴出面,将关陇势力即将对杨元庆发难之事,简单告诉了两人,听得两人面面相觑,这种事情他们做梦都想不到,裴晋倒是听说了最近有关杨元庆的谶语,但他没有想到背后竟隐藏着这么深的暗斗。

    祖父,那我们裴家该怎么应对裴晋有些忧虑地问,他显然已经意识到,裴家在这场斗争中不可能置身事外。

    裴矩看了他们一眼,道:我让你们来,并不是要你们参与这件事,只是让你们旁听了解,你们官微职小,一是起不了什么作用,其次也难以抵挡关陇势力对你们下手,所以你们尽量保持沉默,如果有需要你们说话,我自会问你们。

    两人都不敢再说话了,这时,mén外传来杨元庆的声音,元庆打扰

    进来吧

    杨元庆推mén走了进来,却发现裴晋裴著兄弟也在,不由微微一怔,他知道裴蕴让自己晚上来是为什么事,却没有想到孙辈也在,难道裴家想让两个孙子和自己并肩作战吗

    杨元庆没有多想,他躬身施礼道:参见两位祖父

    嗯

    裴矩笑着摆摆手,你也坐下吧

    杨元庆也坐了下来,裴矩先笑问道:今天面圣,可得封赏

    这次西域之行,裴矩说服契苾从西面进攻吐谷浑,也颇立功绩,一般做官到了他这个资历,上升一级都很难,但这一次裴矩被升为尚书右仆shè,职官也提一级,任正三品的金紫光禄大夫,而杨元庆开疆辟土的封赏应该更大,敏秋被封到从一品诰命,就是一种先兆,裴矩很感兴趣。

    杨元庆却摇摇头,这次只和圣上讨论了西域之事,没有提到封赏。

    裴矩一怔,这怎么可能旁边裴蕴笑道:这件事我倒知道一点,元庆的封赏是有的,但要等宇文述回京后一并封赏,这次宇文述和杨雄出兵击溃吐谷浑,功绩很高,封赏也不会少。

    裴矩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他又问:那圣上还和你说了什么

    还说了两件事,一是关于杀戮处月部一事,圣上要我解释。

    裴矩和裴蕴对望一眼,他们知道这件事就是张瑾对杨元庆的弹劾,两人立刻关注起来,裴矩问道:那你怎么解释

    西突厥内讧,无力出兵,便借处月部来进攻伊吾,处月部攻击隋军在先,我随后反击,这个我有确凿证据,圣上接受了,且已经否决了弹劾奏折。

    这样最好,挫挫了他们的风头

    裴矩又笑问:那第二件事是什么

    第二件事便是关于京城流传,有关于我谶语之事,圣上也知道了,虽然他说这件事是无稽之谈,但我感觉得到,还是多少有了一点影响,他已经明确表态,不会再让我去西域。

    说到这,杨元庆又道:我今天在来裴府的路上,遇到了李渊父子。

    殿内少监李渊裴蕴追问道。

    杨元庆点点头,正是此人,李渊告诉我,朝中有一种说法,谶语是元寿所为,元庆想问两位祖父,朝中真有这种说法吗

    裴矩看了裴蕴一眼,眼中lu出一丝惊讶,他摇摇头,谈论这种谶语是很忌讳之事,至少在朝廷里是没有人敢随意谈论,我没有听过这种说法,二弟听过吗

    裴蕴也摇摇头,我也没有听过,或许是他们si下谈论,不过若说是元寿所为,也很有这个可能。

    不这件事和元寿无关。杨元庆断然道。

    为何裴矩和裴蕴都有点不解,不明白杨元庆为何这样肯定。

    杨元庆微微冷笑,如果真是元寿所为,事情就不会那么简单,他必然会策划周密,不仅要让谶语流传,而且要让圣上相信这谶语,所以收买章仇太翼也是必然,以元氏mén阀的实力,收买章仇太翼未必办不到,但圣上并没有相信这个谶语,说明谶语被章仇或者别的术士否决了,连含糊其词都没有,并没有人收买章仇太翼,所以我有七成的把握,这不是元寿所为,而是有人在故意兴风作làng。

    裴矩赞许地笑了,杨元庆思路慎密,果然不错,裴蕴眉头一皱,元庆的意思是指李渊所为,他反说元寿是在yu盖弥彰吗可是他没有理由啊

    裴矩并不认可是李渊,他对元庆笑道:应该不是李渊,此人为官清廉,名声很好,而且为人忠厚,一向胆小谨慎,更重要是,在关陇势力中,此人只是一个小角sè,就算关陇势力要联合对付你,他也只会退避三舍,远远跟在后面,绝不可能冒头做谶语这种事,这对他百害无一利,应该是他人所为。

    他又对杨元庆笑道:元庆或许不知,其实关陇贵族内部,也并非铁板一块。

第十九章 严厉警告

    夜幕降临,杨元庆夫告辞而去,裴家也没有挽留,今天是杨元庆第一天回来,小两口自然有说不完的话,裴幽也知趣留在裴府,没有跟随他们回去。

    随着杨元庆的离去,裴矩书房内的紧张气氛也渐渐散去,两名裴家巨头终于达成了妥协,分两步走,先用裴蕴的方案,在背后支持杨元庆,裴家并不出面,一旦关陇势力扩大打击面,将目标对准山东士族,裴家将责无旁贷。

    马车内,裴敏秋终于如愿以偿地依偎在丈夫的怀中,但她没有打扰杨元庆思路,她知道丈夫在考虑着重要的事情,她只要能依偎在丈夫怀中,感受到他宽阔的xiong膛和那种令她无比依赖的温暖,她便心满意足。

    杨元庆靠在软垫上,轻轻将敏秋搂在怀中,车厢内光线暗淡,他凝视着窗外的行人,思绪依然在政治斗争的道路徐徐而行。

    尽管裴矩和裴蕴都认为不是李渊,但直觉告诉杨元庆,谶语一定就是李渊散发,为了挑起他和元寿的直接冲突,加深他和元寿的仇恨。

    别人都不知道他和李渊在元尚应一案中的暗中jiāo手,但他们两人心里却明白,李渊被自己摆了一道,他又怎肯袖手旁观,更重要是,李渊若真是忠厚且胆小之人,他又怎么可能成为大唐之高祖。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杨元庆并不畏惧和元氏的斗争,但他却有点担心从李渊那里shè来的暗箭,披着忠厚老实外衣之人shè出的冷箭才会令人防不胜防,他必须要给李渊一次严厉的jg告。

    其实关陇贵族对付他未必是坏事,他可以乘机将山东士族团结到自己身边,这是一个机会。

    夫君,事情很严重吗

    裴敏秋感受到丈夫身上的肌rou都绷紧了,心中不由有些担忧,我觉得你好像有点紧张。

    杨元庆一下放松了身体,他不想给妻子带来无谓的烦恼,便低下头亲了亲她的耳垂,在她耳边笑道:我没有紧张,我在想将来给我们的孩儿取个什么名字

    裴敏秋抿嘴笑道:夫君现在就想着给孩儿取名,太早了一点吧

    不早,今晚不就有了吗

    裴敏秋这才明白他的意思,心中大羞,挣扎着要坐起身,杨元庆却牢牢将她抱在怀中,低声调笑道:难道你不想有自己的孩儿吗

    裴敏秋被他抱紧,虽然害羞,心中却涌起一股甜意,她羞涩地将头埋在丈夫怀中,脑海里却出现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婴儿,她眼睛也渐渐亮了起来。

    正平坊西北角,有一栋占地十五六亩的宅子,这里便是李渊府邸,和其他关陇贵族一样,李渊的先祖李虎也是六镇戍军,是一名胡化的汉人,随着北魏内部胡汉矛盾爆发,代表鲜卑胡人利益的部分军事贵族策动六镇士兵发动起义,最后被北魏汉化的拓跋氏借刀柔然军队镇压。

    数十万六镇胡人和胡化汉人被押解往中原安置,大部分被安置在河北河东一带,后来就形成了高欢的北齐势力,而六镇中的武川镇戍兵及家眷则被安置在关陇一带,他们中的骨干份子渐渐聚集在了宇文泰身边,形成了关陇势力,这就是关陇贵族的由来,也是为什么如此多的隋唐名臣祖籍武川的缘故。

    随着宇文泰的兴起,李渊的祖父李虎也登上了政治舞台,为关陇八柱国之一,按照宇文泰归籍关陇的要求,李虎便寄籍陇西,成为了陇西李氏名mén的后人。

    尽管李渊祖父李虎地位高崇,但由于他父亲李昞英年早逝,没有能赶上隋朝建立,开皇元年,李渊仅十六岁,他们家族没有能在在大隋代周这一时代大cháo中抓住机会,没有分到隋朝的红利,李氏家族迅速没落。

    虽然杨坚念旧情,依然封了李渊唐国公之爵,但在关陇集团的各个家族中,李渊家族只能排名在中下,成为一个不起眼的小势力。

    李渊素有忠厚之名,谨慎胆小,这样的xg格首先便被一心打压关陇贵族的杨广看上,拿他开刀,屡遭贬黜,从富庶的陇西荥阳太守,逐渐贬为苦寒贫瘠的边疆之地楼烦太守,这一次若不是修汾阳宫有功,他不会再有出头之ri。

    而历史上,杨广正是被李渊懦弱胆小的伪装xg格所mihuo,认定他不会造反,而委予他重用。

    夜已经渐渐深了,李渊正坐在书房里看书,他显得有点心神不宁,倒不是谶语之事,他相信谁也想不到杨元庆的谶语是他所为,他是为今天下午在元寿府中的开会,元寿竟然要他出面弹劾杨元庆擅杀元尚应一事,元寿的理由确实很充分,这件事他最清楚,由他来弹劾最有说服力,但李渊不想承这个头,不仅会引火烧身,而且元尚应曾是齐王心腹shi卫,谁知道他和齐王被废有没有什么关系万一牵连到齐王之事,他的仕途就危险了。

    李渊忧心忡忡,正想着用什么办法躲开此事,既不用抛头lu面,也不会得罪其他关陇世家。

    就在这时,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管家惊恐禀报道:老爷,快出去看看,大mén口出事了

    李渊一惊,慌忙起身向外走去,走到mén口,一阵冷风吹来,使他打了个寒战,这才想起已是秋冬时节,自己只穿了一件薄薄的内袍,他正要回屋穿衣,心念忽然一动,也顾不上穿衣,匆匆向府mén外走去。

    大mén口台阶上已经聚集了十几名家人,长子建成次子世民以及他的几个侄儿都闻讯赶来,mén房正给他们说着什么。

    我听见黑夜里有人喊老爷的名讳,让老爷受箭,又听见咔嚓一声,我开mén出来,就看见了这个不妙。

    李渊快步走出大mén,他见所有人都在仰视府mén上方,他也向上望去,顿时大吃一惊,只见唐国公府的牌匾上,chā着一支箭,正好chā在唐字上,箭杆上似乎有一封信。

    快快把它取下来李渊急喊道。

    几名家人搬来梯子,我来李世民顺着梯子爬了上去,将箭从牌匾上拔下,递给了父亲,李渊手忙脚luàn地打开信,蓦地,他身子变得僵直,脸sè霎时间惨白,手微微发抖,李建成站在父亲身后,借着大mén上灯笼微弱的灯光,他也看清了信上的内容,他也不由大吃一惊,信上竟也是几句谶语。

    东海十八子,陇西寄祖籍,身披杨隋衣,心唤李朝起。

    顿时将李建成惊得手脚冰凉,突然,李渊身子晃了晃,竟一头栽倒,从台阶上翻滚下去,吓得李氏子弟个个手忙脚luàn,李建成奔下去扶起父亲,大喊:父亲,父亲你怎么样了

    子弟都围拢上来,李世民跑回内宅给母亲报信,管家准备去请医生,就在众人慌luàn成一团时,李建成却感到父亲轻轻捏了他一下,他愣住了,但即刻便反应过来,大喊:先不急请医生,把父亲抬回去再说

    次ri一早,李建成受父亲之托,特向吏部请假,父亲夜受风寒,宿疾复发,特请假十ri。

    就在李渊被jg告的同一时刻,孤独府内,家主独孤震正在接待一名重量级的客人,内史令元寿。

    在关陇贵族中,独孤氏家族和元氏家族具有同样崇高的地位,两个家族都是关陇贵族的领袖,而在经济实力上,独孤氏家族还要高上一筹,如果元家要联合关陇势力共同对付杨元庆乃至山东士族,他就绕不过独孤氏家族。

    元氏和独孤氏的关系一直很好,世代联姻,在隋文帝时代,由于独孤皇后的缘故,独孤氏成为隋朝第一大外戚,对元氏家族多有照顾,至少在杨广即位前两大家族的关系都固若金汤,但随着杨广即位,两个家族之间便开始有了一丝裂痕。

    尤其在贺若弼一案中,真正的主谋独孤罗被释放,次谋独孤整只是被赐死,保全了名声爵位,而无意中卷进来的元胄却成了主谋被诛杀,且身败名裂,这就使元氏对独孤氏生出了一丝不满,包括元寿次子元尚俊本应娶独孤家之nv,却被元寿借口八字不合而退婚。

    尽管两家的关系有了裂痕,但表面上还是不错,比如元寿来访,独孤震亲自出大mén去迎接,两人把手言欢,亲密如常。

    元寿的目的很明确,就是希望独孤家族也参与对付杨元庆和山东士族,当然,他也知道,他指挥不动独孤家族,不许以厚利,独孤家族是不会参加。

    这次如果能把裴家重击,裴氏双臣下去一个,我们都支持独孤家族入阁。元寿小心翼翼道。

    独孤震心中不由冷笑一声,他元寿以为自己是谁,能主导相国的组成就算干掉裴氏双臣之一,相国名额还是归山东士族,轮不到他们关陇贵族,退一万步说,就算这个名额归关陇贵族,难道就一定会给独孤氏吗这个元寿太想当然了。

    心中虽这样想,独孤震脸上却不表lu,淡淡笑道:当不当相国并不重要,如果关陇贵族各个家族都一致同意,独孤家也不会独善其身,长寿兄请放心,独孤家虽人丁单薄,无可用之才,但至少我们会在财力上支持,所需钱物,独孤家承担一半。

    元寿心中苦笑,若要钱财,元家也有,其实独孤震的意思就是摆明了不想参与,置身事外,但独孤家不参与,必然就会有其他家族跟着退缩,导致最后一盘散沙,这是元寿绝不会看到之事,无论如何,他都要将独孤家族拉进来。

    元寿也知道相国的许诺并不靠谱,而一般利益独孤家也不放在眼中,但有一样东西独孤家一定感兴趣。

第二十章 声先夺势

    第二十章声先夺势

    元寿又谦和地笑道:“我还记得十年前,独孤老家主几次向元家提起过,想把江宁县的玄武湖买下,当时元氏家族不由我做主,如果独孤家现在还有这个想法”

    独孤震一下子坐直了身体,注视着元寿道:“你此话可当真?”

    玄武湖是当年独孤震父亲独孤信在梁朝都城健康的居住之地,他在那里一住三年,返回北方后,独孤信一直对玄武湖念念不忘,到后来被宇文护毒杀时,他留下的最后一句话就是‘何时才能葬玄武?’

    因此,在玄武湖畔给独孤信建一座衣冠墓,一直便是独孤家族的心愿,平陈之后,杨坚下旨把健康夷为平地,玄武湖也随之消失,只剩一片残湖,但后来重建江宁县,却被元家抢先一步,将玄武小湖买走,独孤罗几次和元家jiāo涉,想买回玄武小湖都未果。~~

    今天元寿提出可以把玄武小湖卖给独孤家,令独孤震动容。

    元寿眯着眼笑道:“我可以把玄武湖送给独孤家,只是明天晚上,关陇各个家族都会派人到我府上开会,我希望独孤家也出席,家主若来不了,也没关系,但至少要派一名嫡子参加。”

    独孤震注视着他的眼睛,缓缓道:“那好,我们一言为定!”

    元寿告辞走了,独孤震还在沉思之中,当初他和杨元庆有过约定,他们之间的恩怨一笔勾销,他不可能再帮元寿对付杨元庆,不过仅仅是挂个名倒也无妨。

    这时,传来敲mén声,独孤器在mén外道:“家主,是我!”

    “进来吧!”独孤震从沉思中惊醒。

    片刻,独孤器走了进来,躬身施一礼,“家主找我吗?”

    “嗯!有件事找你,坐下吧!”

    既然元寿指明要嫡子参加会议,那让这个独孤器去参加也无妨。

    “有件事想jiāo给你做,刚才元氏家主来找过我。”

    次rì中午,丰都市大mén旁的鸿运酒肆内,人声嘈杂,生意格外兴隆,鸿运酒肆占地三亩,由三座dú lì的酒楼组成,号称京城第二大酒肆,和京城公认第一的百宝酒肆隔着一座广场相望。

    鸿运酒肆是元氏家业,虽然每年都能给元家带来滚滚财富,但在元家庞大的家产中,这座酒肆也能算九牛一máo。

    酒肆的三座小楼分别叫住chūn桃、夏莲和秋枫,此时在秋枫楼二楼的一间雅室内,一阵阵大笑声传来,这是一群宫中shì卫聚在一起喝酒,大约有十余人,为首之人正是元寿之子元敏。

    元敏今年二十七八岁,是宫中的千牛宿卫统领之一,正六品军官,地位颇高,他今天不当值,便带一群手下来鸿运酒肆喝酒,他是元寿嫡子,酒肆掌柜对他巴结万分,不仅用最好的酒菜,还找来几名歌姬陪酒,使这群shì卫们兴奋异常,吆喝行令,吵嚷喧天。

    酒过半酣,元敏便骂起了他平生最恨之人,也就是杀死他族兄元尚应的杨元庆,他和元尚应关系极好,却无辜被杨元庆所杀,令他恨之入骨。

    “杨元庆那狗贼,他若落在我手中,我必将他千刀万剐,用他的心肝来下酒。”

    “统领,他的话儿怎么办?”一名shì卫大喊道。

    元敏正搂着一名歌姬,他扭头对歌姬笑眯眯道:“美人,把他的话儿送给你,好不好?”

    歌姬厌恶地一摆手,“真讨厌啊!我要他那东西做什么,拿去喂狗好了!”

    “说得好,把杨元庆那话儿割下来,拿去喂狗!”

    众人轰然大笑,就在笑声中,酒肆的mén‘砰!’地被踢开了,只见杨元庆带着两名手下冷冷走了进来。

    房间里顿时鸦雀无声,杨元庆哼了一声,“怎么,见我来就不敢骂了吗?不是说要把我的话儿割下来喂狗吗?我人就在这里,来割呀!有胆子说,却没有胆子做,你们都是这样的孬种吗?”

    shì卫们都是宫廷千牛宿卫,官宦人家子弟,平时都趾高气扬惯了,几时受过这般奚落,顿时勃然大怒,纷纷要冲上动手。

    “住手!”

    元敏怒喝一声,叫住了手下,他注视着杨元庆冷冷道:“你是来挑衅的吗?”

    “我不是来挑衅,是来查证,有姓元之人编儿歌造谣我,我要找出这个姓元之人。”

    杨元庆回头一摆手,“带上来!”

    只见他的一名手下将一名中年乞丐拖了上来,扔在地上,杨元庆指着乞丐冷冷道:“此人就是教小儿唱歌的乞丐头子,他说是收了姓元人的好处。”

    杨元庆狠狠一脚向他踢出,“是不是!”

    乞丐趴在地上大哭,“小人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元庆用脚尖将乞丐的下巴抬起,让他面对元敏。

    “此人就是姓元,是他给你好处吗?”

    中年乞丐看了一眼元庆,胆怯地摇摇头,“不是他,是一个留山羊胡子的男人,和他长得有点像,但黑一点。”

    几名shì卫都惊呼起来,乞丐说的人不就是元敏大哥元尚武吗?杨元庆向元敏拱拱手,冷笑道:“既然不是你,那我就再找别人,不过我jǐng告你,你若再敢辱我,当心我敲掉你的mén牙!”

    “我们走!”

    杨元庆转身便走,嘴角却lù出一丝难以察觉的冷笑,他已经看出元敏的眼中有杀机了。

    元敏盯着乞丐,眼中杀机迸发,他当然知道儿歌之事,他也怀疑是父亲暗中布置,但父亲矢口否认,不准他多问,可是父亲越不承认,他就越怀疑是父亲干的。

    此时听乞丐的话,元敏心中恍然,应该就是父亲和大哥所为,既然如此,他怎么可能让这乞丐成为杨元庆的人证,他见乞丐落在最后,便迅速给mén边的手下使个眼sè。

    一名shì卫从靴中拔出匕首,猛地向乞丐后背chā去,只听一声惨叫,匕首穿心,乞丐当场毙命。

    杨元庆也没有想到元敏如此果断,在房间就当场杀人,但他等的就是这个时机,杨元庆大吼一声,转身一拳将杀人shì卫打倒,杨四郎一脚踢翻了桌子,房间一阵大luàn,几名歌姬尖叫着向墙角躲去。

    元敏勃然大怒,他恨杨元庆入骨,早就想收拾此人了,既然人证已经毙命,他再无顾忌,将酒杯狠狠向地上一摔,“给我杀!”

    shì卫们都训练有素,身怀武艺,纷纷大吼一声,拔出刀向杨元庆扑去,杨元庆和几名手下都手无寸铁,迅速后退,将战火引入大堂,大堂内有近百名食客,食客看见刀光闪烁,杀气bī人,都吓得四散奔逃,大堂内一片húnluàn,杨元庆和三名手下拾起小桌作盾,手执落地长柄铁烛台做武器,和十几名shì卫对打。

    shì卫们虽然身怀武艺,但在杨元庆眼中依然不堪一击,他不急,慢慢和shì卫对打,眼角余光锁定了站在雅室mén口的元敏,他在等,等待时机来临。

    元敏并不愚蠢,他也渐渐品过味来,感觉到有些不对,杨元庆怎么会不带武器?这样岂不是变成他元敏仗势欺人,他又回头看了看地上的尸体,心中猛地一惊,如果这是杨元庆的套,他可就上大当了。

    就在这时,一楼有食客大喊:“衙役来了!衙役来了!”

    紧接着‘咚!咚!’的上楼奔跑声传来,这里离京兆府极近,相隔只有百余步,衙役们闻讯赶来。

    杨元庆等的就是他们,他猛然发力,打翻两名shì卫,一个鱼跃前滚翻,身子正好落在元敏面前,元敏正想从另一侧离开,杨元庆却挡住他的去路,他大吃一惊,伸手拔刀,杨元庆却抡起二十余斤重的铁烛台,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势,向元敏的双tuǐ狠狠扫去。

    只听‘咔嚓!’一声,两根tuǐ骨同时被打断,元敏一声惨叫,当场晕厥过去,这时,楼梯口传来一声厉喝,“统统住手!”

    数十名带刀衙役涌上了二楼,迅速控制住四面出口,几名官员也走了上来,为首之人,正是京兆尹崔伯肃。

    他徐徐扫了众人一眼,当他的目光和杨元庆目光相触,两人极其微妙地jiāo换了一个眼神,崔伯肃又看了一眼晕倒在地的元敏,他的目光最后落在房间里,房间里有中年乞丐的尸体,血流一地,后背上chā着匕首,shì卫来不及拔出便被杨元庆打翻。

    崔伯肃重重哼了一声,“居然还出了人命,给我统统带走!”

    他又一指房间里的几个nv人,“还有她们,也一并带走。”

    崔伯肃走到杨元庆面前,拱手道:“杨将军,把事情查清楚,是下官的职责所在,请随我去一趟京兆府!”

    杨元庆眯眼道:“我千辛万苦找到的人证居然被灭口,这个帐我也要算算清楚。”

    酒肆斗殴也并不是什么大事,但在有心人渲染和宣传下,这件事便如长了翅膀一般,迅速传遍了京城,杨元庆找到造谣的证人,却被元敏灭口,在hún战中,元敏被打成了重伤。

    酒肆中发生的一切,都有人在绘声绘sè述说,包括元家和杨元庆的sī怨,很快,几乎京城人都知道,‘荆州羊,元rì生’指的就是杨元庆,而编这个歌谣之人,正是元氏家族。

    走廊上,李建成心事重重地走过一座亭子,来到一间屋子前,他敲了敲mén,“父亲,是我!”

    “进来吧!”房间里传来李渊病态的声音。

    李建成推mén进去,房间里弥漫着一股刺鼻yào味,只见李渊头上裹着病带,面sè蜡黄,躺在病榻上,微微呻yín,他见李建成身后无人,这才松一口气,坐了起来,苦笑道:“装病也是一件劳累活。”

    “父亲,出事了!”李建成忧心忡忡道。

    李渊一惊,连忙问:“出什么事了?”

    李建成便将他所听说的,发生在酒肆的事情详细地告诉了父亲,李渊呆住了,半晌,他慨然长叹,“传言杨元庆最善于捕捉战机,果然是名不虚传啊!”

    !@#

第二十一章 匪夷所思

    元寿背着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心乱如麻,杨元庆的反击速度和反击手段令他始料不及,一下子打乱了他的计划,而且他的儿子被打成重伤,令他的心恨得要滴血。奇无弹窗qi

    二老爷来了

    随着管家的一声高喝,元寿的弟弟无谡匆匆走进院子,无谡是大理寺少卿,和京兆府衙有点关系,他受元寿之托,去京兆府打探消息,元寿jg神一振,连忙迎了去。

    京兆府怎么说

    他们不肯放人,说是出了人命要调查。

    元寿顿时勃然大怒,不就死了个乞丐吗难道还要我儿子给乞丐偿命不成

    他怒气冲冲向外走去,我去找崔伯肃

    无谡慌忙拦住他,大哥,事情不是那么简单,不是因为乞丐,而是敏儿杀死了证人。

    元寿停住了脚步,一股寒意从他脚底冒起,这才是要命的事情,他渐渐冷静下来,他开始领教到了杨元庆的风格,从一件看似毫无关朕的事情着手,一下手将他拖进了漩涡。

    他想起了张瑾的话,杨元庆很擅长利用一些突发事件或者抓住对手的弱点,然后通过一些y谋而获胜

    他虽然理解张瑾的话,却没有想到会来得如此之快,如此雷厉风行,而且那个谶语,倒是是谁做的,他现在开始怀疑就是杨元庆自己所为,编了一个套子,让自己儿子钻了进去。

    元寿想到了儿子,他又猛地一惊,儿子双腿被打断了,他怎么还能在监狱里呆着

    元寿心中又焦躁起来,急匆匆向外走去,免谡在后面追着问:大哥,那今晚的会议怎么办

    元寿心乱如麻,他的计划完全被打乱了,今晚开会能说什么

    他再次放慢脚步,要不然把会议延期这个念头刚一起就立刻被他自己否决了,如果延期会严重打击士气,而且还是寿宴,请柬已经发出,他只得叹口气道:晚的会议正常召开,假如有人来问,就说这是杨元庆之计,让大家不要相信。

    说完,他便急匆匆向京兆府衙而去,无论如何,他也要把儿子先保出来治伤。

    他刚走到门口,却见一辆马车停在台阶前,张瑾正从马车里出来。

    浦台兄

    元寿迎了去,我正要去京兆府衙。

    张瑾看了他一眼,便微微点头,那就一起去

    他又要回了马车,元寿也了车,马车启动,迅速向丰都市方向而去。

    马车里,还是张瑾先开口了,元兄,你给我说实话,杨元庆的谶语究竟是不是你所为

    元寿摇摇头,事到如今,我不会瞒你,确实不是我所为,我起不知是谁干的,我怀疑会不会是杨元庆自已编造,设下了圈套

    张瑾沉思片刻,否认了元寿的猜测,不可能是他,这种谶语很危险,如果圣相信了怎么办他岂不是自掘坟墓,只能说他利用这个谶语,把它反栽在我们头,这也算是他的一贯风格,出其不意,攻其无备,这是我们自已大意了。

    元寿叹了口气,确实是我大意了,我应该明确告诉敏儿,谶语和我无关,这样他就不会去杀了那个乞丐,他是一片好心救父,却中了杨元庆的jiān计。

    张瑾却在想另一件事,他在想崔伯肃,很明显,崔伯肃今天中午是在配合杨元庆,以最快的速度,最雷厉风行的手段,而且把小事放大,据说这个崔伯肃和杨元庆的私交很好,这就让张瑾有一点疑惑,崔伯肃究竟是以私人关系在帮助杨元庆,还是山东士族已经朕手。

    想到这,张瑾缓缓道:崔伯肃的京兆尹非常关键重要,他能把白的说成黑的,能把小事放大,能把大事化小,杨元庆有他协助,如虎添翼,我们首先必须要除掉崔伯肃。

    浦台兄,先一步步来当务之急,是要把眼前这件事处理妥当。元寿语气里微微带着一丝不满。

    张瑾笑了起来,他能体会元寿心中对儿子的担忧,便安慰他道:事情还没有到最坏的时刻,我们不能被他牵着鼻子走,实不相瞒,我刚才去面圣,我想告诉圣,谶语与你无关,敏儿只是因为误会才杀了人证。

    那圣怎么说元寿有些紧张地问。

    张瑾摇了摇头道:圣不肯见我,不过有趣的是,我遇到了杨元庆,圣也同样不肯见他,元兄,你猜到这里面的蹊跷吗

    元寿想了一想,便道:浦台兄的意思是说,圣不想过问此事

    张瑾略带苦涩地笑了笑,准确说,他是不想表态,让两派继续厮杀

    中午发生在酒楼里的斗殴事件终于被皇帝杨广所知,是京兆尹崔伯肃的一份奏折,仅仅一个时辰,崔伯肃便将这件事整理得清清楚楚,宫廷侍卫的口供,歌姬和伙计以及食客们的证词,前因后果,足足写了数千字。

    事情很清楚,杨元庆找到了传播谶语的乞丐头子,指证是无家所为,却被无敏当场杀人灭口,双方因此大打出手,无敏被杨元庆打断了双腿。

    尽管杨广朝务繁忙,但他还是仔仔细细地将这份奏折看了一遍,又将证词和口供都略略看了看,最后不由摇了摇头,兵贵神速,杨元庆显然是深悟其髓,在第二天便雷霆出击,一下子掌握了主动,而无家还在纠结于关陇贵族内部是否团结,结果陷入极大的被动。

    不管谶语是不是元寿所传,他都说不清楚了,除非他能找到真正的幕后人,否则他很难自圆其说,如果不是他所为,他儿子为何灭口。

    元寿的表现令杨广有些失望,大乐才刚刚开场,元寿便被杨元庆迎头一棒,就看他们怎么应对了,杨广眼中充满了兴趣。

    黄昏时分,十几名随从护卫着崔伯肃的马车缓缓停在裴府门前,崔伯肃今年约四十余岁,出身清河崔氏,裴矩的妻子崔老夫人便是他的族姑母。

    相对于关陇贵族在隋王朝的鼎盛,山东士族在zhongyāng朝廷的势力却相对辏弱,原因有几个方面,一方面是隋王朝轻视儒学,废除山东士族赖以生存的九品中正,使山东士族普遍心怀不满,大都专注教育而不愿从政。

    另一步面,发生在数十年前的河y之变,尔朱荣将北魏朝廷中的山东士族屠杀殆尽,使山东士族各大名望世家都遭受重创,数十年都未能恢复元气。

    但最关键的原因却是隋王朝是北周的延续,由宇文泰的关陇势力建立,而山东士族主要效力于高欢的北齐,杨坚得位不正,他需要关陇贵族的支持,因此zhongyāng朝廷中九成以的官员都来自于关陇势力,尤其军队几乎都被关陇势力所控制。

    皇帝杨坚的不信任,关陇贵族的排挤,几乎使山东士族在朝廷中无立锥之地,只能通过九品中正的延续,广泛分方官府中。

    尽管杨广即位后大力扶持山东士族对抗关陇贵族,不惜让内阁宰相出现了两个闻喜裴氏,但杨广登基毕竟只有数年,山东士族在朝中的势力还是很微弱,像太原王氏范阳卢氏博陵崔氏,基本都没有出任朝廷高官。

    崔伯肃的崛起也是一种偶然,若不是因为齐王事件,他还只是京兆少尹,正是齐王给他的一记耳光,改变了他的人生轨迹。

    崔伯肃还有一个兄弟崔君肃,也在朝中为官,担任司朝谒者,年初曾出使西突厥。

    崔伯肃走下马车,他远远看了一眼远处拐角处的几名可疑人,裴矩正好迎了出来,裴矩是他的姑父,原本是他在朝中的后台,现在则是他的盟。

    小侄参鬼姑父

    崔伯肃深施一礼,裴矩呵呵笑道:我就知道你今天会来,正等着你呢

    姑父,你看希边

    崔伯肃又向那几个可疑人看了看,裴矩瞥了一眼几人,冷笑一声道:已经五六天了,一直在监视我的府邸,估计是无家的人,别理会他们。

    裴矩将崔伯肃请到房,侍女给他们了茶,裴矩有些急不可耐问道:中午是怎么回事,给我说一说。

    裴矩也听说了中午之事,他事先不知,这件事令他比较错愕,也更加关注。

    崔伯肃歉然道:本来应该先禀报姑父,但时间比较紧张,事发前半个时辰,元庆才找到我。

    崔伯肃便将中午发生之事,详详细细说了一遍,裴矩眯起眼睛细听,不断推敲这里面可能出现的漏洞,他当然知道这件事是杨元庆的主动出击,充分利用了人xg的弱点和崔伯肃的职权,出奇兵使无敏落入套中,胆大而慎密,可圈可点,但毕竟时间匆忙,裴矩更关心这件事可能出现的漏洞,如果有漏洞,他就需要及时补。

    那个被杀的乞丐头子到底是什么人是真的谣言传播者吗

    裴矩的细心还是使他发现了端倪,杨元庆是昨天中午才回来,他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找到传播者

    崔伯肃苦笑了一声,这也是最让人匪夷所思之处,我事后反复问了杨元庆,他最后承认这人是他花十吊钱从街随便找的一名乞丐。

    裴矩的眼睛猛地瞪大了。

第二十二章 心理毒箭

    天刚擦黑,一辆辆马车便陆续停在元寿的府前,今天是元寿之妻侯莫陈氏的寿辰,元寿要小小庆祝一番,发出去了三十余张请柬,宴请三十余家重要的关陇贵族。e看

    大mén口站着元寿之弟元谡和长子元尚武在迎接客人,这时一辆马车停下,车辕上挂着灯笼写着窦府二字,这应该是窦抗来了,元谡连忙迎了上去。

    窦抗和元寿族弟,现幽州总管元弘嗣关系极好,也是元寿寄予希望的重要关陇世家,不料,从车里低头走出一名二十七八岁左右的年轻男子,元谡一下愣住了,不是说好窦抗亲自来吗怎么变成了他的长子窦衍

    前幽州总管窦抗自从涉嫌跟随杨谅造反被抓后,便一直赋闲在家,等候重新出仕的机会,本来今晚窦抗要亲自上mén,但临时改变主意,让长子窦衍替他前来。

    窦衍拱手笑道:父亲本来要来,结果出mén时脚踝扭了一下,疼痛难忍,只好命我替他前来祝寿,失礼之处,请世叔多多包涵

    元谡心中异常失望,却又没有办法,这时,另一辆马车也到了,元尚武迎了上去,很巧,是李建成代表父亲前来。

    家父病重,实在不能前来,特命我送薄礼一份,不成敬意。

    元谡瞥了李建成一眼,鄙视的神情流lu无遗,他当然知道李渊是装病,无非就是不想出头弹劾杨元庆擅杀元尚武,一个典型的懦弱无用之人,他来不来也毫无用处。

    元谡懒得理会李建成,窦衍和李建成是族表亲,从小又一起长大,jiāo情极深,他早迎了上去,笑道:大郎,早知道后面马车就是你,我就等你一下。

    李建成也笑道:我还探头叫你几声,你就是听不见,我还以为年初未请你喝酒,你记仇在心了。

    两人皆大笑起来,亲密地挽手向元府内走去,绕过照壁,李建成见左右无人,这才低声问:不是说伯父亲自来吗怎么又不来了

    窦衍向后看了一眼,不屑地撇撇嘴,我父亲说这是元家和杨元庆的si仇,今天中午元敏居然被打断tui,由此可见他们之间仇恨之深,父亲不想参与他们之间的仇怨,所以就不来了。

    李建成愕然,打断元敏的tui居然出现了这么一个后果,让他意想不到,他连忙道:不是说要联合关陇势力对付山东士族吗

    建成,这种事情说不清的,我父亲本来就怀疑这只是元家的借口,名为对付山东士族,实际上是报si仇,中午之事发生后,父亲更不相信了,反正这件事窦家已经决定不参与。

    李建成点点头,不参与是正确,参与了反而会惹祸上身。

    两人边说边走,很快便进了大堂,大堂内已经坐了二十几人,济济一堂,都是各个家族派来的代表,也有一些重要人物到来,元寿正在陪同于仲文说话,而张瑾则在陪同宇文恺说话,独孤家派来的是长孙独孤器,韦家也来人了,是韦孝宽之子韦霁,官任太仆少卿,还有贺娄子干之子,黔安太守贺娄善柱,贺若弼之弟,万荣郡公贺若东等等,甚至连安德王杨雄也派其幼子杨师道来出席。

    名义上大家都是来祝寿,但实际上却各怀心思,有的确实是想对付杨元庆,比如贺若东,恨不得将杨元庆千刀万剐。

    有的是想对付山东士族,最典型的代表是京兆韦氏,韦氏家族主要因韦孝宽而兴起,在严格意义上说,不属于关陇贵族,而和弘农杨氏陇西李氏一样,属于关陇士族,京兆韦氏认为内阁宰相中应该有关陇士族代表,弘农杨氏上不去,那就应该是京兆韦氏来担任,他们对闻喜裴阀占据两个相位而心怀不满。

    另外一方面,韦氏因为元尚武之妻和齐王si通一事对元家深怀愧疚,所以这次由韦氏家族重要人物韦霁来参加。

    但大部分人都是希望借此机会重新凝聚关陇贵族,这几年圣上对关陇贵族的打压,大家都有目共睹,如果自己都不争取,最后必然会一盘散沙,关陇贵族彻底走向衰败,不过由于中午元敏事件的影响,还是有不少人都心怀疑虑,派儿子来参加,先试探虚实。

    这时,元寿见众人都来得差不多了,便起身笑道:各位请安静

    大堂内渐渐安静下来,元寿提高声音道:良辰吉ri,元府喜迎各关陇世家到来,今天既是我妻子寿辰,同时也想借此机会,和大家商议一下关陇世家的前途。

    元寿事先和张瑾商量过,不能直接说对付杨元庆,那会让很多人反感,认为元家是在挟大义报si怨,只能说是对付山东士族,最后落在杨元庆身上,杨元庆只能是山东士族之一。

    元寿正准备先回顾关陇贵族的辉煌,就在这时,一名管家慌慌张张跑来,老爷老爷

    元寿的发言被打断,他极为恼火,怒喝道:什么事

    管家结结巴巴道:庆来了,说给...老爷道歉

    大堂内一片哗然,杨元庆居然上mén了,来道歉,真是来道歉吗元寿无法再说下去,如果是往常,他会喝令luàn棍打走,但现在他不敢草率处理,元寿看了一眼张瑾,张瑾是他的军师,张瑾点点头,意思是先处理杨元庆之事,否则反而会引起大家不必要的猜疑。

    一股怒火在元寿心中燃起,杨元庆打断他儿子的tui,居然还有脸来道歉,他向众人拱拱手,请各位稍坐,我去去就来。

    可这种事谁肯坐在这里,大家都站起身,跟着元寿一起出去,有人还撸袖叫嚷,杨元庆欺人太甚,我等为元兄不平

    李建成隐隐猜到了杨元庆上mén的目的,应该就是为了坐实他和元寿的si怨,以削弱关陇贵族的凝聚,这和他打断元敏的tui有异曲同工之妙。

    这是极为厉害的一招,一旦将他和元寿的冲突变成他们两人之间的si怨,那么关陇贵族的同仇敌忾,也只是变成嘴上支持,没有谁会真的出力,当年贺若弼之案不就摆在前面吗

    李建成也很想知道,杨元庆究竟会怎么挑衅,他也快步跟了出去

    府mén外,杨元庆穿了一身文官的紫袍,背着手,面带笑容,他身后依然跟着两名铁卫,三郎和四郎,又在台阶上放了一只檀木盒。

    元府的几十名家丁堵在大mén前,目光凶狠盯着杨元庆,杨元庆好整以暇地背着手,脸上笑意从容,他已经听到了府内传来一片嘈杂的脚步声。

    大mén开了,家丁们纷纷向两边散开,元寿大步走了出来,后面跟出大群祝寿的客人。

    元寿目光冷酷地盯住杨元庆,用一种极其冷漠地声音问:你来做什么

    杨元庆拱拱手笑道:元庆年轻不懂事,和元府结下太多仇怨,心中深感不安,特来向元内史当面道歉,希望能化解我们之间的si怨。

    张瑾也明白杨元庆是在挑拨,破坏今晚的会议,他心念一动,索xg元寿就将计就计,与杨元庆假意和解,这样就堵住了众人对他挟大义报si怨的猜测。

    张瑾向元寿连使两个眼sè,元寿不理,他又低声在身后道:可假意和解。

    元寿还是不理,张瑾心中苦笑,是啊弟弟和侄儿没有被杀,儿子被打断tui,这个仇恨怎么可能化解,就是假装也办不到。

    元寿怒极反笑,元庆,你中午才把我儿子的tui打断,晚上就跑来要和解,你当元家是什么人,可以任你随意rou捏的面人吗

    杨元庆淡淡一笑,中午之事是令郎先动手杀人,我只是自卫,而且令郎也承认是元家编我谶语,企图置我于死地,我杨元庆已经大人大量不计较元家对我的暗害,

    等一等

    张瑾打断了杨元庆的话,他走上前冷冷道:杨将军,那些谶语并不是元家所编,那是你使计骗元敏承认,所谓国有国法,你既然查到是元家所为,那就应该写奏折去禀报圣上,去圣上面前告元家一状,你却带着乞丐擅自去找元敏,这不是使计you骗是什么你还故意打断元敏的tui,增加你和元家的仇恨。

    张瑾回头对众人道:各位都应该明白,杨元庆的用意就是想让大家以为元家和他是si仇,以挑拨我们关陇贵族之间的团结。

    张尚书,你错了,你真的错了

    杨元庆依然用一种极为冷淡的语气,以一种不屑的目光看了张瑾一眼,摇了摇头,他也对众人拱手道:各位大臣,我杨元庆是军人,讲究恩怨分明,不喜欢文官这种钩心斗角的暗斗,我今天来元家,就是想彻底了结这段恩怨。

    他向元寿拱手道:元内史,所谓冤家宜解不宜结,由诸位高官作证,我正式向你道歉,从此,我们的恩怨一笔勾销,如何

    元寿薄薄的嘴chun里恶狠狠地迸出了两个字,做梦

    杨元庆脸sè一变,后退一步,盯着元寿缓缓道:元内史,真没有一点和解的机会吗

    杨元庆,你太天真了,我们血海深仇是你一句道歉就可以了结吗你走吧我现在不会杀你,希望你不要再出现在我元家mén口。

    元寿暗暗忍住内心的怒气,再三告诫自己不要发怒,不要中了杨元庆之计,若与他和解,不管是真还是假,他元家都会在天下人面前抬不起头来,这也是他不肯答应张瑾假意和解的原因。

    杨元庆脸上lu出失望之sè,长长叹了口气,就仿佛元家失去了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元内史,我不会离去,刚才我说过,今天我一定要了结这段仇怨。

    元寿眼中闪烁滔天怒意,你想怎么,说吧

    杨元庆的目光蓦地变得y狠起来,充满了凛冽杀机,就仿佛他的身后藏着一个天大的y谋,他的目光缓缓从每一个人的脸上扫过,注视着他们的眼睛,让自己眼中狠冷无情的杀机深深烙在他们心中,让每个人的心中都生出一丝疑虑或者惧意。

    最后,他的目光落到了元寿的脸上,目光里的y狠之sè尽去,变得如刀一般锐利,他一字一句道:那好我敬元家是鲜卑皇族,我们以鲜卑人的方式解决这段仇怨。

    他回头使一个眼sè,杨三郎上前将台阶上檀木盒盖子打开,里面只有一张纸,杨元庆一指那张纸,对所有人冷冷道:这是我的挑战书,我正式约元家与我进行生死决斗,请各位大臣替我们做居间证人。

    杨元庆刻意把决斗两个字说得极重,元寿身后的客人不少都是jg明无比的老官僚,很多人的脸sè都刷地变得惨白,尽管杨元庆的话语中没有半点联系,但他的话语中却有一种无形的牵扯,使很多人都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发生在四年前的贺若弼案,贺若弼当时不就是约杨元庆进行生死决斗吗

    圣上利用了杨元庆和贺若弼的矛盾,设下了圈套,最后将独孤家和元家重创,拉开了打击关陇贵族的序幕。

    众人又想到了圣上在谶语之事上的沉默,想到了中午元敏被打断tui,圣上依然没有半点表态,不少人心中都冒起了一股寒意,难道这一次也会藏有一个圈套吗

    这是一种极其高明的心理战术,杨元庆矢口不提皇帝杨广在他和元家之斗中所扮演的角sè,他也绝对不会明目张胆地威胁众人,那样他会遭到杨广的忌讳。

    他而是用一种高明的心理暗示,提出和元家决斗,使所有人一下子便联想到了贺若弼案。

    杨元庆见众人的脸sè已变,便知道他已达到目的,关陇贵族的铁板被他砸裂了。

    他微微一拱手:若元内史一时难以决定,我可以等,各位大臣,元庆打扰大家了,告辞

    杨元庆转身便走,走了几步,他又回头对李建成笑道:建成兄,请转告家父,说我杨元庆多谢了

    李建成脸sè一变,惊颤着声音问道:你谢我父亲做什么

    杨元庆高深莫测一笑,你们心里明白

    他转身便扬长而去。

第二十三章 杀机暗伏

    第二十三章杀机暗伏

    杨元庆的心理毒箭shè进了每一个人心中,大堂内的气氛已经变得有些微妙了,众人依然在小声说笑着,尽量回避刚才杨元庆带来的不愉快。

    但有些东西却回避不了,他们不再谈论关陇贵族的团结和前途,都在谈论风huā雪月,这是人的自我保护本能,当他们发现会多言遭祸时,每个人的言语都会变得小心翼翼。

    几双目光向坐在下首的杨师道望去,杨师道脸sè平静地喝着酒,仿佛发生的一切都和他毫无关系。

    房间里,元寿的脸sè极为忧虑,杨元庆的心理毒箭不仅shè中了别人,更是shè中了他,他觉得自己就是当年的贺若弼。

    “浦台兄,你觉得有这个可能吗?”

    张瑾也叹了口气,“君心难测,我也不知。”

    张瑾当然知道杨元庆是出言吓唬他们,杨元庆若真有yīn谋,他就不会提醒众人,可问题是确实有这种可能,杨广在等机会再次打击关陇贵族,只不过没有告诉杨元庆而已。

    直觉告诉张瑾,杨广若真对关陇贵族下手,要么是元寿,要么就是自己,他们两个主谋中必有一人。

    “我们的计划就这样....结束吗?”尽管难以启口,元寿还是问出了这个无法回避的问题。

    张瑾沉默半晌,点了点头,给元寿一个肯定的答复。

    “我不甘心!”元寿狠狠一拳砸在桌面上。

    “这不是你甘不甘心的问题。”

    张瑾看了一眼外面大堂,淡淡道:“杨元庆一箭穿心,人心涣散,已经凝聚不起,至少今晚不能再谈此事。”

    张瑾又深深看了一眼元寿,犹豫良久,还是忍不住说出来,“元兄,我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我们几十年的jiāo情,有什么话不能说?”

    张瑾苦笑一声,“元兄,我们对付山东士族,其实真不该从杨元庆下手,他和圣上瓜葛太深,又有乐平公主的后台,若斗不下,反受其害”

    元寿低头不语,张瑾迅速瞥了他一眼,心中暗忖,‘莫非他真是挟大义报sī怨不成?’

    “元兄,一定要对付杨元庆吗?”

    “哎!”

    元寿长长叹息一声,语气里带着无尽的沉痛,“我元家和杨元庆仇恨确实难解,但我不会让大伙儿替我报sī仇,我会继续对付杨元庆,但和其他关陇贵族无关,浦台兄,你有什么建议就直说吧!”

    张瑾点点头,“既然如此,我就直说了,山东士族绝对是关陇贵族大敌,但这不是一早一夕便能解决,我们可以缓一缓,等这次谶语风bō过去后,我们再重新开始,下一次,我打算对付崔伯肃,从他着手对付山东士族。”

    “可以,我完全同意!”

    张瑾提到谶语风bō,使元寿蓦地想起一事,他迅速看了一眼大堂,低声道:“浦台兄,我在想杨元庆最后说的那句话,他很感谢李家,莫非谶语是李渊所为?”

    张瑾一惊,“不会吧!他这样做有什么好处?”

    “说不定他想浑水mō鱼呢?”

    元寿yīn**:“你不是说李渊此人貌忠实jiān吗?看他装病,我就觉得此人有问题,我们要不要问一问?”

    张瑾沉yín半晌,摇了摇头,“我们毕竟没有证据,问起来,怕大家尴尬,反而会造成不必要的隔阂。”

    此时元寿已经不想再对付什么山东士族了,他一心就想除掉杨元庆报仇,他就想知道,到底是谁编的谶语,最后嫁祸给元家,这涉及他切身利益,现在他隐隐猜到是李渊,他怎么可能还忍得住。

    “无妨,我就试探他一下。”

    他立刻吩咐站在mén口的一名shì卫,“去把李家的建成公子请来!”

    片刻,李建成忧心忡忡地走了进来,在他身后,窦衍也跟了进来,他极重义气,唯恐李建成受到什么不公的指责。

    李建成上前施一礼,“建成参见两位世伯!”

    元寿瞥了一眼后面的窦衍,笑呵呵道:“就一点小事想问问贤侄。”

    “世伯尽管问,建成知无不答。”

    “很好!”

    元寿本来就对李渊极为不满,他一直认为李渊对他侄子元尚应之死负有极大责任,是李渊和杨元庆合谋害死侄子,尽管李渊屡次解释,他依然不信,若不是看在族弟元弘嗣的面上,他根本就不会与李渊和解,现在他想到李渊可能在背后害自己,他心中对李渊的怒火又再一次燃了起来。

    元寿也不转弯,便直接问道:“杨元庆走的时候,说谢谢你父亲,贤侄能不能告诉我,他说的‘谢’是指什么?”

    李建成摇摇头,“小侄也很困huò,刚才一直在想此事,或许是官场上之事,小侄不太了解,准备回去问问父亲。”

    李建成借口不知,想把此事推掉,但以元寿的jīng明,他怎么可能推得掉。

    “是吗?可他说的是‘你们心里明白’,而不是‘你父亲你心里明白’,我觉得你应该知道。”

    元寿紧紧盯着李建成的每一个表情,眼睛一眨不眨。

    李建成苦笑道:“我只是一白丁,官场之事我哪里会知道?要不然就是汾阳宫之事,我父亲顺利筑成,使他也能免责,除此之外,别的事情我一概不知。”

    “不是吧!贤侄。”

    元寿盯着李建成,yīn险地笑道:“我怎么感觉杨元庆的语气是在说一件见不得人的事,难道是谶语?”

    元寿试探地向李建成打出一拳,李建成脸上毫无表情,摇摇头,“我不懂世伯在说什么?”

    旁边却惹恼了窦衍,他是练武之人,脾气火爆,不由怒喝一声,“元内史,你这样污蔑人,你有什么证据?”

    他声音极大,惊动了外面大堂上的客人,客人们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很多人都起身向侧堂走来。

    张瑾连忙拉一把元寿,让他不要再说了,但元寿怎么可能被小辈喝一声,就吓得噤若寒蝉,他的面子往哪里放?他可是堂堂的内史令,内阁宰相,元氏家主。

    元寿脸沉了下来,“窦公子,此事与你无关,请你出去!”

    “元家主,我好歹是你请来的客人,你既然这样无礼,我就告辞了!”

    窦衍一把抓住李建成的手腕,“建成兄,我们走!”

    他不容分说,将李建成硬拖出了房间,大步向外走去,他大声对众人道:“元内史毫无证据,硬说那个谶语是李家所编,实在是无礼之极,这个寿酒不喝也罢,我们先走一步。”

    他将李建成拉出了大堂,李建成这才挣脱了他的手,低声道:“这样走太无礼了,会得罪人。”

    窦衍哼了一声,道:“别傻了,他们要去跳火坑,我们不趁此机会跳下贼船,难道还要陪葬他们吗?快走吧!”

    李建成想到元寿的怀疑,他心中无可奈何,只得跟随窦衍离开了元府。

    只见大堂内传来独孤器的声音,“时辰已经不早,那我也告辞了!”

    杨元庆书房里,杨八郎将一份清单递给了杨元庆,“公子,这就是元家在京城的全部产业,我都查清楚了。”

    杨元庆接过清单仔细看了一遍,很快找到了他想要的内容,他指了指清单问道:“这上面的内容,和崔使君确认过吗?”

    “下午给崔使君看过,他说完全正确。”

    杨元庆又翻了两页,眉头一皱道:“米价怎么又变成了斗米三百钱,我去伊吾之前不是已经打压到斗米一百二十钱吗?”

    杨八郎躬身道:“听说和陇右打吐谷浑有关,陇右和关中那边米价暴涨,京城的米价自然也跟着涨了,崔使君说,京城民众颇为抱怨。”

    杨元庆只是随口问问,他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你去休息吧!”

    杨八郎施一礼,退下去了,杨元庆铺开奏章纸,提起笔,凝神想了想,便开始奋笔疾书,写一份奏折,明天早朝,他要和元寿当朝对质,这是他的风格,既然他已掌握了主动,他就会连续出击,绝不给元寿半点喘息之机。

    这时,绿茶在mén口道:“公子,马车已经准备好了。”

    杨元庆想了想,只得放下笔,回来再写,他披上衣服快步向外走去,又问道:“夫人情况怎么样了?”

    裴敏秋昨晚受凉感冒了,躺了一天依然不能起chuáng,让杨元庆颇为歉疚。

    “比上午稍微好一点,夫人知道你忙,让你别担心,她明天就能起chuáng了。”

    时间已经很晚,杨元庆来不及去探望妻子,直接走到外院,马车已等候多时,他登上马车,吩咐道:“去京兆尹崔使君的府邸!”

    御书房,杨雄陪同着儿子杨师道,正在向杨广详详细细回禀今晚在元府发生的事情,当杨师道说到杨元庆要求与元府决斗时,他紧张得停了下来,但杨广却面无表情,不为所动。

    “关陇贵族的反应呢?”他语气冷冷淡淡地问。

    杨师道连忙躬身道:“回禀陛下,关陇贵族再也没有人谈对付杨元庆和山东士族,他们都只谈论风月。”

    杨广看了一眼杨雄,“你认为这是谁的计策?杨元庆还是裴氏兄弟?”

    杨雄看不出杨广的态度,至始至终,杨广脸上没有一丝笑容,也没有一点恼火,杨雄心中一点底都没有,只能按自己的感觉来回答,他小心翼翼道:“臣也说不清楚,只是一种直觉,两位裴相国似乎没有这么锋利的思路。”

    杨广的脸上还是没有任何表情,他看一眼杨师道,“继续说下去。”

    杨师道心中生出一丝嫉妒,不管圣上对杨元庆是心怀不满还是赞赏,这种对一名大臣的关注却是极为少见,杨师道和杨元庆同岁,又是皇族,他却得不到圣上的这种关注。

    不过杨师道很聪明,心中虽然嫉妒,脸上却不敢显lù,更不敢从语气中表lù出,又将后面发生之事说了一遍,杨广眉头皱了皱,“不可能是李渊编的谶语,李渊此人胆小怕事,他没有这种胆量。”

    杨广背着手走了几步,眯眼望着屋顶,半晌他徐徐道:“估计是元寿想让李渊弹劾杨元庆杀元尚应之事,李渊便病倒了,杨元庆应该是为这个谢李渊。”

    杨雄连忙接口,“应该如陛下猜测,只是杨元庆说得模棱两可,很容易让人误会。”

    “哼!”

    杨广冷哼一声,“那是他故意,就是为了挑起元寿的疑心。”

    杨雄一脸恍然大悟,满脸谄笑道:“陛下英明!微臣自愧不如,陛下,既然关陇贵族再无联合之意,这件事应该告以结束了吧!”

    “不!”杨广轻轻摇头,“杨元庆既然打完伊吾还要打处月,所以按照他的xìng格,这件事并没有结束。”

    说到这里,杨广脸上终于lù出了唯一的表情,那是一抹意味深长的冷笑,“所以真正的斗争应该在明天早朝,朕很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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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朝堂对质

    五更不到,夜sè依然深沉,杨元庆便悄悄起chuáng了,他很小心,尽量不惊动身旁的妻子,但悉悉索索的穿衣声还是将裴敏秋惊醒。

    夫君,你这么早起来做什么裴敏秋的感冒还没有完全好,声音有点发瓮。

    今天我要参加早朝。

    你不是可以休息三天吗

    今天早朝要议论西域置郡,我必须参加,昨天殿内监已经送来了朝牒。

    杨元庆见妻子要起身,连忙将她按住,你继续休息,我稍微收拾一下便可以了,让绿茶帮我梳头。

    这怎么行,宫中nv官告诉我,朝礼是大礼,有失仪态要被殿中御史弹劾,还是我来吧

    裴敏秋挣扎着坐了起来,穿上了衣服,杨元庆mo了一下她的额头,已经不像昨天那样滚烫。

    敏秋抿嘴一笑道:已经好了,昨天躺了一天,骨头都躺得疼,起来走走反而好。

    天浓黑得俨如一团漆,正是夜sè最深的时候,但京城各坊已有星星点点的灯光亮了,这都是准备参加早朝的官员,早朝是京城朝官的一件苦差事,卯时一刻五点左右朝会开始,但对于官员们,至少五更就要起chuáng,若有朝会有事,还要起来得更早,之所以早朝,也是为了不影响白天的正常工作。

    杨元庆稍微梳理一下,便出mén了,他昨天下午接到了殿中监文牒,今天要朝议庭州置郡,要求他以yumén道总管的身份参加旁听,以备朝会时咨议。

    杨元庆没有坐马车,而是带着他的七名铁卫骑马而行,刚出家mén,便听见后面有人叫他,元庆

    杨元庆一回头,只见身后数十人护送着一辆马车疾速驶来,车辕上挂着一盏灯笼,闪烁着橘红sè的灯光,上面用黑字写着太仆杨三个字,这也他的祖父杨素被称为杨太仆有点相似,不过那个太仆是尚书左仆shè,而这个太仆却是指太仆寺。

    这是杨义臣的马车,杨义臣官任太仆寺卿,也被朝臣们称为杨太仆,这说明杨素的影响力已经消退了。

    马车在杨元庆身旁放慢了速度,和他同步而行。

    元庆,你是前天回来的吧杨义臣笑眯眯道。

    杨元庆点点头,歉然道:回来后一直忙碌,也没有时间去拜访世叔。

    杨义臣打趣地笑道:我知道,昨天中午你不是忙得把元敏的tui给打断了吗

    他忍不住微微笑了起来,杨义臣是杨素的老部下,又和杨元庆在突厥之战,以及平杨谅战争中并肩作战,jiāo情深厚,他对杨元庆也格外关心。

    元庆,谶语果真是元寿所为吗我是说,你有没有什么证据

    杨义臣目光关切地望着杨元庆,杨元庆摇了摇头,苦笑道:这种事情不可能有证据,好容易找到的证人也被元敏所杀,我就算知道是元寿所为,也没有办法。

    杨义臣眉头微微一皱,这就有点麻烦了,今天朝会要议论此事,没有证据的话,这件事估计会不了了之。

    杨元庆一怔,连忙道:可是我收到的牒文中并没有这个议题。

    每天朝会的内容分为两种,一种是固定议题,由皇帝在朝会前一天决定,一般都是从奏折中挑一两件重要之事,让大家共议,殿中监会事先发牒文给大臣,让大家有所准备,另一种是临时议题,一般是突发事件,但也必须由部寺主官提出,不准越级上奏。

    杨义臣笑了笑,估计这是临时追加的议题,我也只是听说,不能确定。

    杨元庆知道杨义臣是在宫中长大,是杨坚义孙,他在宫中有关系,知道这个消息也并不奇怪。

    杨义臣又压低声音道:我觉得这件事是圣上借题发挥,估计是要严禁谶语。

    杨元庆默默点头,他觉得杨广的用意还不仅如此。

    这时,他们已经快到了端mén,也就是皇城大mén,周围上朝的官员陆续多了起来,杨义臣目光锐利,他见后面一辆马车正疾速追上来,看了半晌,便对杨元庆笑道:元庆,估计后面那辆马车里是你父亲,我就先走一步。

    杨义臣虽是杨素的老部下,但他和杨玄感的关系并不深厚,尤其杨广打压杨氏家族,这已是朝中的公开秘密,很多杨素的老部下都不敢过于接近杨家,杨义臣身为朝廷重臣,这方面他更加谨慎。

    杨义臣的马车疾驶离去,杨元庆却放慢了马速,他不可能像杨义臣那样装作看不见,这毕竟是他的父亲。

    杨玄感的马车疾驶而至,在杨元庆面前停下,车窗里lu出杨玄感瘦长的脸庞,笑道:元庆,今天不休息吗

    杨元庆在马上施一礼,收到殿中监牒文,今天朝中要议西域置郡之事,所以也要参加朝会。

    杨元庆的目光落在身后一名骑马官员身上,年约二十六七岁,灯笼的微光映在他脸上,眉眼长得酷似郑夫人,这便是杨玄感长子杨峻,杨家的长孙,杨元庆已经近十年没有见到他了,杨峻最终因萧皇后的说情,被任命为礼部郎中。

    在杨元庆印象中,杨峻从来都是很冷肃,一本正经,倒不像弟弟杨嵘那样轻佻,而且他也当了五六年上党县令,有一定资历,他升为礼部郎中,倒也是名正言顺。

    杨元庆向他施一礼,大哥,好久不见

    杨峻微微点头,他深受母亲影响,同样也不喜欢杨元庆这个弟弟,只不过他表现得不像杨嵘那样lu骨反感,他毕竟是长孙,又师从大儒王通,有一定涵养。

    元庆,你回来后应该先来见见父亲尽管有涵养,但他语气中依然有一种掩饰不住的冷淡。

    此时的杨元庆已经历很多磨练,随着年纪渐长,不再像年少时那样喜怒形于sè,但他的意志更加坚定,矛更加锐利,只是隐藏得极深,表面上看不见了。

    他微微欠身笑道:我刚回来,事情诸多,等有空再说吧

    那什么时候有空杨峻的语气有些严厉了,追问他。

    杨元庆依然不冷不热道:不是我有没有空的问题,而是我不想破坏你们母子之情,大哥,你不明白吗

    尽管语气很平淡,但他的话却一针见血,令杨峻哑口无言,杨玄感心中叹了口气,尽量柔和地笑道:元庆,你母亲那边,我会说服她,你今天过来吃晚饭,顺便带上你妻子,没问题吧

    杨元庆沉默半晌,淡淡问道:父亲,自开皇十一年后,你回过郢州吗

    杨玄感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杨元庆调转马头,不再理会杨玄感,径直向皇城而去,杨玄感怔怔地望着他的背影,心中百感jiāo集,尽管杨元庆还叫他父亲,但他心里明白,他已经失去这个儿子了。

    卯时一刻,宣政大殿内随着一声钟响,大隋天子杨广就坐龙榻,朝会正式开始,百官下拜见礼,参见吾皇万岁万万岁

    杨广一摆手,各位爱卿免礼平身,朝会开始吧

    朝会由另一名殿内少监独孤凌云主持,独孤凌云虽姓独孤,却并不是独孤家族之人,他父亲独孤楷曾是独孤信亲兵家将,赐姓独孤,但他的家族和独孤氏关系极近,属于半个独孤氏。

    独孤凌云朗声道:今ri朝会四个议题,一议江南河开凿,由工部虞shi郎提出,各位朝官可有疑义

    大殿内鸦雀无声,自从开凿运河开始,朝会上议论重大工程仅仅只是走一走形式,没有人再提反对意见,而且江南河长六百余里,连接长江到余杭,工程量并不大,却有利于江南粮食物资的北运,对民生有利,也没有人反对了。

    杨广却缓缓道:关于运河,朕再想说两句,通济渠已经开凿有两年,但江淮的物资却始终不能大规模北上,仅仅只有官船,民间漕运微乎其微,前不久有御史弹劾彭城郡太守张信si自在运河设卡收税,名义上养僚官,但确实有坐赃嫌疑,张信已被查处,但朕很担心还有没有类似税卡,阻碍南货北上,朕深思,如果仅仅疏通运河,而不疏通官场,开凿再多的运河也只是摆设。

    说到这里,杨广不再继续说下去,对独孤凌云道:既然无人反对,开始第二个朝议吧

    独孤凌云点头,又高声道:下面是第二个朝议,在伊吾郡以西新置庭州郡,由yumén道行军总管杨元庆提出,各位大臣可有异议

    这个议题也不会有什么争论,主要原因是西域太遥远,百官们没有什么切身经验,要反对也无从谈起,泛泛而谈则会引来圣上的反感。

    绝大部份官员都对这个议题保持了沉默,相反,大殿内的百官们却在回味刚才圣上yu言未尽的话,很多敏感的大臣都意识到,圣上很可能要对江淮官场动刀了。

    运河议题冷场西域置郡议题还是冷场,这令杨广微微有些不悦,朝议内容昨天就发下去了,居然会没有人发言,杨广的脸sèy沉下来,道:各位爱卿,无论是开凿江南河还是西域置郡,都涉及到官员人口粮食军队筑城,和朝中很多部寺都息息相关,为何没有大臣提出见解

    他看了一眼牛弘和裴矩,现在苏威不在,这两人就是百官之首,牛相国裴相国,你们的看法呢

    牛弘上前道:回禀陛下,主要是昨天下午才看到这个朝议,大家来不及准备,陛下,臣恳求三天后再议

    杨广没有理会他,又问裴矩,裴相国,你是西域使,难道你没有想法吗

    裴矩是有想法,但他不想在朝会上说,他出列躬身道:回禀陛下,臣建议吐谷浑战事结束后再考虑西域置郡。

    杨广明白他的意思,是怕西域铁勒各部反弹,影响对吐谷浑的战役,这个建议还算不错,他点了点头,好吧就依两位相国所言,三天后再议。

    杨广又对独孤凌云道:继续下一个议题

    独孤凌云高声道:下一个朝议是临时增添,最近京城内流传一个谶语。

第二十五章 一剑穿心

    朝廷内的气氛骤然紧张起来,谶语本身不是什么可怕事,祭祀宴饮也会遇到,但朝堂上的谶语,却被赋予一种更深的含义,往往会和谋朝篡位联系起来,所以极为忌讳,一般都不会公开谈论。

    不过既然圣上要在朝会上谈谶语,那就说明他并不相信这个谶语,而且也不是关注谶语的内容,而是要朝议谶语这件事。

    只听杨广严厉的声音在大殿里回dàng,之所以朕今天要求朝议这件事,是因为这是朕登基以来遇到的第一条谶语,朕要表明一个态度,否则,类似的谶语还会接二连三出现,这对朝纲是一种扰luàn,朕绝对不能容许

    大殿内一片寂静,很多人目光都悄悄地投到了元寿身上,元寿身为内史令,又是七相之一,他坐在左首三个位子,巧的是,旁边就是裴矩。

    元寿目光望着地下,脸sèy沉,在昨天收到的牒文里并没有这个议题,现在突然增加这个议题,令他有些措手不及。

    虽然谶语不是他所为,但昨天中午发生的事情,使他成为了最大的嫌疑,他心中还是有些不安,他慢慢抬起头,向对面的张瑾看了一眼,张瑾微微点头,表示会支持他,元寿一颗心稍稍放下。

    谶语的另一个主角杨元庆站在右首后面,他是以yumén道行军总管的身份参加朝会,属于外官,虽然他还有一个左骁卫将军的身份,但实际上他并不过问左骁卫的具体事务,只是挂一个头衔而已,这在隋唐是极为普遍之事。

    尽管杨广公开表示,朝议谶语只是为表明他的态度,但杨元庆还是有一种直觉,杨广其实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是用谶语之事搭一个台子,让关陇贵族和山东士族继续斗下去,或者说,让他们的仇怨更深。

    这时,大殿上传来了杨广的声音,崔爱卿,你是京兆尹,谶语之事是你的职责所在,就由你开始吧

    崔伯肃昨天写一份详细的奏折给杨广,发生的事情他都记得,他迅速整理一下思路,从朝班中走出。

    陛下,各位大臣,这条谶语大概是五天前开始流传,内容很简单,荆襄羊,元ri生,走西域,要称王就这十二个字,他所指的对象很明显是yumén道行军总管杨元庆将军,根据我们的调查,这条谶语是由两条线传出,一条是乞丐,一条是孩童,我们最初查的是孩童这条线,但由于涉及面太广,没有查到传播者,但杨将军前天回来后,他也着手查这件事,他是从乞丐这条线来查,最终他查到了一个传播者,此人叫王吉,是丰都市一带的乞丐小头目,据他的jiāo代,这是一个姓元的,长着山羊胡子的男子教他,年纪三十岁左右

    崔伯肃说到这里,大殿上所有人的目光刷地投向了左监mén卫将军元尚武的身上,姓元,山羊胡子三十岁左右,所有的特征都指向了他。

    这时,元寿沉不住气了,他知道早晚都会落到他的头上,他站出朝班,向杨广躬身行一礼,陛下,能否让微臣说两句

    杨广看了一眼他,先问崔伯肃,崔爱卿,此事会涉及到元内史吗

    崔伯肃点点头,会涉及到元内史,但能否让臣把话说完。

    可以,崔爱卿请继续说。

    杨广又对元寿笑道:元内史,请稍安勿躁,朕会给所有人一个公平的机会。

    元寿只得忍下心急,又退回朝班,杨广深深看了他一眼,便对崔伯肃道:崔爱卿请继续说。

    崔伯肃又继续道:杨将军找到这个传播谶语者,他比较慎重,便想着求证,恰好昨天中午,千牛卫统领元敏领着一群手下在丰都市大mén旁的鸿运酒肆内饮酒,杨元庆便带着证人先找到了他,结果证明和元敏无关,但意外就在这时候发生,元敏的手下杀死了这名人证,酒肆里爆发了冲突,最后臣带领衙役将所有人带回京兆府衙mén

    崔伯肃说到这里,大殿内顿时响起一片窃窃si语声,其实发生在昨天中午的酒肆风bo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了,而且远比崔伯肃说的jg彩,细节更加丰富,当然,崔伯肃不可能把那些加工过的内容在朝堂上述说,他说的每一句话都很谨慎。

    这时,元寿的脸sè已经气得铁青,崔伯肃说的话,看似公正,实际上句句指向他们元家,他只说自己儿子杀人,那杨元庆把自己儿子tui打断,他怎么又不说了

    元寿正要出列,张瑾却先一步走出来,张瑾是旁观者,他的头脑要比元寿更清醒,他已经看出杨广的用意,这不是什么追查谶语真相,这明摆着就是摆下擂台,让关陇贵族和山东士族进行第一场较量,崔伯肃不是什么京兆尹,他是清河崔家。

    由不得他们不参加,如果关陇贵族不应战,那元寿必然就会以编织谶语之罪而被惩处,要知道,元寿可是关陇贵族在内阁中的唯一代表。

    张瑾躬身施礼道:陛下,此事虽然与臣无关,但鸿运酒肆是臣的家业,臣也无法置身事外。

    这时,裴蕴冷笑了一声,谁都知道鸿运酒肆是元家产业,几时又变成了张大将军的家业

    张瑾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元家把酒肆送给我,不可以吗而且,裴御史未经圣上同意便擅自发言,这是在藐视圣上

    裴蕴暗呼一声厉害,他只得对杨广躬身道:臣随意发言,请陛下恕罪

    杨广笑眯眯摆了摆手,今天不妨视为朝会辩论,不一定要当事者才能参加,也不用事先请示朕,朕也在洗耳恭听。

    那好,臣先说

    张瑾抢到了先机,他对崔伯肃道:崔使君,我也只有几个小疑问,你能否给予回答

    崔伯肃施一礼,张大将军请说

    其实也很简单,第一个问题,崔使君有什么证据说那个乞丐是谶语传播者第二个疑问,元敏为何要杀乞丐

    回禀张大将军,那个乞丐有证言,他承认自己是谶语的传播者,也按下手印,证言我昨天已经呈给了圣上。

    这时,一名宦官将托上一只朱漆木盘,盘子里便是昨天崔伯肃提jiāo的奏折和所有证据,崔伯肃从盘子里找出一份供词,扬了扬对大殿里的百官道:各位大臣,这就是那么传播谶语的乞丐的证词,上面有他的手印,京兆府的仵作也确认过,是此人手印,至于证据,我们在他住处搜到十吊钱,但谶语这种事,不可能再有什么证据,可是,如果元敏不杀死他,他此时就可以站在各位大臣面前回答任何的疑问,是真是假,相信大家都会明白,但为什么元敏要杀他

    宣政大殿内一片寂静,只听见崔伯肃侃侃而谈,就仿佛这里是他的京兆府衙mén大堂,在审问案子,可这里是讨论军国大事的宣政殿,讨论这种谶语小事,确实显得有点滑稽。

    但没有人感到好笑,大隋皇帝脸上y冷的笑容,关陇贵族的山东士族的争锋相对,一切都显示着这并不是一件可以轻描淡写的小案,一旦事实确定,这极可能导致一个相国被免职,导致朝廷势力格局的变化。

    这时,工部尚书宇文恺走出朝班道:我也说两句,崔使君虽然有各种证词口供,一切都是似乎言辞凿凿,但这里面却有一个最大的问题,当事者死了,那么我也可以用别的理由来解释这里面发生的事情,首先,我们长着山羊胡子的元将军。

    宇文恺对元尚武笑道:请问元将军,你和乞丐有jiāo情吗

    朝堂内哄地笑了起来,元尚武胀红着脸道:决无此事

    宇文恺也笑道:看得出大家都明白,山羊胡子的人很多,未必是元将军,而且以元将军的身份,他会亲自去做这种事情吗还把自己的姓氏告诉乞丐,这合理吗这是漏dong

    裴蕴也走出来道:宇文尚书,有很多事情,并不是你在这里想象,我就只问你一句话,如果不是元将军所为,那元敏为何要杀人灭口他害怕什么他为何不让官府来审问,证明元家的清白,而把人证杀死呢这是不是有点做贼心虚

    双方的争论便渐渐jiāo集到了最关键的地方,元敏为什么要杀那个乞丐元寿怒道:我儿杀一个乞丐一定是灭口吗他有脾气,在吃饭时一个乞丐来打扰,他看着不爽,要杀他,是不是理由他对杨元庆有仇恨,惹不起杨元庆,杀乞丐来泄愤,可不可以

    裴蕴呵呵冷笑起来,元相国,我没记错的话,元敏今年二十七岁,一个二十七岁的千牛卫统领,明明知道那个乞丐的重要,知道他是对元家不利的人证,元敏却因为不爽,因为想泄愤,便将他杀了,把本来无辜的元家置于死地,元相国,你认为可能吗

    裴蕴不愧是御史台主官,他知道其他环节都有漏dong,经不起推敲,惟独元敏杀人对方难以解释,这是对方的致命之处,他便抓住不放,一旦解释不了,那就可以推定谶语是元家编制,为了报si仇,编制谶语来陷害大臣,元寿难逃其疚,他这个相国就当不下去了。

    这时,张瑾哼了一声,问崔伯肃,请问崔使君,元敏可承认他是为了杀人灭口

    崔伯肃摇摇头,他双tui折断,一直处于昏mi之中,没有问口供,但杀死人证的shi卫已经承认,是元敏的授意,这里有他的证词

    张瑾呵呵一笑,回头对杨广和大殿内百官道:陛下,各位大臣,我们都有兄弟父母,如果元敏并不知情,他出于对父兄的保护,而杀了这个乞丐,这也是人之常情,我认为这就是真相,这里面不排除杨元庆是故意设局,引元敏上当

    朝堂内一片哗然,无数双眼睛向杨元庆望去,包括杨广,其实杨广已经隐隐猜到了,以杨元庆做事的风格,这极可能是他的布局。

    杨将军,你出来对质吧杨广开始由旁观者,变成主导者,现在整个辩论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刻。

    这也是张瑾的杀手锏,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杨元庆不承认,他们也不承认,双方都没有证据,人证死了,又找不到新的人证,最后这件事只能不了了之。

    张尚书,你的结论何其之荒谬也

    杨元庆走了出来,他对杨广施一礼,陛下,按张尚书的话说,果真是臣设计,那如果元敏不杀此人,现在再一对证,岂不是让我自掘坟墓

    张瑾冷笑道:就算元敏不杀他,你也会杀他灭口,你不会留下他来揭穿你的y谋。

    杨元庆回头对张瑾道:照张尚书的意思,一切都是有可能,是这样吗

    这就是这么回事

    张瑾也毫不让步道:你没有证据,没有新的人证,一切都死无对证,你可以说元敏杀人灭口,但我也可以说是你设的圈套,大家都没有证据,你怎么能让圣上和大臣们信服

    张瑾上前一步,对杨广道:陛下,元家百年来一直是名mén贵胄,有自己的cào守,臣相信他们不会做编制谶语之事。

    杨广的目光投向杨元庆,杨将军,你还有什么话说

    杨元庆摇摇头道:陛下,臣确实没有证据,好容易找到一个人证,却被人杀人灭口,最后还要反咬一口,说臣是设计害人,明明臣是谶语受害者,最后臣却成了害人者,黑白颠倒.陛下,臣确实无话可说。

    杨广点了点头,心中也感到一丝失望,没有确凿证据,他也不能说元寿就是编制谶语之人,这样不足以服人,就当今天关陇贵族和山东士族打一个平手。

    崔爱卿,这件事你再继续查,一定要查到新的人证,一旦朕知道是谁编的谶语,朕绝不轻饶

    裴蕴和裴矩对望一眼,两人眼中都lu出失望之sè,这次机会没抓住,可惜了。

    张瑾和元寿则暗暗庆幸,侥幸逃过一劫,这时,杨元庆却躬身施礼道:陛下,臣还要弹劾元寿居心叵测,心怀不臣。

    杨元庆此言一出,大殿里一片哗然,元寿怒喝道:杨元庆,你一派胡言

    杨元庆不慌不忙从笏板上撕下一张纸,呈给杨广道:陛下,臣这次有证据。

    一名宦官下来,将纸条呈给杨广,杨广看了看纸条,他一愣,一道凌厉的目光向元寿望去。

    杨元庆冷冷道:元内史,当初我奉命平定京城之luàn时,京城的米价已经降到了斗米一百二十钱,但现在又涨到了斗米三百钱,民怨沸腾,如果哪一天圣上出巡,米价一下子暴涨到斗米万钱,甚至斗米十万钱,京城人活不下去了,元内史就可以拿出白huāhuā的大米,那时,你会提什么要求呢

    杨元庆说得有点莫名其妙,几乎满朝文武都听不懂,包括张瑾,他也是一头雾水。

    但元寿却听得懂,几个月前,独孤氏将京城的粮铺以三十万吊的价格全部卖给了他,那可是一年百万吊的利益,令他着实欢喜好一阵子,他随即又吞并了四家小米行,现在整个京城的粮食都被他控制住了。

    元寿一下子明白过来,难怪独孤氏只卖三十万吊钱,他上了独孤氏的大当,元寿顿时觉得天旋地转,几乎瘫倒在地。

    陛下是无心"

    杨广冷冷淡淡道:看来很多事情朕都不知道,元寿,你不是无心,你是忠心,你们元家果然对大隋很忠心,对朕很忠心

    他站起身,一挥袍袖,厉声喝道:散朝

    杨广转身便怒气冲冲地向后殿走去,大殿内一片窃窃si语,谁都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这时,张瑾和元尚武将已经瘫软的元寿架出大殿,元寿双眼无神,嘴里念道:完了,这次真的完了,元家要被抄家灭族了。

    张瑾急道:元兄,到底出了什么事杨元庆给圣上看了什么

    元尚武大概知道一点点,他战战兢兢道:世叔,或许是粮铺之事,京城的粮食都被元家控制了。

    什么

    张瑾大吃一惊,粮食不是独孤氏控制的吗

    听父亲说,几个月前,独孤家已经全部卖给我们了。

    张瑾额头上出汗了,元家真是糊涂了,粮食这个东西能控制吗这可是犯大忌之事啊而且是控制京城粮食。

    元寿一把抓住他,蒲台兄,你说我该怎么办我向圣上解释,可以吗

    张瑾摇摇头,叹了口气道:元兄,圣上一直在抓我们的把柄,现在被他抓到了,恐怕光凭解释是过不了这一关。

    那我该怎么办蒲台兄,你一定要帮帮我

    张瑾无可奈何,他们和山东士族斗谶语,可杨元庆却再出奇兵,令他只得认输了。

    元兄,圣上其实也只是找借口打压关陇贵族,他心里很明白,你就辞职告老吧或许元家能逃过这一劫。

    一个时辰后,元寿上书请罪,愿将元家在京城的全部粮铺捐给官府,同时他请求辞去内史令之职,乞骸骨回乡养老,杨广接受了他的辞职,准他退仕回乡,同时任命紫金光禄大夫独孤整为内史令,接替元寿相位。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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