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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高月     天下枭雄txt下载     天下枭雄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八章 两个时辰

    第三十八章 两个时辰

    半个时候后,北市里的流民开始陆陆续续出来了,老人和妇孺走在前面,大部人都背着米袋子,在一万多名士兵虎视眈眈地注视下,哆哆嗦嗦走出了北市,几十名洛阳县衙役带着他们向上东门方向走去。

    杨元庆骑在高头骏马之上,面无表情地望着一群群流民走出北市,扶老携幼向东而去,不过他却发现,这些流民除了粮食外,果真别的东西一样都没有带出,这让他不得不佩服翟让的威信,这么短的时间内,能让十几万流民听从他的意见,这不是一般人能做到。

    “将军,找我有事吗?”杨大郎上前施礼问。

    杨元庆侧身对他附耳说了几句,杨大郎点点头,“卑职明白了!”

    他带着几名兄弟快去离去,消失在黑暗之中。

    几名士兵带着京兆少尹崔伯肃和洛阳县令王顺芝匆匆上前,两人躬身施礼道:“参见杨将军!”

    “两位使君,这么晚还要你们来,真是很抱歉!”

    崔伯肃和王顺芝的脸上都露出羞愧之sè,本来北市之乱就是他们的份内之事,现在事情处理完了,他们才来。

    论品衔,杨元庆现在的职务和崔伯肃是一样,但他是由钦差的身份,地位又不一样,尤其京城sāo乱不止,他们都有责任,如果杨元庆以尚方天子剑斩他们,他们也无话可说,想到尚方剑,他们心中都有点忐忑不安,听说杨元庆刚刚斩了右内率将军秦浩。

    崔伯肃苦笑一声道:“卑职家在洛水南面,北市出事在二更时才知道,卑职又赶去齐王府,说齐王已经到北市了,所以又赶来,没想到已经平息了,卑职惭愧!”

    崔伯肃一口一个‘卑职’,让杨元庆也有点不好意思了,他指着老林记酒肆笑道:“两位,请到酒肆去谈。”

    他可以平息暴乱,但要安抚流民,平抑粮价,还得依靠地方官,故杨元庆很客气,请他们二人来到酒肆坐下。

    杨元庆坐下便开门见山道:“两位使君,恕元庆坦率,这次流民事件处置不力,甚至可以说不作为,让圣上很为恼火,虽然他暂时没有提到两位使君,但希望你们心里明白,圣上不会轻易饶过你们。”

    王顺芝叹了口气,“我们心里明白,但将军可知我们的难处?”

    “我愿闻其详!”

    “其实处理流民之事并不难,关键是要安抚好,给他们赈粥,给他们安排住处,那他们就不会闹事,要从一开始就做好,从流民cháo初现之事,就应该把他们安置在城外,这样做好的话,就根本不会有丰都事件,更不会有今晚的北市抢粮。”

    杨元庆听他们倒也很清楚,都说到点子上,但就是不作为,不由奇怪地问:“既然都想得到为何不这样做?”

    “关键是王县令手中没有粮食和物资啊!”

    崔伯肃也长长叹息一声,“县令无权开义仓赈灾,必须由京兆府来决定,但京兆府又必须由京兆尹批准,京兆尹正是齐王殿下,我们都好几本请示,都被他扣住不批,所以赈灾就根本无法进行,眼睁睁看着sāo乱一天天发生,却又无能为力,如果因此获罪免职,我们也无话可说。”

    杨元庆便猜到这件事是齐王杨暕的责任,只是他想不通,杨暕明明知道处置不力,他将承担最大的责任,事实上他的损失也是最大,失去了皇帝的信赖,从而丢掉问鼎东宫的机会,这么惨重的后果,他为什么就作为,甚至不需要他做什么,他只要把权力下放给手下,手下自然会处理好。

    这样一来,就算圣上问责,他也可以把责任推给手下,可他偏偏不这样做,宁可把事情闹大,这让杨元庆怎么也想不通。

    但现在他也无暇多想,关键是他不能重蹈齐王覆辙,他便笑着对二人道:“以前的事情我们不说了,说说以后,只要我们把以后的事情处理好,我可以在圣上面前替二人求情,至少让圣上明白事情原委,二位使君以为如何?”

    崔伯肃和王顺芝对望一眼,两人jīng神都不由为之一振,他们心里都明白,圣上不会处罚自己的儿子,必然是拿他们当垫背,如果杨元庆肯积极救灾,把流民圆满解决,那至少他们的名声能保得住,圣上对他们也能从轻处罚。

    崔伯肃和王顺芝同时起身施礼道:“我们愿意全力配合将军!”

    “请坐!二位请坐!”

    杨元庆连忙笑道请他们坐下,又问道:“两位对以后处理流民可有什么建议?”

    崔伯肃沉吟一下道:“我觉得关键还是粮食,目前圣上的意思是尽量不要开官仓,让民间富户参与救济灾民,想法倒是很好,但有点不切实际。”

    “为什么?”

    “因为圣上的旨意是让富户们量力而行,没有鼓励也没有惩罚,其实就是让他们自愿救灾,可这样一来,绝大部分富户都不愿意拿出粮食来,我们拜访了一百多家,都说自己家境困难,实在拿不出粮食之类,这个方案也就不了了之。”

    杨元庆沉思片刻问道:“这些人有多少,县里有他们的名单吗?”

    王顺芝连忙点头,“有他们名单,大约有六千多户!”

    “那好,王县令把名单给我,我会给他们送一份请柬,后天我借国子监宴场地请他们。”

    崔伯肃和王顺芝同时一惊,“将军,可不能使用暴力胁迫!”

    杨元庆摸着下巴笑了起来,“两位使君想到哪里去了,我杨元庆是那种使用暴力的人吗?我会说服他们,以理服人。”

    崔伯肃两人却心中暗忖,‘你若不是那种人,那谁会是?’

    ........

    杨元庆给了翟让两个时辰的时间,翟让也知道自己会有危险,虽然法不责众,但抓他这种领头人却很正常,他是混在最后一拨人中离开北市,跟着人群出了城。

    他不敢再去营地区,一出城,他便向顺着漕渠疾奔而去,翟让没有骑马,黑夜中,他顺着漕渠向东奔逃。

    四周静悄悄的,没有一个行人,一棵棵老柳树在月sè映照下,树瘤就俨如狰狞的脸庞,长长的柳枝仿佛乱舞的长发,格外地令人心惊胆战,翟让却没有心思看些,他只想着如何逃离杨元庆的控制范围。

    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后面传来,他心中一惊,躲在一株粗壮的柳树后,官道并不远,就在数十步外,月光下,只见一队骑兵风驰电掣而来,一边疾奔,目光却在四下搜寻。

    这必然是来抓他的人,翟让心中暗暗吃惊,现在只过去一个时辰,杨元庆就出尔反尔了吗?

    走陆路估计是逃不掉,他的目光落在了漕渠内,他隐隐听见了划桨声,渐渐地,一只乌篷平底船出现在他视野内,划桨之人像是一个老者,他又观察了片刻,这只是一艘普通的小船,没有任何异常。

    “老汉,请这边来!”

    老者慢慢将船靠岸,呵呵笑道:“这位壮士叫我吗?”

    “请送我一程,我给你二十吊钱!”

    “不需要你的钱,带十几里水路无妨,壮士请上船吧!”

    翟让飞身跳下船,还不等他站稳,只见船舱里走出两人,满脸冷笑地望着他,似乎有点眼熟,翟让忽然想起,这不就是杨元庆来谈判时,他身边那两人吗?

    他想跳河,却已经来不及,一张巨网迎面向他头顶扑来,将他牢牢罩住。

    .......

    翟让双手被反绑,眼上罩着黑布,杨大郎和杨三郎将他推进了一间屋子,眼罩摘下,他下意识地用手遮住灯光,眼前明亮的灯光刺得他眼睛都睁不开。

    慢慢地他适应了光线,这是一间空空荡荡的小屋,只有一张小桌,小桌背后坐着一人,正是不久前,刚和他谈判过的杨元庆。

    “是你!”

    翟让怒视杨元庆,“两个时辰到了吗?”

    “没有,还差半个时辰。”

    杨元庆笑着对杨大郎吩咐道:“解开他的绳子!”

    杨大郎用牛角腕刀挑断了绑住他手腕的细麻绳,翟让轻轻活动被捆得充血发麻的手腕,冷冷地看着杨元庆,这个出尔反尔之人,心中却暗暗思忖把杨元庆抓住当人质。

    杨元庆仿佛明白他的心思,淡淡一笑,“你认为自己会是我的对手?”

    “可是你答应我的,两个时辰!”翟让沉声道。

    “我是答应过你,保证你两个时辰安全,我现在杀你了吗?”

    “你!”

    翟让忽然明白自己上当了,杨元庆只答应两个时辰内不杀他,并不代表两个时辰内不抓他,也就是说,再过半个时辰,他可以随时杀掉自己,可如果他要杀自己,为何又给自己松绑?

    翟让也一时有点糊涂了,问道:“那你想怎么?”

    杨元庆微微一笑,“我并不想杀你,只是想和你认识一下,请你喝杯酒,交个朋友,说不定将来有一天,你我会因为今晚的交情而达成某种默契。”

    杨元庆一摆手,“翟兄请坐吧!”

    .......

    !@#

第三十九章 齐府隐忧

    东都宜入坊,太子杨昭去世后,杨广对他唯一的独子愈加宠爱,重新给他修建了齐王,新齐王府位于宜入坊,阔别宫殿,占地八百余亩,竞占据了宜入坊一半的面积。奇无弹窗qi

    府内主殿气宇森严,各种jīng美的楼台亭阁密布花木从中,鎏金叠翠,盛加雕饰,朱楼绮阁,一时胜绝,又有山池别院,山谷亏蔽,势若自然,仅其中一面入工湖水便占地两百亩,湖中也有神山仙岛。

    这么一座气势巍然的齐王府,府中有着罗绮者数千入,京城百姓都戏称为‘显贵宫’,暗以显仁宫相比,意思是齐王有僭越之嫌。

    时间已到了四更时分,齐王府周围民居里依然是一片寂静,但齐王府前却入影憧憧,刀光剑影,暗藏杀机,两千名东宫左卫士兵在韩师鄂的率领下,以保护齐王府为名,将这种占地八百亩的府邸团团围困起来。

    府邸太大,两千入也无法完全包围,军队主要堵住了三个大门,并有骑兵队在漫长的围墙外来回巡逻,严禁外入接近齐王府,当然,也不准入随意出去,要接受严格的盘查。

    此时齐王杨暕已是一夜未眠,他终于意识到自己身处险境,如果没有父皇的暗许,杨元庆是绝对不敢如此嚣张,也不敢对自己的如此无礼,很可能父皇已经决定立皇长孙了。

    越想越有这种可能,杨暕心中开始惶恐起来,他对杨元庆的态度也从刚刚回府时的暴怒而变成了一种深深的恐惧。

    从仁寿四年他们便交手,每一次他都被杨元庆打得灰头土脸,甚至他即将到手的东宫之位,也因为杨元庆的缘故而失去,而这一次,杨元庆出手更加凶狠,使杨暕有一种从脚底升起的寒意。

    房间里,杨暕躺在一张竹藤chūn床,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感将他浑身笼罩,他困得一闭眼就无法睁开,但偏偏他就是睡不着,内心的恐惧感像刀一样插在他心脏,使他紧张得喘不过起来。

    皇甫诩就坐在他不远处,就像一个给病入治病的心理医生,小心翼翼地慰藉杨暕内心的恐惧。

    “殿下也不必过于害怕,事情还没有到最坏的时候,卑职估计这次杨元庆被派来平息京城之乱,并非是因为殿下犯了什么大逆不道之罪,而是因为殿下处理流民不力,令圣有些不满,或者是圣对殿下有些失望。”

    “所以父皇决定废我!”杨暕无力地接口道。

    皇甫诩笑了起来,“殿下,没有立何谈废?只是圣心中的失望,会使他对殿下的期待降低,他会把注意力放到皇孙身,卑职认为仅此而已。”

    “那父皇会立皇太孙吗?”

    皇甫诩摇摇头,“我认为不会,如果没有幼子杲,或许有这个可能,因为圣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是殿下,要么是皇长孙,可现在多了一个幼子杲,圣就有了第三个选择,一般而言,能立子则不立孙,所以立皇太孙的可能xìng并不大,最多只有五成。”

    “那又会怎样呢?”杨暕有气无力地问:“和我有什么关系?”

    皇甫诩见杨暕着实愚钝,竞然没有明白自己的意思,他心中不由暗叹一口气,又耐着xìng子道:“和殿下有很大的关系,有幼子杲和皇长孙之间的选择,圣就不会轻易定下储君,那么殿下就还有希望,刚才我也说了,现在只是圣对殿下略有些失望,殿下并没有做什么大逆不道之事,等这件事过去后,随着时间推移,殿下就有重新获得信赖的机会,当初不就是这样吗?”

    在皇甫诩循循善诱下,杨暕的jīng神又渐渐振作起来,信心又重新回到他心中,驱散了他内心的寒意和恐惧,现在,他真的感到疲惫了,竞不知不觉睡着了。

    皇甫诩见杨暕已经睡着了,知道他心中的恐惧已去,不过他还有一些重要的话没有说,比如现在该怎么办?

    皇甫诩一路想了很久,他终于悟通一个道理,杨元庆其实是圣派来试探齐王的一颗棋子,如果现在齐王憋狠了心要和杨元庆较量,那最后他非但不是杨元庆的对手,最后还会丧失扳回本钱的一线希望,使圣最终看透他。

    真正有智慧的入要学会承认眼前的失败,要向杨元庆认输,要把目光放长远,而不是眼前和杨元庆的一味揪斗,甚至要全力配合杨元庆解决流民问题,这才是明智之举。

    他想好好再劝一劝齐王,怎奈他已经睡着了,皇甫诩无奈,只得过几夭再说此事,他旁边的侍女点点头,便起身离去了,回自己的房间。

    在齐王府庞大的后花园里,有一座不大的道观,这里便是杨暕专门给仙潘诞修建的一座修仙参道之处。

    此时,在一座清幽的道房内,杨暕派来服侍潘诞的八名侍女已经替潘诞洗净了身子,并给他的伤口换了药,潘诞惨遭毒打,肋骨被踢断一根,一名老命几乎丧在杨元庆手中。

    这可以说是潘诞的奇耻大辱,使潘诞心中对杨元庆充满了刻骨的仇恨,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杀死杨元庆,将他挫骨扬灰,但他是一个出家入,他没有这个能力,只能寄希望在齐王的身。

    八名侍女小心地服侍着他,尽管八名侍女个个千娇百媚,但现在身的伤痛和心中的仇恨使潘诞今晚对她们没有兴趣,他摆了摆手,“你们下去!”

    八名侍女施一礼,慢慢退下去了,潘诞又对他的大徒弟招了招手,大徒弟名叫清风,是一个极为jīng明能千的中年道士,深得潘诞的信赖,同时他颇有武艺,也是所有徒弟中没有受伤的两入之一。

    清风跪在师傅面前,“师傅,有什么指示吗?”

    “你刚才去齐王那里,他怎么不来做道场?”

    “回禀师傅,齐王在房里和皇甫先生密谈,他的侍卫把守住院门,不准徒儿进去。”

    “皇甫诩!”

    潘诞听到这个名字,心中就涌起一种恨意,这个皇甫诩不止一次劝齐王不要理睬自己,要不是他道法高明,他早就被齐王冷落了,这个皇甫诩就是挡他富贵路的一座大山。

    现在齐王和皇甫诩密谈,竞然连晚的道场都不来参加了,而中午时,他明明答应得好好的,难道又是因为皇甫诩的劝说而改变主意了吗?

    “这个该死的皇甫诩,竞要对我落井下石吗?”

    潘诞恨得一阵咬牙切齿,清风连忙劝他,“师傅,还是先养好伤病,再和齐王做法事,也不晚阿!”

    “你懂个屁!”

    潘诞狠狠骂了徒弟一句,“这些达官贵入都是喜新厌1rì之辈,若等我养好伤,他早就把我忘了,还替我们报什么仇,必须要及时笼络住他,不能让他听了皇甫诩的谗言。”

    “可我们也没有办法。”

    “谁说我们没有办法,等齐王派去五台山的入回来,办法不就有了吗?”

    潘诞眼睛里闪烁着得意的神sè,他又有点不放心问:“五台山那边布置好了吗?”

    “明月带了十几个师弟去,师叔应该会很配合。”

    潘诞一颗心放下,他眼珠忽地一转,心中有了一条妙计,便对清风道:“你附耳过来,我有一计,要先去布置!”

    他对徒弟低语几句,清风点点头,快步走了。

    夭渐渐亮了,洛阳东门外出现了一片壮观的景象,在京城以东辽阔的旷野里,密密麻麻的帐篷一眼望不见边际,一顶挨着一顶,足有数万顶之多。

    几夭前圣旨到来,命令在东门外建立一处流民营,尽管留守京城官员们搭建了万顶帐篷,但因为赈济不得力,住在流民营无粮可食,使得流民们都不愿住在这里,又纷纷返回了京城内。

    而昨夭晚,参与北市抢劫常平仓的十几万流民被强行安置在流民营中,他们手中有了几万石粮食,心中都安定了很多,不再急于返回京城。

    夭还没有大亮,一万五千余名东宫军又开始驱赶聚集在洛水以南街坊里的另外十几万流民,在驱赶的同时,也承诺给他们粮食。

    士兵们从五更时分开始行动,一群群、一队队的流民扶老携幼,被凶狠的士兵们向城外驱赶,哭声震夭,青壮若敢反抗,便被棒打鞭抽,若反抗得厉害,甚至会被抓起来,丢掉xìng命。

    但也有令流民们稍稍慰藉之处,在东城门处,搭建了十几个粥棚,每个灾民,无论男女老幼,都会得到两个馒头,一碗浓粥,更令他们意外的是,每个流民还能领到一张羊皮,尽管羊皮很粗糙陈1rì,但在夜晚却能给他们保暖。

    这是杨元庆从左藏领出二十万张老羊皮子,暂时只发给洛水南面街坊的流民,他考虑得很周到,从北市出来的十几万流民,几乎家家都有五六十斤粮食,而南面的流民什么都没有,心中会不平衡,便发给他们一张老羊皮作为安抚。

    正是强硬的驱赶和及时安抚使流民们白勺情绪都渐渐稳定下来,服从官府的引导,前往流民营居住。

    夭sè已经大亮,杨元庆带着百余骑兵在流民营外视察,他也是一夜未睡,但jīng神依然抖擞,望着流民营内混乱的入群,衙役们正在忙碌地安排各个宗族的住处,杨元庆一颗心也稍稍松下。

    最初的混乱是难免,只要官府安置得力,他们很快就会安定下来,流民的具体安排自然有他们白勺宗族长老来考虑,不用他们cāo心,这会给他们省下很大的jīng力。

    “将军你看,那边来了一队牛车!”

    杨元庆回头望去,只见城门口出现了数十辆牛车,车满载着粮食包,正向这边缓缓驶来,车队最前面是一辆轻便的马车,望着这辆马车,杨元庆忽然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未完待续

第四十章 敏秋赈灾

    第四十章 敏秋赈灾

    马车越来越近,杨元庆的心也怦怦跳了起来,他已经认出了这辆马车,杨元庆催马向马车奔去,靠近马车时,车帘拉开,露出一张俏丽绝伦的脸庞,脸上带着羞涩,但眼睛里却洋溢着重逢的喜悦。

    杨元庆也勒紧了缰绳,停下战马,他们已分别了一年半,虽有鸿雁传书,但此时相见,他心中还是有一点说不出的感觉,陌生、空白,还是紧张,尽管这张俏脸美貌若朝霞映雪,会让每一个看见她的男人为之痴迷,他也很迷醉,可他觉得还是少了一点什么,一种刻骨铭心的东西,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

    杨元庆慢慢催马上前,微微笑道:“你怎么来了?”

    裴敏秋心中却是思君如满月,夜夜减清辉,她心中的月不知圆了几回,又缺了几回,终于将她的情郎盼回身边,此时,她顾不上心中羞涩,久别重逢的激动使她眼睛有点红了,她不知该说什么好。

    “元庆,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她声音依旧轻柔,却有些哽咽起来,别过头去,不让杨元庆看见她涌出的泪水。

    杨元庆察觉到了敏秋内心的激动,他忽然体会到一个痴情少女对他的思念,这个即将成为他妻子的姑娘,他不该这样冷淡地对她,这一刻,杨元庆心中也涌起一丝歉疚。

    “我昨天中午回来,想去看望你,可是太忙,实在没有时间。”

    杨元庆的笑容也变得温柔起来,一夜无眠的劳累在看到她时,劳累消失不见了。

    “我也听说了北市之事,我想,你应是一夜未睡。”

    敏秋从马车里取出一只食盒,她摸了摸,便笑道:“这是我一早给你烙的几张胡饼,还热着呢,快趁热吃吧!”

    敏秋细心的关怀如一股清泉流淌进杨元庆心中,他接过食盒,打开来,里面是卷得很均匀的三张胡饼,sè泽金黄,焦酥柔软,喷香的肉酱从饼的边缘溢出,散发着诱人的香味。

    腹中的饥饿使杨元庆难以抵挡胡饼的诱惑,他低下头,如风卷残云般将三张胡饼一扫而光,有些不好意思地抹了一下油乎乎地嘴角。

    敏秋见杨元庆吃得香甜,她心中欢喜异常,又见他擦嘴有点狼狈,不由掩口一笑,将自己的手绢递给他,“用这个!”

    纱绢洁白无尘,杨元庆舍不得擦脸,便随手揣进自己怀中,迅速用袖子将脸上油渍抹净,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敏秋见他居然把自己的手绢揣进怀中,顿时俏丽晕红,心中也涌起一丝甜意,她又取出一壶酒给他,抿嘴一笑道:“这是你们的大利蒲桃酒,可不好买,我的丫鬟跑了好几个酒肆才买到。”

    “多谢!”

    杨元庆笑着接过酒壶,仰头猛喝了几大口,那种酒足饭饱的感觉令他心中说不出的畅快,这时,两名小丫鬟从马车下来,手里各拎着五六只酒壶,杨元庆愣了一下,他明白过来了,还是裴敏秋考虑得周到啊!

    他向杨大郎一招手,杨大郎催马而至,杨元庆将十几只酒壶交给他,这是给弟兄们的,大家轮流喝几口,暖暖身子。

    杨大郎接过酒壶,向裴敏秋深施一礼,“多谢主母!”

    裴敏秋听他叫自己主母,脸更红了,有些不好意思道:“这只是我的一点心意。”

    杨大郎欢喜无限,拎着酒壶向众奔去,他给众人低声说了几句,百余名士兵一起拼劲全力高声大喊:“多-谢-主-母!”

    裴敏秋大窘,刷地将车帘拉上了,杨元庆呵呵大笑,“这帮兔崽子!”

    他心情大好,又看了满载粮食包的牛车队,却愣住了,他看见队伍里有裴府管家,以为这是裴家送来的粮食,可发现不对,每辆牛车上插着一杆杏黄sè三角旗,旗帜上竟写着一个‘杨’字,这是怎么回事?

    杨元庆向裴敏秋望去,裴敏秋刚从困窘中恢复,又悄悄拉开车帘,她见杨元庆注意到了旗帜,便嫣然笑道:“元庆,这其实是你的粮食,和我家人无关。”

    “我的粮食?”杨元庆更糊涂了。

    “你忘记你的庄园了么?”

    杨元庆这才一拍脑门,他想起来了,去年秋天,他写信给裴敏秋,让她有时间去自己的庄园看了一看,看样子她是去过了。

    “这是我庄园的粮食?”

    “嗯!”

    裴敏秋点点头笑道:“我见存粮很多,足有几万石,正好遇到灾情,我就替你做主,请家里人替我运一点粮食回来,以你的名义赈灾。”

    说到这,裴敏秋又迟疑一下问:“元庆,你...不会怪我多事吧?”

    杨元庆心中感动,叹息一声,“我怎么会怪你多事呢!我想不到的事情你替我想到了,赈济灾民,这是好事。”

    他拍了拍粮包,又问:“一共运回多少粮食?”

    裴敏秋想了想道:“一共赈济了三千石粮食,在偃师县那边就发放了两千石粮食给流民妇孺,又运回一千石,从五天前开始赈粥,已经耗去五百石,这里有三百石,裴府仓库里还有两百石左右。”

    ‘几万石存粮’,这令杨元庆有些始料不及,他心中暗忖,现在粮价高企,倒是一个机会,一部分用来赈灾,一部分卖掉,又可以平抑粮价,可谓名利双收,何乐而不为?

    想到这,杨元庆把杨四郎和杨五郎叫上来,对他们二人道:“有件比较麻烦的事,要辛苦你们二位。”

    “公子尽管说!”

    “我有一座庄园,在偃师县不到,你们二人带几个弟兄,再去雇一支船队,把庄园的粮食尽快运到京城来,能运多少算多少。”

    “公子放心,我们会尽快做好此事!”

    杨元庆又给他们一些凭证,两人施一礼,便催马飞奔而去。

    裴敏秋戴上一顶帷帽,从马车里下来,骑上一匹马和杨元庆缓缓而行,尽管按照当时的风俗,男女在定亲后一般都不会见面,要在洞房之后才会相聚,但也不是绝对,尤其小户人家,女婿们也会常常去未来的丈人家干活帮忙,这个时候就会和未婚妻相见,一般平民没有那么多讲究。

    裴家虽然家规严格,但也有讲人情的一面,杨元庆偶然才回一次京城,应该让他们见见面,正因为这样,裴家对裴敏秋比较宽容,不禁止她见杨元庆。

    两人时间相处久了,心中的紧张也慢慢消除,虽然没有谈及婚嫁,但两人也各自说了说自己一年多来的生活。

    “元庆,我听祖母说,你已经不在五原郡了,这次东宫任职,以后就会留在京城吗?”

    杨元庆摇摇头,叹道:“帝心难测,这一次只是临时任命,以后会让我哪里,我确实不知。”

    停一下,杨元庆又道:“听说朝廷的注意力已经转到西域,说不定会让我去参与西域战争。”

    杨元庆回头向裴敏秋望去,她头戴帷帽,轻薄的纱幔遮掩了脸庞,穿着一身宽大的白裙,微风中显得她风姿卓越,今年裴敏秋已经十六岁,不再像从前那样单薄,苗条而不失女人的丰满。

    裴敏秋发现杨元庆在偷偷看她,她一阵含羞,低下头,小声道:“元庆,这次在京城要呆多久?”

    这是少女的含蓄,她其实就是在问情郎,何时迎娶她?

    “应该会有一段时间,过两天稍微空闲一点,我去拜访令尊令堂,他们喜欢什么?我是说买什么礼物好一点。”

    裴敏秋想了想笑道:“其实也无所谓,只要是你送的东西,他们都喜欢,也不要太富贵,裴家不喜欢奢华的东西,只要是你的心意便可。”

    “最好还是送他们喜欢的东西,我觉得更有意义,你说说看!”

    “那好吧!”

    裴敏秋只得无奈地笑道:“我爹爹喜欢读书写字,你可以送一套文房四宝给他,我母亲那边,你可以送一匹绸缎给她,她喜欢紫sè,元庆,还有我祖母那边,也要送一匹绸缎,带点富贵气的图纹,这些就够了。”

    “那你呢?你想要什么?”杨元庆微微笑道。

    裴敏秋垂下了头,犹豫良久,小声说:“元庆,明天是我的生rì。”

    杨元庆愕然,原来明天是敏秋十六岁生rì,敏秋若不说,他根本就不知晓,他挠挠头笑道:“那明晚我请你吃饭,为你庆祝生rì。”

    裴敏秋幽幽地白了他一眼,轻轻地咬一下嘴唇道:“你真不懂人家的意思吗?”

    杨元庆真的摸不透她的心,只得苦笑道:“我昨晚一夜未睡,现在头脑里是一团浆糊,比猪脑子还蠢,你就告诉我吧!”

    裴敏秋忍俊不住,掩口低声笑道:“我的意思是说,你明天就去见我父母,晚上顺便为我祝贺生rì。”

    杨元庆觉得自己真是白痴了,明天是敏秋生rì,她的父母当然要为她庆祝,自己还邀请她去外面吃饭。

    他拍拍自己的额头,笑道:“我脑子越来越不懂人情了,那好,明天下午我就去拜望你父母,为你祝寿!”

    裴敏秋就怕他有事来不了,见他应允了,心中欢喜,便抿嘴笑道:“那就说定了,不准赖皮!”

    “一定来!”

    杨元庆从怀中摸出那只北极寒玉弓,悄悄握住了她的手,塞在她手心,“这个送给你,是我给你的生rì礼物。”

    裴敏秋的手被他握住,羞不可抑,扭过头去,不敢看他,但杨元庆送给她的礼物,她却紧紧握在手中。

    这时,远处传来杨大郎的喊声,“将军,有人找你,有急事!”

    杨元庆一回头,见路边站着一个中年男子,满脸焦急,正是云定兴,原来他回来了。

    杨元庆便对裴敏秋道:“我有事情了,你先回府,明天我来见你。”

    “嗯!”

    裴敏秋心中欢喜,又再次叮嘱他,“你可一定要来,这是我十六岁的生rì。”

    “我一定来!”杨元庆微微点了点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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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不惹小人

    第四十一章 不惹小人

    杨元庆一直目送裴敏秋的马车远去,这才调转马头,来到云定兴面前笑道:“云先生这么快就回来了?”

    “哎!心中有事,快马加鞭赶回。”

    “你不是去五台山请高人,请到了吗?”

    云定兴苦笑道:“将军别提五台山之事,听起来着实诡异。”

    杨元庆笑问道:“怎么个诡异,说来听听!”

    “那个潘上仙推荐他师弟,说他师弟道术高强,即将羽化升仙,齐王便动心,我命去请,结果去了五台山,才知道上清宫的潘上仙在十天前羽化升仙了,说是一个雷电交加的夜晚,天人感应,上清宫的子弟都听见宫内有巨响,异香扑鼻,白光闪耀,次rì一早,潘上仙的徒弟们去闭关之处,打开石门,只见石洞内有一身衣服,人踪影皆无。”

    杨元庆听得荒谬,又问道:“真有这回事?”

    “当时有几百个徒弟都同时目睹,山民也说,他们亲眼看见一道白光从上清宫上方飞过,我怀疑是雷电,山民们却信誓旦旦说绝不是雷电,而是一条异常闪亮的白光。”

    云定兴表情也凝重起来,道:“如果一两个人说,我不会相信,可几百人都这样说,我也有点信了,或许真有羽化之说。”

    杨元庆笑了笑道:“潘老二升仙,那你们齐王岂不是更相信潘老大?”

    “确实是这样!本来齐王已经被皇甫诩劝说,对潘妖道淡了一点,可这件事一发生,齐王又对潘妖道敬若神仙,甚至超过从前任何时候。”

    杨元庆已大致明白了一点,这个潘诞倒是颇有点手段,自己升不了仙,便让师弟升仙,师弟都升仙了,那他这个师兄离升仙还远吗?这种以妖言惑众之人,是做不了大事,往往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看来自己昨天没有把此人杀死,决策是很明智。

    云定兴却对潘妖道之事不感兴趣,他更关心自己的前途,他来找杨元庆可是有正事,想到齐王的秘密已被自己掌握,云定兴便忍不住激动道:“将军,私军的情报我搞到了。”

    “嘘!”

    杨元庆嘘了一声,向两边看了看,他们在路边,人来人往,说话不便。

    “你跟我来!”

    杨元庆带着云定兴来到一处空地,四周空旷无人,十几名手下远远地替他们放哨。

    “你说吧!私军的情况。”

    “将军,齐王一共养了五千私军,分为五支,分别驻扎在齐王的五座庄园,其中太原郡两支,长安一支,襄城郡一支,洛阳一支。”

    杨元庆眉头一皱,“洛阳一支在哪里?”

    “洛阳一支在伊阙县。”

    杨元庆这才明白,难怪皇甫诩要在做伊阙县县令,原来伊阙县竟藏有齐王私军。

    “这些是谁告诉你?”

    “齐王的一名内侍,此人极贪贿赂,他知道不少内情,我花了三百吊钱,问他买到了这个情报,将军如果想见他,我可以牵线。”

    杨元庆沉吟片刻,他早就想从齐王府买通一名知情人,却一直没有机会,或者说没有合适者,云定兴提到的这名内侍,倒是一个的机会,可以先见一见此人。

    “可以,你给我安排一下,如果可能,我今晚就想见此人。”

    云定兴想了想,点头答应了,“好吧!今晚,我带他出来找将军。”

    ......

    齐王府后院道观内,齐王杨暕长跪在院中请罪,“弟子愚昧,不识仙容,望上仙恕罪!”

    杨暕是因为潘诞被杨元庆痛打一事,对他的道术生了一点疑心,再加上皇甫诩的劝说,他便有点冷落潘诞,不料元定兴给他带回了潘诞师弟已经羽化升仙的消息,他才意识到自己的浅薄,潘诞当初就给自己说过,他所学的道术不是搏击,而是窥天地之奥秘,察人间之千年,一旦他悟道,他就能羽化升仙,自己居然因为他被杨元庆所欺,便怀疑他的修行,难道上仙也要弓马娴熟,才能叫上仙?

    一觉睡醒,对昨晚北市之事,杨暕已经淡了一点,他此时想得更多的却是如何能通过道术夺得东宫之位,他对潘诞已信奉一年多,对他的话深信不疑。

    这时,潘诞大徒弟清风快步走出,将齐王杨暕扶起,柔声道:“殿下不必自责,师傅是修道之人,生xìng淡泊,不记冤仇,殿下请随我来。”

    杨暕默默点头,跟清风走进道法,却隐隐听见潘上仙在里间自言自语,“永嘉二年,山贼窃发,上清宫被毁,弟被群贼所伤,几近丧命,吾深为怜之,弟却笑曰;不历七十二劫,焉能成正果,吾弟已得道,吾却为昨rì路袭而愤然,可叹!可笑!”

    杨暕听得清楚,他不由深为敬之,永嘉二年,那是三百年前之事,上仙昨天被杨元庆殴打,非但不恼,却视为修行,这等修为,自己永远也做不到。

    杨暕走进房中倒头便拜,“弟子愚钝,不识上仙jīng妙,怠慢上仙,望上仙恕罪!”

    潘诞眯眼微微笑道:“殿下一介凡人,怎识得道家jīng妙,我不着恼,但殿下印堂发暗,jīng神微弱,最近应诸事不顺,我劝殿下多进道殿,以求三清庇护。”

    潘诞之言说中了杨暕的心事,他忍不住潸然垂泪道:“父皇yù断我东宫之路,小人猖獗,夺我军权,辱我王冠,弟子忧心忡忡,求上仙解忧。”

    潘诞一步步将杨暕引入自己套中,他见杨暕对自己已深信不疑,便知道时机已经到来,长长叹息一声,“去年我就给殿下说过,殿下五行属于木,偏又姓杨,木xìng太重,当以金破之,殿下还记得吗?”

    杨暕点点头,“弟子记得,为此还替五千死士加了兵甲,以增金气,难道还不够吗?”

    “殿下是龙子,木xìng之重,岂能和凡人相比,昔rì秦皇以天子之尊,闻金陵有龙气,便派十万甲兵去金陵掘渠,以断龙脉,殿下是天子之子,区区五千人披甲,又怎奈其何?”

    “弟子愚钝,望上仙怜我,指一条明路,我必广修殿宇,助上仙修行。”

    潘诞要的可不是一两座殿宇那么简单,不过不管他要什么,第一要务就是须把杨暕控制住,将他牢牢握在自己手中。

    潘诞叹了口气,“你我虽无师徒之名,却有师徒之情,就算为你泄露天机一二,我也愿意承受天谴。”

    杨暕磕了两个头,垂泪道:“师傅明示!”

    “你最近屡遭磨难,是因二木压身所致,一木是杨木,二木为乌木,殿下可明白?”

    杨暕听到杨木,忽然想到杨元庆,可不就是杨木么?他恍然大悟,但乌木之意他却不解,连忙磕头道:“弟子已明杨木之意,但乌木弟子不知,弟子并不认识乌姓之人。”

    “非也!”

    潘诞呵呵笑道:“杨木是阳木,生在阳光之下,故殿下看得见,但乌木却是yīn木,是小人之木,生在yīn暗地下,殿下当然看不见,殿下被这一yīn一阳双木压身,正如道家的yīn阳二气锁身,殿下怎能不败?”

    “弟子大概明白了,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明枪是杨元庆,是杨木,暗箭应是乌木,但弟子就不知乌木何指,望师傅能明示。”

    潘诞和杨暕打交道已经一年多,对杨暕可以说是了解透彻,他知道此人愚蠢且多疑,他为了一步步引杨暕入套,可谓煞费苦心,一方面他要让杨暕对自己深信不疑,给自己一世富贵,且能替自己报仇,另一方面,凡是影响杨暕对自己信任之人,他都要除掉。

    他知道杨暕极为迷信五行之说,从小就有道士说他木头太重,他母后也常常提起此事,杨暕对自己金木相克的命运已是深信不疑,所以去年他便用这个做文章,谋取了杨暕的信任,今天他还是利用这个做文章,一定要借杨暕之手除掉自己的阻碍,实现自己的终身富贵梦。

    潘诞缓缓道:“乌木者,藏身地,万年方成,大多用于厌胜,一般方圆十丈才见其效,殿下可在十丈内搜寻,必有所获。”

    说完,潘诞闭上了眼睛,不再多说一言,杨暕还是有点不明白,比如说十丈范围,究竟从哪里算起?可潘诞已经入定,不肯再多说一句话,无奈,杨暕只得起身向外走去。

    清风送他出了道观,杨暕眉头一皱,问道:“清风道长,你师傅所说十丈范围,你认为应该从哪里算起?”

    清风微微笑道:“我师傅能看透上下三百年,但他不敢轻易泄露天机,所以从不会明说,总是借物喻人,但他话语中已经说出了答案,就是希望听者自己去领悟,殿下明白吗?”

    杨暕叹口气道:“我资质愚钝,悟不出来,清风道长能否提醒我一二。”

    “殿下细想,双木压身,什么情况下才叫压?”

    杨暕想了想,他忽然恍然大悟,“床榻!”

    .......

    杨暕寝房内,十几名心腹侍卫在仔细搜查每一寸土地,寝房外面十丈内,又有数十名侍卫在挖地寻找,大有掘地三尺之势。

    这时,在屋后的一株杨树下传来‘当啷!’一声,有侍卫大喊:“殿下,找到了!”

    众人纷纷跑去屋后,杨暕也快步走去,他看了一眼笔直高耸的杨树,心中若有所悟,便推开众人,只见杨树下被挖出一只铁盒子,一尺长,三寸厚,杨暕上前将铁盒拾起,打开来,只见盒子内是一只用乌木雕成的麒麟镇纸,还有用纸剪成的小人,小人上竟写着‘杨暕’二字,令他一阵咬牙切齿,乌杨双木压身,就是这个意思。

    “殿下,这只乌木麒麟镇纸,好生眼熟,不就是.....”一名侍卫提醒他。

    杨暕也忽然认出了这只镇纸,原来是他,杨暕顿时勃然大怒,“我对他如此信任,他却暗害于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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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人弃我用

    皇甫诩所住的院子离杨暕书房并不远,相隔也就只就十几丈,皇甫诩也是贵族世家出生,只是他这一房家道中落,他成了一个贫贱的穷书生,手无缚鸡之能,靠卖字为生,难以养活妻女,但得齐王赏识,使他一步步走向富贵,尽管他也发现齐王愚不可扶,但出于一种感恩之心,他仍旧竭尽全力辅佐齐王。

    此时,皇甫诩正坐在书桌前给县里写信,安排一些事情,他原本只计划进京一两天,可杨暕遭遇到了杨元庆的强力挑战,危及到前途,皇甫诩不得不延长在京城的时间。

    他书桌在窗前,一阵微风吹至,使桌上的书纸散乱起来,他随手去取镇纸,却摸了个空,皇甫诩愣住了,这才发现他桌上的乌木麒麟镇纸不见了,这块乌木麒麟镇纸是他父亲留给他,是他心爱之物,跟了他十几年,一直随身携带,昨天下午还见,就放在桌上,怎么这会儿就没了

    皇甫诩弯腰在地上寻找,又转身回自己的书箱里翻寻一阵,还是没有看见,皇甫诩一阵困惑,如果是遇贼,可他比乌木镇纸还值钱的东西都在,这是怎么回事

    就在这时,两名侍卫走到他的门口躬身施礼道:皇甫使君,殿下让你立刻过去一趟。

    两名侍卫没有用请字,令他心中微微有些不高兴,但他也没有说什么,便快步起身向齐王书房走去。

    刚走到书房门口,却见大群侍卫簇拥着齐王,所有人都目光冷冷地看着他,令他一阵愕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杨暕一挥手,拿下

    几名士兵一拥而上,将皇甫诩死死压在地上,皇甫诩又气又恼,大喊:殿下,我有何罪,为何抓我

    你自己心里明白,你这个忘恩负义的浑蛋

    杨暕破口大骂,冲上前猛地一脚踢去,正踢在皇甫诩的鼻子上,顿时鼻梁骨被踢断,皇甫诩一声惨叫,鼻血喷涌而出,他忍住痛大喊:殿下要杀我也可,但要让我明白,我犯了何罪

    你还敢装傻,用厌胜害我,你可承认

    杨暕怒不可遏,又一脚向他脸上踢出,此时,他已把对杨元庆的恨都发泄在皇甫诩身上,他认定皇甫诩已被收买,用厌胜害他,所以父皇才不信任他,这一切都是乌木压身所害。

    殿下,我昨天才来,怎么能厌胜害殿下皇甫诩急为自己辩护。

    杨元庆一进京,你也跟着出现,这是巧合吗分明是你们早有预谋,先汇合,再同时进京,害我手下大将被杀

    杨暕对潘诞信若神明,对他的话深信不疑,外敌不可怕,怕的是内患,他已经认定皇甫诩害自己,不管皇甫诩怎么解释,他都不信。

    给我拖下去重打一百棍,赶出府去

    若不是皇甫诩为伊阙县令,他怕不好向父皇交代,他早就将皇甫诩乱棍打死了。

    几名侍卫将皇甫诩拖了下去,皇甫诩急得大喊,殿下,你不能这样,你这是自毁长城,这是有人陷害我啊

    声音渐渐远去,杨暕恨意未消,大骂道:再敢害我者,定斩不饶

    其实他身边不好侍卫都感觉有点不对劲,就算要害人,哪有拿自己的随身之物做厌胜,让别人一看便知,这不是自投落网吗

    可谁也不敢劝杨暕,他从后院道观回来便挖掘,估计是那个潘上仙的主意,齐王对此道奉若神明,对他的话百依百顺,谁敢多言,只能暗暗替皇甫诩鸣不平。

    .......

    齐王侧门开了,两名侍卫将一幅担架抬出,担架上是被打得血肉模糊的皇甫诩,已经奄奄一息,两名侍卫将担架忘府门外一放,便不管了,咣当一声,关了大门.

    这时,在府门外巡逻的东宫右卫士兵纷纷围上前,谁都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有人立刻去禀报韩世鄂,片

    韩世鄂快步走来,他蹲下身看了半晌,终于认出了昏迷中的皇甫诩,昨晚在北市大门口见过。

    他连忙对士兵吩咐道:速将此人送去给侍率将军

    几名士兵找来了一辆马车,将担架抬上马车,马车向城外流民营驶去,杨侍率应该在那里。

    ......

    直到下午时分,皇甫诩才终于从昏迷中醒来,浑身的疼痛消失,一阵阵清凉传来,他慢慢环顾四周,他躺身在一间雅致的小屋内,院外绿树茵茵,花香飘散。

    这时,一名年轻士兵走进来,见皇甫诩醒来,兴奋道:先生醒了,我去告诉公子

    这位小哥

    皇甫诩吃力地喊住他,他鼻梁一阵疼痛,这才发现自己鼻子已用纱布包好,上午的一幅幅画面跳入他脑海,杨暕一脚将他鼻梁骨踢断了。

    皇甫诩暗叹一口气,吃力地问:我现在哪里

    年轻士兵是杨元庆的铁卫之一杨九郎,长一张娃娃脸,实际上已经二十五岁,是九名铁卫中最年轻的一个。

    杨九郎笑道:这里是尚善坊,是我家公子租的一座院子,名医已经来看过,皇甫先生只是皮肉之伤,没有打断筋骨,不过鼻梁骨断了,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好。

    皇甫诩知道这是齐王侍卫手下留情,否则一百棍早打死他了,但齐王却心狠,竟然踢断了自己的鼻梁骨,这些亲王翻了脸就从不记旧情,他叹息一声又问:你家公子是谁

    皇甫县令感觉好点了吗

    外面传来了爽朗的笑声,随即杨元庆快步走进了房间,皇甫诩一愣,是你

    皇甫县令以为会是谁除了我,京城谁还敢救你

    杨元庆笑着在皇甫诩面前坐下,又道:我先说清楚,皇甫县令之伤和我无关,此事我毫不知情。

    我知道此事和你无关,是齐王愚蠢,听信了妖道之言,我被小人所害。

    皇甫诩心里有数,齐王府除了那个潘妖道恨他入骨外,他没有得罪别人,也只有潘妖道才能说服齐王不信任自己。

    这个结果确实出乎杨元庆的意料,他以为潘妖道得宠,肯定会说服齐王向自己报仇,却没想到此人第一个要对付的,竟然是皇甫诩,杨元庆还在想着怎么对付齐王这个jg明的军师,却没有想到齐王自毁长城,当真是天意,天要亡他。

    皇甫县令难道不觉得这是天意吗天作孽,尤可为,自作孽,不可活

    半晌,皇甫诩长叹一声,他若听那妖道之言,必会万劫不复,不会再有任何机会。

    皇甫诩心中悲戚,吃力地向杨元庆拱手道:多谢杨将军不计前嫌,救我一命,皇甫诩铭记肺腑,恳请杨将军再帮我雇一辆牛车,送我回伊阙县。

    杨元庆沉吟了半晌,他其实是看上了皇甫诩,昨晚皇甫诩的jg明给他留下深刻印象,他身边就缺这样的谋士,尽管他自己也不算愚蠢,但智者千虑,尚有一失,何况他的经验还不够丰富,有些事做得未必妥当,他需要一个谋士提醒自己,给自己出谋划策。

    皇甫县令可知齐王养有五千披甲士吗

    皇甫诩愕然,他知道齐王养有一些死士,齐王告诉他,只有四五百人,他便没有放在心上,一个亲王养一点奇人异士是很正常之事,却没有想到会是五千披甲士,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杨将军.....此话当真

    杨元庆点了点头,我是杀元尚应时发现了此事,后来我又去晋阳宫证实,杨暕确实从晋阳宫私取数千套兵甲,现在我已得到确切情报,杨暕养了五千甲兵,分布在五个地方,其中你的伊阙县就藏有一支,我以为你知道。

    皇甫诩心中惶恐,此事他竟闻所未闻,没有,他从未告诉我这件事,杨将军,你是说伊阙县藏有一支披甲士

    伊阙县有他的庄园吗

    有有三座庄园,难道是藏在龙门庄园

    皇甫诩想起龙门石窟附近有一座齐王的大庄园,占田万亩,四周有围墙,还有山谷河流,是藏兵的理想之处,如果齐王真在伊阙县藏有甲兵,那就肯定就在那里。

    此时,皇甫诩的额头上出现了汗珠,他终于意识到齐王在玩火了,齐王养甲兵除了他有篡位的野心,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理由,可是圣上防御森严,他想兵变篡位实属痴人说梦,一旦被圣上知道,齐王就完了,现在杨元庆已掌握,那齐王还能撑多久,一旦齐王倒台,那自己的命运

    皇甫诩不敢再想下去了,私军就养在他的伊阙县,他必死无疑。

    杨元庆又淡淡道:我也不瞒皇甫县令,这次我京城,名义是安稳京城局势,但圣上的真实意图是让我夺取东宫两万军,他害怕齐王铤而走险,圣上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他已放弃齐王,从两年前齐王养死士,圣上就对他有了疑虑,所以迟迟不让他入主东宫,现在京城之乱他又处置不力,圣上对他已失望,更重要是,圣上至少还能坐二十年皇位,若齐王为储君,他能等二十年吗对这一点,圣上心知肚明。

    杨元庆见皇甫诩已是满头大汗,他知道以皇甫诩的智慧,不需要自己再多说什么,只要自己挖一条渠,那就是渠成水到。

    如果皇甫先生愿意,我可以制造一个皇甫先生被齐王打死的假象,先生可隐姓埋名,跟在我左右,做我的幕僚,如果先生不愿意,我也不勉强,总之,我会尽力帮先生的忙。

    皇甫诩低头不语,杨元庆的狠辣果断和杨暕的愚蠢自负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如果跟随杨元庆倒是自己的一条出路,否则他也无处可去,难道还让他去卖字为生,杨元庆不计前嫌,救自己一命,还要重用自己,说明他识才惜才,这才是他皇甫诩要投的明主。

    沉思良久,他叹了一口气,齐王毕竟对我有恩,他虽无情,我却不想对他无义,将军可能答应

    杨元庆笑了起来,对付齐王那种愚蠢之人,不需要先生出手。

    皇甫诩毅然下定了决心,拱手道:将军救我一命,我焉能不知恩图报,皇甫诩愿为将军效力

    杨元庆大喜,我这就派人把你家人接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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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催风助火

    在邙山南麓有一处风景秀丽之处,名叫莲花坡,这里古木参天,小河潺潺,交通也十分便利,方圆数十里都是齐王的私人园地。

    在山麓最前方的小河旁新修了一座道观,占地约十余亩,楼阁殿堂数百间,飞檐斗梁,殿宇辉煌,这里便是齐王耗资数百万钱给老道潘诞修建的嵩阳别宫,也是潘诞在京城的老巢,里面住着他从嵩阳宫带来的徒弟一百余人。

    这天中午,一支约五百人骑兵队风驰电掣般驰来,冲过小桥,疾奔至道观前,五百骑兵声势骇人,守门的道士吓得转身便逃。

    摧毁

    为首校尉正是杨七郎,他一声令下,五百骑兵开始捣破墙,冲进道观内打砸器物,道观主持者是潘诞的三徒弟除尘子,他见大殿前两丈高的香炉被士兵轰然推倒,眼睛都红,冲上来大喊:你们是什么人,敢来毁坏潘上仙的庙宇

    杨七郎冷笑一声,高声道:潘诞妖言惑众,毒害良民,特奉杨侍奉之命摧毁巢穴。

    除尘子一惊,杨元庆

    然也

    杨七郎喝令:把人统统赶出去,一把火烧了这个妖洞

    五百骑兵凶狠无比,将一群道士打得哭喊连天,跌跌撞撞向外逃去。

    这时,士兵带出了一群哭哭啼啼的年轻女子,一名士兵上前禀报,启禀校尉,这是在后院搜到,地窖里还很多金银珠宝

    几十名士兵抬出了十几只大木箱,箱子里满满的全是金银珠宝,除尘子在大门口看见,那可是他师傅几十年的积蓄,他惊叫一声,扑上来,趴在箱子上大哭,这是我师傅之物,你们打死我吧

    几名士兵劈头盖脸的鞭子抽去,将除尘子强行拖出了道观,扔了出去,杨七郎冷笑一声,马鞭一指十几名女子,把这些女子送给官府。

    这些财宝怎么办

    带回去交给将军

    半个时辰后,道观搜查完毕,所有的道士都被赶出去,道观里外堆满干柴,士兵开始在四面放火,片刻,一座气宇壮观的道观便被熊熊烈火吞没了,五百骑兵绝尘而去,所有的道士都跪地大哭,除尘子抹去眼泪大喊:师弟们,跟我去找师父,血海深仇,让师父来报

    .......

    黄昏时分,百余名道士浩浩荡荡来到了齐王府,一起哭倒在地,引来无数路人侧目,这么多道士一起跪在地上大哭,倒是很少见之事,包围齐王府的士兵们也不阻拦他们,远远地看着这些道士。

    片刻,潘诞闻讯命徒弟抬他而出,齐王杨暕也跟出来了,潘诞见他的徒子徒孙们一个个被打得鼻青脸肿,狼狈不堪,心中惊惧万岁,急声问道:出了什么事

    除尘子跪在师傅面前大哭,师父,杨元庆派士兵砸毁了别宫,一把火全部烧掉了

    潘诞惊得目瞪口呆,半晌,他瞪圆眼睛大喊,为师那十几箱法器呢

    师父,法器全部被杨元庆抢走了

    潘诞嗷地惨叫一声,竟晕厥过去,百余道士吓坏了,扑上来大喊:师父师祖

    齐王杨暕大概已经明白了一二,自己给上仙的别宫被杨元庆毁了,那里可是他的封地,杨暕铁青,拳头紧捏,捏得指节发白,杨元庆,你简直太过份了

    潘诞慢慢苏醒,他想到自己五十年省吃俭用攒下的财富,就这样被仇人抢走,他悲从中来,忍不住放声大哭。

    杨暕叹口气,上前劝道:上仙莫要悲伤,道观毁了,本王给你再修一座就是了。

    殿下贫道修炼三百年的法器,飞升登仙全靠它,现在被杨元庆抢走,让贫道怎么升仙

    潘诞简直痛不yu生,他恨不得将杨元庆千刀万剐,杨暕也恨道:他拿法器有什么用,本王亲自去问他要回来

    潘诞吓了一跳,这可不行,他慌忙道:殿下好意,贫道心领了,但那些法器下了禁咒,殿下千万不可干涉,会害了殿下,贫道自有办法,只是要折一些修炼。

    杨暕对潘诞之话深信不疑,他没有丝毫怀疑,便点头道:我的王府占地广阔,先让道友们暂时住在东跨院,改ri我再派人去重修道观

    潘诞万分感谢,心中又是悲痛又是担心,只得带着徒子徒孙们先进府去慢慢商量对策。

    杨暕瞥了一眼那些看守他府邸的军士,他心中哼了一声,转身回府,就在这时,他身旁一名侍卫道:殿下,崔少尹来了

    杨暕一回头,只见京兆少尹崔伯肃匆匆走来,后来带着几名衙役,杨暕脸一沉,他来做什么

    尽管崔伯肃也不敢来找齐王,但他心里明白,他的官职能在多大程度上保住,就看他这段时间的表现了,有些事情尽管会得罪齐王,但也非做不可。

    崔伯肃上前施礼,卑职参见齐王殿下

    杨暕现任京兆尹,是崔伯肃顶头上司,他冷冷道:你不去协助杨元庆立功赎罪,来我这里做什么

    卑职找殿下正是为公事而来,有两件事需要殿下配合。

    什么事杨暕极不耐烦道。

    崔伯肃心中有些胆怯,只得硬着头皮道:第一件事,是在城南官道上发现一具尸体,有人报了官,身上的鱼牌是伊阙县令皇甫诩,是被重打而死,卑职查到,上午有人亲眼看见,皇甫诩从齐王府内被抬出,浑身是血,微臣就想问一问.....

    崔伯肃不敢再说下去了,杨暕冷笑一声,他死了,这种背主之人死了倒干净,崔少尹,此事与你无关,不要多问,还有什么事

    崔伯肃叹了口气,那皇甫诩被野狗啃得残缺不全,惨不忍睹,看身上鱼牌才知道他的身份,他就怀疑是杨暕所害,听杨暕的口气,确是他所为,皇甫诩毕竟是县令,这件事不好办,得上报吏部。

    其实崔伯肃也有点怀疑,毕竟齐王府外面全是杨元庆的手下士兵,杨元庆怎么会不知道,又怎么会让皇甫诩暴毙半途他有点怀疑死者并不是皇甫诩,但他没有证据,更重要是他不想得罪杨元庆,他只需要一个借口,现在齐王愿意承认,他也好对吏部交代。

    崔伯肃也不再多问此事,他又躬身道:第二件事是十几名洛阳民众联名来官府告状,告道士潘诞强抢民女,关在道观里y辱,而这个妖道潘诞现就在殿下府中,希望殿下把他交给微臣,殿下不要被他影响了名声。

    杨暕勃然大怒,一巴掌搧去,啪地一声重重抽在崔伯肃脸上。

    瞎了你的狗眼,滚

    他铁青着脸转身便回府了,侍卫们一片讥笑声,跟着齐王回府,大门轰然关上,崔伯肃脸胀成了猪肝sè,捂着脸呆愣愣地站在齐王府前,他做梦也没有想到,齐王竟会如此侮辱他。

    士可杀不可辱

    一种深深的耻辱从他心中燃起,他是清河崔家子弟,宁可不要这卑官,他也要保护自己的尊严,崔伯肃转身愤恨而去。

    .......

    崔伯肃回到衙门,他将门关上,把自己关在屋子里,铺开奏折,愤然提笔写道:臣京兆少尹崔伯肃叩拜皇帝陛下,有一事身涉齐王,臣不胜惶恐,然臣食君禄,不敢瞒君,有嵩阳宫妖道潘诞.......

    .....

    杨暕从小被母亲溺爱,又是父皇的爱子,加上他身份高贵,早养成了他目空一切xg格,在他眼中,这些官员都是父皇养的狗罢了,高兴了,赏一根骨头,惹恼了,一刀宰了都可以,给了崔伯肃一记耳光,他压根就没有放在心上。

    倒是上仙的忧情令他担忧,他回府便快步向后院道观走去,道观院子里站着潘诞的几名徒弟,面带忧sè地望着紧闭的房门,他们心中担忧到了极点,积攒了大半生的财富被人夺走,师父能不能承受住这个打击。

    杨暕走了进来,几名道士连忙施礼,参见殿下

    杨暕摆摆手,指了指房门,上仙如何

    清风眼珠一转道:师父正在施术转移法器上的道力,师父在法器上倾注了半生修为,他必须尽快转回来,只是不能悉数收回,至少要折掉六十年的修为,令人遗憾

    杨暕点点头,损折六十年修为,确实可惜了,他也叹了口气。

    是殿下在外面吗房间里传来了潘诞的声音。

    正是弟子,上仙无恙吧

    清风心一紧,连忙道:师父好了,我先去帮助师父收功。

    他推门快步走进去了,师父,是徒儿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见潘诞长叹一声,哎五十八年的修为啊可惜了,殿下,请进吧

    杨暕慢慢走进房内,只见潘诞靠坐在软榻上,神情萎靡,面sè憔悴,就像刚刚行了大功,大大损耗了jg神之气。

    他连忙跪下,弟子参见上仙。

    潘诞眯缝着眼睛,眼中闪烁着骇人的杀机,迅速瞥杨暕一眼,淡淡道:我刚才收回法器上的修为,无意中发现杨元庆此人杀机凛冽,木xg极重,隐隐有天子之气,完全已经将殿下压倒,若殿下再不以金石破之,圣上回京,就是殿下大限之ri,殿下若听我言,至少还有一线生机,若不愿听,贫道就此告辞,去云游天下,寻找升仙之道

    杨暕想到父皇即将回京,他此时已六神无主,惊得砰砰磕头,弟子愿听上仙之言,请上仙明示

    潘诞咬牙切齿道:破除杨元庆木xg,唯有用金刀,殿下可派武功高强之士,斩其阳首给我,我会施道术,彻底破除他的木xg,保殿下一线生机。

    .......

第四十四章 当局者迷

    杨元庆所住的院子里,十几只大箱都打开了盖子,十几只大箱子里装满了金锭、银锭和各种珠宝翠玉,在夕阳映照下光彩耀眼,璀璨夺目,杨元庆迅速估算一下,这些黄金珠宝至少价值百万吊钱,这个妖道竟然敛聚了这么多财宝。

    “将军,那妖道恐怕自杀的心都有了!”几名铁卫大笑.

    杨元庆也微微笑道:“他恐怕是恨不得食我肉,寝我皮。”

    杨大郎眼中lù出了担忧之sè,道:“这种旁门左道之人yù害公子,不会用什么光明正大之策,无非是刺杀下毒这种卑鄙手段,这两天我们一定要当心,要有防备。”

    杨元庆不屑地哼了一声,“我倒希望他能想一点高明之策,如果他想不到,我来帮他想!”

    话音刚落,杨九郎出现在院门口,躬身道:“公子,皇甫先生请你过去一趟。”

    杨元庆点点头,吩咐众人,“把这些箱子抬到地窖,看好它们。”

    他脚步快步向别院走去,心里却想着这些财富的用途,这些财宝谅潘妖道不敢明说,只能打掉血牙吞进肚子里,这些钱财在乱世至少可以招募两万军队,现在是大业四年,应该再有几年,高丽战争一爆发,王薄就会揭竿而起,乱世将至,时间已经不多了。

    这笔财富将对他大有用处,杨元庆很快走进了皇甫诩的院子,房间里,皇甫诩趴在chuáng榻上,他刚刚换了药,浑身清凉,正出神注视着窗外的夕阳,夕阳余晖照在他脸上,眼中有一丝伤感,他想着自己的县令从此消失,皇甫诩也不在人世。

    “皇甫先生可是为身世伤感?”杨元庆笑着走进房间。

    皇甫诩一声叹息:“昨晚齐王还像一个孩子似的在我面前求助…可今天我就死在他手上,自古帝王家多薄凉,这句话说得一点不错。”

    “先生何必为这种愚蠢之人耿耿于怀!”

    皇甫诩轻轻摇头,“他确实愚蠢…大业元年,大多数人都知道元德太子命不长,东宫之位非他莫属,可是他自己却毫不当回事,抢女人,欺朝官、养死士,所有能糟蹋自己名声的事情都做尽了。

    可就是这样…圣上还给他机会,准他参与军国大事的商议,把东宫两万军给了他,这么明显的暗示,他还是不珍惜,还要变本加厉养sī军,如果他不想要东宫之位也就罢了,可他偏偏还想要…离太子之位这么近,几乎就是非他莫属,可他却失之交臂…从古自今,这样蠢的人,恐怕就只有他一个。”

    “这是他从小养成的xìng格,在宫中长大,含在父母嘴里,众星捧月一般,以致养成他骄横自大,样样都要别人顺着他,而且他涉世不深,可以说毫无心机…才会被潘诞那种妖道骗得团团转,他得不到太子之位,也是必然。

    说到妖道,皇甫诩便把话题转到正事上,“杨将军,我听九郎说…你砸了妖道的别宫,抢了他的钱物,是吗?”

    “正是如此,先生不会说不妥吧!”

    “将军此计非常高明,那妖道必然会唆使齐王对付将军,齐王对他言听必从,最后惹下灭亡大祸,只是我想问将军,那妖道的钱财有多少?”

    “大约价值百万吊。”

    “捧军想把它据为已有吗?”

    杨元庆沉默了,百万吊钱财无疑是一个极为yòu人的数目,他虽然不是想自己挥霍,但他确实想留下来以后做大事。

    皇甫诩注视着杨元庆的眼睛,他已看出杨元庆是对那钱财动心了,他先不提此事,又问道:“我还听九郎说,将军有一座庄园,是圣上赏赐,里面有几万石存粮,将军想把它运到京城来参与赈灾,有这回事吧!”

    杨元庆点了点头,“确有此事,我想用一半赈灾!”

    “一半也有上万石啊!”

    皇甫诩凝视着杨元庆半响,他轻轻叹口气,“杨将军,圣上派你进京城是试探齐王,可是他又何尝不是在试探你?”

    正所谓响鼓不用重槌,皇甫诩一句话惊醒了梦中人,杨元庆的额头流下了冷汗,他不是想不到,而是他有点大意了,或者说他最近太过于顺利,有点掉以轻心,他现在已经不是当年的大利城上镇将,可以把赏赐的钱物分给手下将士,圣上那时是不会放在心上。

    就像小孩翻别人窗子是调皮,而成年人翻别人窗子就是犯罪一样,他此时已担任过丰州总管,大将军,五原县公,这样的身份皇帝已经开始忌讳,他却还要拿自己的粮食赈灾,收买民心么?这可是极为犯忌之事,正如皇甫诩所言,帝王心思谁能料?杨广不仅在试探齐王,同时也是在试探他。

    杨元庆起身向皇甫诩深施一礼,“我得先生,真是天意也!”

    他心中暗暗庆幸,自己不可能事无巨细都想到,幸亏身旁有了一名头脑敏锐之人,他又急问:“那依先生之言,我该如何处置?”

    皇甫诩微微一笑,“将军既要表现出对圣上的忠心耿耿,可又要表现贪财自sī的一面,将军可明白我意思?”

    杨元庆点点头,这就是祖父教他的‘度,,凡事把握住一个度,可是今天这个‘度,在哪里?他一时有些看不透。

    “先生之言我明白,就不知这条界线在哪里?”

    皇甫诩笑了起来,“看来将军真是当局者mí,这条界线还不简单吗?不就是齐王么?”

    杨元庆轻轻擦去额头上的汗,他醒悟过来,这个度正是齐王,他的粮食不能赈灾,而是要趁高价全部卖掉谋sī利,授予杨广把柄,而妖道的财宝却一文钱都不能要。

    他立刻对门口的杨九郎道:“去告诉大郎,妖道的钱财全部送去官府,一钱不留,立即送去!”

    夜幕降临,从齐王府的后门旁的墙头上偷偷爬出两条黑影,一名等候在这里的军士立刻上前低声问道:“可是云先生?”

    “正是!”一名黑影道“我奉将军之令,在这里等候多时,请上马车。”

    一辆马车缓缓上前,两个黑影立刻上了马车,马车加快速度,向坊门疾奔而去,很快便消失在夜sè之中。

    马车里,一名声音尖细的男子问:“云祭酒,咱家想要一百两黄金,他肯给吗?”

    “只要你提供的情报详细,他肯定愿意。”

    黑衣男子mō了mō怀中的一本册子,眼睛里闪烁不定,云定兴又笑道:“如果你肯帮他做事,他还会给你更多的钱财,保你下辈子无忧。”

    男子嘿嘿笑了起来,声音尖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只要肯出大钱,咱家做事毫不含糊。”

    马车在黑夜中越奔越快,一刻钟后,慢慢停在了一座府门前,军士跳下马车,给他们开了门,“到了!”

    云定兴带着黑衣男子跟着军士,快步走进了府门。

    就在他们进府后片刻,两条黑影从另一个从屋顶疾奔而至,矫健如飞燕,敏捷似狸猫,他们竟从一丈五尺宽的小巷一跃而过,悄然无声地没入了杨元庆临时租住的府宅里。

    两名黑影身材都很瘦小,各背一把镀金钢刀,两人外形几乎一模一样,他们就是一对孪生兄弟,轻功非常高强,善于刺杀,是邺郡一带有名的飞贼,因连续jiān杀邺郡大户人家的妻女,被官府悬重赏通缉,二人逃入京城,去年被齐王收罗,一直养在齐王府里。

    今晚他们的任务不仅要刺杀杨元庆,还要把杨元庆人头带回去,两人也知道,杨元庆武艺高强,尤其箭法天下无双,尽管难度很大,但齐王给他们兄弟开出了一千两黄金的悬赏,足以使他们忘记一切危险,甘愿赴汤蹈火。

    两人确实有点本事,沿着墙头奔行,疾快如鬼魅,片刻便到了内宅,杨元庆租的这座府宅并不算很大,占地只有四亩,很快,二人便找到了书房,躲在一株大树上,书房内灯光明亮,透过窗纱隐隐可见里面有人影,外面站着几名身材魁梧的士兵,目光向四周张望,非常jǐng惕。

    兄弟二人见正面无法得手,目光落在房顶上,两人对视一眼,点点头,俨如一阵青烟般消失在树丛中,片刻,两个瘦小的身影出现在了屋顶,其中一人慢慢推开一条瓦缝,眯眼向内观察,只见房内无人,但靠墙放有一张厢chuáng,薄薄的帐帘放下,隐隐可以看见里面躺着一人,背对他们,此人身材高大,和衣而眠,厢chuáng外面挂着一件四品官袍和一只紫金鱼袋,一切证据都表明,此人就是杨元庆。

    屋顶二人慢慢推开了瓦,lù出一个大洞,其中一人取出一支手弩,这种手弩可单手shè击,劲力颇大,shè程可达二十步,是刺客的宝贝,他装上一支蓝汪汪的短箭,箭上淬有剧毒,可见血封喉。

    瘦小男子手臂慢慢伸进瓦洞,手弩瞄准了chuáng上的杨元庆,这是他练的绝技,百发百中。

    ‘咔!,一声轻响,一支蓝汪汪的毒箭如闪电般shè向chuáng上之人,‘噗!,毒箭shè进了后背,chuáng上之人似乎动了一下,却再也没有声响。

    兄弟二人大喜,重重地一击掌,一千两黄金马上到手,他们拨开瓦片,两人拔出金刀,同时一跃而下。!。

第四十五章 送君高招

    轰地一声巨响,地面塌陷,刺鼻的石灰腾空而起,弥漫了整个房间,从窗户大门蓦地伸出数十支弩箭,乱箭齐发,只听两声长长的惨叫,房间里又安静下来

    在离房十余丈远的另一间屋子里,云定兴正给杨元庆介绍服侍齐王的内侍,这位公公是齐王房内侍,姓李名忠顺,在齐王面前也是头面人物。奇无弹窗qi

    原来是李中官,久仰久仰杨元庆很热情,笑容满面,令人如沐chun风。

    李忠顺脸sè惨白,又瘦又高,就像一尊雕塑,脸sè没有表情,这倒不是他城府深,此人就是这么一副y阳怪气的模样。

    他干笑两声,杨将军才是让人久仰,今天见面,我更是期盼

    彼此彼此

    杨元庆笑着一摆手,两位请坐

    云定兴和李忠顺坐下,李忠顺心急,取出怀中册子,放在桌,杨将军,这是齐王五千私军的详细情报,人数装备指挥官名字,驻扎详细地点,后勤供应情况等等,可以说杨将军想要的一切,面的都有,是我费了好大劲才收集金,杨将军能给我多少钱

    你想要多少广,杨元庆微微笑道。

    李忠顺看了一眼云定兴,小心翼翼道:我想要一百一十两黄金。

    他见杨元庆似乎很好说话,又忍不住加了十两黄金,杨无庆点点头,回头吩咐杨八郎道:拿一百五十两黄金来

    李忠顺大喜,简直出手他的意料,他连忙把册子递给杨无庆,杨元庆翻了翻,果然记录得非常详细,看得出这个宦官是个有心人,这本册子内心其实他倒不关心,他只要知道伊阙县有一千私军便可。

    这时,门口杨大郎向他招招手,杨元庆对两人欠身笑了笑,站起身走出去了。

    什么事杨危庆出门问道。

    公子,来了两个刺客,在公子房里被我们丰掉。

    他们倒蛮xg急嘛

    杨元庆冷笑一声,割下他们的人头,放进锦箱给齐王送去,就说是我送给他的寿礼。

    卑职明白,马去做。

    杨大郎眉头一皱,可这样总不是办法,齐王会接二连三派刺客来,咱们防不胜防。

    杨元庆笑道:你不用担心,他们不会再派人来刺杀,他们会换一种玩法。

    杨大郎没有明白杨元庆的话,他没有多问,他走了两步,又想起一事道:公子,我还担心那妖道会不会派人去伤害主母,以报复公子

    杨无安想了想,虽然可能xg不大,但还是要多防备一平好,就怕万一。

    你派人去裴家说一声,让裴家把主母藏起来,再派一队士兵在裴家周围巡防。

    卑职明白杨大郎行一礼,匆匆去了。

    杨元庆又回到房内,杨八郎已经端了一盘黄金放在桌,二十五两一饼,足足有六饼,另外在小柜子也放着一盘黄金,共十饼两百五十两,李忠顺眼睛紧紧盯着眼前黄金,又时不时溜一眼小桌的另一盘黄金,眼睛露出贪婪之sè。

    而云定兴却心事重重,显得有点心不在焉,他并不在意黄金,他关心自已的小命和前途。

    杨元庆坐下,把一盘黄金推给李忠顺,笑道:都是你的,收下

    李忠顺手忙脚乱将黄金装进自己袋中,眼睛却又盯了小柜的另一盘黄金,这样贪婪的人,杨元庆还是第一次看见,不过也好,他就需要这样的人。

    看得出,李公公也是老内侍了

    杨元庆笑着和他套起来交情来,不知是否和圣那边的李中福公公是否认识

    李忠顺只当杨元庆想托自己办事,连忙笑道:李中福是我一起长大,当年我们四个一起服侍晋王,也就是圣,都是他的心腹,后来晋王进了东宫,我们四个就分开了,一个去服侍无德太子,一个去服侍南阳公主,我则来齐王府,只有李中福一直留在圣身边,居然成了内宫副总管,我和他不是一般的熟,将军有什么事需要我找他帮忙,尽快开口。

    杨元庆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此人居然服侍过杨广,和杨广身边的心腹宦官很熟,留他不得,杨元庆又笑道:我只是随便问问,说不定以后真会请公公帮忙

    杨元庆又给杨八郎使个眼sè,杨八郎会意,把另一盘黄金放到李忠顺面前,杨元庆微微笑道:再替我做一件事,做好了,这二百五十两黄金也是你的。

    李忠顺眼中迸出惊喜之sè,三百五十两黄金啊价值七千余吊,他的后半生真的无忧了。

    杨将军请说,需要我做什么

    杨八郎在他耳边低语几句,李忠顺愕然就这么简单吗

    杨元庆笑了笑,简单是很简单,问题是你能否办到

    我可以办到,我经常去向他讨仙水,和他关系很不错。

    李忠顺又目光热切地向眼前的黄金望去,如果杨元庆的要求真是这么简单,那这盘黄金就归他了,他刚要伸手去取,杨八郎却轻轻巧巧把黄金端开了,李忠顺摸了个空。

    杨元庆呵呵笑了起来,这可是后付钱,你把事情办好了,黄金自然会给你,我不会食言。

    他指了指杨八郎,事情办好后,我这位手下自然会和你联系,你们等会儿自己商量一下,事后怎么碰头。

    杨元庆又吩咐杨八郎一声,八郎,送他回去

    李忠顺站起身,留恋地看了一眼桌的黄金,他又见云定兴不动,不由奇怪道:云祭酒,你不回去吗

    云定兴摇摇头,我直接回家,就不回去了,你先走别让齐王起疑了。

    杨八郎把李忠顺送走了,云定兴忽然跪在杨元庆面前,哀求道:杨将军,我已经实现了你的要求,求你带我见圣

    杨元庆扶起他笑道:我知道,我不会对你失信。

    他从怀里取出两封信,连同李忠顺给的私军册子,又取出一块杨丽华给他的玉,一起递给云定兴,现在圣驾已经到河内,很快就要渡黄河,你去找乐平公主,但你靠近不了皇室宿区,你可以先找到裴矩,我给他写了一封信,你把信和玉给他,他会帮你联系到乐平公主,公主会接见你,你再把我的信和私军册子给她,她自会带你去见圣,但是有一点我要告诉你,你千万不能提到我,就算圣试探你,你也绝不能说,私军之事和我一点关系没有,明白吗

    杨元庆目光凶根地盯着他,云定兴战战兢兢接过集西,连忙点头道:将军若不放心,我可以让儿子跟在你身边。

    那也好,就让你儿子做我的文郎。

    杨元庆拍了拍云定兴的肩膀,语重心长道:你是一个聪明人,我才和你合作,长宁王杨俨已死,你的仕途没有任何阻碍,以后我们还会有很多合作机会。

    云定兴叹了口气道:杨将军,我云定兴是死过一次的人了,把自己和家人的命看得比什么都重,我心里跟明镜一样,你连齐王和虞世基都能扳倒,我不敢与你为敌,我只会和你合作。

    云定兴向杨元庆深深行一礼,转身先回家了。

    杨元庆走到院子里,他微微叹口气,伴君如伴虎,他一步都不能走错,哎什么时候自己才能重回丰州

    齐王府,杨暕发疯似的将一只犬锦盒砸在地,两颗小脑袋骨碌碌从盒子里滚出来,将周围侍卫吓了一跳。

    房间里响起了杨暕暴跳如雷般的吼声,浑蛋杨元庆,我发誓要灭你九族,我若不亲手砍掉你的脑袋,我就誓不姓杨

    杨暕的吼声将所有人吓得战战兢兢,宦官和宫女们都远远躲开,谁也不敢靠近这个钱如疯子一样的王爷。

    李忠顺刚回来不久,他心中发虚,更不敢去见齐王,先回自己房间将黄金藏好,这才匆匆向后院道观走去。

    道观内,潘诞也得到了刺杀失败的消息,失败令他沮丧万分,他也听说杨元庆武艺高强,总想着齐王府有更高强的武者,齐王也对信誓旦旦说,这是两个顶尖刺客,却没想到杨无庆的人头没取到,自己的人头倒送回来了。

    潘诞心中也有点害怕,杨元庆肯定知道和自已有关,如果他报复自已该怎么办他一时忧心忡忡。

    师父,李公公来了,有事情和你说。门外传来清风的声赤

    应该是李忠顺,齐王的房宦官,估计又想问自己要仙水,潘诞心中一阵烦厌,自己哪有什么仙水给他想不见他,又不知他找自己有什么事,只得忍住心烦道:让他进来

    很快,李忠顺走进房间,跪下磕头道:弟子李忠顺参见仙

    李公公有什么事找我吗

    李忠顺前爬了两步笑道:弟子有一个杀杨元庆的妙法,如果仙觉得不错,能否赏弟子一点仙水

    先,什么妙法

    弟子知道他有一座

    李忠顺低声说了几句,潘诞的眼睛越睁越大,眼中露出了惊喜之sè,好一条绝妙之计,只是要花几天时间。

    清风,去把齐王殿下请来

第四十六章 粮价危机

    当流民被转到了城外,京城洛阳的危机便渐渐开始转移,从流民危机转到粮价危机,由于常平仓被抢,粮价再次被推高到斗米七百钱,也就是七吊钱,这绝对是一个会令京城民众发生大暴齤luàn的价格。书mi群4∴8065圣堂

    一个五口之家,一个月最少也需要五斗米,就需要耗费三十五吊钱去买米,而京城大多数底层家庭,一个月的收入也就七八吊钱,只能买一斗米吃上几天。

    粮价高企所蕴酿的危机甚至会超过流民危机,对这一点,地方官府都有深刻的认识。

    深夜,京兆少尹和洛阳县令双双来拜访杨元庆,商量解决粮价危机的办法。

    房间里灯火通明,崔伯肃忧心忡忡道:将军,其实我们面临两个很棘手的问题,首先常平仓被抢,我们怎么向圣上禀报

    常平仓之事我已经写奏折向圣上报告了,今天上午才送出去,估计要过几天圣上才能收到,但现在我想知道,常平仓就不能补充吗

    县令王顺芝苦笑一声,常平仓只有卖完存米,才可能申请补充,像这种粮仓被抢的情况,我们都认为圣上不可能那么爽快答应,至少要给圣上一个jiāo代,而且就算圣上同意了,还有各部寺的批准,这几十个章盖下来,最快也要一个月以后,现在我们最紧迫的问题是时间上拖不起,今天京城各处都没有米卖,巴是怨声载道,现在县衙那边还围着上千人要我解决买米问题,将军,明天若再没有米卖,恐怕就会民怨沸腾了。

    杨元庆背着手走了几步,道:明天可能来不及后天,我会向富户们募捐粮食,或许可以周济一点给常平仓。

    王顺芝摇摇头,那些富户若肯出粮食上次就出了,都一个个吝啬如鬼,能募到五万石就已经很不错,而且要供应流民,能再到常平仓,也就是杯水车薪,无济于事,现在的问题是偌大的京城无米可卖引起京城百万人很大的恐慌这比高价卖米还要令人揪心。

    杨元庆瞥了崔伯肃一眼,见他yu言而止,便道:崔少尹,你有什么话就直说。

    崔伯肃微微叹了口气,事实上京城并不缺米,我今天下午去拜访了几家米商,他们都是以丰都市被抢为借口,说自已的粮食己被栓光其实我知道,京城五大米商每户至少都有十几万石的屯米,他们一方面是囤积居奇等待更高的价格,另一方面他们也有难处。

    有什么难处杨无度不解地问。

    将军可知道,大隋最大的两家米商姚记米行和张生记米行,他们的背景是谁吗

    杨元庆摇摇头,我不知,你说就是了。

    崔伯弃笑道:这两家米行的背景都是一个家族,独孤氏。

    长安独孤家族

    崔伯肃点点头,其实就是独孤家的米行,两大管家,一个姓姚,一个姓张,他们奉命开了这两座米行,规模之大,已经控制了长安和洛阳七成的粮食供应,而且圣上也知道,他默认了。

    杨元庆当然知道关陇贵族所拥有的财富,关陇贵族中尤其又独孤氏和无氏为最,无氏本身是北魏皇族,他们所拥有的财富就不用多说,而独孤氏号称大隋财神,早在隋朝建立前,北周八柱国之首的独孤信便为他的家族敛聚了令人瞪目结舌的财富,也正是有独孤家族的财力支持,杨坚才能在篡位后迅速集结军队击败反对他的尉迟迥,也正是独孤家族强大的后台支持,独孤皇后才能独霸后宫,并在政治上具有极大的权势。

    所几崔伯肃说大隋最大的两家米行是独孤家的背景,杨无庆一点都不惊讶,若不是这样,独孤家的外孙李渊怎么可能取得江山

    杨元庆心里已经明白了几分,恐怕是因为自己受命稳定京城局势,独孤家族才会在后面给自己穿小鞋。

    京城的形势又变得复杂起来,不仅是他和齐王的明争,恐怕还有他和关陇贵族之间的暗斗,早在仁寿四年,独孤整和无胄之死,便已经注定了他和关陇贵族之间的矛盾不可调和,现在又加上元尚应之死。

    杨元庆这时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关陇贵族会不会暗助齐王,如果齐王得到关陇贵族的助力,那事情就不会那么简单,无形中,杨元庆心中又压上了一个秤驼。

    这样吧我去几大粮商谈一谈,我来给他们施压,bi他们让步,如果还是无济于是,再过两天,从我庄园运来的粮食就会陆续到达,我来卖米,总归是有办法,活人怎么能被niào憋死

    杨元庆笑了笑,站起身道:我现在就去找姚记米行。

    崔伯肃也站起身道:我陪将军一起去吧

    王顺芝担心县衙的情况,匆匆走了,杨元庆坐上崔伯肃的马车,在数百士兵的护卫下,向思顺坊而去。

    马车里,崔伯肃微微对杨元庆笑道:杨将军请放心,关陇贵族绝不会支持齐王。

    杨元庆有些惊讶,这个崔伯肃看似不显山显水,可心中却更明镜似的,居然看出了自己的心思。

    为什么

    因为这里面涉及到一桩丑闻,在前年去世的齐王妃姓韦,是京兆韦氏之nv,她有个亲姊,嫁给了无寿长子元尚武,但这个妃姊却和齐王si通,已经好几年了,还给齐王生下一个nv儿,这桩丑事无家知道,但慑于齐王的身份,没有吭声罢了,无家是关陇贵族中的两大首领,他们怎么可能再助齐王。

    如果无家因为齐王的愧疚反而把赌注押在齐王身上呢

    崔伯肃笑了起来,问题是齐王根本不愧疚,无寿过五十寿辰时,他还派人把妃姐接出来,带去邙山玩了几天才回,无氏好歹也是大隋数一数二的豪mén,这种耻辱他们能接受吗实不瞒杨将军,这次齐王处置京城hunluàn不力,其实也和关陇贵族在背后制肘有关,东宫六率府二万军队,一半以上的鹰扬郎将都是关陇贵族子弟,他们y奉阳违,不肯为齐王卖力,若不是将军有尚方宝剑,若不是周仲极力帮助将军,其实将军也一样会遇到这种问题。

    杨元庆暗暗点头,今天才是他第二天掌控军队,若不是安伯肃告诉他这些,他还会被méng在鼓中,当然,周仲也迟早会告诉他。

    崔少尹为何如此助我杨元庆不解地问。

    崔伯肃笑了笑,原因很简单,因为将军是裴家之婿,而清河崔家和闻喜裴家世代朕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当然要帮将军。

    杨元庆想起了从前杨昭给他说过,在大隋几大北方士族中,其实也分成了两个集团,一个是弘农杨氏京兆韦氏和荥阳郑氏,另一个是闻喜裴氏清河崔氏和太原王氏,比如敏秋母亲就是太原王氏,但北方士族也和关陇贵族朕姻,所以mén阀势力的错综复杂,并不是一两句就能说得清。

    思顺坊紧靠丰都市,在思顺坊的东北角,有一座占地约十亩的府邸,这里便是姚记米行东主姚奂的府第,姚奂的父亲姚忠曾是独孤府的大管家,而祖父姚顺则是独孤信的书童,正是这种三代为家奴的关系,独孤家族便在开皇十年出资并授命姚忠建立了姚记米行,并准许姚家duli建府,并给了姚家一成的米行份子。

    仅仅这一成的份子便使姚家成了大隋王朝的巨富,十几年来,姚家忠心耿耿为独孤氏效力,将姚记米行做成大隋王朝第一大米行,占据了两京五成的市场份额,可以这样说,洛阳每家每户的餐桌都和独孤家有关。

    此时,在姚府贵客房内,妈记米行的东主姚奂正在接待一名贵客,客人正是独孤罗的长孙独孤器,独孤家族目前由独孤罗的幼弟独孤震掌管,独孤震官拜金紫光禄大夫,望城侯,官爵虽高,但是一个闲职,正好可以掌管家族事务。

    独孤器的父亲独孤宏现任梁郡太守,也是地方大员,独孤器今年三十岁不到,非常jg明能干,协助叔祖父管理家族事务。

    今天他便是受家主独孤震委托,来安排姚记米行以后的步骤。

    家主说得很清楚,五大米行在圣上回京之前都不准营业,不管杨元庆给你们施压什么样压力,你们都不要理睬,总之就是一句话,不能让杨元庆成功控制住京城局势。

    姚奂年约四十岁,长得矮矮胖胖,一团和气,表面上老实憨厚,可实际上jiān猾似鬼。

    他有些忧心道:我今天和其他四家米行都谈过来,张生记肯定没有问题,但其他三家都很担心杨元庆使用暴力胁迫,尤其害怕晚上府邸被军队假扮流民冲击,大家的想法是不要一口回绝,稍微卖一点点,既解决不了问题,也不让杨元庆抓到把柄,不知公子以为如何

    这其实是姚奂自己的担忧,他不过是借别人的话来表达。

    独孤器也明白杨元庆手段狠辣,很可能真会这样做,到时独孤家也为难,他想了想便道:好吧先敷衍他,但具体卖多少,怎么卖,我去请示了家主后再做决定。

    他话音刚落,一名家人在mén外急声禀报:老爷,杨元庆来了,就在府再外。

第四十七章 关陇暗箭

    姚奂吓得腾地站起身,脸sè都变了,就好像做贼被当场抓住声音颤抖起来,“公子他来了!”

    独孤器摆摆手笑道:“怕什么,他还在府门外呢!”

    姚奂心中稍微稳定了一下,又急问:“公子,他肯定是来逼我们卖米,我该怎么回答他?”

    “就按刚才你说的,稍微放一点口子,态度要好,要敷衍他,至于具体放多少,我回去和家主商量,今天晚上就会给你一个答复。”

    独孤器站起身,“我从后门走,记住,说话千万要当心,不要让他知道我来过。”

    尽管独孤器并不想让杨元庆知道他在这里,但他停在府门前的马车还是泄lù了他的行踪。

    崔伯肃仔细看了一眼停在姚府门前的马车,尽管马车上并没有什么标志,但他是京兆少尹,眼力要比一般人强得多。

    “将军,看见那辆马车没有,那是独孤府的马车,车辕包铜,有点与众不同。”

    杨元庆对独孤家的人出现在姚府并不奇怪,姚记米行本来就是独孤家的产业,在这关键时候,独孤家当然要有所安排。

    他和崔伯肃下了马车,姚奂笑呵呵迎了出来,“原来是崔少尹,哎呀!稀客,真是稀客!”

    他又看了一眼杨元庆,眼中胆怯之意流lù无遗,“这位就是杨大将军吧!”

    杨元庆态度很冷淡,并没有因为他是登门拜访就稍微客气一点,姚奂是一个普通庶民,或许崔伯肃因为职务的缘故和他熟悉一点,而杨元庆却不会给他面子。

    “我便是杨元庆,上门有公事找你!”

    崔伯肃连忙笑着打了个圆场,“杨将军这两天公务繁忙,没有休息的时间,这么晚上门来打扰姚东主…真是有点抱歉了。”

    姚奂心惊胆战,不敢再和杨元庆寒暄,连忙请他们入内,杨元庆和崔伯肃迅速交换一个眼sè…两人今天一个态度强硬,一个态度柔和,软硬兼施,一定要有所斩获。

    走进贵客房,两人分别落座,姚奂亲自给他们倒茶,杨元庆却摆了摆诤…“我是来谈公事,谈完公事我就走,不用费心!”

    姚奂无奈,只得怯生生坐下,胖胖的脸上堆出了灿烂笑容,“我很愿意为杨将军效力!”

    “是吗?”

    杨元庆冷笑一声,“我需要你的米铺开门卖米,可你的十四家米铺却家家关门…我就不知道你的效力在哪里?”

    姚奂连声叫屈,“杨将军,我不是不肯卖米…实在是无米可卖,我们在丰都市的总米库被洗劫一空,损失惨重,现在米价这么高,正是我们赚钱之时,我们关门一天,就要损失几千吊钱,亏不起啊!”

    崔伯肃也笑着对杨元庆道:“杨将军不用急,姚东主肯定会有办法,狡兔还有三窟…姚东主哪能真没有米卖呢?姚东主,你说是不是?”

    姚奂苦笑一声,“虽然还有一点点存米,可惜太少了,就怕开门就卖光,没什么意思。”

    “那你还有多少存米?”杨元庆追问。

    “这个还没有算出来…各家店铺都在称量,需要一点时间。”

    “不可能!”

    杨元庆毫不让步道,“丰都事件已经过去半个月,你不可能不知道现在的存米,若你不知,我现在马上派士兵上门去替你称!”

    杨元庆的语气非常严厉,姚奂额头出了汗,关键是独孤家没有给他一个明确数量,使他无法回答,崔伯肃又笑着打圆场道:“姚东主有所不知,杨将军是军人,一是一,二是二,不像你们商人喜欢含蓄,绕圈子,你就直说了吧!无论多少,杨将军都不会另外加码。”

    姚奂被逼得无可奈何,只得胡乱报了一个不算太低的数据,“大概一万石多一点。”

    “我不相信,我现在就派士兵去盘查!”

    杨元庆站起身就向外走去,姚奂吓得tuǐ都软了,他哀求着向崔伯肃望去,崔伯肃连忙对杨元庆拱手笑道:“杨将军,可能姚东主刚有点糊涂了,说得不准确,我再问他一下。”

    崔伯肃向姚奂咬咬牙,做个眼sè,这才劝他道:“姚东主,杨将军现在是处理公事,你可要想清楚了,欺骗官府可是大罪,尤其军方,杨将军可是有尚方宝剑!”

    杨元庆和崔伯肃的一硬一软终于将姚奂逼得无路可退,只得低下头道:“还有三万五千石!”

    这确实是他铺面里的存粮,另外他在城外各处仓库还有近三十万石存粮,这个他无论如何不敢说。

    “好吧!那就算你有三万五千石,明天一早开门卖米,每人只准买一斗米,我会派军士去监督,另外还有米价”

    姚奂的胖脸突地抖了一下,这也是个敏感的话题,杨元庆想了想,道:“就暂时按照常平仓的价格,斗米四百文,这是上限。”

    说完,杨元庆转身便走了,崔伯肃连忙低声对他道:“不仅是你一家,所有的米铺上限都是四百文,千万别有小动作,到时你人头落地,我可保不了你。”

    姚奂软得一点力气都没有了,目送两人背影远去,他无力地摆摆手,“准备马车,我要去独孤府!”

    独孤家族在京城的主府邸位于宽政坊,占地四十亩,这是独孤家主独孤震的府宅,独孤家族财势庞大,在京城占地三十亩以上的巨宅有八座,独孤家族八房各有一座,也就是独孤信的八个儿子。

    独孤家族的家主并不是嫡长而居,而且由八房子弟共同协商决定,一般是轮流,当然也和辈分有关系,现在独孤信的子女只剩下两人,一个是幼子独孤震,另一个便是四女,李渊之母独孤凤。

    所以独孤震便理所当然地成为了独孤家主,独孤震今年六十岁不到,只有五十七岁…却须发皆白,官拜金紫光禄大夫,城府很深,也非常jīng明。

    这几天京城局势混乱…他心中也颇不安宁,他倒不是因为米铺被抢,米铺生意虽做得很大,但对独孤家来说,还算不了什么,他心绪不宁是因为皇位继承人很可能会出现巨变。

    在此之前,独孤震和大部分官员一样…都认为东宫太子位齐王莫属,可就是这几天齐王的拙劣表现和杨元庆的诡异到来,使独孤震敏感地意识到,齐王的东宫之路极可能会断了。

    此时夜已深,独孤震还没有睡,他的府中来了一位客人,原左卫大将军元的弟弟元著,元著没有官职…只有一个爵位泾阳县公,在家也是负责管理家族事务,但他却不是元氏家主…元氏家主是太府寺卿元寿,也是元著的族兄。

    元著是刚刚接到家主的一封信,特地来找独孤震商议。

    “家兄刚刚来信,带来一个最新消息,银可能圣上要立皇太孙。”

    “长孙么?”这个消息令独孤震一愣。

    元著点了点头,“家兄在信中说,这些天圣上在大帐内举行朝会,都会在身旁放一个小座位,让长孙旁听,以前从未有过…家兄认为,这就是立皇太孙的先兆。”

    独孤震沉思片刻,摇摇头道:“现在说还为时过早,不过有一点我的看法和元太府是一样,齐王要完了!”

    “哼!”

    元著极为厌恶地重重哼了一声,“此人若不亡…大隋必亡!”

    独孤震理解元家对齐王的情绪,这件事有点尴尬,不宜多提,他将话题稍稍一偏,笑道:“我之所以说齐王要完,是因为杨元庆的诡异,你没发现吗?昨晚北市一场混乱后,他竟然把东宫的两万军队夺到了手,还把秦浩给宰了,可他的职务只是左右卫shì率,和秦浩平级,如果没有圣上的授意,他敢这样做吗?”

    “哼!他的胆大包天可不是一天才有,在汾阳宫,竟然把我族侄元尚应杀了,这不就是胆大包天吗?所以他若是擅自杀秦浩,我一点不奇怪。”

    独孤震眉头皱了起来,元著的偏jī使他感觉自己是在对牛弹琴,元著完全不理解这里面的微妙-之处,杀元尚应和杀秦浩根本就不是一回事,本来他还想替外甥李渊与元家和解,可元著这种偏jī的态度,他觉得和他谈没有和解的可能,还是去和元寿谈。

    独孤震已经不想再谈下去了,长长的打了一个哈欠,这就是撵客的意思,元著会意,便起身道:“时辰太晚,我就告辞了,改rì再来拜访。”

    “那好吧!”

    独孤震微微笑道:“我就不留你了,改天我们再好好聊。”

    他起身把元著送出了府门,走回到书房门口,侄孙独孤器连忙施礼道:“叔祖父,孙儿已等候多时。”

    “进来坐!”

    独孤震把侄孙独孤器让进了书房,笑眯眯道问:“米铺的事情安排好了吗?”

    独孤器连忙欠身道:“孙儿和姚奂已经谈过了,他说米商都有点害怕杨元庆使用血腥暴力,建议适当让步,孙儿也觉得有点道理,便赶回来请示叔祖父,我们该让步多少?”

    独孤震很喜欢独孤家的这个长孙,头脑清醒灵活,很jīng明能干,他要培养他独挡一面,而不是事事来请示自己。

    独孤震便笑道:“米铺的生意是由你负责,那就由你来做决定,不用请示我。”

    “可是对方是杨元庆,孙儿拿不定主意。”

    独孤震想了想,也对,杨元庆这件事很重要,器儿未必能把握住这个度,可千万别像当年贺若弼案一样,独孤家再闯下大祸。

    独孤震沉思良久,便缓缓道:“这次因为杨元庆肩负圣命,我们不可做得过份,以免被他抓住把柄弹劾我们,甚至利用尚方宝剑对付我们,这样我们就得不偿失了,我的意思的是说,这一次只是对他小小的jǐng告,稍微刁难他几天,让他明白我们独孤家的力量,等以后再慢慢收拾他。”

    停一下,独孤震又敦敦教诲独孤器,“元家才是真正恨杨元庆,将来对付杨元庆,最好让元家出头,我们独孤家在后面,同样,杨元庆的主要矛头,也要让他对准元家,而不是我们,这种主次关系,你明白了吗?”

    独孤器点头,“孙儿明白了!”

    “不!你还是不太明白。”

    独孤震看出了独孤器眼中的一丝不服。!。

第四十八章 独孤家主

    独孤家族在仁寿四年的贺若弼一案中遭受了沉重的打击,家主独孤罗被削职为民,七弟独孤整被赐死。

    不久独孤罗也病逝了,他痛定思痛,为了独孤家族的未来,临终前他做出了一个重大决定,独孤氏家主不考虑嫡庶,以能者而居,取消了自己长子独孤宏继承家主之位的资格。

    也正是这个决定,使独孤家族在反复协商后,一致推选独孤震为新任家主,而独孤震是独孤信的幼子,他的年纪比独孤宏还小两岁。

    独孤震没有让独孤罗失望,他审时度势,意识到圣上对关陇贵族的打击,他使独孤家保持一种低调,不准家族任何人去找杨元庆的麻烦,也正是这样,使独孤家族躲过了皇帝杨广对关陇贵族的继续清洗。

    而这一次京城局势hunluàn,粮食成了最重要的武器,眼看可以利用粮食武器将杨元庆打得灰头土脸,给独孤家出一口恶气,但独孤震头脑清醒,他还是决定放弃这次打击杨元庆的机会。

    他很清楚,这次并不是机会,这里面藏着极为凶险的暗流,杨元庆手执尚方宝剑,他的任务不是维稳,而是剑指齐王,如果独孤家族贸然介入,必将会再次遭受沉重的打击。

    他看出独孤器虽然做事jg明,但对政局的判断还是有所欠缺,心中不由微微有点失望,有点东西不是他说说就能明白,而是需要一点天赋,独孤器已经不再年少,他的思想早应该成熟,可他依然不懂,只能说明他不是从政的料,只能管管家族产业。

    但作为一个长辈,作为家主,独孤震觉得自己有责任告诉晚辈一些深层次的东西。

    你知道刚才元著来找我做什么吗独孤震注视着侄孙。

    孙儿不知

    他名义上是来和我讲述皇位继承人的变故,可实际上他真正的目的是希望我们独孤家能站出来对付杨元庆,他甚至还说杨元庆杀秦浩是头脑简单的莽夫所为,他真不懂吗不他很清楚,杨元庆杀秦浩是为了夺权,可他还要这样说,他的用意就是想让我降低对风险的认识。

    独孤震才刚刚反应过来,元著并不是偏ji,而是用心险恶,想把独孤家族推到前面去对付杨元庆,幸亏自己及时中断了谈话,想想都让他有点后怕,老jiān巨猾的元著。

    他深深看了一眼独孤器,又继续道:你以为元氏家族没有对付杨元庆的能力吗元氏的财力并不弱于我们,东宫六率府中的那些鹰扬郎将中,元家就有一个子弟和一个nv婿,他们完全有实力制造事端,比如屠杀流民等等,可他们并没有那样做,元胄被杨元庆暗害,元尚应更是在不久前被杨元庆亲手所杀,如此深的仇恨,他们居然没有出手,他们心里清楚得很,让我们独孤家出手,成功可沉重打击杨元庆,失败则能削弱我们独孤家,可谓一箭双雕,元家用心险恶啊

    说完,独孤震长长叹了口气。

    独孤器半懂不懂地告辞而去,他有点听懂了,却又不是很明白,为什么独孤家和元家现在都不敢碰杨元庆独孤家明明掌握着强大的粮食武器,却仅仅只是jg告一下,浅尝则止。

    当年的贺若弼案,独孤器其实也参与了,他受祖父的委派,观察杨元庆的动静,决定独孤家的行动,但正是他观察失败,没有发现藏在马车中的晋王,最终使独孤家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正是这个原因,使独孤器心中既很愧疚于家族,又对杨元庆恨之入骨,这一次粮食危机,他是极力主张对杨元庆动手,但家主的反对使他无可奈何,尽管独孤器心中还是有一点不服气,可他却必须要听从家主的安排。

    独孤器的府第也是位于宽政坊,那是他父亲的府邸,独孤家的长房之府,独孤器刚走出大mén,却迎面看见姚奂匆匆赶来。

    公子

    姚奂连忙上前施礼,我刚才去找你,说你还没有回来。

    杨元庆给你施压了独孤器猜到了姚奂的来意。

    是的,他要派兵去查封所有粮铺,还威胁要杀我,bi我卖粮,公子,我真的没办法。

    该死的独孤器低声骂了一句。

    最后你妥协了吗独孤器感觉到了结果不妙。

    我真的没有选择余地,只得被迫答应将店铺里的存粮卖掉。

    既然你已决定,还来找我做什么

    独孤器冷冷地丢下一句话,转身便下台阶了,上了马车,吩咐一声:回府

    马车启动,向不远处的府邸驶去,姚奂望着少主人的马车走远,不由叹了口气,少主人什么都好,jg明能干,可就是为人太刻薄了一点。

    独孤器的马车很快便停在了自己的府mén前,他走上台阶,随口问mén房,有客人吗

    客人没有,但姜老爷来了。

    独孤器一怔,他来做什么

    mén房口中的姜老爷,实际上是独孤器的岳父,名叫姜忪,独孤器有一妻四妾,姜老爷就是其中一名小妾的父亲,陇右巨富,曾做过宇文述的假子,大业元年被迁入新都,在京城也是大富户之一。

    虽然姜家有钱,但地位却不高,直到去年初姜家一个美貌的nv儿嫁进独孤家为妾,姜家才终于有了靠山,也有了地位,开始变得强势起来。

    独孤器此时的心情不是很好,他不想理睬这个小岳父,直接向后院走去,但刚走进院子,他的姜岳父却拦住了他。

    贤婿啊我遇到一件麻烦事,还得请帮帮忙。

    独孤器心中非常反感这个小妾岳父,却又不得不摆出一个尊重的样子,遇到了什么麻烦

    我今天收到一份请柬,邀请我后天去百宝楼吃饭。

    百宝酒肆也是独孤家的产业,独孤器眉头一皱,这是好事啊去就是了。

    可是....是杨元庆请客

    杨元庆

    独孤器停住了脚步,有些惊讶问道:他怎么会请你吃饭

    不是请我一个,而是请了一千多户京城富户,我只是其中之一,不过我的请柬是六号,也是他关注之人。

    姜忪取出一份请柬递给了独孤器,叹了口气道:大家都认为这是鸿mén宴,今天我和几十家大户商量了一下,大家的意思是抵制这次宴会,绝不会为那些强盗流民掏钱粮,我有点拿不定主意,所以来问问贤婿,你说我去还是不去

    独孤器想了想道:如果你能联系到一半的富商,那你可以不去,否则我劝你还是去,只要杨元庆做得不过分,其实也无妨。

    如果他过份呢

    如果他做得确实过份,那大家都要团结起来抵制他,你们不是流民,都是京城有头有脸的人物,就算他狠毒,也不会轻易动你们,不用太害怕。

    姜忪是陇右乡党的头领,他想率陇右大户抵制,但他希望能得到独孤家的支持,所以专mén来找nv婿。

    贤婿的意思是,我可以做吗

    独孤器心念一转,如果他不能出面,让自己的小岳父闹一闹也是不错,总之不能让杨元庆那么舒坦。

    做是可以做,但不要一个人做,一方面没效果,风险也大,要联络一群人,大家一起抵制,那就不一样了,反正我是支持你。

    姜忪大喜,我这就去联络乡党

    他施一礼,转身便匆匆去了,但他忽略了一个关键问题,nv婿支持和独孤家支持,是不是一回事呢

    独孤器望着他兴冲冲的背影,轻轻摇了摇头,他知道自己这个岳父并不是舍不得那点钱粮,而是他太好出风头了,唯恐天下人不知道他是独孤家的岳父。

    次ri天刚亮,姚记米行的十四家米铺都陆陆续续开mén了,正如昨天的约定,斗米四百文,每人限购一斗,消息迅速传遍了全城,络绎不绝的人群拿着袋子篮子,分别赶去各个米铺,很快,每家米铺前都排起了几支长长的队伍,军队也出动了,负责维持秩序。

    姚记米行是京城粮商领头羊,在它的带动下,其他四大粮商和许多小粮商也纷纷开mén营业,这使得京城由粮价危机所引发的紧张气氛,终于稍稍得以缓和。

    在永丰坊坊mén旁,也有一家姚记米铺,在十四家米铺中只能算中下,掌柜姓苏,是个四十余岁的中年人,一大早,他便开始指挥伙计忙碌起来,米铺前很快便排起了上千人的长队,他管理的米铺只有三千石存粮,可以应付三万个购粮人,但苏掌柜心里明白,他的存米最多只能支撑两天。

    掌柜的,为什么不从城外米仓多调一点米来一名伙计抱怨道。

    上面的事情不要多问苏掌柜不耐烦地训斥一句。

    伙计不敢吭声了,苏掌柜自己也心烦意luàn,明明有生意可做,为什么就不多调一点米来

    苏掌柜外面有人找。有人在mén口喊他。

    知道了

    苏掌柜jiāo代几句,走了出去,只见街道对面几个年轻人在向他拱手,旁边停着一辆华丽马车,似乎有贵人找他。

    他快步走上前问:谁找我

    两名年轻人走到他身后,笑道:苏掌柜请上车吧

    苏掌柜一愣,立刻厉声问:你们是谁

    两名年轻人一左一右挽住他的胳膊,力气极大,一下子将他推上了马车,里面有人将他摁倒,马车立刻飞驰而去。

    苏掌柜被带进一间屋子,只见里面坐着一名年轻的军官,他微微笑道:我是杨元庆,听说苏掌柜在姚记米铺做了二十年,特请教掌柜一件事。

    眼前之人居然是杨元庆,苏掌柜心中害怕,战战兢兢问:什么事

    我想知道,姚记米行在城外的粮仓在哪里

第四十九章 干戈玉帛

    洛阳西南十五里外有一处叫做陈官里的村落,这里依山傍水,风景秀丽,在村东头有一座占地十几亩的大宅,一丈六尺高的围墙,宅子里养有十几条恶犬,有几十名护院家丁,尽管大宅内从来没见什么主入出入,但几乎全村入都知道,这里是一座大仓库,里面至少存放十几万石粮食。奇无弹窗qi

    近中午时分,村外的官道忽然出现了千骑兵,风驰电掣而至,迅速将这座大仓库团团围住,十几条恶犬咆哮着冲出,瞬间便被一阵箭雨shè死,士兵们砸开了门,汹涌冲一名在外围的护卫见情况危急,翻身马,向城内疾速奔去半个时辰后,一辆马车停在独孤主宅前,姚记米行的东主姚奂短肥的身子几乎是从马车滚下来,奔进大门,带着哭腔大喊:“我要求见家主!”

    房里,独孤震正坐在桌前看,这时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管家在门外道:“老爷,姚奂求见,好像发生了什么大事?”

    独孤震愣了一下,就算发生了大事,也应该去找器儿,找自己做什么?

    他想了想,估计是器儿解决不了的大事,便道:“让他进来!”

    片刻,姚奂连滚带爬进来,惊惶地喊道:“老爷,出大事了!”

    “不要那么焦急,夭没有塌下来。”独孤震有些不满道。

    姚奂稳了稳心神,这才急道:“老爷,我刚刚得到消息,我们在陈官里的粮库被军队占领了,里面有十五万石粮食。”

    “凭什么?”

    独孤震脸一沉道:“我独孤家一没有偷,二没有抢,他杨元庆凭什么占领我的粮仓?”

    “可是老爷,那不是独孤家的粮仓,那是姚记米行的粮仓。”

    姚奂害怕地低下了头,“我昨夭对他保证过,姚记米行只有五万石存粮,如果欺骗官府,愿意受重罚。”

    独孤震眉头皱了一下,这倒有点不好办了,如果自己插手,就等于承认姚记米行是独孤家的产业,有些事情虽然大家心里都清楚,但就是不能说破,一旦说破,就不好再装糊涂下去。

    可如果独孤家不管,杨元庆便可以肆无忌惮地收拾姚记米行,又遇到京城混乱这件事,姚记米行恐怕真是吃不了兜着走了,以jiān商论处。

    就在独孤震沉思不语时,门外又传来了管家紧张的声音,“老爷,杨元庆来了,求见老爷!”

    “阿!”

    独孤震大吃一惊,杨元庆竞然门了,他来做什么?但他的吃惊只是一瞬,很快又平静下来,他也不得不佩服杨元庆的魄力,终于踢开了姚记米行,和自己直面谈判。

    “请他去贵客房!”

    他瞥了一眼满脸惊惶的姚奂,缓缓道:“你回去!在丰都市的米库等着,有什么事,我会派入通知你。”

    “是!那我回去了。”

    姚奂不敢遇见杨元庆,转身便匆匆走了,独孤震这才起身,换了一件宽大衣袍,不慌不忙向贵客房走去。

    贵客房很近,刚走到门口,独孤震便看见了一个身材极高大的年轻入,正背着手欣赏挂在墙的千里跃马图。

    虽然久闻大名,独孤震还是第一次和杨元庆面对面,一次见他,还是乐平公主寿宴,他和突厥入比箭,远远见他一次,这一晃就三年多过去了。

    “杨将军怎么会有时间来老夫的蜗居?”

    独孤震呵呵笑着走进房间,杨元庆一回头,他也是第一次看见独孤震,独孤震身材不高,但容颜清秀,虽五十余岁,但保养得很好,看起来也就四十岁出头。

    “是独孤家主?”

    “老夫独孤震,杨将军,我们是第一次见面!”

    杨元庆躬身施礼道:“原来是独孤前辈,元庆有礼了。”

    “杨将军太客气了,请坐!”

    独孤震请杨元庆坐下,一名侍女送来两碗刚煎好的茶,独孤震端起茶碗,轻轻吮了一口,笑道:“说起来还要多谢杨将军,我以前一直喝酪浆,只是去年茶叶开始在草原传开后,我才开始尝试喝茶,这一喝就离不开了。”

    杨元庆笑了笑,也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赞道:“这水不错!”

    “这水当然不错,这是邙山的清羽泉,每夭午会专门有家入去邙山取水。”

    “不错,这水清冽甘甜,我年少时住在长安务本坊,我们家里喝的水都是务本河源头之水,和这水略有点相似,喝这茶水,又使我仿佛回到了少年时代。”

    “听说杨将军年少时家境贫困,还打猎养家,真是逆境才能成材,我过几夭要以杨将军为例子,告诫独孤家少年子弟,莫要贪图富贵,要学杨将军年轻报国,决不能玩物丧志。”

    两个入心中尽管都怀有敌意,但彼此都有身份,敌意掩饰得很好,就像两个相识多年的忘年之交,平平淡淡的几句话中,饱含着彼此的相知之情。

    连独孤震也有了一种不真实的感觉,杨元庆是如此知达理的一个入,他怎么会一见面就杀了元尚应,他没有传说中的那种凶狠毒辣,至少他独孤震没有体会到。

    但彼此这种默契还是没有维系多久,他们最终说到了正题。

    “杨将军是为姚记米行之事来独孤府!”

    独孤震直接进入了主题,打破他们之间刚刚形成的默契,他也很坦率,他这样说就等于承认了姚记米行和独孤家有关。

    杨元庆点了点头,也坦率道:“我也不瞒家主,我这次进京肩负圣交代的最任,事关重大,我奉劝独孤家族不要再犯仁寿四年的误判,再次遭遇圣的严厉打击。”

    “你是在威胁我吗?杨将军!”独孤震冷冷道。

    “家主应该知道,我不是威胁,连深恨我的元家都在这时沉默了,我不信独孤家主会想不到。”

    独孤震沉默片刻,他最终叹了口气,算是承认杨元庆不是危言耸听。

    杨元庆又笑道:“独孤前辈是聪明入,应该明白我是带有诚意才门,现在我如果想让独孤家获罪的话,可以说是易如反掌,独孤家主相信我说的话吗?”

    独孤震一怔,这一次他没有明白杨元庆的意思,“杨将军,能否坦诚一点,说得明白一点?”

    杨元庆将一纸洛阳地图放在他面前道:“我在地图标识了五座粮仓,是姚记米行和张生记的在洛阳的储备粮,一共有五十万石粮食,现在京城斗米七百文,却无米可卖,京城内民怨沸腾,而且难民那边也无米供应,处于暴乱的边缘,但姚记米行和张生记的储备粮却控制着整个京城的命脉,我如果全面抓捕姚记米行和张生记米行,同时向圣启奏,控诉这两家米行趁圣北巡之机,图谋不轨,想挑动京城暴乱,请问独孤家主,最后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呢?”

    独孤震额头已经见汗,他明白杨元庆的意思了,他如果想借机打倒独孤家族可以说是易如反掌,如果他狠一点,他甚至可以引发京城暴动和流民大乱,最后把责任推到两家米行身,‘图谋不轨,挑动京城暴乱’,这个罪名太严重了,独孤家族承受不起。

    独孤震才忽然意识到,独孤家族控制京城粮食其实是一种大不智,太容易被入利用。

    “杨将军不会真这样做!”

    杨元庆笑了笑道:“所以说我是带有诚意而来,我希望和独孤家族化千戈为玉帛,仁寿四年之事,我也是受命而为,并非是我本心,我杨元庆的仇入只是贺若弼,和其他任何入无关。”

    杨元庆知道自己和元家已结下不解之仇,他不希望出现独孤家和元家联手对付他的局面,与独孤家和解对他百利无一害。

    他又诚恳道:“我还想再奉劝独孤家主,圣想动独孤家族之心久矣,他缺的只是一个借口,所以他才会默许独孤家族控制京城粮食,就等独孤家族自己把绳子套脖颈,说得不客气一点,独孤家族其实是在自掘坟墓,家主,当心阿!”

    独孤震的汗水已经将后背全湿透了,他忽然翻身向杨元庆跪倒,重重地磕了三个头,万分感激道:“蒙杨将军金玉之言,独孤家得以逃脱大难,从现在开始,独孤家族和杨将军的宿怨一笔勾销,我愿意和杨将军化千戈为玉帛。”

    杨元庆心中忽地生出一种感触,长期与入进行你死我活的斗争,可偶然能和仇入和解,这种化千戈为玉帛的滋味确实也很甘甜。

    当然,他和独孤家族和解,也并不是为了品尝这种滋味。

    杨元庆走了,独孤震随即下令道:“命独孤器、姚奂和张生厚火速来见我!”

    不久,掌管独孤家粮食生意的独孤器,姚记米行东主姚奂,张生记米行东主张生厚一起出现在独孤震的房间。

    独孤震看了他们一眼,缓缓道:“从现在开始姚记米行和张生记米行敞开粮食供应,储备粮食全部拿出来,斗米二百钱,每入限购五斗米,另外,等京城粮食危机平息后,姚记米行转卖给元家,姚奂去江南,改做茶叶生意。”

    独孤震这个决定是房内三个入都惊呆了,独孤器结结巴巴问:“家主,这个怎么回事?”

    “没有怎么回事,这是我作为家主的命令!”

    他深深又看了一眼独孤器,“还有,你要记住了,千万不要去招惹杨元庆,否则,我用族规处置你!”

    未完待续

第五十章 鸿门酒宴

    经过经过京兆府和县衙两天的努力,三十余万流民渐渐安顿下来,但粮食短缺问题依然十分严重,地方官仓手中能调配的粮食不足一万石,只能赈济三十余万流民几天,就在这时,第二份圣旨到了,圣旨中明确表态,准许各地开义仓赈济灾民。“域名请大家熟知”

    义仓也就是民众自己的储备粮食,每年秋收后会缴纳一部分粮食另外存储,待灾荒时拿出来赈灾,一般由地方官府掌管。

    开义仓赈济灾民,并不是说拿洛阳的义仓来赈济许昌的灾民,并不是这个意思,而是各地开自己的义仓,也即是流民们必须返乡才能享受到自己以前年份缴纳的储备粮。

    这是一个安稳灾民的杀手锏,谁也不愿意自己辛辛苦苦储存在义仓的粮食被别人吃掉,第二天一早,当官府在流民中正式宣布朝廷决定开义仓赈济灾民的消息后,尽管很多人依然持怀疑态度,但还是有不少人开始收拾东西返乡了。

    一家带动百家,百家带动千家,慢慢形成了一股返乡的cháo流,尤其在北市抢到米的流民更是担心官府清算,命他们退回粮食,这一部分人回乡的态度更加坚定。

    到中午时,浩浩dàngdàng的返乡大cháo出现在官道上,正俨如他们逃难而来,现在是要回乡享受自己的储备粮。

    返乡cháo出现令崔伯肃和王顺芝都长长松了一口气,但这只是一个严峻问题开始解决,还有另一个严峻问题有待解决,那就是常平仓被抢,怎么向圣上jiāo代

    丰都市大mén前的百宝酒肆,这是京城最大的一座酒肆,占地五亩,由三座四层的酒楼组成,可容纳上千人同时就餐,这座酒肆的后台也是独孤家族。

    不过一座小小的酒楼,在独孤家族眼中,实在是九牛一máo,只是为了给独孤家妆点一下mén面。

    上午,在百宝酒肆宽大的广场上,东宫左右卫shi率将军杨元庆摆下了上百桌酒宴,宴请京城一千余家具有代表xg的富户。

    杨元庆的一千二百份请柬,在前天和昨天由军队挨家挨户送到大户们手中,特备薄酒一杯,邀君共商义举云云,说得很客气,话语也很委婉,甚至还加了一句,府中有事,可事先告之,小将亲自登mén拜访,落款是杨元庆三个字,没有职务,也没有头衔。

    印刷也很简单,没有修饰,就是一张小小的纸片,用雕版印刷了几句谦虚的话语。

    可就是这么一封印刷简单且语气恭敬的请柬,所有接到它的人家,没有人敢请假说不来,老子病倒了,儿子也得来,谁都清楚,若真敢拒绝不来,那杨元庆就会单独登mén拜访,那时要掏出来的钱粮恐怕会让他们哭都哭不出来。圣堂

    杨元庆的威名传遍天下,只是这种威名中带着一丝杀戮和血腥的味道,他的名字签在最后,龙飞凤舞中总带着那么一点令人不寒而栗的东西。

    上午,络绎不绝的客人执请柬向百宝酒肆走来,每个人表情严肃,也没有刻意换上庄重的衣服,而是揣着一颗忐忑的心,默默计算着自己可能会出的钱粮。

    在酒肆四周布满了数千军队,全身盔甲,武器铮亮,目光冷肃,在这些军队前面,今天酒席的东道主杨元庆已经换了一身文官的袍服,带着十几名同样穿着文官袍服的鹰扬郎将,站在酒肆前欢迎到场的客人。

    欢迎各位捧场杨元庆不胜荣幸

    请请按名字坐。

    时间仓促,招待不周,请大家见谅

    这确实是一场招待不周的酒宴,不是传统的分席,而变成了人们并不习惯且反感的合席,也就是十几个人围坐在大方桌前,每个人面前一只小盘,一双筷子,桌上就只有五六盘冷菜,连酒也没有。

    但名字却一丝不苟,这是为募捐便利,每个客人有自己固定的位子,每个人的座位前贴着他的名字,按所住的坊来分区,还是比较容易寻找。

    酒宴尚未开始,千余名客人已经陆续到场,一片窃窃si语,互相打听着,他们更关注自己需要出的钱粮,而不是酒桌上的食物,都希望从别人那里得到一点消息,但遗憾的是,从五石到五百石,各种说法都有,就是没有一个准确权威的数字,就和桌上仅有的几盘冷菜一样,令人失望。

    当一声清脆的钟响,酒宴准时开始了,酒宴上渐渐安静下来,偶然有几个长得féi头大耳的富商伸箸去夹菜,却被同桌人严厉的目光惊吓,慌忙放下筷子,没有一个人动筷子,就仿佛菜里放有沾chun即死的剧毒。

    酒肆的掌柜姓张,昨天杨元庆派人来和他商量酒席时,他一口答应,心中欢喜无限,请一千多名巨商富户来他酒肆吃饭,这无疑是一种极大的宣传,他信心满怀安排着丰盛的酒宴,鹿chun白鳝鲈鱼,上好的大利蒲桃酒,各种上好的佳肴都在他的菜单中。

    可下午开始商量具体细节时,张大掌柜的心瞬间被冻成了冰坨,对方只肯付一百吊钱的酒菜钱,平均一桌只有一吊钱,别说酒,连rou菜都上不起,这么寒酸的请客,要么就丢掉面子,要么就是他张大掌柜自己掏腰包充mén面。

    在面子和腰包之间,张大掌柜最终选择了后者,一吊钱,连米饭都准备不起,只有五盘冷菜,都是清新爽口的山野小菜。

    此时,张大掌柜正在房间默默流泪收拾自己的铺盖卷,他心里很清楚,这是一场鸿mén宴,恐怕至此以后,长安的大户商贾,没人再愿意来他的酒肆吃饭。

    宴会场上,杨元庆走上前台,他要开始发言了,这才是今天的主菜,每个人的耳朵竖起,憋着呼吸,一名féi胖的富商紧张得连声咳嗽,惹得全场人对他怒目而视,他更加害怕紧张,憋红了脸,竟一下子晕倒过去,引来一阵小小的sāo动,几名士兵连忙上前,将他抬了下去。

    杨元庆笑了笑,尽量用一种全场都能听到的高声说:先向各位说一声抱歉,只是因为时间太仓促,酒肆方面来不及准备,所以有点怠慢大家了,我的手下正和酒肆方面严正jiāo涉。

    房间里,张大掌柜忍不住要嚎啕大哭。

    杨元庆继续在给众人阐述家国天下的道理,力图让大家觉得,这是一种光荣,是为朝廷和大隋分忧,和圣上同甘共苦。

    三十余万难民涌入京城,都是大隋子民,都是兄弟姊妹,一方有难,当八方相助,朝廷已经下令开启义仓赈灾,但粮食还是不够,这就需要在座诸位慷慨相助,为朝廷分忧,让三十万灾民感觉到京城士绅们的善意,包括军队,我们也在尽全力

    杨元庆的话题又转到了军队上,他要让在座的所有人都明白,是军队在保护他们,他得到了恩惠,现在是他们报恩的时候。

    我们数万兄弟已经几天几夜没有合眼,保护京城的安全,保护在座诸位的财产安全,到目前为止,在座诸位没有一家被流民冲击,是我们在尽全力保护大家,也请大家配合官府和军队赈灾。

    杨元庆提高了声音,我们也不愿意大家的府邸被流民冲击,我们会尽全力保护,但不能保证,如果粮食不足,我们就会控制不住饥民闹事,很可能各位中就会有人家被饥民们破mén而入,这种情形是我们不愿看见,如果真发生这样的事,我杨元庆就准备向圣上请罪了,各位,京城安全,人人有责,大家和我一起承担起这个责任吧

    开场白说完,杨元庆的发言进入了正题,我们计算过,按每个灾民一石粮食计算,一共需要三十万石,而京城一共有六千大户需要为朝廷分忧,也就是说平均每户五十石粮食,如果粮食不够就按常平仓价格折现钱,我们可以去别处购粮。

    杨元庆说完,酒席上一片哗然,窃窃si语声大作,常平仓粮价是斗米四百钱,一石米就是四千钱,四十吊钱,五十石就是二千吊钱,每家每户至少要出二千吊钱,而市价斗米两百钱,只需一千吊钱,这简直就是明目张胆地抢劫。

    各位请安静请安静

    宴会上又渐渐安静下来,杨元庆笑道:我知道大家很奇怪,为什么不用市价来折算,因为我要圣上jiāo代,而圣上所用的就是常平仓的官价,圣上不知道市价,也不会考虑市价,主要是现在常平仓无米,价格依然维持在斗米四百文,所以我奉劝大家尽量捐粮食,若实在是家中粮食不够,可以去市场上买。

    而且我还可以告诉大家一个消息,圣上还有几天就会返京,如果谁愿为圣上分忧,捐五百石以上粮食,我会把他的名字呈给圣上,请圣上特别嘉奖。

    一群士兵拿着认捐簿走进了客人中,请他们签名认捐,一名商人叹息一声,对众人低声道:这个没办法,不捐估计走不了,而且说不定士兵会装扮成流民冲击府第,大家为自己的妻nv想想,认命吧

    他提笔写下捐粮五十石,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并摁下手印,起身对众人拱手道:兄弟回家准备粮食,先走一步

    陆陆续续有客人认捐完走了,捐款开始不久,在会场的东北角便陆续聚集一群人,约十人左右。

    这些大户是陇右乡党,他们昨天开会协商了一天,终于决定集体抵制这次募捐,众人都汇聚在他们临时首领姜忪周围,姜忪给他们信誓旦旦保证过,独孤家已经承诺,支持他们抵制募捐。

    这时,宴会上很多客人都注意到了这群陇右乡党,渐渐安静下来,连杨元庆也注意到了。

    众人商议几句,姜忪霍然起身,指着杨元庆厉声质问:请问杨将军,你口口声声说灾民如何艰苦,每人需要一石粮食,所以要三十万石,可据我得到消息,从今天上午开始,灾民已经大量返乡,根本就用不了这么多粮食,你却只字不提,你当我们是好愚nong吗

    中年男子的厉声喝问使宴会上一片寂静,所有人都在看着他,他就像一株拔地而起的大树,使无数rou疼钱粮的大户们找到了一个依靠。

    杨元庆看了他一眼,低声问旁的县丞,此人是谁

    县丞连忙道:此人叫姜忪,陇右人,家资巨富,是宇文大将军的假子,他还有一个nv儿嫁给了独孤家,一直就颇为强势。

    杨元庆笑了笑,原来是姜大户,失敬了,那你说需要多少粮食

    姜忪重重哼一声,我们不知需要多少粮食,但你的算法有问题,肯定不需要三十万石,我们就不知道多出的粮食会到哪里去

    杨元庆的目光变得冷厉起来,你的意思是说,多出的粮食被我杨元庆贪污掉,是这个意思吗

    我没有这个意思,但你要给我们一个说法。

    姜忪回头大喊:大家说是不是啊

    是他周围乡党一起回应,却没有胆气,声音不大。

    好吧我就先给你一个说法。

    杨元庆回头给士兵使了个眼sè,又笑道:那就请姜大户去房间里谈。

    姜忪向后退了一步,他绝不能进房间,就在这时,突然从他身后冲出来七八名士兵,用刀柄一下子将他砸翻在地,凶神恶煞地拖着他便走,而他旁边的十名乡党忽然鸦雀无声,纷纷后退,没有一个人敢上前救他,在关键时刻,商人们的算计胆小和自si开始体现出来,为了五十石米和军队对抗,太不值

    姜忪被倒拖进屋,他拼命挣扎,你们放开我,放开我

    他又回头对其他乡党大喊:你们都说话呀快来帮帮我,昨天我们不是商量好了吗

    可是除了同情他的目光,却没有人敢动,张县丞也有点不忍,毕竟是独孤家的亲戚,他连忙小声对杨元庆道:杨将军,这样可能不太妥

    他话没有说完,杨元庆目光严厉地看了他一眼,吓得他不敢再求情。

    姜忪被拖进了房间,很快便没有了声音,杨元庆冷冷道:继续吧

    他又一指陇右乡党,这群人都是大户,捐一百石

    十惊得面面相觑,开始互相埋怨起来,片刻,一名士兵拿一张认捐书jiāo给给杨元庆,杨元庆看了看,便起身对众人笑道:出人意料啊姜大户很体谅圣上难处,竟然愿意捐粮五千石,望大家以他为榜样,大家踊跃捐粮,为朝廷解忧

    这个结果令所有人心惊胆颤,不敢再反抗,纷纷认捐,也有巨富愿意主动捐千石粮食,在杨元庆那里登记了名字,他们心里清楚,他的收获将和姜大户完全不同。

    一场千余人参加的鸿mén酒宴仅仅一个时辰便结束了,与此同时,数千士兵在其他没有参加宴会的大户人家募捐钱粮,到了晚上,常平仓便已运进了十万石粮食,完全弥补了常平仓被抢走的粮食。

    此时,杨广的圣驾已经抵达河内,准备渡黄河返京,这天傍晚,云定兴的身影终于出现在了朝官帐篷营,他找到了裴矩的帐篷。

第五十一章 致命一击

    裴矩看了杨元庆给他的信,又冷视了云定兴半晌,他没想到杨元庆居然和云定兴搭上瓜葛,他对云定兴没有什么好感,可以说前太子杨勇被废,就和此人有很大的关系。

    不过杨元庆的想法很正确,他只能做,不能说,齐王的问题,还是由皇族内部自己解决。

    你跟我来吧

    裴矩起身向御营方向走去,云定兴亦步亦趋,紧紧跟随在裴矩身后,他心中很紧张,他知道自己的前途命运就将在今晚决定。

    由于进入了中原,城也失去了用武之地,杨广改成坐龙辇,各个皇室成员也分乘马车,晚上住宿则建立皇室御营区,由大大小小数百顶营帐组成,四周有数万侍卫护驾。

    有裴矩带路,虽然皇室御营区四周戒备森严,但侍卫们没有为难他们,他们一直来到营区外围,裴矩取出杨元庆的玉和信递给一名侍卫,又嘱咐几句,侍卫转身进去了,过了片刻,一名宦官出来道:哪位是云先生,公主殿下召见

    云定兴紧张得心都快跳出来了,他看了一眼裴矩,裴矩笑了笑道:我就不去了,你也算是皇亲,该怎么说,怎么做,你心里应该有数,我就不多说了。

    卑职知道,多谢裴使君

    裴矩又看了他一眼,转身走了,宦官对云定兴道:云先生请跟我来吧

    云定兴稳了稳心神,跟着宦官走进了营区,他们来到一顶镶有金边的巨大帐篷前,这里便是乐平公主杨丽华的营帐,门外站有数百侍卫,几十名宫女分列两边。

    等片刻,宦官出来道:云先生,公主殿下请你进去

    云定兴整理一下衣冠,走进了大帐。

    营帐内杨丽华正背着手站在一幅画前默默无语,她心中也充满了震惊,杨元庆给她的信中说,齐王竟然养了五千私军这是要干什么,难道齐王想谋逆造反吗

    杨丽华很清楚圣上知道这件事的后果,终身软禁都已经是最好的结局,尽管杨是她侄儿,但她并不喜欢这个侄儿,甚至非常厌恶他,两年前的中元节杨恶意毁掉了她的盂兰宝盆和珊瑚树,令她至今耿耿于怀。

    杨丽华也是一个恩怨极为分明的人,如果她喜欢一个人,她会用真心去待他,比如杨元庆,她一直对他恩宠有加,可如果她恨一个人,她一辈子都不会原谅比如她父亲杨坚,篡了北周的江山,她至今都没有原谅父亲。

    对齐王杨她谈不上恨,只能说是厌恶,强占民女,为非作恶,连自己亲兄都想害死之人,她对他厌恶到了极点,如果他又做了什么有失体统之事,她会毫不犹豫站出来指责他,只是这一次后果太严重,杨丽华也有点慎重起来她需要要考虑清楚。

    杨元庆在信中说他支持皇长孙,这一点杨丽华也赞同,她也很喜欢杨昭留下的三个儿子,不过这样是以杨的终身监禁为代价,使杨丽华觉得事态有点严重。

    公主殿下,他来了

    杨丽华点点头坐了下来,她和外帐隔了一层薄薄的帘子,只见宦官领着一名中年男子走进,跪了下来,云定兴参加公主殿下,祝殿下千岁千千岁

    杨丽华也见过云定兴几次,她和云定兴的女儿太子偏妃云昭训关系很不错,那是一个温柔美貌的女子,她很喜欢,可惜太子被废她也自尽了。

    云先生,我们有很多年没见了吧杨丽华微微笑道。

    回禀公主殿下,快十年了。

    杨丽华不想和他多说什么,便直接把话题转到正事上,杨元庆的信我看了,他信中说齐王养有五千私军,还说你这里有证据,我想知道证据在哪里

    是一本蓝色外皮的册子,刚才侍卫搜身时拿走

    这时一名宦官将盛有云定兴私人物品的盘子呈上,杨丽华从盘中拾起蓝皮册子,打开看了看,她心中暗惊,记录得这么详细。

    云先生,似乎杨元庆和齐王在京城斗得很厉害,是这样吗

    云定兴叹了口气道:已经到了你死我活的程度,就在卑职去见杨将军的时候,竟然有刺客刺杀杨将军,用见血封喉的毒箭,稍微大意一点就完了。

    杨丽华眼中闪烁着怒火,有这么严重吗

    确实是这样,卑职不敢说谎。

    这一刻杨丽华终于下定了决心,如果不把齐王扳倒,杨元庆必死无疑,齐王招募私军,也是他罪有应得。

    好吧我这就带你去见圣上,呆会儿圣上问你怎么会到我这里,你就说是杨元庆引荐。

    云定兴呆了一下,可是杨将军的意思是,让我不要提到他,此事和他无关。

    杨丽华笑了起来,他的心情我理解,但圣上心里明白,除了他,没人能说动我,一味否认反而不好,你就说这是你发现了秘密,去找杨将军汇报,杨将军觉得事态严重,就命你连夜动身来找我,这样就没问题了。云定兴想了想,确实也对,公主的建议是最合情合理。

    跟我来吧

    杨丽华起身向帐外走去,杨丽华修长的身材,高贵的气质,从云定兴身边走过,云定兴跪在地上吓得一动不敢动,只等一名宦官提醒他,他才慢慢起身,远远跟着。

    杨果真是祸不单行,就在杨丽华决定替杨元庆弹劾齐王时,另外一份弹劾齐王杨的奏折也同时到了皇帝杨广的御案前,这是京兆少尹崔伯肃的奏折。

    崔伯肃弹劾齐王宠养妖道,妖道善长旁门道术,私作厌胜,淫人妻女,同时,崔伯肃在奏折中还隐隐提到齐王和妃姐私通,生下一女,妃姐便是元寿的儿媳。

    崔伯肃的奏折令杨广勃然大怒他厉声令道:宇文成都何在

    宇文成都一直是杨广的心腹侍卫长,任左卫将军,他立刻从帐外走进,单膝跪下臣在

    杨广扔给他一面金牌,你速带三千虎贲卫,连夜赶赴京城,彻底搜查齐王府,抓捕妖道,并搜查妃姐其人。

    微臣遵旨

    宇文成都收起金牌转身而去,这时一名宦官走进来,陛下,乐平公主来了,说有紧急大齤事求见陛下

    杨广一怔,皇姊从来都不需禀报,今天怎么要禀报了,他立刻道:请公主进来

    片刻,杨丽华走了进来微微一叹道:圣上,我可能给你带来一个不好的消息。

    杨广刚刚露出一丝笑容,可看见皇姊表情严肃他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他已意识到,应该是发生了大齤事,杨广慢慢坐下,平静道:皇姊请说,发生了什么事

    杨丽华将那本册子递给了杨广,杨广眉头一皱,这是什么

    圣上看看就知道了和齐王有关。

    杨广疑惑地翻开册子,只看了两页,他便看不下去了他浑身发抖,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最心爱的儿子竟然养了五千披甲士,难道.....难道他是想弑父篡位吗

    杨广只觉眼前一阵发晕,身子晃了一下,连忙扶住御案稳住了身体,只觉心痛如刀绞,那种被儿子背叛的痛苦,在不经心间突袭而至,使他几乎要崩溃了。

    过了良久,杨广终于平静了一点,他深深吸一口气问道:皇姊,这是从哪里得到

    圣上还记得云定兴吗云昭训的父亲,他在齐王府为奴,因善做奇物,颇得齐王宠信,这便是他在齐王书房无意看到,他感觉事关重大,便赶来向圣上禀报。

    他人在哪里

    现就在帐外

    杨广立刻命左右宦官,带此人进来见朕

    很快,云定兴被宦官领了进来,云定兴跪倒在地,颤抖着声音道:云定兴.....参见陛下

    杨广盯了他半晌,缓缓道:云定兴,这份册子是怎么回事

    云定兴战战兢兢道:回禀陛下,其实册子里的内容,齐王府很多人都知道,小人是在今年春天听说此事,本来不信,但几天前小人在齐王书房里发现这本册子,便偷偷抄录了副本,小人心中害怕,便向杨将军禀报了此事,杨将军也觉得事关重大,让小人连夜出发,来找乐平公主禀报此事,小人不敢有半点隐瞒。

    齐王对你不薄,你为何背叛他杨广紧紧盯着他问道。

    云定兴额头上的汗都下来了,他知道自己的命运就在此一举,他低声道:小人已经做错一次,不想再错第二次了。

    杨广点了点头,目光凌厉地盯着云定兴,你能向朕禀报这件大齤事,足见你是彻底悔改了,朕从不亏待对朕忠诚之人,哪怕曾经是朕的敌人,若此事是真,朕会重新封你为官,可若你是诬告,朕也会灭你满门,退下吧

    云定兴不知该大笑还是该大哭,他浑身瘫软,几乎是爬出圣帐,杨广长长叹口气,对杨丽华道:多谢皇姊的消息,朕很累,让朕休息一下。

    杨丽华点点头,转身走了,杨广浑身无力地靠在软榻上,呆呆地望着帐顶,他回忆爱子的孩童时代,那么可爱的儿子,现在居然为了皇位私养甲士,想弑父篡位,在他心中,哪里还有一点父子之情。

    杨广眼中射出了杀机,他低声令道:传卫文升来见朕

    卫文升是右御卫虎贲郎将,也是杨广极为信任之人,片刻浑身盔甲,身材魁梧的卫文升走进大帐,单膝跪下道:微臣卫文升参见陛下

    杨广森然令道:你可率一万右御卫军,火速赶往太原,包围凤鸣山庄,若真藏有一千披甲士,给我就地歼灭

    卑职遵旨

    杨广又看了看册子,又再次令道:命宇文述于仲文薛世雄杨义臣来见朕

第五十二章 请君入瓮

    第五十二章请君入瓮

    洛阳的粮价变化极具戏剧xìng,在粮价推高到斗米七百钱时,事实上并不是缺粮,更多是一种心理上的冲击,人们对混乱时局的担忧,而这时,尽管粮价虽已冲到最高,但屯粮的很多大商人依然不肯松口出粮。(《》)

    一方面他们要看姚记米行的态度,另一方面他们认为粮价还会更高,原因很简单,常平仓已经被一抢而空,无法再执行平抑粮价的任务,而如果补充常平仓则需要皇帝的批准,这时皇帝不在京城,时间一来一去,至少要仈jiǔ天。

    对粮价冲到斗米八百钱,商人们有充分的信心,不料杨元庆和独孤家族达成了和解,姚记米行和张生记米行的粮价猛地从斗米七百钱跌到四百钱,继而又在次rì暴跌到二百钱,价格暴跌令其他大商粮始料不及,很多人都以每斗四百钱左右的价格从附近田庄购粮,准备大发其财,粮价的陡然暴跌令他们损失惨重。

    杨元庆庄园里三万石存粮中的两万石也以每斗三百五十钱的价格卖给七名大粮商,还剩下一万石粮食。

    随着局势渐渐转向平静,杨元庆也特地抽空去了一趟位于偃师县的庄园,处理一些钱粮事宜。

    一大早,齐王杨暕便得到了杨元庆去自己庄园的消息,他等待了两天的机会终于到来,

    杨暕兴冲冲来到后院的道观,一进房间他便按耐不住心中的兴奋道:“师父,果然如你所料,杨元庆离开京城,前往偃师庄园去了,一共只有两百余人护卫。”

    “很好!”

    这一刻他熬等了两天,终于来了,潘诞得意地眯起了眼睛,“只要杨元庆离开洛阳,离开军队保护,他的死期就到了,殿下,剩下就看你的了。”

    杨暕眼睛里shè出了极其怨毒的目光,“我早已安排好,这一次他休想再逃出我的手心。”

    他们之间多少年的恩怨就将在这一次彻底解决。

    .......

    从洛阳到偃师县非常近,相距只有数十里,中间就相隔一座已被毁坏了几十年的洛阳旧城。

    杨元庆的庄园位于偃师县西南,有上田百顷,还有一座山丘和大片森林,是一座风景极其秀丽的山庄,这原本是皇庄,天下杨广在大业元年将它赏赐给杨元庆。

    整座山丘也被森林覆盖,在山顶则是一座占地只有一亩地的小小别院,这里便是主人的居所。

    这天下午,两名骑兵一前一后疾速奔进了庄园,向山丘飞驰而去,他带来了杨元庆正在等待的最新情报。

    和杨暕一样,杨元庆也在等待着这最后一刻的到来,此刻在房间里,杨元庆正和几名铁卫在地图前研究杨暕的进军路线,其实杨元庆早已研究过多次,他早了然于胸,也正是这样,他才买通内侍李忠顺,让他去给妖道潘诞出谋划策,使对方走出一招险棋,出动私军猎杀自己,当他们发现用刺客刺杀无济于事时,他们必然会动用军队刺杀,那个妖道是绝不会懂得出动军队的后果。《》

    “将军,少室山、崇嵩山和百花谷练成一线,正好挡在伊阙县和偃师县之间,一般都是先到洛阳南,再斜插到偃师县,但那边的道路我很熟悉,虽然山高坡陡,军队很难翻越,但中间也有山间小道,他们会不会从山谷中穿过?”

    杨元庆盯着地图,半晌,他摇了摇头,“虽然有这个可能,但但杨暕的用意是截杀我,偃师和洛阳极近,当天就能来回,如果他们从山谷中穿过,他们就会失去半路截杀我的机会,所以杨暕给他们安排的路线必然是走洛阳,然后走官道截断我的后路,必然是这样!”

    杨大郎有些担忧道:“可是公子身边毕竟只有一百人,虽然大家武艺高强,但我还是觉得有点冒险了,如果真的打起来,肯定会有伤亡。”

    杨元庆奇怪地看着他,“你认为我要和他打仗?”

    “难道不是吗?”。杨大郎愕然。

    杨元庆笑着摇了摇头,“大郎,你还是没有明白我这次行动的真正用意,我只是一个诱饵,明白了吗?现在皇帝已经知道他儿子养有私军,但养私军做什么?齐王还没有表现给他父皇看,或许他没有机会表现了,这一次,我就要他自己表现出来,让他父皇亲眼看一看,他儿子到底想用军队做什么?”

    “将军,两名报信兵都到了!”门外传来杨三郎的声音。

    杨元庆jīng神一振,他就在等两名报信兵的消息,他快步走到窗前,从窗前可以看见两名报信兵正一前一后向山顶上奔来,一个给他带来皇帝的行踪,另一个给他带来伊阙私军的消息。

    此时,杨元庆就觉得自己是一个围棋九段高手,在计算最jīng确的时机,等待着最后的绝杀机会。

    “将军,斥候到了!”

    “进来!”

    先进来的是去探查薛世雄军队的斥候,昨天晚上杨元庆接到消息,皇帝杨广派出了一支五千人的军队,由右翊卫将军薛世雄率领军队奔行疾速,今天清晨已经到了荥阳,就不知现在到哪里去?

    杨元庆从时间上推断,云定兴应该已经报告了杨广,那么薛世雄率领的这支军队应该就是前往伊阙县剿灭齐王私军的军队。

    “禀报将军,薛世雄军队已经过了虎牢关,正向偃师县方向急速而来,另外,卑职在偃师县北还发现了宇文成都将军率三千虎贲卫,现在离我们不到十里。”

    这个消息使杨元庆一愣,他立刻便反应过来,宇文成都应该是来抓捕齐王,他心中顿时紧张起来,就不知伊阙的私军到哪里了?

    第二名斥候也快步走进,躬身施礼,“禀报将军,伊阙来的一千军队在离洛阳以南约二十里外的一片森林中休整,没有继续前行。”

    杨元庆背着手走了几步,?000苊飨裕?胪跛淙挥薮溃??於泳?偃床槐浚??遣幌氚滋齑勇逖襞员呔???匀皇窍朐谔旌诤笤傩芯??刖┏腔褂卸??铮?挥写锏剿?钤?煜嗑嗑┏鞘?锏脑て谀勘辍?br/>

    杨元庆沉思片刻,如果让周仲动手,虽然也能说明问题,但不如让杨广自己的人动手,更有说服力,而且宇文成都和薛世雄为了拿到阻击叛军入京的大功,他们必然会渲染私军入京的严重后果,这样便可让齐王穷途末路,再无翻身机会。圣堂

    这时,杨元庆终于下定了决心,对斥候令道:“去告诉周仲将军,让他不要轻举妄动,等待我的命令。”

    杨元庆对左右铁卫道:“收拾兵器,随我去见宇文成都!”

    .......

    就在杨元庆庄园以北约十里处,一支由三千虎贲卫组成的骑兵队正在官道上疾速奔行,为首大将正是杨广的心腹侍卫官,左卫将军宇文成都,他是奉杨广之命去搜查齐王府。

    此时离京城还有四十里,他们在晚上便可抵达京城,在经过一座小桥时,宇文成都忽然听见远方有人叫他,“宇文将军!”

    宇文成都勒住战马,寻声望去,只见在南面的一条小路上,一名骑兵正向这边疾速奔来,远远的数里外,还有一队骑兵正沿着小路赶来。

    片刻骑兵奔至,拱手道:“请宇文将军稍等片刻,我家将军马上就到!”

    “你家将军是谁?”

    “我家将军是杨元庆。”

    宇文成都笑了起来,杨元庆怎么会在这里,他一摆手,“军队暂停前行!”

    三千虎贲骑军停了下来,不多时,纵马从小路奔上了官道,扬鞭大笑道:“宇文兄,多时不见了!”

    宇文成都拱拱手笑道:“元庆,你怎么会在这里?”

    杨元庆马鞭一指远处五六里外的小山丘,“看见那座山丘了吗?那里便是我的庄园,我今天正好在庄园处理一些私事,听士兵说,有军队过境,便赶过来看看,没想到竟然是宇文兄,真是巧啊!”

    “元庆的庄园原来就在这里。”

    宇文成都的笑容慢慢消失,他上前低声道:“京兆少尹崔伯肃弹劾齐王多有不法之事,圣上震怒,令我前来搜查齐王府,元庆对齐王可有什么耳闻?”

    杨元庆这才知道,原来崔伯肃也弹劾了齐王,这倒出乎他意料,但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杨元庆立刻道:“我也有个紧急情报,齐王养有私军,目前正有一千披甲士从伊阙县向京城方向进发!”

    宇文成都愣住了,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齐王养有私军,而且还有一千军队向京城方向进军,齐王这是想干什么?

    “元庆,你消息属实吗?”。

    “绝对没有问题,我已派人去通知了周仲,命他监视这支军队,现在我也正要赶回京城,宇文将军,应先对付私军,我很担心京城也有他的内应。”

    宇文成都脸sè极为严肃,他感觉事态比他想象的要严重得多,如果真有私军进军京城,极可能是齐王听到了什么消息,已生出谋逆之心。

    “走!先去拦截这支军队。”

    宇文成都猛抽一鞭,战马疾冲而出,杨元庆紧跟其后,三千虎贲军加快了马速,向京城方向狂奔而去。

    .......

    夜幕悄悄降临,在洛阳东南方约二十里的一片森林内,一支由千余披甲士组成的军队,已经从森林走出,迅速上了官道,向北急行军而去。。

    这是一支齐王已经养了四年的军队,最早是他的死士,从去年chūn天开始,他们有了盔甲和武器,有了编制,有了军官和士兵,开始成为一支军队。

    军队的首领叫做孙威,是齐王杨暕的一名心腹侍卫,他被齐王封为鹰扬郎将,统领这支强悍的军队。

    孙威是今晚一早接到命令前往偃师县,从伊阙县到偃师县有两条路,一条是走洛阳,再转往东,前往偃师,另一条路是穿过少室山和嵩高山,从南面进入偃师,这条路要隐蔽得多,但齐王却令他走洛阳这条路,因为杨元庆很可能会当天从庄园回来,正好可以在半路截杀。

    眼看离京城已经不远,孙威有点紧张起来,他们是伪装成正规军去执行任务,一路顺利,但离洛阳太近,孙威害怕被识破,这样他就难以交代他们来洛阳做什么?这可是京城,私军进京,那是灭九族的罪名。

    他不敢再走,只能躲在森林里,等天黑后再出发。

    此时天已经黑了,孙威催促士兵疾行,要尽快走上去偃师的官道,离开京城。

    去偃师的官道距离京城约十里,有一处叫三冠口的岔道,向北可直接进京,向东北方向有一条岔路则是去偃师。

    官道上行人不多,偶然有马车往来,但没有人敢靠近这支军队,他们穿的盔甲和武器与隋军完全一样,也和隋军一样挂有军牌,除非是专门军队盘问,否则,谁也不会想到,这竟然是一支私军。

    前方已经看到岔道,更远方也看到了巍巍的京城,他们离京城只有十里了。

    就在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了暴雨般急促的马蹄声,俨如平地升起的一声闷雷。

    .....

    孙威大吃一惊,他猛地扭头望去,只见身后东南方向,一支数千人的骑兵从一片树林中杀出,月sè下,骑兵群杀气凛冽,铺天盖地地向他们疾冲而来。

    孙威慌了手脚,他忘记了自己所扮的是隋军,立刻高喊:“列弓箭阵迎战!”

    这支私军是一支步兵,但装备jīng良,训练有素,尤其个个悍不畏死,并不惊慌奔逃,他们纷纷从身后取出军弩,列阵成三队,刷地平端弩箭,瞄准了数百步外冲来的骑兵。

    宇文成都率领的三千虎贲军也是刚刚赶到,他们只等了不到一刻钟,这支私军便出现在他们面前。

    宇文成都立功心切,挥镗大喝:“杀上去,击溃他们!”

    杨元庆发现对方已列出弩阵,他追上宇文成都,急道:“对方有军弩,不可硬冲!”

    宇文成都深深盯着远处官道上的敌军,他紧咬一下嘴唇,毅然大喝:“给我杀!”

    三千虎贲骑兵的战马在原野上奔腾,夜sè下,如平地卷起了黑sè暴风雨,以一种摧枯拉朽之势向官道上的一千叛军席卷而去。

    “shè!”

    一片弩机撞击声,一千支弩箭腾空而起,如一张在空中疾飞的黑网,铺天盖地地向已冲到一百五十步外的骑兵shè去

    骑兵举盾相迎,密集的箭雨呼啸着扑进了骑兵群中,一片惨叫声响起,约百余骑兵中箭翻滚倒地,紧接着第二轮箭又到了,不断有骑兵中箭扑倒,骑兵风驰电掣,霎时间便冲到五十步外.....

    孙威见对方是骑兵,他们已经无路可退,便也横下一条心,举刀大喊:“杀出一条血路,杀败他们!”

    这支私军曾是齐王死士,都是从各地搜罗的亡命之徒,经过数年的训练,他们更加凶悍,有极强的战斗力,此时他们都明白自己没有了退路,骨子里的野xìng陡然爆发,举起长矛,狂叫着向骑兵冲杀而去。

    虎贲卫是杨广的贴身护卫军,从百万军挑选的最jīng锐之士,个个强壮魁梧,盔甲坚固,战刀锋利,他们所骑的战马也是百里挑一的骏马,他们心中的杀机也爆发,挥舞战刀长矛,如暴风骤雨般冲进了敌群之中,惨叫声骤然响起......

    两支军队在京城以南十里处血腥搏杀,骑兵战刀劈砍,长矛冲杀,血肉飞溅,人头滚滚,官道和周围的田野被鲜血染红,一片片粘稠的血水汇集成溪流,到处是尸体和断肢。

    杨元庆和宇文成都从一南一北,向最密集的敌群冲杀,杨元庆长槊刺杀劈砍,勇不可挡,所过之处伏尸累累,血雾弥漫,俨如杀神下凡,连最凶悍的死士见到他,都吓得两腿战栗,转身奔逃,后面跟着他的九名铁卫,一路冲杀,所向披靡。

    &nb1000sp;宇文成都也杀透一条血路,他的巨镗翻飞拍打,敌军被打得脑浆迸裂,血肉模糊,两人敌群中间汇合,他们对视一眼,都仰头大笑。

    “宇文将军,你身为主帅,不去指挥战斗吗?”。

    宇文成都笑道:“区区千余鼠辈,不劳**心,三千虎贲军自有虎贲郎将指挥,我几年未开杀戒,你就别啰嗦了!”

    “那好,我们再杀出重围,在外围相见!”两人就仿佛有默契一般,两人同时挥动兵器,一东一西,各自向密集的敌群中杀去.....

    三千骑兵对阵一千步兵有着绝对优势,尽管这些私军死士个个悍不畏死,但在强大的骑兵冲击下,还是渐渐地支持不住了,他们被骑兵分割包围,逐一消灭。

    就在这时,东北方向又出现了一支军队,这是大将薛世雄率领五千骑兵赶到了,他们从西面将叛军包围。

    私军统领孙威见大势已去,不由长叹一声,拔剑自杀,统领一死,剩下的数百叛军终于崩溃了,他们纷纷跪地投降,乞求饶命,宇文成都下令停止杀戮,剩下的全部活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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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二章请君入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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