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帝王心术(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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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城传来了杨广的最新旨意,高颎虽有欺君之罪,但念其旧功,可免死罪,罢免其一切官爵职务,贬为庶民,放归乡里,责令其闭门思过,终身不得进京。
消息传出,顿时百官沸腾,无数的官员在牛弘的带领下,前往杨元庆营帐表达感激之情,可就在百官为高颎获生而欢呼时,杨广的第二道旨意下达,却让所有人大吃一惊,丰州总管杨元庆未经朝廷同意,擅自以官方身份和突厥贸易,违法朝廷律令,革去其丰州总管和五原郡刺史之职,贬为庶民。
杨元庆被贬的消息令百官错愕,皆为之嗟呀叹息,谁都知道,这时杨元庆因为救高颎而惹恼了圣上,原本深得圣眷,现在却被贬黜为民,这着实有点可惜了。
裴矩几乎是第一时间忧心忡忡地找到了杨元庆,大帐内,杨元庆正在收拾自己的东西,旨意已经生效,他不再是丰州总管,而变成一介小民,几名亲兵都跪在地上,愿跟他归去。
杨元庆却不肯,对几名亲兵喝令道:你们皆被受仪同,在丰州军中至少都是校尉,做我的跟班家丁有什么前途我意已决,你们全回丰州去,我有九名铁卫跟随便已足够,你们走
几名亲兵苦苦哀求,杨元庆只是不准,无奈,亲兵们只得含泪拜别,大帐里顿时冷清下来,只剩下杨元庆一人。
杨元庆慢慢坐下,突然失去了官职,使他觉得自己仿佛在做梦一样,似乎这一切都不是真的,可它又真真切切发生了,他心中一片茫然,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何去何从
元庆
裴矩走了进来,杨元庆坐在箱子上,抬头看了看他,却没有说话,裴矩慢慢走上前,语重心长地安慰他道:没有什么,不就丢官吗你还年轻,爵位和勋职都在,你还有机会复出,当官哪能一帆风顺,我年轻时也被贬过,现在不一样是高官,你不用放在心上,虽然有所失,却有所得,至少名声有了,这在官场上是极重要。
裴矩按住他的肩膀,凝视着他的眼睛道:你还是我的孙女婿,趁这个机会,,为下一次复出做准备。
杨元庆笑了笑,却没多说什么,他虽然为救高颎而丢了官职,却得了满朝官员的人心,这笔帐,他算得很清楚,高颎他要救,人情他也要拿,做了好事不留名,那不是他的风格。
但这件事他却不想和裴矩多说,尽管裴矩对他一直另眼相看,关照有加,但杨元庆始终对裴矩怀有一丝戒心,裴矩太过于老jiān巨猾,和他谈谈杨家可以,但事关自己一些隐秘之事,他却不能和裴矩多说。
杨元庆站了起来,躬身施一礼,多谢裴公
裴矩又拉他坐下,笑眯眯问他,有没有打算去哪里
杨元庆沉吟一下道:圣上曾赏过我一座皇庄,在靠近偃师县,我还从未去过,我想去那里隐居一段时间,不过在此之前,我想先去一趟江南,见一见我的义母。
这也不错,不过我意见是最好先成婚,再去隐居,这样有一个妻子在身边,也不至于孤独,你觉得如何
杨元庆点了点头,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了高熲的声音,元庆在吗。
高相来了裴矩和杨元庆连忙站起身。
帐门口出现了高颎瘦弱而苍老的身影,他身体被捆绑时间太长,走路有些颤颤巍巍,杨元庆慌忙上前扶住他,高公,为何亲自来,派人说一声,元庆自当上门。
高颎在杨元庆的箱子上坐下,他长长叹息一声,我得罪jiān佞,就算死了也就罢了,却连累苏相国和元庆为我丢官,我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啊
高相国不必这样,其实圣上之所以放了高相,根本原因是圣上最后已醒悟,上了张衡的当,否则他在盛怒之下,就凭我一个人的说服,他怎么可能让步,贬我和苏相国,也不过是他面子上放不下,只要能救下高相,我那个官当不当也无妨。
哎话虽这样说,我还是愧疚啊
裴矩感觉到杨元庆有话要对高颎说,而自己在一旁,他似乎不肯明说,他心中有一丝不悦,元庆对自己还有什么隐秘不成他便笑道:高相一定要好好保重身体,八十大寿时,我一定去为高相祝寿。
多谢裴使君美言
那你们谈,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裴矩告辞而去,高颎望着他的背影,他想说点什么,但一想到杨元庆和裴家已联姻,他便不好多说,只淡淡道:此人是官场不倒翁
高颎是在含蓄地提醒杨元庆,裴矩极为圆滑,让他自己当心一点,杨元庆默默点了点头,在扳倒虞世基时他便领教过了,包括刚才救高熲,裴矩的避实就虚,表现出他极为圆滑的一面。
元庆,你真说对了,他一直想杀我。高颎叹了一口气。
高公,其实他杀你之心已经淡了,杨勇之子已斩草除根,他皇位坐稳,高公对他已经没有威胁,他今天想杀高公,我估计一是因为旧怨,其次是高公在官员中威望太高,就像我祖父,让他感到了威胁,和杨勇关系倒不大,希望高公回乡后尽量深居简出,不要再和朝廷官员有任何联系,我估计他会命人监视高公,只要高公为人低调,渐渐地,大家就会相忘于江湖。
高颎默默点头,他心中感慨万分,十几年前那个宁为百夫000ぃ蛔鲆皇樯奈逅旰19樱裉炀谷痪攘怂拿馐撬蹦晡蘼廴绾我蚕氩坏剑松视鲋婷睿诖恕br>
......
城内的木地板上咚咚作响,显示着行走人的怒气,杨丽华下午骑马有一点累,小睡了片刻,她刚刚醒来便听说了杨元庆被贬职为庶民的消息,这个消息令她怒火万丈,径直冲来找杨广。
守卫门口的十几名侍卫感觉到了她怒火,没有人敢阻拦她,让她直接闯入了圣上的御书房。
御书房内,杨元正在批阅奏折,他已经听到了急促的脚步声,他知道是怎么回事,不由微微一笑,放下了御笔。
杨丽华冲进御书房,怒气冲冲道:陛下,你要给我一个交代
天下之大,敢这样怒气冲冲闯入御书房并质问皇帝之人,恐怕除了杨丽华,再没有第二人,包括萧后也不敢。
长姊如母,杨广还在少年时期,便被已成为皇后的长姊所管束,杨华丽对他严厉而不乏疼爱,使她成为杨广心中最敬爱之人,有时甚至超过他的母后。
杨华丽终生守节和洁身自律更是让杨广尊重,此时,杨广也是暗暗惊讶,他已经很多年没有看见皇姊这样发怒了。
皇姊,这是为何杨广故作不解地问。
哼你心里明白。
杨华丽冷笑一声道:你非要我说出来,那好,我请问陛下,杨元庆究竟身犯何罪竟让陛下对他一贬到底
他身为丰州总管,却擅自向突厥人购买牛羊,违反朝廷律令,而且朕也没有把他一贬到底,朕保留了他的爵位和勋职。
这时,杨丽华忽然意识到自己强硬的态度可能会触怒圣上,反而会把事情弄糟,她便强忍住了心中的怒火,放缓口气道:好吧我承认说话过急,陛下没有把他一贬到底,可是陛下对他的处罚是不是他太严厉了一点,竟贬黜为民,仅仅是因为他向突厥人买了牛羊招待圣驾,俗话说,伸手不打送礼人,这种罢官理由于情于理也让人难以接受。
朕知道对他的处罚过重。
杨广面无表情道:一个不足十万人的小郡,让它给五十万军队献食,他除了向突厥人买牛羊,确实也别无他法,而且不止他,所有的边将,哪个不和突厥人打交道这些事情,朕心里都有数,所谓擅自向突厥人购买牛羊,违反朝廷律令,不过是个借口罢了,朕之所以处罚他,实在是他胆大妄为,竟敢用往事来逼迫朕放了高颎,朕不杀他,已经是对他宽容有加了。
他用什么往事来逼迫陛下杨丽华心中也有一点不安起来,她知道,逼迫皇帝可不是闹着玩的事,如果严重,那可是要灭族。
几年前他在仁寿宫救过朕一次,朕答应他将来会应允他一件事,时隔五年,他居然真的把这个老帐翻出来了,皇姊,你说朕能不生气吗。
杨丽华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仁寿宫之变,杨元庆确实救过圣上一命,估计那时圣上答应过他什么,可是.....
杨丽华心中暗暗叹息,元庆这件事做得果真不妥,就算圣上答应过他什么,也不能用此来要挟,逼圣上放人,他还是太年轻了一点,不懂得君心如虎,还好是圣上对他圣眷颇隆,如果换一个人,恐怕早就用别的借口杀了。
杨丽华的语气再一次变软,圣上,能否给我一个面子,对他宽容一点,哎我还曾想把静训许给他,不料......
杨广其实并不想把杨元庆一贬到底,只是他知道皇姊会来求情,而且皇姊的面子他必须得给,索xg就杨元庆贬低一点,才便于他让步,杨广之所以让杨元庆跟他来榆林郡,他便在找机会要贬黜杨元庆了,高颎之案,正好恰逢其时,如果没有高颎之案,他也会找别的借口,至于让杨元庆去做什么,他也早有打算。
杨广故作沉吟片刻,便点点头道:好吧朕就任命他为汾阳宫监,替朕去修汾阳宫,修得好,朕再考虑慢慢提升他。
杨丽华也希望杨元庆有一点挫折,少年居高位并不是好事,做汾阳宫监其实也不错,至少没有被踢出官场,以后有机会再给他说情,慢慢提升他。
那就多谢陛下了
杨丽华欣然施一礼,便退下去了。
杨广等皇姊的脚步声远去,他刚坐下来准备批阅奏折,却若有所感,一抬头,只见长孙杨倓站在他面前,表情有些怪异。
杨倓是杨广最疼爱的孙子,一直带自己在身边,并准许他可以随意进入自己的御书房,杨广微微笑道:倓儿,有事吗。
杨倓却跪了下来,给杨广磕头哀求:孙儿求皇祖父饶了杨元庆将军。
杨广放下笔,点点头道:你先起来吧
杨倓站起身,垂手站在祖父面前,杨广抚摸一下他的头,疼爱地问道:你为什么要替他求情
他救过父亲一命,为人子,当知替父报恩
长子杨昭曾经被刺杀未遂之事,杨广后来也知道了,他也命人查此案,最后一无所获,此案也就不了了之,他倒把这件事忘了,没想过孙儿居然一直记在心中,这孩子不错,懂得知恩图报,杨广心中更加喜欢他。
杨广一挥手,命几名宦官退下去,他这才对孙儿缓缓道:倓儿,你是朕的长孙,有些事情朕要教你,朕问你,假如你想重用一个人,但又有点不放心他,你该怎么办
杨倓想了想道:孙儿会试探他,查看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不错不愧是朕的长孙,说得非常好。
杨广捋须呵呵直笑,他对这个聪明的孙子简直是喜欢之极,他又问:那你会怎么试探呢
杨倓想了一想,便摇摇头,孙儿不知
嗯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朕的孙儿很诚实,你记住了,祖父教你一招帝王之术,你要牢记在心中。
杨倓重重点头,杨广便握着长孙的手,缓缓道:假如你想重用一个人,但又有点不放心他,最好的试探方法就是狠狠地贬他,甚至是一种惩罚,然后看他的表现,如果此人能够坦然接受贬职,心无抱怨,兢兢业业去做事,那说明此人对你很忠诚,可以大用,相反,若此人口出怨言,心怀不满,那说明此人不可信,绝不能用之。
杨倓恍然,皇祖父是在说杨元庆
杨广捋须笑了起来,朕打算大规模开发河套,就不知道杨元庆能否让朕信得过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二十四章 汾阳宫监
全文字无广告 第二十四章 汾阳宫监
“.....念其初犯,从轻处置,改封汾阳宫监,限时三个月建成汾阳宫,勿负朕望,钦此!”
大帐前,宣旨宦官读完了新的旨意,杨元庆沉声道:“臣杨元庆遵旨!”
他起身接过圣旨,心中却一片茫然,他什么都考虑好了,准备明天一早出发去江南,探望婶娘,然后再回长安,不料一纸圣意又改变了他的计划,居然让他去修汾阳宫,他从未有过营建宫室的经验,这让他从何入手?
宦官还是那名朱姓宦官,他对杨元庆颇有好感,将圣旨交给杨元庆,又叮嘱道:“杨使君,时间很紧,要及早动工,误了工期可是大罪。 (全文字电子书免费下载)”
“我知道了,多谢公公提醒。”
杨元庆又想起一事,问道:“请问丰州总管将由谁来出任?”
宦官见两边无人,便压低声音道:“听说五原郡刺史一职由韦嗣云升任,但丰州总管一职则由燕王遥领。”
遥领的意思就是名义上兼任,实际军务由长史负责,丰州总管府长史也是韦嗣云,但他是文官,长于政务,军务他不擅长,杨元庆和韦嗣云共事多年,知道此人为人谨慎,自己所建立的军队体系他应该不会轻易改动,杨元庆一颗心也微微放下。
宦官又一次提醒他道:“杨使君,建宫只有三个月时间,就从今天开始算起,非常紧迫,杨使君要尽快和副宫监商量一下。”
“不知副宫监是谁?”
“副宫监是内史舍人封德彝,他有造显仁宫的经验,杨使君不妨和他多多商议。”
‘封德彝!’
杨元庆微微一愣,他似乎已经很久没有见到此人了。
......
封德彝现在依然担任内史舍人,这个职务他已经任了近十年,一直未得提升,不同的是,他已从一个刚出道的青涩小官锤炼成了大隋资深内史,很多重大旨意都是由他来草拟。
尽管封德彝已是资深内史,但他心中怨念依然很重,他认为凭自己的才能早应该升为内使侍郎,之所以一直不得提升,就是因为他靠错了杨家,杨家的失势将他也拖累了。 (全文字电子书免费下载)
为此,封德彝对杨家心生怨恨,甚至生出休妻的念头,他的妻子是杨素弟杨慎之女,最后封德彝看在一儿一女的份上,没有休妻,整rì郁郁寡欢。
不过官场上虽然失意,但他也曾经有风光之时,几年前,他投靠了圣上第一红人虞世基,颇受其看重,因而捞到了修建显仁宫的肥差,让他大大赚了一笔,虽然未得升官,但收获之丰,足以让他几代人都衣食无忧,封德彝心情又好了起来,只可惜好景不长,就在虞世基许诺要提升他时,虞世基却被杨元庆扳倒,罢官免职,封德彝的仕途之望又一次落空了。
这次他随圣上北巡,一路也是气息恹恹,无jīng打采,不料他时来运转,圣上居然下旨,命他为汾阳副宫监,协助杨元庆修建汾阳宫,这不由令他又喜又忧,喜是修宫殿捞钱之便利丰厚,让他又有了一次发财的机会,忧是他居然跟着杨元庆,那个手段狠辣的家伙,他从杨元庆小时候就看出来了。
就在封德彝坐在帐中心事重重之时,帐外却传来了随从的禀报,“使君,杨元庆来了。”
封德彝一惊,他腾地站起身,快步走出大帐,只见帐外月光下,杨元庆正负手满脸笑容地看着他,他不再穿军服,而是换了一身紫sè官袍,头戴乌漆纱笼帽,腰中系一条革带,革带上挂有紫金鱼袋,脚上穿一双乌皮靴,完全一身文官的打扮。
这身打扮连杨元庆自己都有点不太适应,穿习惯了紧身的军服,忽然变成这种宽宽松松的夹下衣,他觉得浑身都不自在。
“封二叔还记得小侄吗?”
杨元庆拱手施一礼,封德彝忽然醒悟,连忙还礼,“不知杨将军前来,下官有失远迎。”
杨元庆虽被免去了丰州总管之职,但他的爵位和勋官都不低,更重要是,他即将是自己的顶头上司,封德彝不敢怠慢。
同时杨元庆从杨家除籍后,一直没有归籍,封德彝心知肚明,杨元庆叫他一声二叔,不过是一种客气,他若不知趣地真摆出长辈架子,恐怕杨元庆马上就要收拾他。
“杨将军,快请帐内坐!”
封德彝慌忙恭敬地将杨元庆请进帐,又命随从倒茶来,两人在帐中坐下,杨元庆打量一下他的大帐,见布置得很简单,一张小桌,一张毛毯,旁边有一只书箱,一只行李箱,别的就没有什么了。
“别的大臣都是满帐篷的书,封二叔这里怎么看不到?”
封德彝苦笑一声,“他们都坐马车,当然可以携带很多书,我是骑马,只能带一箱书。”
这次北巡,正五品或者六十岁以上官员可以乘马车,而封德彝只是从五品,年纪也才四十岁,没有资格坐车,只能骑马。
杨元庆点点头又笑道:“这次修汾阳宫,元庆经验全无,心中没有底,特来向封二叔讨教。”
提到建宫,封德彝jīng神一振,他已经盘算了一个时辰,心里多少有一点底,便笑道:“汾阳宫是小宫殿,占地只有三十余亩,不像显仁宫,占地百里,也只用了五个月,三个月时间抓紧点应该足够了。”
杨元庆想想也是,二百里的长城只用了二十天,开凿跨越太行山,连接并州和幽州的驰道也只用了三个月,三个月的时间,他若连一个小宫殿都修不出来,也确实交代不过去。
封德彝仿佛明白杨元庆的心思,又笑道:“汾阳宫虽是小宫殿,但它也有难处,听说圣上看中之地是在山上,搬运物资上山就是最大问题,需要耗用大量的人力,我看至少需要三十万人,还要从太原郡运输物资,所以三个月的时间也并不宽裕。”
杨元庆眉头皱了起来,汾阳宫在楼烦郡北部,楼烦郡本身人口就少,如果真需要三十万人,去哪里调人,还有修建宫殿的物资,太原郡能全部提供吗?他感觉有千头万绪的事情,却不知该从哪里着手。
封德彝之所以对杨元庆很恭敬客气,还有一个深层次的原因,封德彝想投靠裴矩,但他却没有一个引荐人,裴矩未必会理睬他,而杨元庆是裴矩的孙女婿,这就使封德彝的心中有了想法。
“杨将军一点都不要担心,具体修宫殿有将作监和工部的人负责,人力征发是地方官的事情,物资准备也由少府寺来考虑,杨将军是宫监,只是负责整体协调,负责督促地方,其实我觉得,楼烦郡地方官府是最为重要。”
封德彝的话让杨元庆一颗心放下,原来具体琐事并不是由他cāo心,他又笑问道:“就不知楼烦郡太守是谁?”
封德彝微微笑了起来,“将军应该认识此人,在洛阳时,还和他一同去狩猎,李渊,杨将军还记得吗?”
“李渊!”
杨元庆眯眼笑了起来,“原来是他。”
.........
汾阳宫的宫址位于楼烦郡静.乐县的北部,紧靠马邑郡,坐落在汾水源头的天池旁,这里人烟稀少,交通却很便利,距离北上驰道只有十里路程。
更重要是这里绝佳的风景给杨广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山峦起伏,峰奇石秀,森林茂密,终年云雾缭绕,再加上天池水碧如镜,就算炎热的夏季,这里也清幽如chūn,没有丝毫暑气,俨如就是一处神仙居住之地。
从去年开始,这一带便不准樵夫、猎人和采药人上山,附近的几个村落也被勒令迁走,官府贴出告示,方圆百里内,不准有任何人出现,违者格杀勿论。
但二月下旬开始,便有军队在这里驻扎,工部尚书宇文恺亲自带领大批将作监和工部的官员出现在天池一带,他们开始勘测地形,设计道路,术士章仇太翼也率领十几名徒弟在天池附近测量风水,确定最后宫址。
三月中旬,圣旨终于下达,从太原、马邑、楼烦、雁门、离石五郡抽调三十万民夫,开始修建汾阳宫,命原丰州总管杨元庆为宫监,内史舍人封德彝和将作少匠韩顺为副宫监,限时三个月,必须在六月中旬前修建完毕,若有误期,所以相关人员皆斩。
就在圣旨下达的三天后,楼烦太守李渊征调的三万民夫抵达了天池,开始修建汾阳宫的第一步工程,筑路。
将作的工匠已经用石灰标注出道路修建范围,民夫需要先将土地夯实,再铺上烧制的青砖,这条路一直要铺到山上。
当宫监杨元庆和封德彝率两千监工士兵从榆林郡赶到汾阳宫址时,正逢第二批从太原郡过来的十五万民夫抵达筑路工地,整个工地上人山人海,一队队民夫在士兵的监督下忙碌地夯土,用箩筐挑来细碎的小石,将细石均匀地撒在路基上,将作工匠要求极为严格,每一块石头都和食指指头一般大小,光是敲碎细石就动用了三万人,十几万民夫分布在十余里长的路基上,他们用巨大的木头将每一寸土地都夯得坚实无比。
杨元庆在九名铁卫的护卫下,骑马在工地两边视察,这时远处有人大喊:“杨将军!”
杨元庆一回头,只见数十名衙役簇拥着几员官员骑马奔来,为首的官员,正是楼烦太守李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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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李渊之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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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上次洛阳狩猎至今,时间过去了一年半,原本出任荥阳太守的李渊,在荥阳郡只做了一年,便被调到了楼烦郡出任太守,从人口稠密农业发达的宽乡调到了人口偏少,粮食产量不高的北方郡县,这无疑是一种变相贬职。全文字电子书免费下载
李渊心中也有点闷闷不乐,他并没有做错什么,也没有什么政绩上的不足,莫名其妙被调,他也曾通过京城的关系打听原因,得到的消息却是圣上的意思。
这便让李渊暗暗心惊,圣上为什么要贬他,这里面隐藏有什么原因吗他自然而然地想到了圣上对关陇集团的打压,这几年圣上不露声sè地压制关陇集团,原本朝廷重臣八成以上都是关陇集团,现在已经渐渐降到五成以下,反之是山东士族开始得势,裴崔郑王这些大族子弟遍布朝廷及地方。
李渊想到自己也是关陇集团的成员,他的祖父李虎更是关陇八柱国之一,难道圣上是因此开始打压他了吗
这几个月李渊心中着实有点不安,行为更加收敛,唯恐被杨广抓住把柄再贬他,直到修汾阳宫的消息传来,他才长长松了口气,至少他有表现的机会了,在宇文恺开始率工匠勘察地形之时,他便着手进行民夫的征调,一旦圣旨下达,他是第一个做出反应的太守,立刻将三万民夫投入到筑路的工事之中。
汾阳宫监是杨元庆,这让李渊心中也暗暗欢喜,至少他们关系还不错,杨元庆会照顾他的难处,不会把一些办不到的任务给他。
李渊纵马上前拱手笑道:杨将军,洛阳一别,已一年半载,没想到我们会在楼烦郡再见。
杨元庆也回礼笑道:我是昨天方到,本打算明天去拜访李使君,不料李使君亲自来了,真是惭愧。
哎这个汾阳宫只有三个月期间,若完不成,杨将军是第一个追责,我李渊是第二个问斩,不敢不尽心啊
李渊说话很含蓄,言外之意就是告诉杨元庆,他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两人命运休戚相关,这也是他今天及时来找杨元庆的目的,要建立一种良好的合作关系。
杨元庆笑了笑,他明白李渊的意思,他也是在路上才从封德彝那里知道一点更详细的情况,宫监虽然责任重大,可权力也很大,他可以调动周围五郡的人力和物力,五郡官员的仕途也掌握他手中,他随便找个理由,就可以弹劾地方官,这种修建宫殿的弹劾极为犀利,十弹九贬,李渊作为地主,要竭力和杨元庆维持好关系。
这时,杨元庆忽然在李渊身后看见了柴绍,柴绍原本是太子杨昭备身侍卫,他怎么也在这里
柴将军,好久不见了。全文字无广告
杨元庆一声柴将军叫得柴绍很不好意思,他红着脸上前躬身施礼,杨将军,在下已调任楼烦郡录事参军事。
李渊也呵呵笑道:柴参军现在也是我的小婿,原来杨将军认识。
难怪柴绍成了李渊的女婿,有这么一个近水楼台的原因在里面,柴绍也和隋朝的绝大部分年轻才俊一样,也是出身将门世家,他父亲柴慎便是杨广为太子时的东宫右内率,封钜鹿郡公,是东宫掌军大将,现任右监门卫大将军,位高权重,所以李渊才会把自己的三女儿许给柴绍,其实也是一种门阀之间的利益联姻。
当年在太子府见过,恭喜李太守得此佳婿。
这时,李建成也上前给杨元庆施一礼,参见杨将军
李建成没有出任官职,他给父亲做事,是太守下面的一名佐史,负责楼烦郡的劝学,也算是他父亲的私人幕官。
听说建成兄已为人父,恭喜
李建成去年生了一个儿子,是李家的大事,满朝文武都传遍了,萧皇后还特地派人送去贺礼,连杨元庆在五原郡也听说了此事。
也祝愿杨将军早ri成婚,早生贵子。
呵呵多谢,多谢
众人寒暄完毕,李渊上前低声道:杨将军,有几句话,我想私下和将军说说,可否方便
李使君,请吧
杨元庆一摆手,两人便顺着工地道路缓缓而行。
楼烦郡人口稀少,去年修长城,楼烦郡两户抽一丁,出了五万民夫,最后只有一半多一点回来,元气大伤,这次圣上又要修封汾阳宫,给楼烦郡下了名额是三万民夫,这是平均一户半出一丁,已经是极限了,我很担心去年修长城的不幸重演,如果是那样,楼烦郡就完了,杨将军,我真的希望修汾阳宫能有九成的民夫活下来。
李渊叹了口气,这两年圣上的规模宏大的工事不断,最少的也要死三四成,如果这次修汾阳宫再死掉一半民夫,楼烦郡就没有壮丁了。
杨元庆也在考虑这件事,他在路上听封德彝仔细说过,修建工事大量死人,一是时间太紧,没ri没夜,一天要干十个时辰的苦力活,同时军队和官员大肆克扣粮食,民夫只能吃一顿,饥寒劳累,生病后依然被逼着干重活,所以劳工死亡情况特别严重。
李使君,时间紧我估计没有办法,光修路至少就要耗去一个月时间,然后是上山筑宫,两个月时间我还担心不够,只能尽量不克扣粮食,让民夫吃饱,病了可以休息两天,这样估计能有八chéngrén能活下来。
李渊苦笑一下,民夫的粮食一般是和监工的军队一起发放,由军队控制,地方上管不了,要不然他就不会来找杨元庆了。
怎么,有什么难处吗杨元庆看见了李渊脸上的苦笑。
杨将军,你还记得元胄吗
杨元庆点点头,他记得,是太府寺卿元寿之弟,曾任右卫大将军,在仁寿四年和贺若弼一起被杀,为这件事,元氏家族一直视杨元庆为死敌,只是杨元庆受圣眷,元氏家族已经不像从前那样风光,他们明着不敢有什么动静,但暗地里却有小动作,如上次夏侯俨调戏裴敏秋,据说和元寿的两个儿子有关。
和元胄有什么关系
杨元庆话音刚落,只听前方传来一声暴吼,竟敢给老子装病,拖下去砍了,人头示众
只见前方数十步外出现一名军官,年约三十四五岁,身材魁梧,眉毛像刷子般粗糙,相貌异常凶狠,正用马鞭抽打几名民夫。
李渊叹了口气,就是他,元胄之子元尚应,鹰扬郎将,负责这次修筑汾阳宫的监工。
杨元庆虽然也带来两千监工士兵,但实际上他们职责更偏重于监督,监督官员工匠,督促地方官府出钱出人出物资,而民夫监工则是由地方军府负责,楼烦郡驻扎有五座军府六千余人,兵部便调了其中三千军队负责监工,元尚应是元氏家族子弟,便得了这个肥差,由他全权负责监工。
地上躺着一名男子,衣裳破烂,满脸病容,已气息奄奄,他身边跪了几十名民夫,正苦苦哀求。
军爷,曹五郎去年筑长城落下病根,一直就没好,这次又被征来,他实在顶不住了,不是装病,求军爷饶了他们。
元尚应大怒,马鞭劈头盖脸向民夫们头上抽去,谁敢求情,一同砍了
他身后的二十余名亲兵也用棍子殴打民夫,将几十名求情的民夫打得满地翻滚,两名士兵拖着生病民夫的脚,向草丛内拖去,一名亲兵狞笑一声,抽出刀,高高举起,向民夫的脖子砍去。
就在这时,一支箭嗖地shè来,一箭shè穿了亲兵的手腕,亲兵一声惨叫,刀当啷落地。
突来的变故一下子惊呆了元尚应的亲兵,他们纷纷后撤,围在元尚应身边,元尚应先是大怒,当他看清shè箭人时,瞳孔骤然收缩成一线,是你,杨元庆
箭并非杨元庆所shè,而是杨元庆身边的手下杨三郎shè出,若是杨元庆shè出,不会有活命。
杨元庆催马上前,淡淡一笑:元将军,你认识我吗
元尚应曾是齐王身边的千牛备身,多次见过杨元庆,他更知道杨元庆和他父亲之死有直接关系,可以说也是他的杀父仇人。
杨宫监,你这是什么意思
元尚应一指他的受伤亲兵,冷冷道:我得罪你了吗
杨元庆回头看了一眼李渊,故作不解道:李太守说这边有人在杀人行凶,请我前来制止,没想到原来是元将军的人在杀人作戏,看来是我误会了。
李渊的脸上顿时露出一丝尴尬,他没想到杨元庆会这样处理问题,以暴止暴,更没有想到杨元庆把他也拖了进来,使他难以置身事外。
元尚应虽然也是楼烦郡的驻军,但他是直属于兵部,和他这个太守没有半点关系,而且说起来,他们都是关陇贵族,平时关系都很好,他本来想利用杨元庆来对付元尚应,却没想到,杨元庆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便使他处于一种尴尬的境地。
这时,几十名民夫认出了李渊,立刻上前跪在他面前苦苦哀求,李太守,救救我们吧曹五郎没有装病,他真是身体太差,他顶不住了。
周围几百名民夫都跪了下来,哭声一片,这些都是楼烦郡的民夫,李渊正是他们的父母官,李渊无奈,只得硬着头皮上前对元尚应拱手道:元将军,给我一个面子,饶了这个民夫吧
元尚应是一介武夫,xg格暴躁凶狠,他见李渊跟杨元庆一同来,心中早就不舒服了,此时李渊求他,他眼珠一转,何不趁此机会给杨元庆一个下马威
他冷笑一声,指着自己受伤了亲兵,恶狠狠道:我给你面子,可谁给我面子
他马鞭一指躺在草丛里的民夫,对手下喝令道:斩了他,人头示众
二十几名亲兵纷纷拔刀,向躺在草丛里的民夫冲去,就在这时,杨元庆摘下弓箭,张弓搭箭,一箭shè去,箭力强劲,为首亲兵一声惨叫,长箭贯脑而入,死在当场
谁都没有想到杨元庆居然敢杀士兵,二十几名亲兵都呆住了,连元尚应也愣住了,不可置信地望着杨元庆,从未有人敢杀监工士兵。
杨元庆对左右九名铁卫一声令下,给我杀
九名铁卫抽刀猛扑上去,他们人人武艺高强,勇不可挡,霎时间,七八名元尚应的亲兵被砍倒,惨叫声一片。
元尚应见势不妙,调转马头便逃,剩下的十几名亲兵也撒腿狂奔,杨元庆望着他的背影冷笑一声,看是谁给谁下马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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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掌握主动
全文字无广告 第二十五章 掌握主动
建造汾阳宫的基地位于驰道东面,是一片占地十余里的平地,从前,这里长满了荒草和灌木丛,蛇鼠横行,但自从十天前,第一批民夫在这里安营扎寨,这里便渐渐热闹起来。
此时这里已成了二十万人的驻地,一望无际的帐篷一顶接着一顶,密密麻麻,延绵十几里,民夫帐篷的北面是监工军队驻地,也是粮草集中之地,数百顶大帐内堆满了从太原晋阳宫运来的粮食,足有二十余万石之多,数百名士兵守卫,戒备森严.
而民夫帐篷的南面则是匠人和官府的驻地,修建晋阳宫所需各种材料的仓库也位于这里,仓库是一座由巨大栅栏围成的木城,里面堆满了巨木和各种石料.
在仓库南面也是一座军营,杨元庆从榆林郡带来的两千士兵就驻扎在这座军营里。
李渊的营帐位于西南角,由十几座营帐群组成,住着他和下属以及一百余名衙役。
此时,在李渊的大帐内,李渊背着回来踱步,显得忧心忡忡,半个多时辰前发生在筑路工地上的血流冲突令他始料不及,杨元庆处理问题的手段突破了他所知道的官场常规。
官场斗争,最多是翻脸,形同陌路或者怒目相视,口唇讥讽之类,但杨元庆今天第一次遇到元尚应,连话都没有说上两句,便动手杀人,看似很粗野鲁莽,但李渊却蓦地发现,杨元庆并没有什么损失,他已经杀了元胄,现在再杀他儿子也不会改变什么,倒是他李渊成了最大的受害人。
这就意味着他和其他关陇贵族之间有了一丝裂痕,元氏家族和独孤氏家族一直是关陇贵族的两大头领,尤其元胄在贺若弼一案无辜被杀后,元氏家族对元胄的三个儿子一直关照有加,元尚应便是元胄的第三子,他原本是只是齐王侍卫,正是得到元氏家族的鼎力关照,元尚应一举成为鹰扬府郎将,而同样是太子侍卫的柴绍却只得了一个录事参军事,原因就在于此。
现在杨元庆直接和元尚应发生了流血冲突,他李渊该怎么站位,帮着杨元庆吗?那整个关陇贵族都会抛弃他,而和元尚应站一边对付杨元庆,杨元庆肯定会直接弹劾他,轻而易举将他罢官。
李渊两头为难,一时间如坐针毡,心中焦躁不安,却又无计可施。
这时,李建成看出了父亲的为难,他上前劝道:“父亲,杨元庆和元尚应发生流血冲突,便意味着他们已经翻脸,元尚应肯定会在背后使yīn招,使汾阳宫难以如期完成,借圣上之手杀杨元庆,而孩儿推断,杨元庆也不会束手待毙,他必然会进一步采取措施对付元尚应,防止他破坏汾阳宫的修建,他们二人的斗争只会加剧,孩儿的意思是如果汾阳宫难以如期完成,恐怕父亲也会受到牵连,不如协助杨元庆,尽快除掉元尚应,保证工期。”
李渊叹了口气,“除掉元尚应容易,可修补和元家的关系就千难万难了,我真的不该去见杨元庆,尤其不该出面替那些民夫求情,使我感觉自己上了贼船,我怀疑今天杨元庆当着我的面和元尚应动手,就是在故意挑拨我和元家,甚至关陇贵族的关系。”
“那他为何这样做?”
李建成着实不解,“我们和他并无冤仇,他为何要挑拨我们和关陇贵族的关系,这样做对他有什么好处?”
“这也是我困惑之处,此人心机很深,手段毒辣,看他如何对付夏侯俨便明白了,看似简单的一次冲突,最后却扳倒了虞世基,当时谁能想得到?和他在一起,我总有一种与狼共处的感觉。 (全文字电子书免费下载)”
李渊背着手走了几步,终于下定了决心,“我还是先离开,不能被他们两人的冲突所牵连,这是目前最明智的做法。”
李建成点点头,“父亲离开确实明智,建议父亲再给元寿写一封信,将今天情况说明一下,及时撇清和这件事的关系。”
李渊想了想道:“信等他们二人的斗争结束后再写,现在写,反而会让元寿埋怨我不帮元尚应,现在我最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李建成不得不佩服父亲考虑问题周全,他又问道:“我们也不能过于得罪杨元庆,要不孩儿留在这里,远远看他们争斗,谅元庆不会把孩儿也拖进去。”
“不行!”
李渊果断地否决了儿子的想法,“你不了解杨元庆此人的心机狠毒,如果他真是有心拉我下水,他必然不会放过你,你绝不是他的对手,你和我一起离开,把柴绍留在这里。”
李渊见儿子还有点担忧,便轻松地笑了笑,“无论如何,杨元庆会把元尚应干掉,否则工期完不成,他也要掉脑袋,不是吗?”
.......
一刻钟后,李渊给杨元庆留了一封信便带着儿子建成返回了郡府,柴绍拿李渊所留的信,一直望着岳父的背影消失,这才调转马头向元庆的营帐奔去。
杨元庆的营帐位于最北面,和他带来军队的大营紧靠在一起,此时,离流血冲突刚刚过去一个时辰,柴绍来到杨元庆大帐门口时,只见帐中杨元庆正和几名军官开会,这让柴绍犹豫了一下。
“柴参军!”
杨元庆看见了他,笑着招呼道:“请进来!”
几名军官都站起身,向杨元庆躬身施一礼,转身出帐去了,柴绍走进营帐笑着施礼道:“杨将军今天很有魄力,居然敢直接和元尚应动手,元尚应这个面子估计拉不下了。”
“柴参军请坐!”
两人坐了下来,杨元庆很感兴趣地问:“柴参军好像和元尚应很熟悉嘛!”
“在楼烦郡呆了快半年,经常和此人打交道,怎么也会比杨将军熟悉一点。”
柴绍笑了笑,把李渊的信递给了杨元庆,“这是家岳给杨将军的信,他刚刚得到消息,好像是郡里出了什么大事,他急着赶回去了,说过段时间再回来,尽快协助杨将军修好汾阳宫。”
‘李渊回去了?’
这个消息让杨元庆一愣,他随即暗暗赞许,不愧是老狐狸,反应敏锐,竟然看透了自己的用意,及时离开了,难怪历史上此人能成大事,对危机的意识非同寻常,这杨元庆暗暗感觉有点可惜。
杨元庆瞥了一眼柴绍,估计李渊怕得罪自己,所以把柴绍留下,他认为柴绍始终是柴家人,即使卷进了自己和元尚应的斗争中,也影响不大。
可惜李渊却忘记了,柴绍毕竟是他的女婿,现在所发生的一切,和柴家可没有半点关系,这个时候,别人不会想到柴绍是柴慎的儿子,只会想到柴绍是他李渊的女婿,这个李渊可谓聪明一时,糊涂一时。
杨元庆心中有了另一种想法,他便笑道:“我正想去和元尚应交涉一番,不准他趁机用粮食要挟民夫,柴参军可愿陪我同去?”
柴绍想到杨元庆刚才问自己和元尚应熟不熟,他犹豫一下问道:“将军可是想要我去做调解人?”
杨元庆笑着点点头,“只能说暂时与他和解,我算了算时间,陛下最多十天后就会经过我们这里返京,我不希望在陛下来之前和他闹得很僵,至少表面上过得去。”
柴绍沉思了片刻,便欣然道:“好吧!我愿陪将军一行,不过能否成功,我不敢保证。”
杨元庆站起身笑道:“既然如此,我们走!”
“现在就去吗?”柴绍愕然。
“趁热打铁吧!免得误会越闹越深。”
.......
元尚应的大帐内,此时元尚应正和另外两名鹰扬郎将商议对策,隋朝的军府是一千二百人左右,而参与监工的军队却有三千人,这就意味着至少有三座军府的军队参与了监工,而元尚应只是修建汾阳宫的监工负责人,而在对军队调动和指挥上,元尚应必须和另外两名郎将商量。
另外两名郎将,一人叫宋老生,长安人,年约三十出头;另一人叫段新瑞,齐郡人,年纪却在四十岁上下,两人都不是世家出身,没有什么背景,因此也不敢得罪元尚应,同时参与监工都有不少油水,所以二人也比较服从元尚应调遣。
但元尚应在第一天便和宫监杨元庆发生了流血冲突,这让二人都暗暗吃一惊,他们都知道杨元庆不是好惹的人,真的和他翻脸,未必有好下场,而且杨元庆毕竟是宫监,他只要告诉皇帝一声,监工不力,估计自己就得吃不了兜着走,两人心中都暗暗有了打算。
“砰!”地一声巨响,元尚应狠狠一拳砸在桌子上,咬牙切齿道:“真是欺人太甚,竟然敢杀我亲兵,此仇不报,我元尚应誓不为人!”
元尚应对二人道:“我把两位请来,就是想告诉两位,我准备今晚上就断民夫的粮,让民夫闹事逃走,最后汾阳宫完不成,让圣上斩了杨元庆的脑袋。”
宋老生和段新瑞同时吓了一跳,民夫断粮闹事,事后圣上追究责任,他元尚应有后台,或许能逃过一劫,最后拿自己顶罪,这可不行。
他们二人同时反对,“将军,这可使不得,若断粮惹起民夫闹事,杨元庆反而会抓住将军的把柄,圣上处置了将军,汾阳照修不误,这就有点得不偿失了。”
“那你们说怎么办?”
元尚应当然知道断粮不行,他的目的是要拉二人下水,和他一起对付杨元庆,否则就凭他的一千军队,斗不过杨元庆。
宋老生沉吟一下道:“不如慢慢来,从背后动手,神不知鬼不觉,让他汾阳宫完不成,他也不知是咱们做的手脚。”
元尚应点了点头,“你说得有道理!”
就在这时,一名士兵禀报:“将军,杨元庆和柴参军来了,说是想与将军和解。”
元尚应大怒拔剑,“此贼还敢来见我吗?”
宋老生和段新瑞慌忙劝住他,“将军,他是宫监,切不可鲁莽,我们以后再慢慢对付他。”
元尚应忍住了怒火,将剑插回鞘中,怒气冲冲向帐外走去,远远地,只见杨元庆和九名全身盔甲向自己营帐走来,元尚应一声喝令,“命他们放下武器来见我!”
一名士兵奔了过去,挥手大喊:“将军有令,命你们放下武器!”
杨元庆和九名铁卫缓缓停下,此时距离元尚应不到一百五十步,杨元庆对柴绍道:“就拜托柴参军了!”
柴绍点点头,高声笑道:“元将军,放下武器杨将军也不放心,我是中间人,我来调解。”
他手中拿着杨元庆的信,催马向元尚应而来,片刻便到了元尚应跟前,把信递给他,“这是杨将军的信!”
元尚应见杨元庆等人在一百四五十步外,离他尚远,他一颗心放下,便伸手去接信,可就在这时,杨元庆却陡然发动,他抽出一支铁箭,瞄准元尚应,张弓便是一箭,当年在武举校场,也是一百五十步外,他一箭shè碎了铜铃,征服了校场所有人,使他的神箭名扬天下。
一支铁箭脱弦而出,闪电般向元尚应的面门shè去,箭力强劲无比,元尚应做梦也没有想到,杨元庆此时竟然会有杀他之心,距离他们冲突才仅仅一个时辰,他根本没有任何防备,同时杨元庆站得也很远,使他没有一点戒心。
元尚应正伸手去接信,忽然感到异常,一转头向杨元庆望去,却见一个黑点出现在他眼前,等他看清是一支箭时,他大吃一惊,‘啊!’本能地叫出了声。
‘噗!’的一声,铁箭从他口中shè入,直透后脑,箭尖从后脑透出,喷血如柱,元尚应双眼暴出,慢慢仰头栽倒。
周围所有人都惊呆了,宋老生和段新瑞正好从营帐走出,目睹了这一幕,两人惊得目瞪口呆,包括柴绍,也震惊在当场,头脑里一片茫然。
杨元庆远远笑道:“柴参军,你再不逃,可就死在当场了!”
元尚应的几十名亲兵率先反应过来,一齐拔刀,大吼着向柴绍扑去,杨元庆又是两箭shè出,最近的两名亲兵中箭倒下,柴绍如梦方醒,调头便逃。
这时,军营内一阵大乱,数百名士兵从大帐奔了出来,杨元庆举起磐郢剑大喊:“天子剑在此,元尚应贪污军粮,已就地正法,敢反抗者为同犯,以造反论罪!”
宋老生惊出一身冷汗,他大喝一声,“统统给我住手!”
数百名士兵停住了脚步,茫然地望着宋老生,这时,杨元庆的两千军队已经出现在营门外,他们张弓搭箭,长矛如林,等待着接应杨元庆一行。
宋老生上前一步,单膝跪下,段新瑞也上前单膝跪下,两人高声道:“鹰扬郎将宋老生、段新瑞不敢冒犯天子之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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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一条记录
柴绍委婉地拒绝了杨元庆推荐他为鹰扬郎将建议,刚才发生的一幕使他至今还心有余悸,他做梦也想不到,杨元庆这么果断地杀掉了元尚应,而且是冲进他的军营动手,让人觉得不可思议。[本章由网友为您提供更新](《》7*
想到杨元庆对自己的利用,柴绍心中就有点愤愤然,这样一来,杀元尚应,就变成了他和杨元庆同谋,这个罪名让他跳进黄河也洗不清,让他难以向岳父jiāo代,岳父临走时反复jiāo代他,不要参与到杨元庆和元尚应的斗争中,可他怎么也想不到,调解居然变成同谋杀人。
柴绍心中暗暗叹息一声,再次躬身婉拒道:“卑职资历浅薄,怎敢妄居鹰扬郎将,家父也不会同意,多谢杨将军的美意!”
杨元庆歉然道:“其实杀元尚应只是临时起意,并非有预谋,我见元尚应没有防备才起了杀他之心,来不及通知柴参军,我心中很是抱歉,为了表达我的歉意,我推荐柴参军取代元尚应,我觉得资历倒不是问题,他只是齐王的千牛备身,而柴参军却是太垩子的千牛备身,他能做鹰扬郎将,为什么柴参军做不了?柴参军就不要推迟了。”
柴绍也有点怦然心动了,鹰扬郎将可是正五品,而他的录事参军却只有八品,这需要他奋斗多少年才能熬到,杨元庆是宫监,他如果推荐自己,很有可能会成功,这个机会自己要不要抓住?
杨元庆感觉柴绍已经动心,他又一次劝yòu道:“柴将军,圣上还有十天左右就会途经楼烦郡,我需要向圣上汇报此事,那个时候,我会推荐柴参军取代元尚应,以柴参军父亲和圣上的关系,我想圣上会欣然同意,柴参军,这种机会不是什么时候都能遇到,遇到了就要抓住,这才是大丈夫所为!”
柴绍动心了,这种机会确实不是什么时候都能遇到,他沉思片刻道:“杨将军,让我再想一想,我会尽快答复。(《》.)”
“好吧!我等待你的答复。”
柴绍行一礼,便下去了,杨元庆轻轻把手中的一支箭扔到桌上,历史李渊能获天下,靠的就是并陇贵族的支持,自已这一箭就算改变不了大势,但至少也能在李渊和关陇贵族之间敲出一记裂痕来。
“将军!”
杨大郎快步走了进来,手中捧着一只木箱子,木箱子都是元尚应的sī人物品,杨元庆jīng神一振,他忽然看见帐外牵来一匹马,便笑问道:“那匹马是元尚应的吗?”
“是!是一匹好马。”
杨元庆站起身走出了营帐,只见帐外的马身长一丈,浑身漆黑如碳,没有一根杂máo,四肢强健有力,是一匹不可多得的伊再宝马,不亚于单雄信那匹乌骓马,凭着他对战马的直觉,这匹马最多三岁。
“将军,这是匹好马!”杨大郎轻轻拍了拍马匹的后背,由衷地赞道。
杨元庆笑着点点头,把马缰绳扔给了杨大郎,“大郎,这匹马归你了。”
杨大郎一怔,他慌忙摆手,“将军,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你不是那个意思,但这匹马我赏给你,你那匹马已经十五岁了,让它养老吧!”
杨大郎的战马跟了他十几年,已经衰老,不适合再冲锋陷阵,有时候他也考虑换马,可一直找不到合适的马,而这匹马他着实喜欢,他轻轻抚mō战马的鬃máo,心中感动少主人的细心。
杨元庆走回大帐,继续翻看箱子里元尚应的东西,这些都是元尚应的贴身物品,东西不多,只有几块黄金,一把镶有宝石的匕首,半只象牙圆牌,还有一本小册子。(《》7*
杨元庆拿起小册子,这本册子是用西域羊皮纸裁成巴掌大小,用线装订而成,约十几页,打开翻看了一下,这里面似乎记录着一些元尚应比较隐秘的事情,第一页便写着:‘太原王兴记邸店’存钱三万五千吊,凭象牙牌可取……
杨元庆拾起只有一半的象牙,背后刻着‘王兴’两个篆字’原来这竟是取钱的凭据,三万五千吊,这个元尚应还是颇有钱财。
他现在当务之急是要寻找元尚应贪污军粮的证据,半只象牙原牌虽然可以证明一点,但还不够充分,杨元庆又翻脸几页,他看到了,某月某rì,取粮四千斗,一连十几条记录,最近的一条就是昨天,取粮八千斗。
杨元庆兴垩奋起来,他立刻令道:“命粮官来见我!”
一名士兵领令奔去了,杨元庆又翻了翻册子,后面几页都是元尚应在太原城养了几名nv人的情况,杨元庆对这个不感兴趣,再向后翻便是空白了,当他翻到最后一页时,忽然发现这里竟然有一行字迹很小的记录:‘无月初七’晋阳宫取盔甲一千五百套’横刀二千口……
这条记录让杨元庆心中有点奇怪,倒不是说不能从晋阳宫领兵甲,而是这条记录出现在元尚应记录隐秘的小册子里,令杨元庆感到一点蹊跷,而且元尚应的军府只有一千二百人,他领的刀和盔甲明显超过这个人数,这是为什么?
杨元庆注意到元尚应用的字是‘取”而不是‘领”一字之差’意义就有很大不同。
他放下册子,诸多疑点使他凝神深思,难道这里面还暗藏着什么隐秘吗不成?
“将军,粮官来了!”帐外传来士兵的禀报。
“让他进来!”杨元庆收起了桌上的物品。
一名三十余岁的军官走了进来,单膝跪下行礼,“卑职仓曹参军事侯莫明志参见杨宫监。”
一般这种管钱粮物资的人都是主将的心腹,杨元庆注视着他的眼睛,见他始终不敢抬头和自己对视,目光闪烁,便笑了笑问他:“侯莫参军,我想问你一件事,你们军府的盔甲兵器都是自己打造吗?”
侯莫明志愣了一下,这话问得有点奇怪了,哪有自己打造盔甲兵器的道理?难道边塞军是这样吗?
“回禀宫监,一般是有兵器器杖有损毁需要更换的话,先编制需求向兵部上报,兵部批准后转给军器监,军器监再派人送新的兵甲来,同时把废旧兵甲收走,要一一登记编号,若有遗失,就要承担责任。”
“你们军府最近的l次领盔甲是什么时候?”
“大概在两年前,那时卑职还没有来。”
杨元庆已经明白了一点,元尚应去晋阳宫取盔甲应该和他的军府无关,而是用在别的什么地方,他怎么可能从晋阳宫里取得到兵甲?
侯莫明志见杨元庆一直沉思不语,便小声道:“如果宫监没什么事,卑职就告辞了。”
“不!我有事找你。”
杨元庆暂时把兵甲之事放下,他看了一眼侯莫明志,淡淡一笑道:“我想和你好好谈一谈粮食之事。”
夜幕渐渐降临,帐篷里的灯光点亮了,杨元庆在灯下奋笔疾书,给皇帝杨广写一份报告,关于杀元尚应的原因,他已经查实,短短十天内,元尚应便已经克扣贪污粮食近五万斗,证据确凿,尽管他没有权力擅杀五品鹰扬郎将,但元尚应贪污粮食的证据足以在杨广面前抵消他的擅杀之罪。
杨元庆写完了奏崭,又取出那本羊皮册子,用一把锋利的匕首小心翼翼将最后一页割下,又将缝隙中的羊皮纸碎屑扯掉,这才把羊皮纸册子和奏折一起放进一只大油纸袋里。
油纸袋中已经放了帐簿、象牙牌以及侯莫明志的供词等等物品,杨元庆小心地把袋子封好,jiāo给站在身旁的杨大郎。
“把这个油纸袋jiāo给裴矩,连同这封信一起。”
杨元庆把一封写给裴矩的信也一同递给了杨大郎,杨大郎接过油纸袋和信,点点头道:“卑职现在就去!”
“连夜走,早去早回!”
杨大郎行一礼,拿着纸袋走出营帐,他将物品放进马袋内,翻身上马,一挥手,“我们走!”
三名骑兵跟着他向北方疾奔而去,渐渐地消失在夜幕之中,杨元庆又回到营帐,他取出了最后一页被他割下的羊皮纸,又仔细看了片刻,‘盔甲一千五百套横刀二千口……”这个数字很大,他有一种直觉,这件事或许和齐王有关,元尚应不就是齐王的贴身shì卫么?
次rì天不亮,近二十万民夫便在监工士兵的催促下起chuáng,准备出工了,监工士兵的态度并没有什么改善,依然是那么凶恶,稍微慢一点,便用皮鞭chōu打,不过这一次多了几条规矩,病重者若有三十名以上乡人作保,可以休息,不用出工,若病情严重,可以取消劳役,准许家人接回。
很快,民夫又发现了另一个令他们惊喜的变化,从前早上只能喝一碗薄薄的稀粥,而今天上午,不仅粥变得很浓,而且还多了两个馒头,这个变化令民夫狂喜万分,很快,送饭士兵带来的一个消息便在二十万民夫中间传开了,昨天下午,宫监杨元庆杀掉了贪污粮食的元尚应,不准任何人再克扣他们的粮食。
这个消息使二十万民夫沸腾了,能吃饱饭,还准许病休,这无疑将使他们的xìng命得以保住,不再像修长城那样死掉一半,一时间,杨元庆便成了二十万民夫心中的救命菩萨。
……
第二十七章 晋阳疑云
第二十七章晋阳疑云
“杨将军,我发现今天民夫们格外卖力,进度也明显快了,我觉得只需二十天便可以把这条筑好。由网友上传==圣堂.”
喧闹的筑路工地上,柴绍陪同杨元庆视察筑路进度,杨元庆也发现,今天民夫们筑路热情明显比昨天高涨,效率也有提高。
杨元庆笑了笑道:“这些民夫也是人,给他们吃饱饭,让他们觉得能活下来,他们就会心怀感jī,就会真正地卖力干活,进度也就加快了。”
他又看了一眼柴绍,微微笑道:“我昨天说的事情,柴参军有决定吗?”
柴绍叹了口气道:“我已决定了,我觉得还是应该脚踏实地,一步一步走比较好,卑职很抱歉,辜负了杨将军的一片美意。”
柴绍昨晚已经想通,如果他接受杨元庆的推荐,取代元尚应的鹰扬郎将之职,他就坐实了和杨元庆共谋元尚应的嫌疑,从而使他岳父将无法向元家解释这件事,他无论如何不能接受杨元庆的‘美意’。
柴绍的决定也是在杨元庆的意料之中,毕竟也是历史上的开国功勋,他若这么轻易接受自己的推荐,那他就不是柴绍了,但不管柴绍本人答不答应,他都会向皇帝推荐柴绍,无论如何,他要把这件事做圆满了,要让李渊和元家的裂痕不可弥补。
杨元庆便把话题转开了,“柴参军,圣上估计再过十天就要到来,你最好派人去通报李太守,让他尽快返回。”
“卑职明白,立刻派人去通报家岳。”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一阵争吵声,“规则既然已经定下,就不能轻易改变,我不能同意你的方案。”
“韩少匠,这不是改变规则,这只是好的建议,明明可以节省时间,我们为什么不使用,而且还可以减少不必要的làng费。”
是两名将作监的官员在争吵,其中一人便是副宫监,将作少监韩顺,另一名官员三十余岁,容貌清瘦,皮肤黝黑,看得出是长年在外奔bō的官员。圣堂.
韩顺年约四十岁,长得很高胖,是宇文恺的得力助手,参与过仁寿宫和京城洛阳的修建,经验丰富,也是这次修建汾阳宫的工程总管。
或许是官做得久了,韩顺多多少少也有了一点架子,他见手下固执己见,便有些不高兴地拉长了脸,“李主薄,这件事你不要再和我争了,我是少匠,这件事我做主。”
杨元庆催马上前笑问道:“有什么好办法,说来听一听!”
韩顺向杨元庆拱拱手道:“杨宫监,那些所谓的办法都是取巧,还是按照正常的修路过程,一步步来做。”
“韩少匠,我并没有取巧,我觉得我方案可行,为什么就不能试一试呢?”
韩顺刚要反驳,杨元庆却笑了笑道:“韩少匠,能否先让我听一听究竟是什么事?”
杨元庆在昨天杀了元尚应后,他说话无形中便有了一种威慑力,尽管杨元庆还是满脸笑容,但韩顺心中生出一丝畏惧,不敢再多言。
“你叫什么名字,官任何职?”
官员躬身施礼道:“在下将作监主薄,姓李名chūn。”
“李chūn?就是修建赵州桥那个李chūn?”
“正是在下!”
杨元庆点点头笑道:“那你说吧!有什么好的建议?”
李chūn连忙道:“回禀杨宫监,一般修路都是先夯实土地,再用青砖铺路,其中烧砖铺砖就要耗去十天时间,这期间什么事都不能做,而且运送材料会严重损坏青砖,最后还要重铺,费时费力,卑职刚才视察这条路回来,发现夯实后的道路就已经很平坦,我便建议,暂时不要铺砖,直接把材料运上山,最后等宫殿快修完时再铺青砖,卑职算了一下,至少可以节省六七天工期。”
杨元庆点了点头,他觉得这个方案很实际,便对韩顺道:“韩少匠,你认为这个方案有哪里不妥?”
韩顺听出杨元庆比较倾向这个方案,只得苦笑一声道:“方案是不错,但没有什么意义。圣堂”
“为什么会没有意义?”杨元庆奇怪地问。
韩顺叹息:“做主梁的巨木还差三十根,只有京城才有,等运过来,至少还要两个月的时间,所以就算现在把材料运上山,修到一半时还得停下来,先铺砖或者是后铺砖其实都没有意义。”
“这些树木不能做主梁吗?”杨元庆一指满山茂密的森林问道。
“不行!”
韩顺摇摇头道:“这些树木我们都去实测过,差得很远,我们要的巨木,只有豫章郡的深山里才出产,目前京城的含嘉仓里还有几百根存余。”
杨元庆心中不由有点奇怪,如果从豫章郡运来要两个月的时间他可以理解,可京城并不远,最多半个月就足够了,为何也要两个月时间?
“韩少匠,京城过来为何需要两个月时间?”
“这个”
韩顺不敢明说,只得含蓄说道:“眼下是齐王殿下坐镇京城,运木头需要齐王殿下大力配合,他是这样答复我们,说至少需要两个月时间。”
杨元庆冷冷哼了一声,他知道了,这是齐王在给自己穿小鞋呢!说至少两个月,那肯定要快到三个月时才能送到,如果他知道自己杀了元尚应,恐怕这木头永远也别想过来。
这时,旁边李chūn道:“卑职记得修晋阳宫时还剩下几十根主梁木,就在晋阳宫库房内,两个月前我还见过。”
杨元庆大喜,“你能肯定吗?”
“可以肯定,修晋阳宫时我负责材料,原本是计划修建新宫,但实际上是将北魏的旧宫翻新,所以省下了很多材料,主梁木只用了一半,还有四十余根放在一座老仓库里,两个月前我亲眼所见。”
杨元庆刚刚悬起的心一下子松了下来,他立刻对韩顺道:“我马上去一趟晋阳宫,务必将主梁木确定下来,大概五六天就返回,这边就jiāo给你和封内史,还是按李主薄的建议来做,先运材料上山,最后再铺砖。”
韩顺是个务实的大匠,他也知道手下的建议有道理,只是因为主梁木一直迟迟未到,他心中焦急,如今主梁木有希望解决,他当然也愿意早一点完工,当即躬身道:“请宫监放心,明天开始运材料上山。”
一个时辰后,杨元庆率领五百骑兵风驰电掣般向晋阳宫疾奔而去。
晋阳宫最早是东魏孝静帝时所建,杨广即位后进行大规模扩建,位于晋阳县以北一处风景清幽处,宫城墙高四丈,周长七里,是隋帝杨广的行宫。
但由于太原重要的战略地位,杨广又下令在晋阳宫西面修建一座高四丈,周长八里的仓城,城中储藏着粮食、帐篷、兵器等大量的重要物质,这次修汾阳宫,所需的粮食物资都是由晋阳宫的仓城所出。
像这种安排并催促材料的事务一般都是负责工事的副宫监韩顺负责,杨元庆是宫监,他只负责整体协调,一般不过问这些具体琐事,而这次他亲自来晋阳宫,其实是想调查元尚应从晋阳宫取走大量盔甲和兵器的真相。
朝廷对兵器及盔甲控制极为严格,每一件盔甲和兵器都有编号,必须以旧换新,定期兵部会有人来晋阳宫盘点,严防朝廷兵器流入民间,这是杨元庆所掌握的情报,那么,有如此严格周密的管理及稽核制度,一个小小的鹰扬郎将怎么可能擅自领走一千五百具盔甲和二千口横刀?
这里面必然有身份极高的人在幕后cào纵,考虑到元尚应出任鹰扬郎将前所效力的对象,这个幕后cào纵者就呼之yù出了。
现在是三月下旬,元尚应在记录上写的是元月初七,也就是两个半月前,杨元庆相信,晋阳宫仓城内应该有这笔记录。
三天后的下午,杨元庆和将作监主簿李chūn赶到了晋阳宫。
晋阳宫宫监名叫王坚,太原本地人,出身太原王氏名mén,年约四十余岁,虽然杨元庆也出任汾阳宫宫监,但此宫监和彼宫监完全是两码事,晋阳宫宫监只是一个看守行宫的大管家,七品小官。
而杨元庆的汾阳宫宫监是修建汾阳宫的总监管,没有什么品阶,只是一种临时职务,在某种程度上相当于钦差大臣,权力很大,所以当杨元庆到来时,王坚恭恭敬敬出迎,不敢怠慢。
“杨将军可是来催办粮食物资?”
杨元庆翻身下马,笑问道:“听说修晋阳宫时还剩余几十根主梁木,我特来看一看?”
“有吗?”
王坚愣了一下,“我怎么没有这个印象了?”
站在杨元庆身后的李chūn道:“在仓城一座旧仓库里,我两个月前还见过。”
王坚立刻命手下道:“去把赵仓曹找来!”
片刻,一名负责仓城管理的中年男子匆匆赶来,此人叫赵开源,是晋阳宫仓曹,负责整个仓城的管理,只是一个九品小官。
赵开源长得身材瘦小,小鼻子小眼,一双眼睛倒是显得很jīng明,腋下夹着一本厚厚的帐篷。
他上前向王坚施礼道:“宫监有事找卑职吗?”
“我来问你,仓城里是否有几十根主梁木,就是修建晋阳宫剩下的?”
这个赵开源对仓城内的情况了如指掌,不用翻账簿,他立刻点头道:“有!大概有四十二还是四十三根,放在后仓,太庞大了。”
杨元庆笑了起来,“我想去看一看!”
他又对王坚道:“王宫监就不用相陪,我只是确认一下便可。”
“那好吧!我就不陪杨将军了。”
第二十八章 关键小人
王坚一直望着杨元庆一行人远去,才返回了晋阳宫,宫内生活着百余名宦官和宫nv,还有数百士兵守卫,戒备森严。~~<>
历史上李渊起兵和晋阳宫有着密切关系,野史和演义上说,是因为李渊动用了晋阳宫的宫nv,被迫造反,其实不然,李渊造反蓄谋已久,之所以和晋阳宫关系密切,就是要首先夺取晋阳宫的仓城,获取里面的战略物资。
王坚的办公房是在晋阳宫的外围,他的职责就是维护这座宫殿的正常运转,平时也没什么事情,但今天他的步伐却格外急迫,他回办公房匆匆jiāo代了一下,便翻身上马,他本想去太原城,可出了晋阳宫,他犹豫一下,又调转马头向仓城疾奔而去
杨元庆一行人跟着仓曹赵开源来到了仓城,仓城要比晋阳宫略大一点,四周高墙耸立,四个角都有岗楼,昼夜有士兵守卫,城mén处也有一百余名士兵把守,进出仓城必须要有特殊令牌。
杨元庆负责修建汾阳宫,他有进入仓城的令牌,他带了五名士兵以及主薄李chun跟随着赵开源进了仓城。
仓城正中是一条中轴线,两边分布着大大小小数百个仓库,分为四大区域,仪仗区粮食区兵甲区和杂物区,其中以粮食区为最大,储存有五十万石粮食,杨元庆等人要去的区域是杂物区,位于仓城最里面,又称为后仓,由大大小小二十几个仓库组成,里面堆放着各种杂物。
赵开源领着杨元庆等人来到一座巨大的仓库前,把mén打开他吩咐一声,一名从事打开了大铜锁,几名身材粗壮的仓役奋力将仓库mén吱吱嘎嘎推开,一座堆满了数万根各种木材的大仓库呈现在他们眼前。
就是这里
李chun也认出这座仓库,他快步走到西北角,指着堆成小山般的木头,主梁木原来是竖放在角落里,现在估计被掩埋在下面了。
没错
赵开源翻了翻账簿笑道:我这边有记录,一共四十三根,应该就埋在下面,李主薄现在想看看吗
李chun点了点头,我想看一看没有朽坏
赵开源立刻命令几名壮汉搬开木头,片刻又有十几名其他仓库的仓役进来帮忙,仓库里一片忙碌。
杨元庆却拍了拍赵开源的肩膀,微微一笑,我想去兵甲库看一看
赵开源愕然,杨将军去兵甲库做什么
怎么,我不能去吗杨元庆的脸沉了下来。
当然可以去,不过好吧我陪将军去。
赵开源见搬开木头需要一段时间,便带着杨元庆向兵甲库走去。
兵甲库就杂物库隔壁,走上几百步便到,一共有五座大仓库组成,收藏着三万套盔甲和十几万件各种兵器。
每座仓库大mén前都站着十几名士兵守卫,目光jg惕地望着他们,杨元庆刚要进去,却被守mén的士兵拦住了。
赵开源连忙对杨元庆歉然道:杨将军,兵甲库不像别的仓库,这里戒备很森严,不准带任何兵器进库,杨将军的刀和剑都不能带入,真是很抱歉。
杨元庆取下刀剑递给手下,你们在外面等着,我去看看便出来
他们从一扇小mén进了仓库,是盔甲库,仓库内密密麻麻放满了明光铠和两档铠,每十副盔甲一捆,也不像木材仓库那样随意堆放,都井然有序地放在铁架子上,非常便于清点。
一共几座盔甲库
回禀将军,盔甲库就只有这一座,一共三万套盔甲,每年六月和十二月会有兵部的人来清查。
我想知道准确套数。
我来看一看
赵开源从旁边chou屉里取过一本账簿,翻了几页笑道:一共有三万零八十套。
今年有人领过吗杨元庆漫不经心地问道。
赵开源心中突地一跳,慌忙摇头:没有,今年没有支出过。
是吗把你手上的帐本给我看看杨元庆目光凌厉地向赵开源手上的帐本望去。
赵开源吓得后退一步,连连摆手道:这帐将军不能随意看。
杨元庆一伸手便将他手上的账簿夺了过来,赵开源心中战战兢兢,却不敢上前抢夺,他心中开始害怕起来,杨元庆为什么这样关心,难道他知道那件事了吗
直觉告诉赵开源,杨元庆看木头是借口,他真正目的是来看兵甲,赵开源只觉两股战栗,浑身一阵阵冒冷汗。
杨元庆迅速翻到最后一页,但这只是一本盔甲结存帐,具体的收支明细没有,可以看得到年初的结存是三万九千副,现在只剩下三万零八十副,怎么没有支出这个赵开源在睁眼说瞎话。
应该有一本明细帐吧给我看看。
杨元庆话音刚落,仓库外传来急促的奔跑声,随即传来王坚的声音,赵仓曹,你在哪里
卑职....卑职在这里
杨元庆见王坚身影已经出现在mén口,便随手把帐本还给了赵开源,笑了笑,边塞军人都这样,比较好奇,也比较xg急,请赵仓曹见谅。
没什么
赵开源接过帐本,却低下了头,王坚走上前,狐疑地看了他们一眼,你们怎么在这里
赵仓曹带我来参观一下兵甲库,王宫监,有什么不妥吗杨元庆冷冷问道。
王坚干笑一声,没什么,我觉得不亲自来陪同杨将军,实在是失礼,所以就赶来了。
那走吧回木材库,估计他们已经找到了。
杨元庆转身向mén口走去,赵开源快步走了两步,跟在他身后出去,王坚望着他们的背影,眼中狐疑之sè更浓了。
太原城被分为两个县管辖,一个是太原县,一个是晋阳县,赵开源的家就位于晋阳县城南附近的一条巷子里,他家境还算殷实,有一座占地一亩地的小宅院,二十几间瓦房,前后两个院子,城外还有百亩祖田。
赵开源今年四十余岁,生有两个儿子,都已各自成家立户,他的家里就只住着他和妻子,还有两名仆佣。
趁着杨元庆去办理领用木材手续的时机,赵开源溜出了仓城,直接逃回了家,回家便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又用被子将自己整个身子都méng住,他心中害怕到了极点,今天的直觉告诉他,元尚应si取兵甲之事暴lu了,杨元庆就是查这件事,一旦这件事被朝廷知晓,他必死无疑。
赵开源忽然想到了什么,他蹬开被子,从墙角翻起一块砖,从下面mo出一只小铁盒,他颤抖着手把铁盒打开,里面一本小册子,这才是兵甲支取的真实记录,五千套盔甲,弓箭长矛横刀盾牌各五千件,这是两年来陆续被元尚应和其他人si下取走盔甲武器,他把这一切都详细记录下来了。
砰砰忽然传来敲mén声,吓赵开源心脏都要跳出来。
他颤抖着声音问道。
是我是他妻子的声音,你关着mén做什么快开mén
赵开源将铁盒随手塞进被子里,上前开了mén,他妻子张氏端着一碗汤走了进来,埋怨他道:大白天反锁着mén做什么
赵开源叹了口气,抱着头在桌前坐下,张氏奇怪地mo了mo他额头,开郎,你生病了吗
赵开源痛苦万分道:我这次可能活不成了
张氏吓了一大跳,你在胡说什么
我没有....胡说
赵开源一把握住妻子的手,浑身颤抖道:齐王可能会造反,我将是同谋,我把很多兵器都si下给了他,现在已经有人在查这件事了,娘子,这次我真的逃不掉。
张氏也吓得浑身发抖,要不我们现在走,逃到南方去。
赵开源摇了摇头,我们若逃走了,大郎和二郎怎么办他们就死定了。
要不,把他们也带走,全家一起走
这时,赵开源已经慢慢冷静下来,他忽然发觉事情其实也没有他想的那样糟糕,杨元庆未必发现了那个秘密,而且就算他知道什么,但从自己的帐上,他根本看不出问题。
自己是因为做贼心虚,才这样害怕,反而容易引起别人的怀疑,尤其不能引起王坚的怀疑。
赵开源想了良久,便把铁盒从被子里mo出来,又写了一张纸条放进铁盒里,当着妻子的面藏进墙角,他低声对一脸不解的妻子叮嘱道:万一我出了什么事,你可以把铁盒挖出来,我在铁盒里留了一张纸条。
王坚催马一路疾奔,冲进了太原城,很快便到来了一座府mén前,他翻身下马,上前砰砰敲mén,mén吱嘎一声,开了一条缝,开mén是个年轻男子,他见是王坚,便拉开mén,王坚一闪身进了mén,mén砰地一声又关上了。
陈参军在吗王坚问开mén的男子。
王宫监,是那阵风今天把你吹来了一名男子爽朗地笑着走了出来。
这面男子三十余岁,方面大耳,皮肤白皙,正是齐王杨暕的心腹手下陈智伟,他是奉杨暕之命来河东巡视庄园,三天前刚刚抵达太原,他住的这座宅子便是王坚所安排。
陈智伟见王坚神情有点紧张,便收了笑容问:发生了什么事
今天杨元庆来晋阳宫了王坚紧张地说道:
第二十九章 丰都事件
黄昏时分,杨元庆带着数十名士兵在一名仓城从事的引领下来到了赵开源的家。“域名请大家熟知”圣堂
杨将军,就在这条巷子里,最顶头的一间院子就是他家。从事指着一条幽深的小巷道。
杨元庆点点头,加快脚步向巷子里走去,片刻,他们走进巷子深处。
到了,就是这里
从事指了指一扇漆黑的大mén,他走上前拍打mén环,老赵老赵
喊了几声没有人答应,就是这时,杨元庆隐隐嗅到了一丝血腥气,他心中一惊,立刻令道:砸开mén
几名士兵冲上,猛地一脚将mén踹开,众人涌进了院子,院子里的情形令人触目惊心,三具尸体躺在院子里,血流满一地,杨元庆扫了一圈,没有看见赵开源,他当即对手下令道:给我仔仔细细地搜,每一处可疑地方都不可放过
数十名士兵四散向各个房间奔去,杨元庆的心情有点郁闷,从流血便可看出,死亡时间还不到一刻钟,他们晚来一步,对方下手迅速且狠毒,刚刚发现一点线索便被掐断了。
将军
右厢房传来士兵的喊声,杨元庆快步走了过去,走进房间,只见墙角蜷缩着一具瘦小的尸体,正是赵开源,杨元庆慢慢走上前,只见赵开源右手已被斩断,似乎他临死前拽着某样东西不放,因疼痛而扭曲的脸上还看得出他无尽的绝望。
将军,这边一名士兵指着墙角。
杨元庆走上前,只见墙角的几块砖已经翻开,下面有一块凹陷的形状,显然是藏了某样东西,应该就是赵开源的秘密,已经被对方抢走。
杨元庆知道,已经没必要再搜下去了,他站起身对惊惶万分的从事道:你立刻去报官吧
他叹息一声,随机下令道告诉兄弟们,立刻离开这里
陈智伟的房间里灯火通明.一名黑衣手下将一只铁盒子放在桌上,躬身禀报道:先生,他们全家都已灭口,这是从赵开源手中抢来。
陈智伟目光y鹜地打开铁盒,里面是一本册子和一张纸条,他打开纸条,只见上面写着一句话,我若出意外,立刻将铁盒jiāo给汾阳宫监杨元庆
陈智伟冷笑一声,赵开源竟然想到了自己会杀他,他将纸条撕得粉碎,又拾起小册子,翻开看了看,见里面竟然详细地记录着齐王支取盔甲和兵器的时间数量和经办人,这让陈智伟不由倒吸一口冷气,若这本册子落入杨元庆手中,齐王危矣
云参军来了
mén外传来手下的禀报声,陈智伟的脸立刻沉了下来,这是云定兴来了,云定兴本是官奴,但擅长阿谀奉承,又工于器物,竟把齐王哄得服服帖帖,封他为西阁祭酒,官职仅次于陈智伟,比另一名心腹乔令则还高一点,这令陈智伟心中极为不服,骨子里也瞧不起云定兴。
陈智伟将册子揣进怀中,堆出一脸笑容,笑呵呵走出房间,对快步走来的云定兴拱手笑道:云兄,怎么想到来太原
云定兴这一两年hun得不错,极受齐王的信赖,不仅完全摆脱了奴籍,还被封为西阁祭酒,养得红光满面,他知道陈智伟等人瞧不起他,但他不以为意,还一礼,眯眼笑道:奉殿下之命,去五台山上清宫请潘上人,殿下听说他道术高明,还让我顺便去楼烦郡给元尚应将军送一封信。
陈智伟脸sè微微一变,一摆手道:云祭酒,请屋里坐吧
云定兴跟着陈智伟进屋坐下,他见陈智伟神sè有些不对,便问道:出什么事了
你不要去找元尚应了。圣堂
为什么
陈智伟叹口气道:元尚应已经被杨元庆杀了
云定兴一脸茫然,心中却暗暗吃惊,他倒不是吃惊元尚应被杀,而是吃惊杨元庆动手杀人,难道杨元庆开始对齐王下手了吗
他知道这两年齐王对杨元庆一直怀恨在心,伺机除之,这次杨元庆任汾阳宫监,齐王便准备从背后对杨元庆下手,耽误他的工期,借圣上之手杀他,一个是修宫所需要的栋梁木,他迟迟不肯从京城运出,其次便是想通过元尚应的监工优势,对杨元庆进行制肘,却没有想到,元尚应这么快便被杨元庆所杀。
云定兴心中疑huo不定,又问道:那晋阳宫兵甲之事,杨元庆知道吗
他应该不知道吧
陈智伟不想让云定兴干涉自己的事,便应付他道:他和元尚应只是因为si仇相争,没有别的原因,兵甲之事风平làng静,云祭酒就不要多问了。
陈智伟忽然想起一事,连忙问道:听说京城发生了sāoluàn,有这回事吗
云定兴苦笑一下,摇摇头道:京城粮价暴涨,斗米已到两百钱,不发生sāoluàn才怪。
赵开源死后,兵甲之事确实变得风平làng静,杨元庆也不再继续追究,甚至他明知晋阳宫监王坚是最大的嫌疑,他也没有找过一次王坚,就似乎他根本不知道兵甲之事。
次ri,杨元庆拜会了太原郡太守杨雄,催促他再出五万民夫和三十万石官粮,杨元庆随即返回了汾阳宫。
齐王的兵甲危机暂时得到了缓和,但另一场更严重的危机却悄悄向齐王杨暕袭来。
洛阳丰都市,这些天康巴斯颇为忙碌,他nv儿阿茉生了一个儿子,他正式荣升为外公,他心情格外舒畅,阿茉是在去年初嫁给杨巍为妻,杨巍在丰州戍边,阿茉则和公婆住在一起,怀胎十月,终于在三月初生下一子,取名杨道兴。
康巴斯刚刚去杨府探望了nv儿和外孙,正返回丰都市,刚进丰都市大mén,丰都市内弥漫的紧张气息不由令他眉头一皱,只见丰都内人cháo汹涌,从京城四面八方赶来的人群挤满了米行一条街,叫喊声怒骂声此起彼伏,这已经是连续第五天出现这种买米盛况了。
米价上涨实际上从去年就开始了,从最初的二十钱每斗涨到三十钱,继而涨到四十钱,速度很慢,大家的感受还不是很深,可到了二月,米价却陡然爆涨,从五十钱涨到一百钱,这几天更是以每天十钱的速度上涨,昨天已经涨到斗米两百钱。
米价上涨导致其他物价跟着上涨,京城民众怨声载道,关于米价上涨的原因,京城人更是议论纷纷,有人说是这两年山东一带出现了灾情,还有人说是南米北调不及时,还有说收税太重,大量粮米集中到官府手中,这些都是原因之一。
但商人们却一致认为,米价上涨的根本原因是钱制出了问题,一方面市场上钱的数量大增,另一方面却是劣币泛滥。
康巴斯也深有体会,这两年朝廷铸钱量猛增,铜却不足,结果只能降低钱的含铜量,以前一枚开皇五铢钱含铜量可达九成,现在却只有六成或者五成,甚至用手就可以将钱一掰两断,钱数猛增,钱不值钱,米价怎么能不上涨。
不过这段时间米价暴涨确实有特殊原因,去年十月开始到现在,梁郡颍川郡荥阳郡襄城郡东郡和洛阳府附近,整整五个多月,滴雨未下,一个冬天片雪未下,大小河流都干枯了,冬小麦没有长出来,大面积枯死,再加上梁郡爆发了蝗灾,因此从二月以后,大量的流民涌入京城就食,而圣上和朝官都北上塞外巡视,京城hunluàn,粮价开始暴涨。
康巴斯叹了口气,听说京城已经涌入三十万流民,还有源源不断的流民从灾区向京城赶来,官府也不出面疏导,也不开仓放粮,这样会出大luàn子的,连他这个商人都看得懂,难道齐王就一点不明白吗
就在这时,他身后传来一声惊叫,流民来了
康巴斯一回头,惊得他差点从máo驴上掉下,只见黑压压的数万饥民从四面八方向丰都市奔来,青壮男子奔来在最前面,夹杂着大量的孺,已经距离丰都市只有二百余步。
丰都市mén口一阵大luàn,人们四散奔逃,康巴斯猛áo驴,向自己的店里狂奔而去,他奔出百余步,便听见身后哭喊声惨叫声骤然响起,他不敢回头看,猛áo驴,一直逃回自己店铺。
快把酒收起来,藏进地窖。
康巴斯进屋便大喊,饥民来了,快把钱和财物都收好。
伙计们一片大luàn,关店mén藏东西,忙得手忙脚luàn,康巴斯又向杨元庆的红锈酒庄奔去。
三月十六ri上午,丰都市米行爆发了流民大规模抢粮事件,数十家米铺无一幸免,不仅是米铺,米铺附近的牲畜行马行和rou行也相继受到冲击,钱财货物被抢,店铺被烧,伙计和掌柜被打死,被踩死和挤死的京城民众流民以及商人超过五百人,受伤数千人,酿成了震惊朝野的丰都米行事件。
受此影响,京城米价再次暴涨,斗米突破五百钱,民怨沸腾,所有的民怒矛盾都指向留守京城的齐王杨暕,杨暕同时也出任京兆尹,发生如此后果严重的事件,他难辞其咎。
更让京城民众不满的是,直到丰都米行事件发生两个时辰后,杨暕才迟迟下令军队进驻丰都市,很快一个消息传出,丰都市发生暴luàn的时候,齐王当时并不在京城,而是在邙山踏chu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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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倒齐暗流
第三十章倒齐暗流
杨广的巡视队伍已经到了马邑郡,再过两天便将抵达汾阳宫工地,这天傍晚,浩dàng的车驾队伍在驰道旁宿营。由网友上传==
士兵们在忙碌地安营扎寨,一顶顶帐篷在旷野里出现,原本冷静的驰道两旁变得热闹异常,这时,几匹快马从南方疾奔而至,马上是几名身着低等品服的官员,几名官员一直奔到**城下,早有一名宦官迎了出来,对为首有些埋怨道:“刘使君,怎么现在才来,圣上昨天就问了。”
“路途太远,我们已经尽力了。”
为首官员将后背的黄绸布包jiāo给了宦官,又塞了一块银子,小声道:“若圣上问起,请替我们美言几句。”
“我知道了!”宦官捧着黄绸包奔进了**城。
御书房内,杨广正在和几名重臣商议河南大旱的问题,他已经得到几个郡太守的紧急求助奏折,请求开仓放粮,赈济灾民,严重的灾情使杨广十分忧虑。
牛弘奏道:“陛下,臣建议各地先放义仓,保证饿死人的情况不要出现,然后再慢慢按月赈灾,这样可以把灾民留在家乡,不至于大量涌入京城。”
裴蕴长期在地方为官,对地方的情况深为了解,他也上前奏道:“陛下,开仓放粮也必然会发生贪渎事件,臣赞同牛尚书意见,先放义仓,官仓不可轻易放粮,在放粮之前,司隶台的巡查官必须要到场,以监督地方赈灾。”
杨广点了点头,“两位爱卿的建议都很中肯,朕可以考虑,另外,朕想派一名德高望重的老臣去河南灾区巡视,替朕安抚灾民,你们认为,谁去比较适合?”
裴矩和裴蕴迅速jiāo换了一个眼sè,这是一个机会,裴矩上前奏道:“陛下,前相国苏威屡次出巡地方,安抚灾民,监察吏情,德高望重且经验丰富,现虽被罢免在家,却时时想着替陛下效力,臣推荐他为河南安抚使,替陛下巡视灾区。”
苏威是裴氏兄弟在朝中的同盟,苏威被免职,使裴氏兄弟失去一大助力,他们一直在等待机会替苏威美言,让他再起来,这次灾情正好是一次机会。
其实杨广罢免苏威,更多是因为要杀高颎而做的姿态,他本意也准备适时启用他,既然裴矩推荐苏威为河南安抚使,杨广也就顺水推舟做这个人情。
“好吧!朕同意这个方案,任命苏威为河南安抚使,立刻前往灾区视察情况。”
杨广背着手走了几步,此时他更关心京城的情况,他昨天已经得到京城的紧急快报,丰都市发生严重sāoluàn,死伤惨重,使他的心都揪起来了。
“各位爱卿,京城发生严重sāoluàn,朕昨天已经下旨军队戒严,并投放五十万石粮食,以平抑粮价,但京城流民太多,怎么安置这些流民,朕很头疼,想和各位爱卿商量一下。”
这时,裴矩又上前奏道:“陛下,臣以为安置灾民并不仅仅是官府的责任,民间富户也有责替官府分忧,臣知道京城富户颇多,大多家有余粮,陛下可以下一道强制旨意,责令富户参与赈粥,每家至少赈灾三rì,并派御史监督,另外赈粥地可放在城外,引导流民出城,并在城外安扎帐篷给他们居住,这样便可保城内无恙。”
裴矩可谓了解杨广的心思,他知道杨广其实是舍不得开含嘉仓放粮,所以才和他们商议,裴矩便投其所好,提出了这个由民间富户参与赈灾的方案。
这个方案着实令杨广龙颜大悦,他欣然道:“裴爱卿之言深合朕意,一方有难,当八方支持,怎能全指望官府,这个方案很好,朕采纳了。”
就在这时,一名宦官在mén口道:“陛下,韦御史的奏折到了。”
杨广点了点头,对众臣道:“各位爱卿的建议都很不错,可以分别写上奏折,更详细一点、周全一点,朕批阅后便可执行,大家尽快去抓紧时间吧!”
众臣行礼,纷纷退下,一名宦官便把御史韦德裕的奏折呈上。
这次杨广北巡,将镇守京城的重责jiāo给了齐王杨暕,其实也是在一定程度上对他进行考验,杨广同时暗令御史韦德裕对杨暕进行观察,定期写奏折向他报告。
到目前为止,杨暕的表现让杨广非常失望,强抢民nv,侵夺民户房产,放纵手下敲诈勒索,恶名昭著,根本没有一个皇子亲王应有的气度,尤其这次京城爆发sāoluàn,更是令杨广失望到极点。
杨广打开韦德裕的奏折详详细细地看了一遍,韦德裕主要就这次丰都市的sāoluàn进行详述,奏折中说得很清楚,sāoluàn的原因是预防不及时且赈灾不力造成,三十万流民入京之初,京兆府不闻不问,放任自流,没有任何安置措施,在流民越来越多后,也不派军队进行控制,更没有任何赈灾措施,导致流民无法生存,最后爆发了大规模抢粮事件发生。
韦德裕虽然没有直接指出应由杨暕承担责任,但意思已经明显,杨暕镇守京城,又是京兆尹,他不负责谁负责,尤其韦德裕在最后写道,在丰都市惨案爆发的前一天,杨暕带着二十四名姬妾去游邙山,当夜未归,这无疑是压倒杨暕的最后一根稻草。
杨广长叹一声,放下了奏折,如果说以前杨暕的所作所为是令他失望,那丰都市事件便是令杨广对儿子绝望了,这样的人,能做隋三世乎?
杨广背着手走出御书房,不知不觉来到了隔壁图书房,这里存放着上万本书籍和图画。
走进房中,只见在窗前,他的长孙杨倓正在伏案全神贯注写字,丝毫没有发现祖父已到他身后,在他桌案旁边放置着厚厚一摞书籍,这是他已读过的书籍,杨广慈爱地望着孙子稚嫩的背影,又想起了逝去快两年的长子,他眼角不由有些湿润了。
杨广没有惊扰长孙,又悄悄退回,回到御书房,他站在窗前沉思良久,终于,他下定了决心,便回头低声令道:“传朕旨意,速命杨元庆来见朕!”
杨元庆从晋阳宫回来已经两天了,尽管他并没有抓到齐王sī取晋阳宫兵甲的证据,但他已明白,齐王已经在秘密训练sī军,以前是训练死士,现在已由死士升级为sī军。
训练sī军自古就是一种极其危险的举动,没有任何一个皇帝会容忍儿子训练sī军,一般是在皇帝暮年才出现这种情形。
可杨广今年才四十岁,如果只从寿命考虑,他至少还能当二十年皇帝,而杨暕在他父皇盛年时训练sī军,要么是他愚蠢得活腻了,要么就是他已有野心。
不管从那一点,杨元庆都清楚,杨暕的末rì即将到来,天作孽尤可为,自作孽不可活。
由于隋帝杨广即将到来,杨元庆也加快了进度,这几天由于采用了李chūn的方案,暂时不铺砖,大量的木材和石材陆陆续续开始向山上搬运,这也是一个浩大的工程,二十余万民夫延绵十里,利用滚木和撬bāng以及绳索拉拽,喊着号子,将一块块万斤重的巨石一点一点向山上搬运。
李渊也重新回到了汾阳宫工地上,元尚应事件也渐渐平息,尽管李渊专mén写信给元寿,详详细细讲述了元尚应被杀的前因后果,但他心里也明白,不管他再怎么解释,他和元寿之间都会出现裂痕,而且无法弥补。
这个结果令李渊颇为沮丧,也无可奈何,但通过这件事,他是切身体会到了杨元庆的果断和狠辣。
尽管李渊心中对杨元庆也颇有不满,但他脸上没有表lù出来,也尽量说服自己不要把此事放在心上,毕竟杨元庆在杀掉元尚应后,民夫的待遇大大改善,到目前为止近半个月了,民夫才死了十几人,这在大隋各个工程中从未有过,也令李渊对杨元庆心怀一丝感jī。
“杨将军,如果按照这个进度,我觉得最多两个半月,汾阳宫就能完成。”
李渊和杨元庆并驾在工地上缓缓而行,杨元庆笑了笑道:“其实这些民夫也希望能早一点修完,早一点回家,只要给他们吃饱饭,他们就自然会卖力,其实根本不需要这么多监工。”
李渊叹息一声,“那是因为杨将军不贪这个财,可元尚应这些军官,好容易才捞到这个féi差,他们能不贪吗?道理大家都懂,可真做起来就不是那么回事了,一是要靠克扣粮食发财,其次要靠赎金发财,军队为了捞取赎金,就变着法子折磨这些民夫,把他们快折磨死了,家里卖田卖房也要来赎救亲人,或者把他们折磨死,等家里拿钱来赎尸体,如果让这些民夫活得好好的,军队怎么发财?所以一次工事,至少就要死亡五成以上的人,原因就在这里,真正累死病死倒不多。”
杨元庆点了点头,他现在才明白这里面的黑幕,难怪一次工程会死这么多人,他一直觉得有点奇怪,杨广不恤民力不假,但真正吞噬民夫的黑dòng,却是军队。
就在这时,一名士兵从背后疾奔而来,“杨将军!”
杨元庆停住马,回头问道:“什么事?”
“营地里有人找,从京城来,说是杨将军的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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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夜授密旨
杨元庆的客帐中,元定兴正背着手来回踱步,心中颇为忐忑,他不知道时隔一年多,再找杨元庆还能不能达到目的杨元庆也被圣上贬黜,找他还有意义吗
但云定兴决定还是赌上这一次,因为他在听陈智伟讲述杨元庆杀元尚应经过时,发现了一个细节,那就是杨元庆居然还拥有天子剑,这就说明圣上在贬黜他为宫监时,并没有失去对他的信任,正是这个细节,云定兴最终决定把他的身家xg命都压在杨元庆身上。
经过杨勇一案后,云定兴痛定思痛,吸取了深刻的教训,可以说他现在比任何人都看得透。
坦率地说,齐王待他确实不错,给了他不少赏赐,还给他谋了一个齐王府西阁祭酒的官职,使他重新走上仕途,但这一切都无法取代他对前途的害怕。
云定兴是在年初才听说齐王养有私军,这个消息令他大吃一惊,死士和私军的意义完全不同,死士只是一种随从,是打手,和一般官宦人家的家丁并没有什么区别,但私军却是军队,那是为了谋逆,为了造反。
这便让云定兴害怕了,尽管齐王并不想让他知道私军之事,但他还是知道了私军存在,这说明齐王的保密做得并不严,他能知道,其他人也能知道,万一被圣上知晓,严查此事,齐王所有的手下都要被清洗,他云定兴一样逃不掉,他已经上了贼船,就算他现在离开齐王府,将来追究起来,他也会受到牵连,考虑了整整一个月,他最终决定来找杨元庆,一年多以前,他和杨元庆合作过一次,杨元庆并没有事后过河拆桥,使他心中对杨元庆还是有一分信任。
杨将军来了
门口一名士兵提醒他,他连忙转过身,只见杨元庆低头走进了营帐,杨元庆看了他一眼,眼中也闪过一丝诧异,显然没有想到会是他,云定兴连忙上前施礼,卑职参见杨将军
杨元庆确实没有想到会是云定兴,当初他从云定兴手中得到齐王死士的情报,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杨广还是宽容了儿子,这两年对齐王宠爱有加,除了没有正式封他为太子,其余所有的待遇都视同太子,还把东宫六率府的二万军队都给了齐王,这种强烈的太子暗示,使杨元庆都有一点沮丧了。
现在云定兴的到来,使他忽然意识到,云定兴或许是扳倒齐王的突破口。
云先生,好久不见了,快请坐
杨元庆态度很热情,使云定兴的心稍稍放下,他坐了下来,遗憾地说道:听说杨将军为保高熲而被罢了官,大家都很为将军感到惋惜
也谈不上罢官吧我现在出任汾阳宫监,也是蒙圣上的信任。
杨元庆说着官场式的客套,亲手给云定兴倒了一杯茶,也给自己倒了一杯,他坐下来笑问道:云先生怎么会想到来我这里
其实我只是顺路经过,我是去五台山给齐王请道士。
哦杨元庆好奇地问:齐王怎么信奉起三清来了
云定兴掩饰不住满脸的鄙视,冷笑道:他只信道术而已,他府中有一个妖道,叫做潘诞,是嵩阳宫的主持,据他自己说活了三百岁,齐王把他奉为神仙,连自己心爱的姬妾都送去伺候他,这个潘上人说他有一个师弟,叫做潘重,在五台山上清宫做主持,道术更加高明,齐王便让我去请他。
他找这些道士做什么杨元庆又问道。
对外说是给父皇母后祈福,实际上是太子去世快两年,他都没有能入主东宫,他心里急了,便把自己的希望寄托在道术身上。
有用吗杨元庆哑然失笑道。
或许他认为有用吧去年三月,那个潘妖道来他府上施法三天,结果半个月后,圣上便把东宫六率府的军队给了他,他便认为是潘妖道的功劳,从此对潘妖道言听计从。
杨元庆听他一口一个潘妖道,估计这个道士不会做人,把齐王的手下都得罪了,至少把这个云定兴给惹恼了。
云先生打算就这么一直在齐王府做下去吗杨元庆试探着问,话题一下子便转到正事上。
云定兴低头不语,半晌,他忽然抬起头道:我不妨告诉杨将军一件密事,齐王养有一支私军。
杨元庆的眼睛眯了起来,笑了笑道:不是死士吗怎么变成私军了。
本来是死士,但就是这个妖道说齐王五行属于木,木xg太重,才使他迟迟进不了东宫,需要用金克之,所以从去年下半年开始,死士就变成了甲士。
那么甲士有多少人
具体我不知道,齐王从不告诉我,不过在去年底他令我做了一批牙牌,一共五千二百块,五千枚铜牌,两百枚银牌,我推断这就是他私军的人数。
五千人这个数字让杨元庆暗暗吃惊,如果真是这个人数,齐王真就万复不劫了。
云定兴也焦急起来,起身施礼道:杨将军,齐王私养军队,一旦圣上知晓,我也逃不掉了,我想先向圣上举报,不知杨将军能不能替我引见圣上,将军之恩,云定兴铭刻于心。
先不要着急
杨元庆安慰他道:云先生的心情我能理解,但齐王毕竟是圣上的爱子,养私军之罪非同小可,若没有充分证据,圣上非但不信,反而会说你离间他们父子关系,云先生若能抓住证据,我可以替云先生引见。
云定兴叹了口气,让他找证据,他又能从哪里入手杨元庆又笑着提醒他道:云先生是从哪里知道这个秘密,就可以从哪里入手。
一句话惊醒梦中人,云定兴知道该怎么办了。
.......
云定兴走了,杨元庆坐在帐中思考这件事,他和齐王的斗争已经持续了四年,和齐王的仇恨已经无解,齐王对他也一样恨不得除之而后快,从这次修晋阳宫便可看出,竟准备给他设两个圈套。
时间拖得越长,对他越不利,这次发现了齐王养私军的秘密,一种直觉告诉杨元庆,这是一次天赐良机,历史上杨暕并没有成为太子,问题出在哪一环他并不知道,现在他有点明白了,问题就应该出在齐王私养军队上。
就在杨元庆低头沉思之时,帐外传来了奔跑声,一名士兵在帐外急声禀报,将军,圣上派人到
杨元庆一惊,连忙道:速请他过来。
片刻,一名宦官被士兵匆匆领了过来,他上前施一礼道:杨将军,圣上要见你,命你立刻前去觐见。
.......
杨元庆一路疾奔,在次ri晚上赶到了杨广的宿地,此时城已经戒备森严,四周机关密布,暗藏杀机,城头上一队队侍卫在jg惕地注视四周的情况.
当杨元庆的战马靠近城,立刻被城头的巡哨发现,一名军官厉声喝道:来人站住
陪同杨元庆一同赶来的宦官气喘吁吁上前解释:我是御书房当值中官马少英,奉圣上旨意带汾阳宫监杨元庆前来觐见。
片刻,一名侍卫小心翼翼出来,对杨元庆拱手道:杨将军,请随我来吧当心四周暗箭。
杨元庆把马交给随从,跟随着侍卫一路小心地走进了城。
此时杨广正在御书房批阅奏折,进入马邑郡后,从各地来的奏折明显地多了起来,使他稍微轻松的塞外生活消失了,每天绝大部分时间都在御书房里度过,批阅奏折下达圣旨召见官员,使他感觉自己和在京城没有什么区别,尤其京城的局势一直未能平息,令他忧心忡忡,他需要一个得力的悍将去替他稳住京城的乱局,在这个时候,他首先想到了杨元庆,当然,杨广还有更深的意图。
陛下,杨元庆来了
杨广jg神一振,这么快就来了么果然是个当机立断之人。
宣他觐见
片刻,杨元庆走进了御书房,躬身施礼道:臣杨元庆参见陛下,祝陛下万岁万万岁
杨广见他晒得颇黑,也瘦了不少,不由微微一笑道:杨爱卿,修汾阳宫难道比戍边还辛苦吗
回禀陛下,戍边是常年辛苦,而修汾阳宫是所有辛苦都集中在三个月内,卑职压力很大,每天基本上都在工地度过。
三个月,能修得完吗
应该可以,汾阳宫毕竟不大,只要材料齐备,臣认为没有问题。
杨广点了点头,你的情况朕很清楚,很敬业,还亲自去晋阳宫催促栋梁木,和工匠们吃住在工地上,这让朕感到很欣慰,另外,关于元尚应之事,你也承认自己是擅杀朝廷命官,杨爱卿,这件事让朕很为难啊朕需要做出一个决定。
既然杨广把自己的情况都了解很清楚,那说明他在汾阳宫那边安插有探子,元尚应之事,他就没必要隐瞒了,至少给杨广留一个坦诚的印象,而且听杨广的口气,他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杨元庆躬身道:臣擅杀朝廷命官,愿接受陛下一切处罚
杨广确实没有把杀元尚应之事放在心上,对他而言,这些控制军队的关陇贵族杀一个就少一个,只要杨元庆有元尚应犯罪的证据,那他也可以向元家交代,不过杨元庆屡次使用他的天子剑却让他很头疼,这次正好给他抓住了机会。
你越权擅杀朝廷命官,本该治你的罪,但念在你敬业修宫的份上,朕从轻处罚,罚你革俸半年,另外,你滥用朕的磐郢剑,给朕造成不良影响,朕决定收回它。
杨元庆心中苦笑一声,磐郢剑是因为当年在仁寿宫救了杨广一命,杨广才特别赏赐给他,但既然高颎一案他已经用掉了杨广当年的承诺,杨广就不会再把剑给他,在这一点上,杨广倒是毫不含糊。
臣不敢,愿交还陛下
一名宦官将金盘里的磐郢剑呈给了杨广,杨广取过剑,轻轻抚摸剑身,这是他父皇当年命他镇守扬州时赠给他的剑,准确地说,应该叫晋王之剑,这把剑让他又想起了父皇,他心中叹息一声。便把剑收了起来,却又拿出了另一把剑,放在御案上。
虽然你擅杀朝廷命官该受责罚,但你的当机果断却令朕非常赞赏,现在京城局势混乱,朕需要一名得力干将去恢复京城秩序,朕看中了你的果断,从现在开始,你就不再是汾阳宫监,朕任命你为东宫左右卫侍率,赐你尚方天子剑,替朕稳住京城局势。
杨元庆心中凛然,他明白杨广的深意,名义上去维护京城秩序,实际上是夺齐王的军权,由此可见,杨广已经决定放弃齐王了。
......
第三十二章 道士军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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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一声清脆的声响,这是法铃在风中摇响,一名中年道士面无表情地摇动金铃,袅袅青烟在他身边缭绕,他穿着一身镶有金边的夹软纱天师道袍,后背桃木剑。
在他身后是一名鹤发童颜的年长道士,须发雪白,颇有神仙之气,他头戴华阳玉冠,身披鹤氅,盘腿坐在高高的法坛上,左手执拂尘,右手掐诀,口中念念有词。
忽地,他拂尘一摆,低喝一声咄,手指如莲花般弹出,双眼微微睁开,清冷的目光从下面一排跪在地上的男女面前扫过,最后目光落在跪在最前面的齐王杨暕身上。
年长道士叫做潘诞,是嵩阳宫主持,自称已历人世三百年,即将羽化升仙,他高寿的说法得到了当地山民的一致支持,再加上他鹤发童颜和深不可测的气度,令齐王杨暕对他深信不疑。
不仅待他礼遇隆重,还特地为他邙山修了一座别宫,以供他修行。
恳请上仙为我指点迷津
这些天杨暕心中颇为烦躁和不安,他无力控制京城持续发生的sāo乱,尽管他派出军队去镇压流民闹事,可此起彼伏的各种sāo乱事件令他焦头烂额,令他束手无策,他又害怕父皇责他无能,无奈之下,他只能来求潘诞替他指点迷津。
潘诞哪里能替他指点这种迷津,他是修道之人,这种治理sāo乱与他无关,不过他却能安抚齐王心中的担忧。
他用拂尘一指最边上的年轻妇人,此女贵不可言,乃皇后之相。
年轻妇人一惊,慌忙跪下,感谢上仙指点
尽管道士有些答非所问,但杨暕还是暗暗吃惊,这名年轻妇人是他最宠爱的女人,但并非是他的姬妾,是三年前病逝齐王妃的姐姐,京兆名门韦氏嫡女,也是元寿长子元尚武的妻子,和他私通已经六七年,还给他生了一个女儿,府中中都称她妃姐。
杨暕曾经在床头给妃姐发过誓言,将来他若称帝,必封妃姐为后,这是他们两人间的秘密,潘诞却能一语道破,令杨暕心中惊讶,同时也感到一丝欣慰,这就是暗示他有称帝之望,能渡过这次京城危机。
他慌忙跪下又道:求上仙告之弟子,何时可实现
潘诞雪白的长眉微垂,摇了摇头,此乃天机,汝不可知,泄之,我必遭天谴。
他眼睛一闭,不再多言,也不再理会杨暕,杨暕无奈,只能起身回头令道:送上仙回房休息
这时,站在下首的潘诞徒弟却道:我师傅今天要去邙山别宫。全文字电子书免费下载
去别宫
杨暕一迭声令道:送上仙去别宫
从院外走进八名齐王府家丁,个个身强力壮,将一座镶金嵌玉的亭阁式肩舆放在法坛上,几名弟子慢慢将潘诞扶坐上,潘诞拂尘一甩,起,八名壮汉将肩舆扛起,向府外走去,潘诞的十六名弟子分列两排,跟在后面,至始至终,潘诞竟不理睬杨暕。
可杨暕却毕恭毕敬,跪在地上,送上仙归去,这时,他的一名姬妾再也忍不住,低声嘟囔一句,这道人好无礼
恰好被杨暕听见,杨暕勃然大怒,起身一巴掌将这名姬妾打翻在地,怒斥她道:上仙风仪,岂是我等凡人所能妄测
他气得暴跳如雷,喝令左右,将这贱人杖一百,关三天,看她再敢妄言
姬妾吓得浑身发抖,被几名体壮如牛的健妇拖了下去,其他姬妾都被吓如泥塑,杖一百,那是要打死人的,从未见过殿下发这么大的火。
杨暕的心情极度恶劣,依然余怒未消,他重重哼了一声,拔足向内院走去,刚走到门口,一名家人来报:殿下,皇甫使君到了。
杨暕点点头,请他到我书房等候
杨暕转身向书房走去。
......
杨暕书房内,一名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正背着手来回踱步,此人叫皇甫诩,是洛阳府伊阙县县令,在两年前,此人还是个穷困潦倒的书生,他是齐王心腹陈智伟的亲戚,被陈智伟推荐给杨暕,一番详谈后,杨暕发现他颇有谋略,正好可以弥补虞世基被贬黜后的空缺。
皇甫诩深得杨暕宠信,在去年被补为伊阙县县令,这两天皇甫诩也同样是忧心忡忡,京城持续不断的sāo乱令他感到不安,这样下去的话,会显示出齐王的无能,从而在圣上面前失分,最终失去问鼎东宫的机会。
他已经劝过杨暕几次,但杨暕却没有采纳他的建议,一味采取武力镇压,却没有任何怀柔的手段,从而使sāo乱有愈演愈烈之势。
更要命是米价高涨,引起所有的物价上涨,已经波及到了伊阙县,民怨沸腾,杨暕只管把耳朵捂住,却不知道他已是千夫所指。
皇甫诩刚刚听说杨暕在做法事,这令他又气又恨,迷信旁门邪术,这自古就是皇室大忌,齐王怎么就不懂呢尤其杨元庆的任命昨晚已经到了,这么危险的事情,杨暕似乎一点反应都没有,一想到这,皇甫诩就心急如焚。
皇甫使君今天怎么有空过来门口传来杨暕的笑声。
皇甫诩转身对走进房间的杨暕躬身施礼道:卑职参见殿下
免礼
杨暕走进书房坐下,笑了笑道:使君找我有事吗
卑职听说杨元庆将出任东宫左右卫侍率将军,有这件事吗
有昨天父皇的圣旨已经到了,父皇是命杨元庆来稳住京城局势。杨暕喝了一口茶若无其事道。
皇甫诩见杨暕居然不当回事,不由大急道:殿下,东宫之军是殿下所控,由杨元庆来插手算什么事还有,命杨元庆来控制京城局势,不就等于认定殿下无能了吗
杨暕当然也为这件事烦闷,否则他就不会请上仙来解忧了,只是他不想表露出来,此时听皇甫诩说得刺耳,居然说他无能,杨暕的脸立刻沉了下来。
皇甫县令,这是为人臣该说的话吗
皇甫诩从杨暕都是这样说话,从未见他摆过架子,今天情况危急,他倒摆架子了,令他心中一阵苦笑,只得跪下请罪,微臣心中焦急,言语中冒犯了殿下,请殿下恕罪
杨暕脸sè略略好转,一摆手道:罢了,起来吧本王心情不好,说话要注意点
齐王心情不好,说明他还是知道形势危急,皇甫诩又有了信心,站起身道:殿下,现在还来得及,只有对策得当,微臣觉得局势还是能扭转回来。
杨暕注视着他,说下去
殿下,臣一路在想,为什么圣上只任命杨元庆为左右卫侍率将军,而不索xg任命他为东宫六率府大将军,那样便可直接把殿下的军权夺走,微臣以为有两个可能。
哪两个可能杨暕也被他的话吸引住,坐直了身体。
第一,圣上或许对他并不太完全信任,所以不敢把六率府的军队全部给他,但微臣又觉得既然如此,那为何不让宇文成都过来,那就一下子解决了。
是啊你说得有道理,既然派杨元庆来,就不是信任上的问题,那会是什么原因
微臣认为是第二种可能,那就是圣上并没有完全下定决心夺殿下的军权,圣上尚在犹豫,所以就没有一步到位,或许圣上想观望一下殿下的态度,微臣觉得这个可能很大,如果是这样,那还有弥补的可能。
皇甫诩的分析有条有理,将杨暕心中的颓废扫去一半,他又振作起jg神道:先生告诉我该怎么办这次我一定听先生的。
卑职有三个建议,首先殿下态度要好,圣上既已下旨,那就把左右卫给他,切不可赌气抗旨,其次,圣上派他控制京城局势,殿下表面上要表示支持,态度要鲜明,这是做给圣上看,把前面这两条做好,那重点就要做第三条,决不能让杨元庆成功,必须要让圣上明白,并不是殿下平乱无力,而是事态太严重,连杨元庆也平乱失败。
皇甫诩的建议,使杨暕如拨云见ri,心中一下子豁然开
他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
.......
中午时分,杨元庆率领五百士兵从上东门进入了京城洛阳。
他现在已经不是汾阳宫监,汾阳宫监由李渊接任,杨元庆再次恢复军职,出任东宫左右卫侍率将军之职,他其实是一人领双卫,虽然品衔还是正四品将军,但实权却很大。
更重要是杨广秘密赐他一把尚方天子剑,这就使他的身份俨如钦差大臣,他可以调动整个京城的资源,磐郢剑是私剑,用的是皇帝之威,而尚方天子剑却是权剑,如皇帝亲临,可以先斩后奏,它权威要比磐郢剑大得多,只不过在完成使命后,尚方天子剑就必须上交皇帝。
上东门前人来人往,格外热闹,杨元庆率领军队到来,普通行人和商人都纷纷闪开,让军队先入城。
杨元庆骑在马上,打量着两边街头的情形,他想知道,连续不断的sāo乱给这座京城带来了什么样的伤害
从表面上看,变化并不大,可如果细看,就会发现身穿富贵衣者少,穿寻常衣者多,而且随处可见无家可归的流民,一群群蹲在墙角和屋檐下,女人抱着孩子,大都衣衫褴褛,目光jg惕地望着军队进城。
就在这时,前方传来一声高喊:嵩阳上仙回宫,士庶及闲杂人等避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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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棒打贵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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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前方出现了一支队伍,前面约百余人开道,都骑着高头大马,身着绯绿sè镶银边锦袍,腰束革带,头戴乌龙纱帽,每个人都横挎银装仪刀,这是宫廷侍卫的装束。
在他们身后是一座镶金嵌玉的亭阁式肩舆,由八名壮汉抬肩,肩舆两边各护卫着八名侍卫骑兵,身后跟着十六名道士,列成两队,步履矫健。
杨元庆的目光落在肩舆上,只见舆坐着一名头戴玉冠,身着鹤氅的老道士,须发雪白,面sè红润,双目微闭,颇有一种神仙般的气质。
两边民众见到这名老道士出现,纷纷行礼,甚至还有一些年长之人跪了下来,杨元庆侧身问一名守城门士兵,“这是何人?”
“此人是嵩阳宫上仙潘道长,据说已有三百高寿。”
杨元庆点了点头,原来此人就是云定兴口称的妖道,齐王对他敬若神仙,心中暗暗思忖,此人留在齐王身边倒有点用处。
杨元庆心念一转,有了应对之策,立刻喝令道:“列偃月箭阵!”
他一声令下,五百骑兵迅速排列成半月阵型,前后中三排,张弓搭箭,瞄准了百余名骑马士兵和肩舆上的老道,只等杨元庆一声令下,便乱箭穿心。
突发的变故使护卫道士的军士们一阵慌乱,纷纷后退,四周民众更是吓得四散奔跑,离得远远的,却不肯离去,围在街头看热闹。
“大胆!”
侍卫首领大喝一声,“这是齐王贵客,你们是哪里来的杂军,想闹事吗?”
杨元庆催马而出,冷冷道:“我便是杨元庆,尔等可有耳闻?”
杨元庆的名声早已传遍天下,京城更是人人皆知,侍卫首领一愣神,他也认出了杨元庆,心中暗暗叫苦,怎么遇到这么一个杀神,他不敢招惹,连忙上前躬身施礼道:“卑职不知是杨将军,多有冒犯,我们是奉齐王之令,护卫潘道长回别宫。”
杨元庆见他们虽然身穿齐王府侍卫服,但他们腰间铜牌却是军牌,而不是侍卫银牌,齐王府只有侍卫数百人,并没有军队,这些腰挂军牌的士兵显然不是齐王府侍卫。
杨元庆问道:“你们是齐王府侍卫,还是东宫率府军队?”
侍卫官行一礼,“我们是东宫左卫军士。”
杨元庆重重哼了一声,“你可知我官任何职?”
杨元庆出任东宫左右卫侍率将军的旨意昨天已经到达,但只有齐王和少数高级将领知道,而眼前这些左卫军士并不知晓,侍卫官苦笑道:“卑职不知!”
“我已奉圣上之命,出任东宫左右卫侍率将军,尔等想以下犯上吗?”
护卫士兵们面面相觑,不知该怎么办才好,护卫首领心中却明白,没有人敢假传圣旨,杨元庆也算是高官,他更不敢冒充东宫左右率卫将军,这可是死罪,更重要是他们惹不起杨元庆,四周五百支弓箭对准了他们,还不如借机下台。
他连忙翻身下马,单膝跪下行礼,“卑职左率卫功曹赵悦参见侍率将军!”
其他侍卫纷纷下马参见,这时,老道潘诞慢慢睁开眼睛,目光冷厉地看了杨元庆一眼,恰好杨元庆也在看他,两人目光相触,杨元庆冷笑一声,对士兵们道:“朝廷自有律令,尔等既然是左率卫士兵,就不该擅穿侍卫袍服,还不速速脱去!”
士兵们无奈,只得脱去侍卫锦袍,露出里面的紧身军服,杨元庆又喝令道:“立刻归营,很快我将点卯,凡擅自脱营者,杖一百!”
他又对功曹赵悦道:“你去通知左右卫其他人,一个时辰后,我将去军营点卯,不在营之人,我将重罚。”
赵悦不敢不从,他向杨元庆行一礼,一挥手,“走!”
百余名东宫左卫士兵调转马头疾奔而去,老道潘诞身边一下子变得空空荡荡,只剩下八名抬舆人和十六名道士,威风消失,显得颇为狼狈。
杨元庆脸上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他见士兵们都奔远了,立刻回头笑呵呵道:“弟兄们给我上,狠狠揍这帮臭道士!”
骑兵们纷纷下马,挽起袖子冲了上去,数百身材魁梧的士兵围着十几名道士拳打脚踢,可怜神仙一般的老道士潘诞被掀翻在地,被打得鼻青脸肿,浑身乌紫,杨元庆在一旁笑吟吟观战,见打得差不多了,便吩咐手下:“可以了,上马!”
士兵们纷纷上马,跟随着杨元庆扬长而去,只留下满地痛苦呻吟的一群道士,四周民众无不骇然,居然把潘上仙打了,也有不少人心中疑惑,潘上仙怎么不施法术自保?
一名中年道士将潘诞扶起,见师傅牙齿被打掉几颗,一条老命已丢了七分,心痛不已,他见乘坐的肩舆已被砸烂,便苦着脸问道:“师傅,我们去哪里?”
潘诞向杨元庆的背影shè去了极其仇恨的目光,他叹息一声,颤颤巍巍道:“回齐王府!”
众道士互相扶持,一名没有受伤年轻道士背上潘诞,一群人一瘸一拐地向齐王府而去。
......
杨元庆对他此行的任务了解得很透,一方面是要控制住京城的混乱局势,另一方面还要夺取东宫二万军队的军权,防止齐王利用这两万军队在京城生出事端。
东宫军队名为六率府,实际上是十卫军队,包括左右卫率、左右宗卫、左右虞候、左右内率、左右监门率府等等,其中左右卫最为重要,两卫共有六千士兵。
东宫二万军队原本是驻扎在长安,由于杨昭病逝,杨广便下旨将二万军队调到洛阳,军队驻扎在城外军营,但府衙却在皇城内。
五百士兵在皇城外等候,杨元庆率十名士兵疾奔至军衙前,东宫左右卫率府是在同一座巨大的建筑里,一条中轴线分为两半,左右各一个率府,一个率府内有副率、长史、司马、录事参军等等官员数十人。
杨元庆翻身下马,他抬头看了看大门上方的牌匾,‘东宫左右率府’,就是这里,他即将赴任之处,圣旨应该先到了。
现在对他来说,控制住军队才是第一重要,只有把军队先牢牢掌握住,才有可能去谈控制京城局势之类。
他刚走上台阶,一群官员便闻讯迎了出来,每个人都笑容满脸,为首是两名中年官员,上前拱手笑道:“欢迎杨将军赴任,在下左卫长史韦焕!”
另一名官员也拱手笑道:“在下张闻嗣,右卫长史,参见侍率将军!”
长史是军队中最高文职军官,包括新旧首脑的卸任和接任,都是由长史来主持,昨天圣旨到来后,两名侍率都已卸任另赴他就,现在就等新侍率上任。
杨元庆对众人回礼笑道:“圣上旨意已经到了吗?”
“昨天就到了,兵部的任命也在昨天同时到达,我们就在等待杨将军到来,盼之若渴啊!”
“既然如此,我先就任,然后再和诸位叙叙同僚之情。”
“杨将军请,先去我们右卫。”
“哪能先去右卫,先左右嘛!”
在众人一片热情的笑声中,杨元庆被官员们如众星拱月般拥进了左右卫军衙大门。
.......
丰都市事件已经过去了十天,不仅是丰都市的数十家粮铺都关门,甚至整个京城的私人粮铺都关了门,这样一来,米价反而没有涨了,停止在斗米六百文的水平上。
三天前,杨广的圣旨到来,下令常平仓向市场投放三十万石粮食,斗米四百文,以平抑京城粮价,正是三十万石粮食投放市场,使得汹涌的民情得到一定程度缓解。
但斗米四百文只是使大部分京城本地家庭勉强买得起粮食,但对于涌入京城的数十万流民,这还是一个令他们无法承受的价格,而官府对流民的安抚明显要弱于京城本地人,每天只有少量赈粥,除了官府,也只有寺院赈济灾民,裴矩提出由富户赈济灾民的建议由于缺乏具体的cāo作办法,几乎成了一纸空文,没有一家富户去城外赈粥。
再加上军队的镇压和京城本地人对流民的憎恨和歧视,数十万流民的不满在一天天积累,终于在杨元庆回来的这天半夜爆发了。
常平仓位于北市,北市要比丰都市小一半,由于京城的贫寒人家大多聚居在洛水以北,因此北市内的店铺也主要以卖生活必须品为主,没有茶叶、蒲桃酒、珠宝这种奢侈品,主要是盐米布匹之物。
此时北市内也是一片萧条,几乎所有的店铺都关门了,丰都市米行惨案使北市的商人们陷入一片恐慌,转移钱物、遣散伙计,家家关门闭户。
只有北市大门旁的常平仓米铺照常营业,常平仓是一座占地近二十亩的巨大仓库,可以储存粮食二十万石,由常平仓附属的六个店铺对方进行发售,每天来买米的民众都排成了长队,每人限购一斗,结果往往是全家老幼一起来排队买米,使队伍排出了数里长。
天黑以后,常平仓便关门了,由数百名士兵在四周巡逻,还有数千排队人不愿离去,夜宿在常平仓外面。
大约在一更时分,守卫常平仓的士兵们开始换岗,几名士兵都感觉奇怪,聚在一起议论。
“不对啊!今晚应该是右虞候卫两千人守卫常平仓,现在怎么只有三百多人?”
“谁知道呢!听说右虞候卫今天被调去守丰都市了。”
“有点滑稽啊!丰都市那边粮食都被抢光了,大门紧闭,那些流民谁会去抢丰都市?现在只有常平仓这边有粮食,却只派三百人,上面是哪个白痴做的决定。”
“嘘!听说是齐王的命令。”
听说是齐王下令,就没有人再敢吭声了,但很快,守卫常平仓的士兵们便听到了异常报告,纷纷向北市大门奔去。
北市大门外,只见数以万计的流民从四面八方向大门围聚而来,北市外的广场上站满了黑压压的人群,没有人说话,每个人眼睛里闪烁着一种饥饿的亮光。
不知是谁大喊一声,愤怒和饥饿使人群陡然爆发了,数万流民如大河决堤般冲开了北市大门,向常平仓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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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北市暴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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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更时分,杨元庆还没有休息,他此时身处洛阳北城外的含嘉仓,率领军队在含嘉仓附近巡逻,他在下午正式接管了东宫左右卫,一切都很顺利,东宫左右卫下辖六军府的六名鹰扬郎将已经向他表示,将服从他的军令,六千士兵听从他的调控。 全文字无广告
由于杨广北巡带走了绝大多数驻京军队,目前守卫京城的军队只有五万余人,其中一万人守卫各大城门,另外两万人拱卫皇宫和西苑,而洛阳的治安以及守卫一些分布在各坊的官署便是由东宫下属的两万军队负责。
自从丰都市事件爆发后,一直驻扎在城外军营的东宫二万军队便再也没有停息过,他们轮流驻守各个战略要地,今天左右卫正好轮到驻守含嘉仓。
尽管杨广给杨元庆的旨意是控制京城局势,但他今天刚到,第一步须掌握住左右卫,还来不及考虑全局。
含嘉仓也是大隋王朝的太仓粮库,是整个京城的粮食储备重地,是一座城墙高三丈的城池,面积约合一坊大小,内有粮仓三百余座,还有粮窖四百口,可储存粮食近六百万石,目前存有粮食四百万石和百万石盐。
含嘉仓平时就有一千士兵把守,城池高深,除非是大规模军队进攻,否则一千士兵便足以防守,由于丰都市事件的影响,齐王害怕含嘉仓出事,又加派了数千士兵。
对齐王的这种兵力部署,杨元庆完全不赞同,他骑马驻在一座低缓的山岗上,凝望洛阳城片刻,便回头对身后一名鹰扬郎将韩世鄂笑道:“韩将军,你是名将之后,你认为齐王的兵力部署如何?”
韩世鄂是韩擒虎之子,他平生最恨之人便是贺若弼,贺若弼因杨元庆而被杀,韩世鄂心怀感激,便对杨元庆颇为敬重。
听杨元庆问他,韩世鄂摇摇头,不屑地一笑道:“齐王布兵可谓本末倒置,专做锦上添花之事,雪中送炭他却不干,这含嘉仓城池坚固,本身有一千士兵便已足够,那些流民难道还能制造云梯,攻打城池不成?却把我们六千人安排在这里防御,有什么意义?”
杨元庆也点点头,“可谓英雄所见略同,我也认为如此,六千儿郎应该驻防于城内,分布于里坊,巡哨稽查,可防流民聚集,现城内空虚,流民容易汇聚成盗,恐怕会波及普通庶民,尤其朝官府邸都在京中,一旦被流民冲击,后果不堪设想,我等不到明天,决定今晚就进城!”
韩世鄂早有进城之心,既然杨元庆做出了决定,他心中在欢喜之余,却有点担心,迟疑着道:“侍率将军,可能风将军和赵将军那边会反对!”
“为何?”杨元庆觉察到韩世鄂话中有话。 (全文字电子书免费下载)
“他们二人为何不同意?”
韩世鄂迅速向两边看了一眼,低声道:“这二人是齐王安插在左右卫的心腹,如果侍率将军遵守齐王的部署,他们没有问题,可如果违反齐王部署,恐怕他们就不会那么服从将军的命令了。”
杨元庆冷笑一声,“不妨,试试再说!”
杨元庆立刻吩咐手下道:“去把其他五名郎将给我找来!”
片刻,其他五名鹰扬郎将都闻讯赶来,五人先后躬身施礼,“参见侍率将军!”
杨元庆微微一笑,“我已决定立刻把军队迁回城内布防,请五位将军去召集军队,我们即刻出发。”
另外三人一起躬身答应,转身去了,而鹰扬郎将风子逊和赵遂却交换一个眼sè,风子逊迟疑着问道:“请问杨侍率,这是齐王殿下的意思吗?”
“不!这是我的命令。”
风子逊和赵遂脸sè同时一变,后退一步道:“洛阳的布防是由齐王殿下统一部署,未经齐王殿下同意,杨侍率怎敢擅自改变布防?”
杨元庆的脸yīn沉下来,冷冷道:“你等敢不服从我的军令吗?”
两人按住刀柄,风子逊森然道:“在齐王殿下的部署范围内,我们服从杨侍率军令,可如果杨侍率擅自改变齐王部署,恕我等不从命!”
杨元庆的手已经伸进马袋,握住了尚方天子剑,就在这时,远处传来惊恐的喊声,“杨侍率,大事不妙!”
杨元庆的手又暂时松开了尚方天子剑,只见一名骑兵疾速奔至,气喘吁吁道:“杨侍率,北市大乱,有十余万流民在抢劫常平仓,守常平仓的三百弟兄基本上都被他们杀了!”
杨元庆大吃一惊,不由怒道:“常平仓不是由右虞候卫的两千人士兵守卫吗?怎么只有三百人?”
“回禀将军,右虞候卫下午被临时调到丰都市,齐王殿下说,丰都市商铺太多,不能出意外。”
杨元庆暗暗冷笑,好一个丰都市不能出意外,调走右虞候卫,常平仓却又不增加守卫,这是明摆着给流民抢,估计流民得到的消息还是齐王暗自提供,齐王在给自己一个下马威。
杨元庆瞥了一眼风子逊和赵遂,冷冷道:“既然北市出事,我要立刻去救北市,二位将军,你们去不去?”
风子逊和赵遂对望一眼,还是坚决地摇了摇头,“没有齐王调令,不可擅离含嘉仓!”
杨元庆勃然大怒,他抽出横刀,一刀向风子逊劈去,速度快如闪电,风子逊措手不及,惨叫一声,被杨元庆一刀劈死,赵遂大吃一惊,转身便跑,却被旁边的韩世鄂扑倒在地,韩世鄂身高力大,用单手按住他,拔出匕首狠狠一刀刺入了他的胸膛。
两名鹰扬郎将先后被杀,杨元庆厉声喝道:“风子逊和赵遂以下犯上,不服军令,现已被处斩,传我的命令,由副郎将接管军队,立刻随我去北市平乱!”
.......
北市内抢米风cháo越演越烈,原本是三四万流民冲入北市,但随着常平仓的大门被打开,十几万石黄澄澄的粮食出现在流民眼前,他们顿时疯狂了,不顾一切冲入粮仓,很快,越来越多的流民闻讯赶来,一个时辰后,已有十几万流民冲入了北市。
局势开始失控,无法冲进粮仓的流民暴怒起来,成群结队地砸开各个商铺的大门,洗劫里面的剩余物品,所有值钱的东西都被抢走,一些留宿店铺的伙计或者掌柜被打死,尸体抛到街上。
一场前所未有的洗劫开始席卷北市,这时,驻防国子监的二千左虞候卫士兵率先赶到,控制住北市大门,不准抢到粮食的流民逃走,数万流民要冲出北市,但左虞候卫士兵却拼死防守,双方发生了激烈的流血冲突,被杀的惨叫声不断,血流成河,北市大门口堆满了尸体。
二千名士兵手执盾牌长刀,列成三排,顶住了数万名向外蜂拥的流民,流民们哭喊声震天,他们中有老人有孩子,被裹夹着向外滚滚冲击,最前面的数千青壮用木棍和士兵对打,由于流民人数太多,士兵们渐渐后退,有些顶不住了。
一名功曹奔到左虞候率将军周仲面前急声禀报:“将军!兄弟们要抵挡不住了。”
周仲已急得满头大汗,大喊道:“我给顶住,不准放走乱民!”
一旦这些暴民冲出北市,抢劫风cháo必将席卷京城,各大朝官重臣的府邸首先将遭遇冲击,后果不堪设想,圣上必将拿他问罪。
周仲拔出刀,大吼一声,准备冲进去,就在这时,他身后传来了大片急促的脚步声,周仲一回头,只见百步外,密密麻麻的士兵向这边奔来,他认出是左右卫的士兵,心中大喜,大吼一声:“兄弟们,我们的援军到了,给我顶住!”
杨元庆骑马奔驰而至,他一挥战刀,对手下喝令:“堵住北门,不准流民出来,反抗者格杀勿论!”
左右卫的六千士兵加入了大门前的防御,危急的局势立刻改观,士兵们气势如虹,将百余名刚刚冲出重围的流民青壮包围,乱刀砍死,又堵住了被冲破的缺口,将眼看要冲出北市的流民有慢慢推了回去。
此时官兵的人数已达八千人,个个全身盔甲,手执战刀,凶狠无比,流民开始惧怕了,慢慢开始后退,退到数十步外,手执火把棍棒和隋军对峙。
周仲长长松了口气,上前向杨元庆表达感激之情,周仲的父亲是上柱国周罗睺,开皇十九年,作为先锋出征突厥,是杨素的老部下,故周仲对杨元庆也格外客气。
“杨将军,今天若不是你及时赶到,我可要犯大罪了!”
杨元庆向他拱手还礼道:“周将军不用客气,这是我份内之事,不过从现在开始,请周将军听从我的指挥,不要再理会齐王部署。”
说着,杨元庆取出尚方天子剑高高举起,周仲先是愕然,等他看清杨元庆手中竟是尚方天子剑时,吓得他慌忙单膝跪下,“卑职绝对服从杨将军调令!”
“周将军请起,我们都是为陛下效力,不用这么行礼。”
周仲站起身,态度变得异常恭敬,向杨元庆请示道:“杨将军,北市的乱民该怎么处置?”
杨元庆想了想问道:“不知洛水以南的各坊情况如何?”
“洛水以南的流民还比较安静,没有发生这种大规模的抢粮,我已派三百人守住三座大桥,不准消息泄露过去,到目前为止,守军士兵没有消息传来,说明南面问题不大。”
涌入京城的流民有三十余万人,冲入北市抢粮的人就将近一半,他只要将北市的局势控制住,基本上就能稳定住流民。
想到这,杨元庆道:“先把北市的流民稳定住,不准他们离开北市,就让他们留在北市内,我估计他们有首领,可以先和他们首领谈判,不能光用强硬手段,必须软硬兼施。”
周仲点点头,“卑职明白了,卑职这就把抓捕的流民放回去,让他们首领来谈判。”
他刚要离去,杨元庆又叫住了他,“周将军,还是一事。”
周仲停步道:“请将军吩咐!”
“麻烦周将军派人去把其他各率卫的将军请来,告诉他们,我是奉圣上之命前来主持京城大局,尚方天子剑便是圣上所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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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软硬兼施
在北市大门外,有一座叫老林记的酒肆,此时酒肆内灯火通明,酒肆外站满了军士,这里已经成为隋军的临时指挥场所。
在二楼的大堂内,三十余名侍率将军和鹰扬郎将济济一堂,这是东宫军队的所有高级军官都到了。
左卫长史韦焕正在高声宣读圣上的旨意,.....封为杨元庆为东宫左右卫侍率,令其尽快平息京城的乱局,特赐尚方天子剑,京城诸官当听奉杨元庆之令,全力协助平乱,不遵其令者,准先斩后奏....
圣旨的内容清晰明了,人人都听得很清楚,在桌上,放着一把朱红sè剑鞘的尚方天子剑,剑刃半露,在灯光映照下闪烁着森森寒光。
各位,虽然今天北市发生暴乱,但我认为这正好是一个解决京城流民问题的契机,流民问题其实并不严重,历朝历代都有,可为什么这次会造成如此严重的后果,十天前冲击丰都市,十天后又洗劫北市,根本原因是官府不作为,不解决流民的生存问题,如果再不把这个问题解决好,流民的sāo乱就会演变为造反,三十万流民在京城内造反,大家想想这后果是什么,在座诸位所有人都要掉脑袋......
大堂一片寂静,连咳嗽的声音都没有,鸦雀无声,杨元庆的语气并不严厉,但他所说的内容却很严重,每一个字都敲打在军官们的心中,他们都明白,杨元庆并不是危言耸听,今晚北市流民抢米,明显是有人组织,说明流民已经开始有人领头组织,这就是造反的先兆。
陆将军,今天本应是你巡防北市,你为何要擅自率军离开以致造成北市动乱
杨元庆目光凌厉地注视着一名瘦高个军官,开始追责。
瘦高个军官名叫陆厚生,是右虞候卫侍率,所有人的目光都向他望来,目光中带着不满,陆厚生恐惧得满头大汗,他唯恐杨元庆拿他来开刀示威,慌忙起身解释道:回禀杨将军,卑职不敢擅离北市,是今天下午,卑职接到齐王的金牌令,命右虞候卫转守丰都市,卑职以为会有别的军队来接管北市,却没有想到北市竟然只有三百士兵驻守,卑职也着实疑惑不解。
大堂再次安静下来,杨元庆没有说话,刻意让大堂保持一种寂静,给大家一个思考的时间,其实当陆厚生一说完,众人都明白了,这是齐王在作祟,故意造出一个北市空虚的局面,都说齐王和杨元庆有仇,看来此言非虚。
杨元庆叹了口气,缓缓道:齐王毕竟是在宫中长大,不懂防务,也不懂如何处理京城危机,导致丰都市惨案发生,圣上也正是对他不甚满意,所以才派我来控制京城局势,但现在齐王依旧是京城留守,他也有权处置京城乱局,所以现在我需要大家表态,究竟是听从尚方天子剑的指挥,还是继续听从齐王调配。
杨元庆把尚方天子剑往桌子左边一放,对众人道:愿听从尚方天子剑指挥者站左边,愿继续服从齐王调配者可原地不动
尽管杨元庆说得很含蓄,但大家都听懂了,恐怕这一次齐王将会受贬,极可能齐王要完蛋,圣上对丰都市事件不满,派杨元庆来收拾残局,很明显是对齐王不信任了。
在这种事关身家xg命的重大抉择面前,当然是要紧跟圣意,周仲第一个站到尚方天子剑旁,紧接着陆厚生也站了过去,众人都陆陆续续地向尚方天子剑旁站去,杨元庆目光锐利,注视着每一个人的表情,最后一个人是左内率将军秦浩,他显得有些犹豫,但最后他还是站起身,跟着众人站到左边。
杨元庆看透他的心思,此人绝不是心甘情愿,而是被迫选择了尚方天子剑,杨元庆暗暗冷笑一声,齐王掌握东宫六率府军队整整一年,如果说这里面没有向齐王效忠之人,那才是怪事。
感谢各位支持,既然大家选择了效忠尚方天子剑,那就表示愿意服从我的指挥,我有言在先,敢y奉阳违,敢抗令者,定斩不饶
杨元庆开始一一重新部署,命令右虞候卫和右内卫两支军队四千人巡逻洛水南面各条街道,五更后军队要开始赈粥,稳住流民情绪,其余一万六千人则防卫洛水北面各坊,重点是北市。
一一安排妥当,众人各自领令而去,杨元庆叫来杨三郎,向左内率将军秦浩的背影使了一个眼sè,带几个弟兄盯住此人,注意他的一举一动
.......
杨侍率
周仲快步走了上来,北市内有动静了,流民愿意谈判。
那谈判的人呢
周仲苦笑一声道:他们不愿出来,要我们的人进去谈判,而且要求能做主的人。
这帮人倒是挺jg明
杨元庆笑了笑,既然如此,那我就去和他们谈一谈。
周仲一惊,连忙道:杨侍率,你是主将,你不能冒险,还是我去吧
杨元庆拍了拍他肩膀笑道:这又不是和敌人谈判,一群乌合之众的流民而已,我若被他们所伤,岂不是被天下人笑话,放心吧这些流民现在也很害怕,但又不相信我们,我去了,可以很容易解决问题。
他见周仲眼中还有些担忧,便道:有些事情只能我做主,你关键是替我封住北市大门,防止有人趁机故意挑拨。
周仲默默点头,卑职明白,绝不会让自己这种发生
杨元庆翻身上马,将兵器盔甲收拾停当,便对其他八名铁卫道:再领三百弟兄,跟我入北市
片刻,杨元庆带着八名铁卫和三百jg锐士兵骑马进了北市内,北市内聚集了十余万流民,此时常平仓的粮食已经被抢光,北市几百家店铺也无一幸免,大部分店铺都被砸得稀烂,所幸没有发生大规模火灾。
各家店铺内都住满了老人和孩子,大街上的人基本上都是青壮男子,约三四万人,很多人手执木棒铁条,满含敌意地注视着杨元庆和他的手下进入北市。
进入大门百步后,杨元庆一摆手,队伍停了下来,他并不会真拿自己的xg命去冒险。
要和我谈判的人在哪里
这时,一名三十余岁的男子挤了进来,拱手问道:请问将军是何人
杨元庆淡淡道:我是杨元庆,可听说过
周围数千人一片惊呼,纷纷向后退去,目光都惊恐地盯着他手上之箭,唯恐他会把自己一箭shè穿。
男子吃了一惊,连忙施礼道:原来是杨将军,失敬了。
不用客气,谈判人在哪里
就在常平仓内等候将军,请将军进去。
杨元庆呵呵笑了起来,随即他笑声一收,冷冷道:你们头领好大的架子,他以为自己是谁,命他一炷香内立刻出北市来见我,否则我血洗北市,男女老少,一个不留
他转身便大门走去,周围数千青壮慑于他的威名,没有人敢拦他,纷纷闪开一条路。
杨元庆刚走了数十步,只有听见后面有人大喊:杨将军请留步
杨元庆勒马回头望去,只见几十名男子从常平仓大门内奔了出来,为首是一名三十余岁的威猛男子,身材魁梧,相貌堂堂。
他快步走到杨元庆面前,躬身施礼道:东郡人翟让参见杨将军
其他三十余人也一起躬身施礼,拜见杨将军
杨元庆看了这个翟让一眼,此人相貌不凡,颇有勇力,难怪后来能成为瓦岗之主。
你就是十几万流民的首领
翟让施一礼,指着身后几十人对杨元庆道:首领谈不上,只是蒙大家信任,推选在下为代表,和杨将军谈一谈后事。
杨元庆见他虽然说得客气,实际上就是承认了自己是首领,估计这三十余人都是流民首领,杨元庆心里很清楚,这些流民是以宗族相聚,几十个宗族又会推选出一个代表,具有极强的组织xg,和后世失去了宗族纽带,变成一盘散沙完全不同,杀了这些首领,马上又会出现一批新首领,事态就会更加严重,可如果笼络住这些首领,流民问题便能迎刃而解。
他现在的对手和敌人是齐王,而不是这些流民,孰重孰轻,他杨元庆心里很清楚。
杨元庆哼了一声,冷冷道:你们打砸店铺,抢劫官仓,按大业律皆当斩,你们可知罪
翟让却不慌不忙笑道:杨将军,古人云,法不责众,若不是活不下去了,谁又敢冒杀头之险来抢官仓,但凡官府赈灾得力一点,就不会有丰都市惨案,更不会有北市之乱,若将军一定要追责,应先追官府赈灾失职之责。
杨元庆见他口齿锋利,谈吐不凡,便点了点头,好吧先不谈追责,我奉圣上之令来解决京城流民问题,现已命人在东城外建立起了流民营,我要求你们立刻从上东门出城。
翟让又向杨元庆施礼道:杨将军若有诚意解决问题,我们当然愿意全力配合,但我们有一些后顾之忧,如果杨将军能解决好,我认为京城流民之乱就会立刻平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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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斗智斗狠
第三十六章 斗智斗狠
杨元庆见他颇会说话,明明是提条件,却说解决后顾之忧,这个翟让倒也令他刮目相看。
“说吧!什么后顾之忧?”
翟让回头一指常平仓道:“常平仓内的粮食已经被众饥民抢走,那是他们救命之米,他们宁死也不会再还回来,希望将军能理解。”
“粮食可以不还,但其他财物必须还回!”
翟让回头和其他人商量了一下,又回来躬身道:“除粮食外,其他财物愿意归还!”
“那还有什么后顾之忧?”
“还有就是以后的赈灾问题,京城涌入三十余万流民,这里一半不到,其他流民也要吃饭,只要将军能解决好这个问题,我可保证,京城不会再乱。”
“这个我心里有数,不需要你说,以前之事和我无关,但从现在开始,京城局势由我来控制。”
杨元庆看了一眼翟让,眯眼笑道:“倒是你自己,你怎么不提一提保证你的安全什么的?”
翟让摇摇头苦笑道:“说老实话,就算将军信誓旦旦保证,我也不会相信,何必让将军为难,如果将军能保证流民有口饭吃,就算杀了我翟让,我也无话可说,否则我就不会报实名了。”
杨元庆竖起大拇指,赞了一声,“果然是条汉子,既然你心里有数,那我杨元庆也明人不说暗话,我可以保证你两个时辰安全,两个时辰后再让我抓住你,我用你人头来示众!”
翟让哈哈一笑,“好!那我们就一言为定,什么时候我们开始撤离出城?”
“半个时辰后!”
杨元庆拨马便走,走出几十步,他又回头jǐng告道:“我丑话说在前面,除了粮食之外,任何东西不准带走,若被军士发现,格杀勿论!”
杨元庆带着手下疾驶而去,翟让一直目送他的身影离开了北市,他身后其他人一起围上来七嘴八舌道:“翟大哥,此人杀人如麻,是有名的杀神,他的话不可轻信!”
翟让摇摇头笑道:“杀人如麻是一回事,但要妥善解决流民问题,他绝不会滥用武力,而且他是名震天下之人,不会轻易坏自己名声,他既然答应两个时辰内不杀我,我倒也信他。”
翟让随即对众人道:“去通知各个家族,除了粮食之外,其他一物不准拿,木棒、铁条之类武器更不能携带,若不听劝,被官兵所杀,是他咎由自取。”
......
北市大门口,周仲带领数百人,目光紧张地注视着市场内的谈判,他可以隐隐看见杨元庆的身影,杨元庆很谨慎,并没有深入虎穴,这让他的心略略放下一点。
就在这时,一名士兵跑来报告,“周将军,齐王殿下到了!”
周仲一惊,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来了,他现在并不担心流民伤害杨元庆,他担心的是齐王,齐王才是杨元庆的死敌。
周仲的父亲周罗睺原是陈朝大将,后来又成为杨素的心腹爱将,在攻打杨谅余党时不幸阵亡,杨广颇怜,便封他的几个儿子为官,周仲是小儿子,得封东宫千牛备身,后又逐渐得到提升,现已是左虞候率将军,但齐王掌控东宫之军后,因为杨素的关系,对他屡屡打压,周仲的心情一直很郁闷,这次由杨元庆主持大局,着实令他jīng神大振,他便成了杨元庆最坚定的支持者。
他心里很清楚,齐王这个时候到来,杨元庆处境将极其危险,他立刻对韩世鄂喊道:“韩将军,你速带领左右卫封住大门,不准左内率的军队靠近,否则杨将军有危险。”
韩世鄂也知道形势不妙,他立刻对其他五名鹰扬郎将道:“大家率军封锁住北门,百步内不准其他人靠近!”
六千左右卫士兵迅速封锁了北市大门,不准任何其他军队靠近。
远远地,齐王杨暕的车驾在数百侍卫的严密保护下出现了,此时三更时分不到,众人都很清楚,杨暕在此时出现必然是有人通风报信了,北市外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杨暕当然知道北市会发生暴乱,只是他没有想到杨元庆竟然利用这次流民暴乱的机会收拢军权,这令他又气又恼,再也坐不住,趁着夜sè赶来北市,两万东宫军是父皇给他的军队,他绝不准杨元庆将它夺走。
齐王杨暕的车驾缓缓来到了北市大门附近,离北市大门还有两百时停了下来,一名侍卫上前禀报,“殿下,前方都是军队,无法再进行!”
杨暕冷冷哼一声,“杨元庆呢!命他来见本王。”
这时,左内率将军秦浩迅速上前禀报,“殿下,杨元庆进北市和乱民谈判去了。”
杨暕一怔,忽然yīnyīn笑了起来,立刻令道:“暴民抢劫常平仓,罪该万死,秦将军,我命你立刻率部进北市镇压,不准拖延!”
“卑职遵命!”
秦浩翻身上马,对自己的两千手下大喝一声,“齐王殿下有令,暴民强占北市,抢劫官仓,论罪当斩,弟兄们,跟我进北市镇压!”
两千士兵如cháo水般向北市大门涌去,但他们离北市大门还有百步,便再也冲不进去,杨元庆的左右卫和周仲的左虞候卫共八千士兵将北市大门严严实实地堵住,士兵们手执盾牌横刀,列队紧密,俨如一座铜墙铁壁。
杨暕大怒,他走出车辇,对数千士兵大喝道:“我乃齐王,尔等不得堵路,立刻闪开!”
周仲上前单膝跪下行礼道:“齐王殿下请息怒,杨侍率现正和流民谈判,若军队杀入,会危及杨将军生命,请等杨将军出来再动手。”
杨暕重重哼了一声,“周将军,本王的命令你敢不听吗?”
“末将不敢,但杨侍率有令,军队只准守住北市大门,不可妄动,军令如山,请殿下见谅!”
杨暕气得脸sè发青,他一指周仲,对左右侍卫喝令道:“将此犯上之贼抓起来!”
几百名齐王侍卫一拥而上,周仲的几名亲兵眼疾手快,一把将周仲拖进了军队中,周仲手下数百士兵立刻将主将团团护住,与齐王侍卫怒目而视,双方剑拔弩张,气氛异常紧张。
就在这时,北市大门处传来了杨元庆的笑声,“齐王殿下怎么来了?”
杨元庆已经从北市出来,杨暕的险恶用心他早已想到,他从队伍中走了出来,杨三郎立刻上前低声禀报:“齐王正是秦浩派人叫来!”
杨元庆点点头,他冷冷瞥了秦浩一眼,秦浩脸上yīn晴不定,看得出眼中有一丝紧张。
杨元庆不露声sè上前给齐王拱手施礼道:“这里局势混乱,请齐王殿下回府,以确保安全!”
杨暕看见杨元庆,他想起了中午时杨元庆对上仙潘诞的羞辱,心中怒火开始熊熊燃烧起来,咬牙切齿道:“杨元庆,你好大的胆子,父皇交给本王的两万东宫之军,你也敢抢夺吗?”
“殿下这话从哪里说起,微臣只是奉圣上旨意,平息城内的流民之乱,圣上有旨,京城各官皆须协助于我,我在履行圣旨,难道殿下觉得不妥吗?”
这时,杨元庆忽然发现,有一个人正低声对秦浩附耳说什么,是一个瘦小的中年男子。
秦浩点点头,他上前傲然道:“杨侍率奉圣旨入京平乱并没有错,但你不该直接指挥我们,我们并不是你下属,你需要我们协助应该是先和齐王殿下商议,由齐王殿下对我们下令,你是在越权指挥。”
杨元庆深深看了一眼那个中年男子,他被齐王的身影遮住,看不清楚模样,杨暕身边还是有能人,居然找到了一个他的破绽,他只是左右卫侍率,确实不能直接指挥同级官员,按理,他应该先和齐王商量。
杨元庆笑了起来,“秦将军,你说话可谓滑稽,你们是东宫率府之军,和齐王殿下何干?圣旨上说得很清楚,京城百官皆听我调配,难道你不是京城百官?”
杨元庆的目光又转向杨暕,淡淡一笑问:“齐王殿下,微臣的话可对?”
他的目光最后露在身后的那个瘦小身影上,此人却走了出来,拱手对杨元庆笑道:“杨侍率此言不对,圣上在去年三月下旨,将东宫两万军交给齐王殿下,虽然名义上还是东宫六率府,但实际上已归齐王所属,圣旨上写得很清楚,齐王就是他们的顶头上司,圣旨还在,杨侍率要看吗?”
杨元庆见这名中年男子很陌生,从未见过,便笑问道:“这位先生是.....”
“在下皇甫诩,伊阙县令,杨侍率不认识我,我可是对杨侍率敬佩已久。”
皇甫诩又笑着追问道:“杨侍率,难道你一定看圣旨吗?”
杨元庆也笑了起来,“这就有点让人为难了,圣上给我的旨意上说,我可以调配京城百官,但齐王殿下却不准我调动军队,让我是该听圣上的话,还是该听齐王殿下的话?”
一边说,杨元庆的脑海一边迅速思索对策。
皇甫诩却不留一丝漏洞给杨元庆,笑道: “杨将军当然可以调齐王殿下的军队,但前提是必须要齐王殿下同意,齐王殿下当然也会全力支持杨将军,可如果这些军队恰好有别的事,那就只能对杨将军抱歉了。”
皇甫诩回头看了一眼杨暕,见他有点没明白自己的意思,便提醒他道:“殿下,你说对不对?”
杨暕这才发应过来,连忙道:“说得不错,必须要本王同意!”
皇甫诩又笑道:“杨将军,你现在可以向齐王殿下请示了。”
杨元庆的脸也板了起来,“我为什么要向齐王请示?天下军队是向圣上效忠,而并非是向齐王效忠,请问齐王殿下,天下军队究竟是你所有,还是圣上所有,请你把话说清楚了!”
皇甫诩明白杨元庆这是在套齐王的话,绝不能跟着杨元庆的思路走,他正要提醒齐王,却来不及了,杨暕脱口怒道:“天下军队自然是向我父皇效忠,我几时说过军队是我所有?”
杨元庆等的就是齐王这句话,他立刻抓住了机会道:“很好,我现在便以皇帝陛下的名义下令!”
杨元庆刷地将尚方宝剑高举手中,目光直刺秦浩,“秦将军,我以尚方天子剑向你下令,给你两百士兵,半个时辰内务必将北市内的眺望塔给我夺下,若夺不下来,提人头来见!”
秦浩有些绝望了,他求援地向齐王望去,杨暕死死盯着尚方宝剑,他这才明白自己钻进了杨元庆的套子,心中又恨又怒,却又无计可施,他要保下属,可他又不敢和尚方宝剑对抗。
“杨元庆,秦将军我另有他用,你不必用尚方宝剑压他,我自去向父皇解释!”
杨元庆却不理睬齐王,又盯着秦浩厉声喝问:“我再说一次,尚方宝剑在此,秦浩,你敢不听尚方宝剑之令吗?”
秦浩知道自己若进了北市,必死无疑,杨元庆会挑动暴民杀他,更重要是,事关齐王颜面,他若屈服,恐怕连齐王也不会再保他了,现在齐王愿意在皇上面前保他,他或许还有一线希望。
秦浩一咬牙道:“恕我不答应!”
旁边皇甫诩的额头上也流下了汗水,他们确实无法和尚方天子剑对抗,这是杨元庆最大的优势,他现在是挟天子以令诸侯,他们惹不起,现在军队肯定是保不住了,但他们一定要保住秦浩的xìng命,否则,齐王威信丧尽,就无法翻盘了。
“秦将军,你可以辞去职务!”
秦浩醒悟,他立刻向齐王躬身道:“齐王殿下,卑职请辞去左内率将军之职。”
杨元庆今天无论如何要杀这个秦浩,事关他的威信,杀了秦浩,他的威信就建立了,东宫的两万军队才会真正被他控制,如果让秦浩逃掉,必然会影响其他立场不坚定者,他需要用秦浩的人头来夺权。
杨元庆立刻对旁边的杨大郎和杨二郎使了个眼sè,杨大郎和杨二郎如猛虎般地扑上去,猛地将秦浩按到在地。
秦浩做梦也没有想到,杨元庆竟敢当着齐王之面抓他,他拼命挣扎,大声叫喊:“殿下救我!”
他话音刚落,杨大郎已高高举起横刀,手起刀落,一刀将他人头砍下,一跃跳开,使齐王侍卫救援不及。
杨大郎将秦浩人头交给杨元庆,杨元庆随即将人头高高举起,高声对三军大喊:“左内率秦浩对抗尚方天子剑,已将其处死,不服从尚方天子剑令者,以欺君之罪论处!”
杨暕万万没有想到,杨元庆竟然当着他的面杀了秦浩,他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杨元庆恨声道:“好你个杨元庆,今rì之仇,本王记住了,他rì,我必会百倍还汝!”
杨元庆的狠辣果断使皇甫诩心中震撼万分,他忽然意识到,若不除掉此人,齐王必死在杨元庆手中。
他深深地看了杨元庆一眼,翻身上马,跟着数百侍卫簇拥着齐王车辇离去了,杨元庆眯眼望着皇甫诩的背影走远,杨暕愚蠢不足为虑,此人倒是一个劲敌。
他又回头对韩世鄂令道:“京城局势动荡,我命你率本部保护齐王安全,任何人不得轻易靠近齐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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