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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高月     天下枭雄txt下载     天下枭雄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十章 边疆奏折

    五千薛延陀士兵经过几天的雪地跋涉,已经疲惫不堪了,他们已经认定这条隘口没有他们要找的人,便纷纷倒头睡觉,谁都没有任何被偷袭的心理准备,连派出去巡逻和岗哨都只是为了防狼,压根就没有意识到,他所拦截的人会来袭击他们。一千契苾勇士如暴风雪突然席卷而来,冲进了大营中,一千匹骆驼在大营内横冲直撞,将一顶顶大帐踏平、撞翻,薛延陀士兵从梦中惊醒,惊恐万分地冲出大帐,迎接他们的却是雪亮的钢刀和无情的杀戮,契苾勇士挥舞钢刀和长矛,在敌群中冲杀,一颗颗人头被劈飞,一具具尸体堆积,杀得尸横遍地,血流成河,粘稠的血流很快便在寒风中凝冻成血冰。

    万夫长执刀从营帐中冲出,却迎面遇到了契苾烈,两人一对面,万夫长惊讶得大喊起来,“是契苾人!”

    可惜混乱中没有人听见他的叫喊,他也没有机会再喊出第二声,契苾烈目光冷厉,一催骆驼,长矛闪电般地刺向万夫长,挑飞他的长刀,‘咔嚓!’将他的xiōng膛刺穿,尸体高高挑起。

    契苾烈拔出刀,一刀砍下万夫长的人头,拴在自己的马鞍之上。

    惨叫声、哭喊声响彻大营,薛延陀士兵四散奔逃,大部分都向南面逃去,南面早已埋伏了五百隋军,他们乱箭齐发,一片片逃来的薛延陀士兵惨叫着被shè倒在地,但求生的本能使后面的士兵依然不顾一切地向南奔来,只有这边才是他们唯一的生路。

    “一个也不准放过,全部杀死!”杨元庆下达了全歼的命令。

    隋军士兵毫不手软,箭如雨发,一百名隋军分散出去,追击散兵,挥刀将企图从两边逃走的薛延陀士兵砍翻在地。

    这时一千契苾战士从后面掩杀而来,在隋军和契苾战士的轮番绞杀下,最后的近千薛延陀逃兵全部被杀死,战场渐渐安静下来,十几亩大的盆地内堆满了尸体,几乎都被契苾战士割下人头,夺走军牌,他们需要回去请功。

    这时一名隋军旅帅奔来禀报,“禀报将军,清点完毕,一共有四千七百二十八具尸体,他们记录中应该是五千零三十人,还有近三百人逃走。”

    杨元庆的目光向森林和四周山野望去,只看见黑漆漆的一片,契苾烈上前笑道:“就算逃走,也熬不过今晚,他们全部都会冻死,最后喂狼。”

    他又一指薛延陀军队的马圈,“不过运气很好,这次赚了五千匹战马,我们各一半。”

    “帐篷和物资你们都拿走!”杨元庆知道他们不缺战马,而是缺少物资,这些薛延陀的帐篷和兵器甲都十分粗陋,他也看不上眼。

    “多谢!”

    契苾烈也不客气,他一声令下,契苾战士开始清理战场,将所有能用的物品,包括帐篷、皮甲、战刀、弓箭等等物品,一一收拾打包,放在骆驼背上,他们则改骑缴获的战马。

    足足忙碌几个时辰,才收拾完毕,所有的尸体都堆在一座大坑里,留给乙失钵去咆哮吼骂。

    众人再次出发,向南方隘口而去,一天后,两支军队走出了yīn山,他们停住了前进的步伐,这时,一隋军斥候奔回禀报,“禀报将军,yīn山外没有伏兵,留在隘口的一支百人敌军已经逃走,踪迹皆无。

    契苾烈对杨元庆笑道:“他们是分片拦截,周围隘口离这里都很远,在百里之外,他们过来围剿也来不及,杨将军一路将平安无事!”

    杨元庆对我拱手谢道:“这次多亏契苾勇士和我们联合作战,才能偷袭成功,全歼敌军,我深表感谢,请兄长替我转告可汗,欢迎他来丰州,我们共商联合对付薛延陀。”

    契苾烈微微笑了起来,“其实我没有对你说实话,我并不是老察里的儿子,我就是契苾可汗的长子,可汗的继承人,我便是奉父汗之命来丰州寻求和隋军合作,联合对付薛延陀,很高兴能和yīn山飞将并肩作战。”

    杨元庆笑起来,“契苾有如此智慧、勇猛的继承人,契苾必然会兴盛,我完全可以代表丰州总管答应契苾,丰州隋军愿意与契苾结盟。”

    契苾烈伸出手掌,杨元庆也伸出手掌,两人重重一击,“我们一言为定!”

    鱼俱罗的薛延陀形势报告历时一个多月,经朝廷层层批转,终于摆在了隋帝杨广的御案之上,此时已是大业元年正月初十,离上元节还有五天。

    鱼俱罗的报告并没有引起朝廷的重视,因为一切都没有发生,只有鱼俱罗的一种推测,没有说服力。

    杨广细细地批阅鱼俱罗的丰州形势报告,他很关心丰州的情况,不仅丰州是对突厥的最前方,而且丰州还有一个他所关心的爱将,他很想知道杨元庆的情况现在如何?

    报告中,鱼俱罗指出薛延陀避雪灾南迁到yīn山以南,不断派出小股游骑入丰州地界袭扰,其中薛延陀可汗的儿子被杨元庆所杀,薛延陀很可能会在开chūn前大规模进攻丰州,鱼俱罗要求朝廷增兵丰州,防御薛延陀的大规模进攻。

    杨广眉头皱了起来,这些年他只顾考虑突厥的情况,却没有留意铁勒诸部,这个薛延陀的名字,他只在杨元庆的哈利湖一战中有所耳闻,其他情况竟一无了解。

    他放下报告想了想,立刻令道:“速宣长孙晟来见朕!”

    一名宦官立刻跑去宣旨,杨广又继续看鱼俱罗的报告,这时,在报告后面,鱼俱罗短短的一句话吸引了杨广的注意,他一下子坐直身子,仔细看这句话。

    ‘臣和大利县令杨元庆商议,大利新县诸县吏人选,决定以县考录用方式招募丰州及附近州县才俊之士,学而优则仕。’

    报告中的这句话引起了杨广的极大兴趣,甚至超过了对薛延陀的关注,‘学而优则仕’,这句话杨元庆给他说过,当时指的是武举,‘武而优则仕’,现在又改用到文官。

    在这句话的下面划有重重一条横线,礼部尚书牛弘在旁边有批语,‘武将说文,不伦不类’。

    杨广忍不住笑了起来,他当然知道,这个所谓大利县考其实是杨元庆的主意,只有他才想得出这种点子,不过大利县考,他很喜欢,他倒很想看一看,这个大利县考会有什么样的结局。

    这时,宦官在门口禀报,“陛下,长孙将军来了。”

    “宣他进来!”

    片刻,长孙晟快步走进御书房,躬身行礼,“臣长孙晟参见陛下!”

    杨广将鱼俱罗的报告递给他,“长孙爱卿,你先看一看再说。”

    长孙晟现在仍然担任突厥使,拥有对突厥的发言权,他看了一遍报告,便笑道:“这应该是达头消亡的后续影响,西突厥内部争权,新可汗处罗残暴,西突厥治下的铁勒诸部趁机脱离突厥dú lì,这个薛延陀和契苾是西部铁勒最强大的两个部落,薛延陀大酋长乙失钵是出了名的护短和心xiōng狭窄,杨元庆上次已在哈利湖杀了他的一个儿子,这次又杀死他的另一个儿子,恐怕此人不会善罢甘休,微臣以为,鱼俱罗将军的担心很可能会成真。”

    杨广背着手在房间内走了几步,他又问道:“薛延陀有多强的实力?”

    “可战之兵大概有二十万之众,不亚于启民可汗。”

    杨广略略倒吸了一口冷气,二十万之众,如果进攻丰州,这会给丰州带来巨大的损失,他的心中不由忧虑起来。

    长孙晟明白杨广的担忧,便微微一笑道:“陛下也不必太担忧,薛延陀和契苾的关系一向恶劣,还有西突厥在后面施压,它不敢真正的大举进攻隋王朝,我估计他只是报sī仇,进攻大利城,大隋王朝,他绝对不敢真正招惹。”

    杨广点了点头,“虽这样说,但朕还是不太放心,经营丰州是我大隋稳定北部边疆的重要举措,绝不能让薛延陀毁了大隋经营丰州的计划,朕还是决定增兵。”

    说到这里,杨广又想起刚才长孙晟的话,便问道:“契苾又是怎么回事?”

    “回禀陛下,契苾是天山疆域最重要的部落,实力强大,如果陛下yù开拓西域,可以考虑和此部落加强往来。”

    杨广眼中若有所思,开拓西域一直是他的强烈愿望,将大隋赤旗插到天山,只是他刚刚即位,还顾及不到遥远的西域,但确实可以先联络西域部落,到时自然就水到渠成。

    杨广看了一眼长孙晟,便笑道:“朕想派重臣出使西域,联络西域部落,长孙爱卿认为谁合适?”

    长孙晟听杨广这样说,明显就是排除了自己,他想了想便道:“臣推荐裴矩!”

    杨广笑道:“和朕想到一起去了,先帝临终前也给朕说过,裴矩是开拓西域可用之大才。”

    杨广随即令道:“宣户部shì郎裴矩觐见!”

    “陛下,如果没有什么事,臣告退!”

    杨广点了点头,“去吧!朕再考虑考虑丰州之事。”

    长孙晟退下去了,杨广又拿起鱼俱罗的奏折仔细看了两遍,沉思良久,他终于下定决心,对shì诏学士道:“传朕的旨意,调灵州两万大军疾速赴丰州备战,听从丰州总管鱼俱罗调遣,另赏赐鱼俱罗玉如意一只。”

    !。

第二十一章 京城来人

    第二十一章京城来人

    在yīn山隘口全歼五千薛延陀军队后,杨元庆便和契苾烈在yīn山分手,一晃已经近半个月过去了,此时已是一月下旬,草原上已不再像前段时间那样寒冷,空气中已有了一丝chūn天的气息,冰雪还没有融尽,但草原上覆盖的雪已渐渐薄了。15

    再过半个月,黄河就要解冻了,这就意味着大战即将来临。

    大利城内依然是一片热闹的景象,内城修筑逐渐进入收尾期,上万名从延、原、庆、灵等州重金招募来的工匠正忙碌地修筑城池,大利城的军民也一齐上阵,出力共筑城墙,运沙、搬木、从远处开采石料,内城上下异常忙碌。

    城mén口,一队由数百辆平板车组成的粮车正缓缓入城,车上满载粮食,杨元庆正好巡视在城mén口,他连忙命士兵让路。

    “杨将军!”

    押粮官飞马上前给杨元庆施礼,“卑职参见杨将军!”

    押粮官是丰州仓曹参军事,叫赵子武,主管丰州军粮,外号被称为粮神,在丰州任职已有四五年,和杨元庆非常熟悉。

    杨元庆回礼笑道:“赵粮神,这次给我们大利城运来多少粮食?”

    “鱼总管说大利城要备战,命我送一年的粮食,十万石粮食,我已经不知跑了多少趟,tuǐ都跑细了,杨将军可要好好补偿我!”赵子武故作埋怨道。

    杨元庆呵呵一笑,“我从薛延陀那里缴获了大群战马,我送你二十匹马,你自己去挑,挑到宝马是你的。”

    赵粮神大喜,也顾不上和杨元庆说话,调转马头便奔去挑马,杨元庆迅速给身边一名旅帅使了个眼sè,旅帅会意,立刻掉头追了上去,从薛延陀那里缴获的战马一共有二千五百匹,杨元庆已经事先从里面挑选出几百匹上等骏马,那是他留给自己的,准备用来组建自己的亲兵队,可别真被赵粮神挑走了。

    这时,后面发一声呐喊,又有大队运货平板车过来,运木材的马车要进城,马车上是巨大的木料,这是用来造投石机,大利城头上一共部署了二十架投石机,但明显不够,杨元庆决定加到五十架,内城墙上也要部署。

    运木头的民夫见前面粮车停滞不动,在后面便急喊了起来。首发

    杨元庆连忙粮车速行,他骑马在工地视察筑城进展,修建内城是他重中之重的大事,必须在二月来临前全部修筑完毕。

    他立马在一片空地上,注视着头顶上正缓缓落下的吊桥,内外城之间的吊桥已经修好,正在反复试验,只要吊桥完成,整个内城墙的修筑也就差不多了。

    他的目光又投向城墙,内城上像蚁群般忙碌的工匠,这些工匠大多年轻力壮,肌ròu发达,足有上万人之多。

    一群石匠从他身边有说有笑走过,石匠们身上那种古铜sè的腱子ròu在阳光下闪烁着光泽,杨元庆心中涌起一个念头。

    “将军,刚刚得到消息,九原城的军民下午就能抵达。”杨思恩催马上前禀报道。

    九原城虽然也是石城,高大坚固,但那边兵力不多,城内住的基本上是军户,如果薛延陀真是十几万大军来攻,九原城抵挡不住,杨元庆便命令九原城的一千驻兵和所有军户全部迁来大利城。

    他一直很担心九原城军民现在的情况,军队扶老携幼,行军速度极慢,一天只能走二三十里,如果半路被薛延陀军袭击,那后果就严重了,现在杨思恩告诉他下午就能到达,杨元庆便稍稍松了口气。

    他一指城头上的近万名工匠,眼睛里lù出一丝狡黠的笑意,“思恩,看见这些壮劳力,你想到了什么?”

    杨思恩一下子明白了杨元庆的意思,也跟着笑了起来,“可以,我让他们再留下一个月,只是要找事情给他们做,否则他们会跑掉。”

    杨元庆点点头笑道:“我给他们双倍的工钱,让他们去开凿岩壁,再把他们筑城的工钱再拖一拖,他们就不会走了,另外每天也要训练他们,给他们盔甲和兵器,我正发愁没有人挽发投石机,这些工匠就是现成,怎么能不好好利用?”

    “兵器和盔甲可能会不足。”

    “先训练起来,兵甲我去问大帅要。”

    两人正说话,一名城mén兵疾速奔来,“禀报将军,鱼帅来了,还陪同一名京城高官。”

    杨元庆笑了起来,“正想敲他竹杠,他就来了,思恩,训练工匠的事情就jiāo给你了,让刘简和胖鱼协助你。”

    “将军放心,我有办法让这些工匠乖乖听话。”

    城mén外,鱼俱罗正陪同着裴矩视察大利城墙,裴矩昼夜兼程,刚刚赶到丰州,又随鱼俱罗来了大利城,十几天的马不停蹄奔驰,他已明显瘦了一大圈。

    这次裴矩的任务是联络以契苾为首的西域铁勒诸部,鱼俱罗告诉他,杨元庆和契苾那边有联系,裴矩大喜,他正发愁无法和契苾搭上关系,他也顾不上休息,抵达五原县的当天又立刻启程赶往大利城.

    裴矩眯着眼打量城墙,这外城墙至少高四丈,居然比京城还要高上一丈,他便捋须笑道:“鱼总管,这大利城墙修得比京城还高,你们就不怕御史弹劾?”

    鱼俱罗笑道:“这是圣上在做太子时便批准了,城墙图纸几年前便送工部备案,他们也没有说什么,估计没有什么问题。”

    “他们一定是没有留意,至少朝中会闹一闹,不过既然圣上曾经批准,那问题就不大,你们这是边城,不能和中原的城池相比。”

    正说着,一阵马蹄声从城内奔来,老远听杨元庆大喊:“裴使君,你怎么来了?”

    “这小子来了!”

    鱼俱罗笑骂道:“我大老远来看他,他居然不问一声鱼帅怎么来了。”

    裴矩呵呵笑道:“那是因为我比你更远!”

    裴矩捋须向奔来的杨元庆笑眯眯望去,几个月不见,杨元庆好像又长高了一点点,身材更加结实了。

    他不由又想起临行时圣上对他说的话,‘边关千将,朕独爱元庆,这次西域之行,可从大利城走,替朕好好犒劳他。’

    正是圣上这句话让裴矩更加感到杨元庆奇货可居,杨家没有眼光,抱着重嫡轻庶的死观点不放,把这么一个杨家的中兴大材都放弃了,可惜可叹。

    杨元庆飞马上前,在马上拱手施礼道:“末将杨元庆参见鱼帅,参加裴shì郎!”

    裴矩微微笑道:“元庆,这次我可是从京城专mén来你这里做客,你准备怎么招待我?”

    “边疆粗陋之地,无非就是羊ròu和nǎi酒,不过我可以送裴使君一匹好马。”

    鱼俱罗也是爱马如命之人,他早听说杨元庆从薛延陀手中缴获了大批战马,便一直想来挑几匹,这次来也是有这个目的,他听杨元庆居然把宝马给裴矩,不由急了,“元庆,我的呢?”

    杨元庆见师傅眼睛猛瞪,双瞳格外恐怖,便挠挠头笑道:“师傅当然也有,不过我先说好,最多只给五匹。”

    “臭小子,居然只给我五匹。”

    鱼俱罗笑了起来,“那好吧!马在哪里?”

    杨元庆回头笑问裴矩,“使君现在去看看吗?”

    裴矩摇摇头,“先谈正事,再去看马。”

    “那好,裴使君请去县衙。”

    杨元庆请裴矩先行,他却低声对鱼俱罗笑道:“师傅学学裴使君,别老惦记我的马。”

    鱼俱罗恨得举手chōu了他一记头皮,险些把他的头盔打飞,裴矩见这对爷俩老不尊,少不恭,不由捋须莞尔。

    一行人进了县衙,县衙内颇为冷清,只有几名军士在修理被积雪压坏的屋檐,杜如晦带着其他几名jiāo市监的官员去五原县主持县考,大利城局势不稳,县考便放在五原县举行,也就是这个月底,有州衙和县衙共同主持。

    裴矩和鱼俱罗在侧堂坐下,一名士兵给他上了茶,裴矩喝了一口热茶笑道:“元庆,你们搞的县考可是在朝廷内惹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风bō。”

    杨元庆迅速瞥了一眼鱼俱罗,见他不lù声sè,便笑了笑道:“大利县是新县,没有什么人才,只能去外县招聘,可又不敢随意找人,只能用考试的办法,应该没有裴使君说得那么严重吧!”

    这件事在五原县裴矩便提到了,鱼俱罗一直没有表态,他腰间挂了一支yù如意,那是圣上赐他之物,他心里便有底了,这其实就是圣上在暗示,县考如他的意,果然被杨元庆说对了。

    也正是因为这样,鱼俱罗格外重视县考,不仅是大利县,丰州州衙、五原县、永丰县,一州三县所缺的县吏也一并招考,这也是县考放在五原县的另一个重要原因。

    裴矩其实也只是给他们提个醒,并没有别的意思,他见两人对这件事都不愿多说,便话题一转,对元庆笑道:“说说正事吧!元庆,听鱼总管说,你认识契苾那边的人?”

    杨元庆点点头,“不仅是认识那么简单吧!这次对付薛延陀,契苾将和我们共同作战。”

    ……

第二十二章 烽火狼烟

    杨巍初到大利城后,杨元庆便一直考虑给他找个师傅带一带,他自然从自己最信任的几个人中考虑。

    在杨元庆的几个老部下中,混得最好的无疑是杨思恩,官任九原副城主下镇将,混得其次却不是刘简,也不是胖鱼,而是马绍,马绍是他们所有人中最沉默寡言的一个,做事也是最踏实,极能吃苦,跟杨元庆几年,已经升任到正七品的上戍主,大利城所辖的八个戍堡都是由他统领,深得杨元庆信任。

    而且无论刘简和胖鱼,他们身上都或多或少有一点兵痞之气,杨巍在京城本来就是一个纨绔子弟,更不能交给他们带,杨元庆便决定由马绍来带杨巍,去各个戍堡巡逻戍边,掌握边塞的实战经验。

    马绍是名羌人,从来都沉默寡言,他话不多,但都能说到点子上,一个多月来,刘简一直跟他四处巡哨,收益颇多。

    这天上午,马绍带着二十名弟兄和杨巍在黄河边巡逻,大利城距离黄河还有二十里,并在河边高地上修了一座戍堡和一座烽燧,时间已到了一月底,草原上积雪融化了大部分,厚不足半尺,可以纵马在雪地中奔跑,他们催马来到黄河边,凝望着玉带一般的冰面,马绍忽然跳下马,执刀向冰面跑去。

    马大哥,去河上做什么

    杨巍也下马很着跑了过去,马绍一摆手止住了他,杨巍一动不敢动,发呆地望着马绍。马绍眯着眼在凝神静听。

    他忽然从口袋里取出一只铁碗,倒扣在冰面上。用耳朵趴在碗上聆听,杨巍蹲下身问道:有什么

    马绍站起身指了指碗,意思是让他趴上去,杨巍附耳在铁碗上细听,他也听见河底有轻微的咔咔,很低微,偶然才出现一声。

    这是什么声音,黄河要解冻了吗杨巍听马绍说过,黄河解冻前。河底会有裂冰声。

    马绍点了点头,最迟十天。黄河解冻

    忽然,他脸上神情肃然,眯起眼向河对岸望去,杨巍奇怪,也跟着他向河对岸凝望,河对岸约两里外是一片森林,大群鸟从森林惊飞,杨巍看到一群鹿。这时鹿群忽然受惊。四散奔逃,一队胡人骑兵从森林里冲出。

    他惊得大喊一声,是薛延陀人

    马绍拉着他便跑。快走有三千人,我们对付不了。

    杨巍一边向岸上奔跑,一边回头张望,他心中很奇怪,他只看见数十人,马绍怎么会看出有三千人,只见对岸树林里的敌军越涌越多,足有数千人之众,催动战马向河对岸奔来。

    两人冲上岸,翻身上马,去戍堡马绍大喊一声,策马向东奔去。

    只奔出七八里,一座二十余丈的土丘山出现他们眼前,山顶上建有一座戍堡,这是丰州最北面的一座戍堡,紧靠黄河,所以叫做临河堡,驻兵不多,只有二十名士兵。

    马绍奔上戍堡,一反常态地大喊:点烽火,点三柱烽火

    这时,当先五百余名薛延陀游哨已经奔过黄河,分成十队,向四面八方分散而去,其余数千薛延陀士兵浩浩dàngdàng向戍堡方向杀来,这是敌军的先锋,清除沿途的戍堡和烽燧。

    马绍注视着从远处奔近的大队骑兵,自言自语,大战马上要来了

    他见戍堡内的二十名隋军已经骑马冲出,便一挥手,跟我撤走

    数十骑兵催动战马,向大利城方向疾速撤退,戍堡顶上,三柱狼烟在戍堡顶上燃起,将敌军入境的消息送往大利城。

    随着时间渐渐到了月底,大战的y云开始向大利城上空飘来,隋军斥候已经陆陆续续发现了小股薛延陀游哨,五人或者十人,在大利城四周勘察地形,收集情报,不断和隋军斥候发生ji战,这是个不祥的预兆。

    前几年也会有突厥游哨越过边境出现在大利城,但不会和隋军交战,只有隋军一驱逐,他们便立刻离去,但薛延陀游哨却感和隋军斥候交战,这就意味着战争必将爆发。

    大利城的备战也在加速进行,内城墙已经修筑完毕,万名工匠转战岩壁,在岩壁开凿山洞,上午开工,下午军事训练,但这几天已经停工,全天进行强化训练,队列刀法长矛,五百隋军残酷地训练着这万民工匠。

    两天前,五原县又运来大批军事物资,弓矢兵甲,足以武装两万人,同时运来了数百桶猛火油,这是南北朝时间被广泛运用到军事上的火油,所有军事物资都被储存到了石壁岩洞中。

    不仅如此,鱼俱罗还调来五千军队,供杨元庆统一指挥,这样便使得大利城的正规军到了八千人。

    杨元庆和鱼俱罗在外城墙上缓缓步行,商量最后的防御,裴矩已经在前两天去了五原县,鱼俱罗放心不下大利城的防御,又晚了两天。

    在他们身旁,民夫川流不息,几乎全城民众都动员起来,男子搬运箭矢滚木等军用物资,从吊桥上搬运物资不便,他们就用吊塔,将各种物资从城下吊上来,众人喊着口号,拉拽绳索,滚木礌石等守城物资被源源不断地从城下运上来。

    女人则烧水浇城,烧火做饭,虽然此时已不是滴水成冰的季节,但天气还是寒冷,一夜之间,城上浇下的水还是会冻结成冰,大利城军民已经在城上连续浇了三天水,使内外城墙都变成了冰墙,在阳光下雪亮耀眼。

    元庆,这次裴shi郎带来了圣上的密谕,圣上要求这次对薛延陀的战争由你全权负责,我做副将配合。

    这有点委屈师傅了。

    别说这话

    鱼俱罗拍了拍他肩膀笑道:我们师徒之间没有什么委屈不委屈,圣上如此看重你这个年轻将领,让我也很欣慰,而且这次县考的功劳不比对薛延陀的战争小。

    鱼俱罗取下腰间的玉如意,递给杨元庆笑道:圣上居然赐如意给我,说明我老鱼要升官了。

    杨元庆却不接他的玉如意,笑了笑道:一个县考居然能让师傅升官,早知道我去主持县考,师傅来打仗。

    鱼俱罗仰头一笑,我才是总管,是刺史,你这个县令再卖力,功劳还是我的,到时你一无所获。

    师傅,听说灵州两万大军已经到丰州了

    鱼俱罗点点头,已经到了,所以我急着赶回去,这次对薛延陀作战,我会率二万五千军队在八十里外等候配合你,等你令下,我们里应外合,打一场痛快的战役。

    鱼帅,时辰到了一名亲兵在城下高喊。

    鱼俱罗再次拍了拍杨元庆的肩膀,凝视着他的眼睛道:那我走了,希望大利城一战能树立起你杨元庆在大隋的赫赫威名。

    杨元庆默默点头,鱼俱罗转身离去,飞快下了城墙,翻身上马,他向杨元庆挥了挥手,催马奔出城门,带着数十名亲兵向南方疾速奔去。

    杨元庆站在城头,目送鱼俱罗向东而去,身影渐渐远去,就在这时,一名士兵指着北方大喊:杨将军,三柱烽烟

    杨元庆蓦地回头,只见北方二十里外的烽燧燃起了三柱烽烟,这意味着有三千人以上的敌军入境,杨元庆立刻明白了,这是敌军的先锋来了,主力先锋的到来,也就意味着薛延陀大军正在向丰州开来的途中,大战即将爆发。

    杨元庆当即下令,点燃三柱烽燧,向京城示jg

    大利城的烽燧点燃了,三条浓黑的狼烟直冲蔚蓝sè的天际,二十里外,另一座烽燧也点燃三柱狼烟,再向南,又是三柱狼烟冲天而起,从北到南,数千里的道路上,一座接一座的烽燧相继点燃,将胡人入侵的jg报送往大隋京城。

    鱼俱罗神情担忧地回望着大利城上的狼烟,他最终一咬牙,猛地一抽战马,向南方奔去,将决战的指挥权交给了杨元庆。

    入夜,骊山顶上的烽燧点燃了,三团亮丽的火焰在夜空中格外刺眼,从塞北传来的jg报终于抵达了京城,城头上响起了沉重的示jg钟声,钟声在全城回dàng。

    顿时大兴城内笙笛音消歌声哑口,数十万民众冲到大街上,每个人的眼中都充满了惊讶,议论声纷纷响起,谁也不知道边塞发生了什么事,也只有这个时候,京城人才会想起边塞,才会想起戍边卫国的边塞将士。

    二仪殿内,杨广正在宴请五品以上官员,大殿内丝竹声声,一队舞姬舞动着曼妙的身姿,酒宴已入酣,座位上,大臣们前后觥筹交错,谈笑风生,这时,沉重的jg钟声传来,大殿内霎时间鸦雀无声,大臣们面面相觑,不知原因。

    坐在殿门边的大臣忽然指着远处夜空高喊:快看,骊山烽火

    数百名大臣纷纷涌向大殿门口,望着远方夜空里的烽烟,一时间议论纷纷,这是北方示jg,难道北方又发生战事了吗

    皇帝陛下驾到

    shi卫一声高喝,大臣们纷纷向两边闪开,杨广快步走到殿门口,凝视着远方的烽火。

    他心里明白,便缓缓点头对众大臣道:各位爱卿,这是丰州示jg,应该是薛延陀开始大举进攻我大隋的边塞重镇大利城。

    他举起酒樽,对众大臣高声道:各位大臣,让我们举杯,遥祝我们的边塞将士打出大隋的国威吧

第二十三章 血战大利(上)

    ‘咚!咚!咚!咚!’薛延陀雄浑的战鼓声在宽广的黄河南岸回dàng,在数千只大鼓同时击响的震天鼓声中,一万人的骑兵方阵簇拥着薛延陀可汗乙失钵缓缓过了黄河。e^看文来自

    在一万骑兵方阵的前方和后方的两边各分布着四片万人骑兵队,黑压压的军队无边无际,延绵十里,在黄河北岸还有一万人的后勤大军,这次进攻大利城,乙失钵下了十万兵力的赌注,他要一举摧平大利城,以战胜隋军的神话来振奋薛延陀军队的士气,再调头去金山迎战契苾大军。

    乙失钵骑在一匹高大神骏的战马上,目光yīn冷地注视着远处一里外已经被夷为平地隋军临河戍堡,望着山丘满地残破的石块,他脑海里出现了大利城被攻陷的情形,火光冲天,满地军民跪在他马前求饶,他的士兵毫不留情地砍下这些汉人的人头,而杨元庆的人头就拴在他战马颈下。

    这无比yòu人而又令他渴望的一幕即将要出现,他已经有点等不及了,此时,他已经不仅仅是为了给儿子报仇,他要踏平这座城池,要让族人都明白,薛延陀并不惧怕强大的隋朝,振奋士气,全力迎战他们的死敌契苾人。

    他头顶的金狼头大旗在风中飘扬,在他身后是十几名薛延陀万夫长,而紧靠他身旁的是新立的薛延陀可汗继承人沙禄猎,是一个俨如豹子般凶狠的年轻人,他在薛延陀便是以勇力而著称。

    他用豹子般冷酷的目光盯着大利城方向,厉声请战:“可汗!给我三天时间。看我夷平大利城!”

    “好!我任命你为主将,三天后给我攻下大利城。”

    乙失钵将可汗金箭jiāo给沙禄猎。他最后看了一眼大利城方向,淡淡道:“攻下城池,jī犬不留!”

    他转身而去,望着可汗走远,沙禄猎立刻举起可汗金箭嘶声喝令,“全军出动,向大利城进发!”

    八万大军浩浩dàngdàng向大利城进发,数千张大鼓敲动,鼓声如雷。数十里外可闻,八万大军杀气冲天。密密麻麻的军队中跟着数百架云梯和巢车以及投石机,薛延陀军队奋力推动它们前进,以一种势不可挡的杀气向二十里外的大利城席卷而去。

    大利外城墙头旌旗招展,二千隋军在城头列队而立,他身着明光铠甲,头戴鹰棱盔,手执步弓和兵箭,个个目光坚毅。五十座巨大的投石机像五十名巨人矗立在城头。

    杨元庆站在城垛上。凝望着远方正缓缓开来薛延陀大军,一条长约五里的黑线出现在十几里外的雪原之上,鼓声就是从黑线中传来。

    薛延陀大军走得并不快。他们不是来进行骑兵决战,而是进行攻城战,这并不是薛延陀人擅长,尤其在初chūn,一般草原人不会选在这个时候作战,chūn天是牲畜生崽的季节,士兵们容易思家,军心不稳,战马经过一个冬天,也不强壮,但薛延陀不得不选择这个时候jiāo战,再过十天,黄河将开始解冻,他们的大军就无法渡过黄河。

    “将军,快看那边!”

    一名士兵指着东面大喊,杨元庆探身向东望去,只见一名身披白sè披风的骑士正沿着护城河向城mén急速奔来。

    “是契苾人!”

    杨元庆认出了骑士身上的白sè披风,他立刻令道:“开城让他进来!”

    百余士兵绞动铁链,城mén缓缓开启,契苾骑士奔进城内,城mén再次轰然关闭,契苾骑士又进了内城,片刻,契苾骑士被士兵带到外城,杨元庆这才发现,他的肩头停着一只猎鹰。

    契苾骑士上前一步单膝跪下,用突厥语道:“阿莫参见杨将军!”

    “我见过你,我们曾经一起作战。”

    杨元庆微微笑道:“你给我带来什么样的好消息?”

    “我是王子殿下的鹰奴,这只鹰将会在大利城和契苾之间传递消息,契苾王子殿下已经率领五万大军向yīn山开来。”

    “好!我期待你们的好消息。”

    契苾的消息使杨元庆jīng神振奋,望着远处无边无际的薛延陀军队,一种豪情壮志在他心中沛然涌起,这一战,他将彻底泯灭草原人对丰州的野心。

    薛延陀大军在大利城五里外停住了,鼓声停息,八万大军开始扎下营帐,很快,数千顶营帐出现在城外,薛延陀主将沙禄猎骑马走出营帐,在数里外眺望这座令他们可汗留下耻辱的城池,城墙在阳光下闪耀在白光,那是覆盖了一层厚厚的冰壳。

    沙禄猎凶狠残忍,打仗却很在行,这座坚城令他暗暗吃惊,在他印象中,隋朝边境的城池都是低矮破旧,这座城堡却如此高大坚固,他心中有点暗暗后悔,三天时间,他说得太满了。

    “叶护,三天时间恐怕打不下这座城堡。”一名万夫长在他身旁忧心忡忡道。

    “打不下也要打!”

    沙禄猎咬牙切齿,三天之内拿不下,他的可汗继承人之位就危险了,“无论如何,三天之内一定要拿下!命延陀部先上。”

    ‘咚!咚!咚!’震天的鼓声再次敲响,一万五千薛延陀大军如cháo水般涌出,簇拥着百余架攻城云梯,向大利城杀去。

    这是薛延陀中的延陀部,在哈利湖一战中被全歼的两万人也是延陀部,在薛延陀中地位较低,这种危险的战争都是由他们先打头阵。

    百架云梯一字排开,轰轰烈烈地开向五里外的大利城,一万五千士兵身着皮甲,手执盾牌长矛,喊杀声震天,战争终于在这个寒冷的初chūn爆发。

    在外城墙上,在内城和外城之间的空地上,八千隋军将士和一万工匠军列队而立。仰视高高的双城吊桥,聆听着主将杨元庆的战前动员。

    杨元庆全身铠甲。头戴鹰棱盔,手执破天槊,站在双城间的吊桥上,俨如天神下凡。

    他将磐郢剑高高举起,厉声对众军喝道:“这是天子之剑,是大隋皇帝陛下赐给大利城之剑,烽火已传入西京,圣上在关注大利城,大隋天下五千万双眼睛也在关注大利城。弟兄们,今天我们不是在为个人而战。也不是为城池作战,而是为大隋天子而战,为大隋帝国的尊严而战,哪怕最后只剩一人,大利城也绝不能沦陷!”

    在城外传来的隆隆战鼓声中,八千将士的热血沸腾了,他们高举长矛竭力呐喊:“为大隋天子而战!为大隋帝国而战!”

    喊声震动满城,连内城一万多民众也被感染。跟着呐喊起来。杨元庆长槊一挥,厉声喝道:“敌军已至,士兵各自回位。违抗军令,动摇军心者,立斩!”

    士兵们纷纷离开,奔向各自的位置,六千隋军和一万石匠军奔进内城,要上外城墙只能先进内城,通过内外城之间的铁链吊桥往来,内城mén轰然关闭,内外城mén都是铸铁打造,坚固异常,外城mén高二丈八尺,仅开启城mén就需要百人。

    杨元庆快步向外城墙上走去,边走边对杨思恩道:“军队不要全部上,敌军不知我们的兵力虚实,他们必先试探,我们也先只用三千军,其余军队暂先留在内城上,等我命令再投入。”

    “末将明白!”

    “还有!”

    杨元庆又叫住了杨思恩,“去士兵内传一个消息,灵州两万援军已经到了丰州,很快就会来援助我们。”

    “是!”杨思恩转身而去。

    城头上,三千隋军和五千工匠军站在城头上,隋军目光冷肃,一起举起弓箭,五千工匠军却有点心惊胆战,城外铺天盖地的薛延陀大军让他们每一个人都禁不住地双股战栗。

    但战争已经爆发,他们责无旁贷地投入了战斗,工匠军负责挽投石机,巨大的投石机高约两丈,长长的臂杆后挂着石兜,由一百五十人挽动,可将数十斤的巨石抛出四五百步外。

    杨元庆目光冷酷地注视着黑压压敌军冲上,一架架云梯站满了准备攻城的薛延陀士兵,敌军已经进入三百步内了,杨元庆长刀挥出,一声令下,“发shè!”

    大利城头鼓声大作,三十架投石机同时发动,长长的臂杆挥出,将**十斤重的巨石凌空抛出,数十块巨石在空中旋转,呼啸着砸向密集的人群,‘轰!’巨石砸下,在人群中翻滚,染红的雪沫腾空而起,十几人被砸得血ròu模糊,惨不忍睹,接二连三的巨石砸进人群,此起彼伏的惨叫声一片。

    ‘咔嚓!’一座云梯被砸中,云梯折断成数截,云梯上攀附的数十人纷纷掉下,密集的巨石砸向云梯,薛延陀军的云梯简单粗糙,他们是跟突厥人学造,而突厥人也并没有学到云梯的jīng妙之处,汉人做工jīng湛的铰链和楔合他们就学不到,只有其形而无其神,稍微损坏就无法前进,短短百步,就有近半云梯被巨石砸毁,但还是有五十余部云梯渐渐bī近城墙。

    天空中,一块块巨石在翻滚,呼啸着砸向地面,,短短时间内,投石机便发动了四轮,一百多块巨石砸向敌群,造成二千多人的伤亡,但薛延陀军并没有止步,他们冲进了弓箭shè程内。

    城上隋军箭如雨发,三千支兵箭密集地shè向敌军,兵箭是守城而用,比骑箭长而且粗重,从高处shè下,会带着自身的重量shè向敌军,杀伤力极强。

    薛延陀军举盾相迎,薛延陀部有两种盾牌,一种是méng着牛皮的木盾,坚固结实,由薛部落使用,而另一种是简易木盾,木板较薄,由其他依附薛延陀的小部落和延陀部使用,这种盾只能承受草原上的弓箭,无法抵挡隋军的弩箭,更无法抵挡沉重的兵箭,但不少士兵自己在盾上覆盖了几层生牛皮,勉强抵住了兵箭的shè击,但还是有不少盾牌被箭矢shè穿,将盾牌后的敌军shè死,一片片的士兵惨叫着扑倒。

    一架云梯bī近了城墙,数百士兵猛地向后拉拽绳索,一架六七丈高的云梯被拉拽tǐng起,云梯上攀附着数十名士兵。

    ‘轰!’的一声巨响,碎冰四溅,第一架云梯搭上了城头,紧接着三十余架云梯先后搭上了城头,数千薛延陀士兵如蚁群般冲上,用刀砍、用长矛捅、用箭shè,拼命冲上城头,城上箭如密雨,滚木礌石如雹子般砸下,刀劈矛捅,血ròu横飞,隋军士兵用长叉叉住云梯向外猛推,一架长长的云梯被推出,向后翻到而下,云梯声一片凄厉的叫声。

    城下的薛延陀军开始反击,箭如密雨,shè向城头,不断有隋军士兵和工匠兵被shè中,惨叫着从城头上摔下,伤亡逐渐加大。

    这时,薛延陀军沉闷的鼓声再次响起,又有三万薛延陀军投入了战斗,高耸的巢车出现,城上红旗飞扬,主将杨元庆下达了增兵命令,内城也有三千隋军和三千工匠军被派往外城,加入到jī战之中。

    战争进入了白热化,一只身姿矫健的猎鹰在一片刀光矛影中腾空而去,向北方遥远的yīn山飞去。

第二十四章 血战大利(中)

    御书房内,杨广背着手站在窗前,凝视着北方,眼睛里充满了忧虑,他不知道自己的决策是否明智,让一个年轻将领来指挥他登上大隋皇帝宝座后的第一场战役,这事关他的尊严。首发

    杨广已经了解到了薛延陀的实力,这是一个有着二十万可战之士强大游牧民族,民风彪悍,好勇善战,在今年夏天曾经击败过西突厥。

    而他们的可汗固执而好斗,为了报杀子之仇,他会不会倾巢而出,就算出一半人,十万人来进攻大利城,杨元庆是否抵挡得住?

    一旦薛延陀攻陷大利城,杀入丰州,不仅丰州损失惨重,他杨广也会颜面丢尽,突厥不臣之心也会由此而生,从此北方多事,甚至会严重影响到他的西域大计,当真是牵一发而动其身。

    杨广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杨元庆,你能替朕守住大利城吗?”

    大利城以南五十里外,鱼俱罗率领两万五千骑兵在耐心地等待着大利城方向发出的命令,已经两天过去了,大利城那边没有任何消息。

    尽管他心急如焚,几次想直接率军杀上,但还是克制住了自己,在对薛延陀的战争中,他只是副将,杨元庆才是主将,这是皇帝的密令,他不敢违抗这道密旨,他不想为一时冲动而毁了自己的前程。

    隋军大营占地数百亩,雪地上密密麻麻布满了帐篷,鱼俱罗站在营帐前的眺望塔上,向远处烽燧眺望,按照他和杨元庆的约定。若需要他率军大举压上,便以烽燧举号,此时已是第三天中午,但远处的烽燧依旧没有任何动静,使他心中一阵失望。

    这时,一队骑兵从北方疾奔而归。这是鱼俱罗派出的斥候回来了,鱼俱罗心中大喜,老远便问道:“大利城战况如何?”

    斥候队正催马上前,抱拳施礼道:“禀报鱼帅,大利城战况惨烈,城外原野上全部是尸体,根据卑职观察,薛延陀军至少已战死两万人以上。

    “那隋军呢?”鱼俱罗急问道。

    “城内情况不知,应该也不太好,五十架投石只剩下十几架能用。”

    鱼俱罗心急如焚。他抹一把额头上的汗,自言自语道:“元庆,你怎么还不点烽烟?”

    一名士兵忽然立刻指着远处大喊:“鱼帅,烽烟!”

    鱼俱罗一抬头,只见远处烽燧燃起一柱烽烟,他大喜过望,回头大声令道:“传我的命令,全军整备!”

    号角声吹响。[本章由为您提供]半个时辰后,二万五千隋军骑兵出现在无边的旷野里,气势浩dàng,鱼俱罗一声令下,二万五千隋军骑兵分为三队。杀气腾腾地向大利城疾奔而去。

    大利城的攻防战已经进入到第三天,战争极其惨烈,两天的攻城战中,薛延陀已经阵亡超过两万人,而隋军死伤近二千人,工匠兵也死伤三千余人,尸骨堆满了大利城下,旷野被鲜血染红。但大利城始终巍然屹立,隋军士气越战越高昂。

    第三天清晨,一缕阳光透过云层照在大利城头,冰雪覆盖的城头上闪烁着一种魔幻般璀璨的光芒,如果只看城头,会让人感觉这是一个神话中才会出现的魔幻城堡,冰晶璀璨。熠熠闪光.

    可如果目光向下移,魔幻消失,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地狱般的土地,尸横遍野,残破的云梯倒在雪地上。巢车只剩下一半,但更多的却是战死的士兵。有的是蜷缩着身子,脸上带着临时前的痛苦,有的人头不见,尸体残缺不全,有的被砸成ròu饼,血ròu模糊,所有尸体都被冻了成冰。

    城头格外的安静,几千名隋军士兵裹着厚厚的羊皮和máo毯,互相拥挤着,靠着墙头歪东倒西地睡着了,显得疲惫不堪,两天的jī战,大部分人都没有合眼,都已筋疲力尽。

    在东城墙,数十名挤在一起入睡的士兵中,主将杨元庆也和士兵们挤在一起沉沉入睡,他的破天槊成为他和几个士兵的枕头,在这一刻,没有主将和士兵之分,在保卫大利城的两天jī战后,每个人都在享受着这无比珍贵的小睡。

    杨思恩率领一队哨兵在城头上巡逻,路过杨元庆身边时,他拾起地上滑落的一张羊皮,轻轻盖在年轻的主将身上,回头笑着对士兵们嘘了一声,带领巡逻兵悄悄离开,这时,一队百余人的民夫抬着热腾腾的胡饼和ròu汤快步走过了吊桥。

    可宁静的清晨并没有维持多久,当晨曦开始变成血红sè,薛延陀大营的鼓声再起敲响,‘咚!咚!咚!咚!’巨大的鼓声将隋军士兵纷纷从睡梦中惊醒,杨元庆一跃而起,róu了róu眼睛,趴在城垛向远处敌营眺望。

    这一次,他看到的是薛延陀人大规模的调动,整个大营的敌军都调动起来,四面八方的敌群在聚集,汇集成了一片片黑压压的方阵,渐渐形成了一种铺天盖地的进攻。

    “速传我的命令!”

    杨元庆转身喝令道:“所有的士兵和工匠,全部投入战斗!”

    他又回头凝视着铺天盖地的敌军,敌军投入的数量比前两天都要多出一倍,他已明白,今天将是敌军孤注一掷之战,胜负就将在今天决定。

    ‘当!当!当!’

    召集军队的钟声在敲响,一队队隋军奔过吊桥,迅速向外城集中,临时武装起来的工匠也从内城赶来,在长达五里的外城墙上密密麻麻布满了隋军,刀矛闪亮,弓矢密布,隋军的赤sè大旗在阳光下飘扬。

    城外,铺天盖地的敌军已经列队完成,随着第一天和第二天先后攻城失利,攻城被拖到了第三天,沙禄猎被bī得无路可走,今天是他的期限,拿不下大利城,将直接影响到他汗位继承。

    沙禄猎横下一条心,一次xìng投入了五万大军,将最后的二百架云梯和五十座巢车全部投入战斗。

    他残酷的目光盯着高高拉起的吊桥,吊桥已经摇摇yù坠,他转身向后营望去,一座身躯庞大的攻城槌已经出现在身后的军营内,这将是他最后的绝杀。

    “进攻!”沙禄猎一挥战刀,嘶声大吼。

    薛延陀的鼓声开始变得紧密,这是进攻的鼓声,五万薛延陀大军簇拥着二百架云梯和五十部巢车向大利城cháo水般地杀去,俨如一幅巨大的黑sè地毯,将整个原野都覆盖了。

    经过一夜的抢修,城头上的投石机又恢复到三十架,一根根长长的臂杆轮番抛出,数十块巨石砸向密如蚁群般的敌群,每一块巨石砸下,就会出现一个缺口,雪雾弥漫,鲜血迸shè,哀嚎声响彻原野,但瞬间缺口合拢,又被进攻的敌群淹没。

    ‘轰!’的一声,一座巢车被巨石砸中,木屑四溅,巨木坍塌,巢车上的数十名士兵惨叫着摔下。

    高大的巢车是专为大利城量身打造,巢车长宽各两丈,高六丈,用巨木拼成,全身覆盖着牛皮,结构十分简单,巢车中空,有楼梯直通顶端,顶端是一座木台,站满了四五十名薛延陀士兵,平台前端是覆盖有牛皮的厚实木板,可以抵御隋军的弓箭。

    下面装有四只木轮,由五十匹战马拖拽,左右和后方皆有数百名士兵推动,这种巢车只要不被巨石击中,它就能将士兵送上城头,比云梯还要犀利。

    又是一座巢车底部被砸中,一只木轮脱出,巢车顿时倾斜,摇摇晃晃,渐渐失去了重心,两边士兵大喊着奔逃,在喊声中,巢车轰然倒下。

    五万薛延陀大军攻势如cháo,轮番打出的巨石仿佛海洋中溅起的一朵朵lànghuā,瞬间便被人cháo淹没了,俨如狂cháo般的敌军终于靠近了城墙.

    在内外城墙之间狭长的空地上,百余名士兵正将一桶桶火油倾倒在地上,丰州一共送来五百桶火油,士兵们一次xìng地将三百余桶火油都倾倒在空地上,黑sè粘稠的液体在地上缓缓流动,充满了刺鼻的油腥之味,随即百余名士兵顺着软梯爬上了城墙

    正面的战斗已经进入了最残酷的阶段,城上城下箭如密雨,不断有人中箭倒下,一架架云梯搭上了城墙,薛延陀士兵如疯如狂,向上攀爬,他们一手举着盾,一手用长矛和刀和隋军jī战,头顶上一块块巨石砸下,总有几名士兵惨叫着摔下云梯,但立刻又有人蜂拥而上。

    隋军士兵从两边shè箭,兵箭犀利,直透皮甲,云梯上一串串的士兵被shè中摔下云梯,但很快,薛延陀士兵不再管头顶,将盾牌防护两侧,中箭的薛延陀士兵渐渐减少。

    城头上,每一架云梯前都有数十名隋军在和敌军jī战,在城西的一座云梯前,刘简已经杀红了眼,他率领五十名隋军在和汹涌而上的敌军jī战,他们面对的是薛部落jīng锐之兵,个个体格高大,粗壮如牛,手执盾牌,挥动长刀和利矛。

    长矛冲刺,战刀劈砍,厮杀血腥,云梯前一名隋军士兵被砍中额头,血涌如注,仰面倒下,另一名隋军挥动长矛冲上,长矛刺穿敌军xiōng膛,将他挑下城去,重新顶住了缺口。

    一名强壮的薛延陀士兵用盾牌顶开隋军,第一个跳上城头,霎时间,数十支隋军的长矛从四面刺来,长矛穿体,薛延陀士兵惨叫着翻滚下去,但就是这名敌军冲上城头,使云梯防御出现了一个短暂的缺口,被压制在云梯上薛延陀士兵抓住了机会,霎时间,十几名凶狠的薛延陀士兵冲上了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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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血战大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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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五章血战大利(下)

    清晨的阳光同样照耀在千里延绵的yīn山之上,浑圆的山体在阳光的照耀下,皑皑白雪渐渐褪去,露出了黝黑的山体原貌,溪水潺潺,鸟鸣声声,初chūn的气息也渐渐来到了yīn山。

    在yīn山内一条巨大的山隘中,出现了一支八万余人的骑兵,旌旗招展,浩浩荡荡,无边无际。

    这是从金山杀来的契苾骑兵主力,大利城的战局改变了他们的作战计划,他们放弃了在金山南面迎战薛延陀,而是趁薛延陀大举进攻大利城的机会,直扑他们空虚的老巢。

    在队伍最前面是一名五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胡须已经斑白,但目光炯炯,身体依然像年轻人一样壮实,他头戴卷檐虚帽,帽子正中镶嵌一颗鸡卵大的红宝石,身披一件用黄金打造的锁子甲,腰间佩一把镶满宝石的利剑。

    他便是契苾部的可汗歌愣,他接到长子契苾烈用鹰传来的消息,立刻率领大军南下,他率领的是一支联军,不仅是契苾大军,还有高昌、龟兹、焉耆等国的军队,高昌国王麴伯雅派出一万军队跟随他作战。

    在契苾可汗身边,是他的长子,可汗继承人契苾烈,他的肩头站立着一只苍鹰,这是从大利城刚刚飞来的猎鹰,契苾烈得到了大利城的情报,薛延陀出动九万大军进攻大利城,他们的金狼头王旗也渡过了黄河。

    这是最重要的情报,王旗渡过了黄河,说明薛延陀出动了最jīng锐的军队,他们的薛部落必然空虚无兵。

    “加速前进,一战击溃薛延陀”

    八万契苾骑兵渡过了yīn山,铺天盖地向薛延陀空虚的核心部落杀去。

    .........

    大利城头的激战已经到了下午,二十架巢车和百架云梯先后靠上了城墙,巢车顶端站台前方的巨大木板落下,搭上城头,形成一道空中桥梁,数十名薛延陀士兵挥舞战刀,汹涌冲向城头,在他们身后,从楼梯爬上的薛延陀军队正源源不断涌现出来。

    一个上午的鏖战,城头上死尸累累,双方死伤惨重,薛延陀七万大军已经全线压上,兵力占据绝对优势,他们渐渐开始占据上风,已经有二千余敌军冲上城头,和隋军在城头上鏖战,形势变得危急起来。

    “将军,城东头快顶不住了”一名隋军飞奔来报告。

    “你们跟我来”

    杨元庆率领五百隋军向城东头奔去,城东还有十几部投石机,主要以工匠兵为主,薛延陀军在这里架上了八部巢车和几十架云梯,千余敌军已经杀上城头。

    工匠兵毕竟没有什么训练,在两天的守城战中他们已经筋疲力尽,在和敌军面对面时,面对血腥的厮杀,面对成堆成堆同伴的尸体,他们开始被死神吓退,开始恐慌,数千工匠兵处于一种混乱之中,他们的混乱也影响了隋军的作战。

    “将军,你让这群没用的人都撤下去”

    东城的守将是马绍,他见杨元庆率军来援,气得大吼,“不是我抵挡不住,这群没用的人影响了我们作战。”

    杨元庆在马上也看见了,缺口主要在两架巢车那里,那边挤满了两千余工匠兵,隋军过不去,正是那边的工匠兵抵挡不住,使敌军源源不断涌上,而投石机此时发挥不了作用。

    “工匠兵全部撤回内城”

    杨元庆下达工匠兵撤退的命令,数千工匠兵如cháo水般向内城撤退,吊桥上挤满了争先恐后奔跑的工匠,一名工匠在奔跑中被挤下吊桥,惨叫着掉下城去。

    随着数千工匠兵撤走,外城顿时变得空旷起来,马绍大喝一声,率领一千二百名隋军整顿阵型,向冲上城头薛延陀军反扑。

    在密集的士兵边上,杨元庆看到了身材高人一头的杨巍,他依然是拼命胖三郎的本sè,浑身大汗淋漓,挥动大锤向敌军猛砸猛打,大锤所过之处,薛延陀士兵无不脑浆迸裂,血肉模糊。

    这时,城垛上一名薛延陀千夫长手执长矛,无声无息地向杨巍后背刺去,杨元庆立刻摘弓搭箭。

    杨巍已经发现身后有偷袭,想转身已经来不及,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杨元庆一箭shè至,shè穿了千夫长的头颅,惨叫着摔下城去。

    杨巍看见了杨元庆,咧嘴笑了,举起大锤向他挥了挥,这时,他身边两名隋军被敌军长矛刺死,杨巍大怒,他狂吼一声,挥动大锤向敌军扑去。

    缺口那边的工匠兵已经退尽,杨元庆一纵战马,率领五百隋军向缺口杀去,隋军作战极有章法,配合默契,三百隋军从两边包抄杀去,中间两百隋军单膝跪地放箭,箭如雨发,冲上来的敌军纷纷被shè倒。

    “把他们杀回去”

    杨元庆的声音已经嘶哑了,他催动战马,挥舞长槊,率领隋军奋勇杀敌,在他的鼓舞下,五百余隋军士兵士气高涨,杀得敌军死尸遍地,节节败退,又退回了巢车。

    一名隋军士兵趁机将盛满火油的皮袋子扔上木板,点燃了火油,火油轰地燃烧起来,火势迅猛燃烧,浓烟滚滚,将空中木桥吞没了。

    “将军,用火油吧烧毁巢车”马绍大声建议道。

    杨元庆摇了摇头,巢车和云梯都包裹有生牛皮,火油效果不会太大,五百桶火油,杨元庆自有它们的用处。

    而且.....他的目光向城外望去,数百步外,还有二十余部巢车和百架云梯在等待登城,他们烧不完。

    更重要是已经有四五千敌军从各个缺口冲上了城头,和城上的隋军数量持平,外城肯定是守不住了。

    杨元庆大喝一声,长槊挥过,一架投石机的牛皮带被斩断,投石机轰然散架,长长的木头坠下城头。

    “摧毁所有投石机,撤回内城”

    一架架投石机被隋军摧垮,一队队隋军士兵开始边打边撤退,一千弓箭手用密集的箭雨压制住了敌军的追击,数百隋军举起盾牌,形成一座盾牌墙,士兵们飞奔跑过吊桥,在内城墙上放箭掩护隋军后撤,队伍井然有序。

    负责西城头的刘简也率数百隋军撤回,可就在这时,刘简忽然发现西城头还有两架投石机没有摧毁,惊得他心都要碎裂了,这是他失职了,他知道留下两架投石机的后果,整个内城都会被这两架投石机摧毁。

    刘简急得满头大汗,他心忽然一横,喝令左右:“第一队跟我来”

    他大吼一声,率领五十名隋军向密集的薛延陀军反扑而去,他挥动大刀,勇猛无比,瞬间,三名敌军被他劈飞人头,五十名隋军跟随着他,集中力量冲杀,像一只坚硬的拳头,左冲右突,渐渐杀出一条血路,但西城墙上已经有两千余敌军,他们左右夹击,包围这五十名送上门的隋军。

    “将军,刘旅帅冲过去了。”一名士兵急向杨元庆报告。

    杨元庆已经看见了,他也看见了两架矗立在城西头的投石机,在一个最易被人忽略的角落里。

    杨元庆的目光盯着已经渐渐被敌军淹没的五十名隋军,瞳孔收缩成一线,手上的破天槊捏紧了。

    就在这时,只听一声狂吼,浑身浴血的刘简带着几名士兵冲出了密集的重围,他的大刀已经没有了,成为一个血人,他拔出横刀,连劈数人,狂奔一百余步,冲到了投石机下,挥刀猛砍皮带,皮带崩断,巨大的投石机坍塌散架,他转身向另一架投石扑去,手中的刀已经断了,只剩半截。

    这时,数百敌军向他们追赶而来,眼看追上,几名隋军拼死抵抗,瞬间被乱刀砍死,一名千夫长见隋军军官在拼命砍最后一架投石机,不由大怒,张弓一箭,一箭shè中了刘简后颈,箭穿颈而过,刘简一声闷哼,趴倒在投石机上.....

    吊桥边,刘简的百余手下都狂叫起来,拔刀冲去,杨元庆长槊一挥,拦住了他们,他厉声喝道:“全部退回内城,违令者,斩”

    百余手下含泪慢慢退回,他们猛地掉头,冲进吊桥外门,向内城奔去,杨元庆的眼睛也红了,他最后看了一眼刘简,慢慢退进门口,吊桥外门关闭,走过十几步巨石桥道,便可以进入吊桥,最后的数十名士兵用盾牌左右护卫着他和战马,抵挡两边shè来的箭雨

    在这里,杨元庆依然可以看见投石机和趴在投石机上的刘简,就在这时,最后一座投石机轰然坍塌了,巨木翻滚下城。

    突来的变化使已经离开城西的薛延陀军纷纷掉头奔回,身受重伤的刘简竟挣扎着慢慢站了起来,刚才他趴在投石机上,用断刀割断了皮带。

    生命即将离他而去,箭shè穿了他的脖子,他已经无法再说话,眼中充满了对生命的无比眷念,薛延陀千夫长勃然大怒,抽出战刀冲向刘简,他要将此人的人头砍下。

    刘简最后看了一眼杨元庆,惨然一笑,猛地将半截刀插进了自己的胸膛,转身坠下城头。

    泪水从杨元庆的眼中涌出,四周箭如飞蝗,数百名薛延陀军在吊桥外门用斧头劈砍,眼看大门要被劈开,士兵们都急了,大喊,“将军,快走吧”

    杨元庆一催战马,向内城墙奔去,当最后一名士兵奔过吊桥,长长的吊桥被铁索高高地拉了起来,两城之间出现一道宽四丈的断崖,薛延陀军无法逾越。

    .......

    第二十五章血战大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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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一战成名

    随着外城被攻破,大利城内的民众开始惊慌起来,城内聚集了方圆百里内的三千户居民,还有四千隋军士兵以及数千工匠,一共近三万人,近万名fù孺和老人开始有计划地向岩壁上的山洞撤退,尽管岩壁上山洞还没有完工,但勉强能容纳近万人。

    杨元庆骑马来到了刘简的家,他家离杨思恩家不远,是一栋占地一亩地的小宅,刘简没有孩子,父母也早亡,家里只有两名年轻的突厥女人,和他生活五年,算是他的妻子。

    院子里,两名突厥女人听说丈夫已经阵亡,正抱头痛哭,旁边杨思恩的妻子方夫人正在低声安慰她们,杨元庆叹了口气,他不知该说什他吩咐身边的一名士兵,“把她们送去岩洞,再告诉她们,她们以后的生活不用担忧,我会提她们安排好。”

    他又对方夫人道:“大嫂,你也去岩洞吧!那边安全一点。”

    方夫人默默点了点头,“谢谢将军!”

    杨元庆一调马头,正好遇到他的小丫鬟绿茶跑来,绿茶看见他,不由又惊又喜,跑上大喊:“公子,我该怎么办?”

    “你跟着方夫人,一起去岩洞!”

    他纵马向城墙奔去,老远他大声笑道:“不用担心,他们攻不进城来。”

    吊桥轰然落下,薛延陀士兵推动铰盘,将厚重的外城门吱吱嘎嘎地打开了,城外的数万大军汹涌而出,他们将面临内城的进攻。

    这就是大利城最坚固、最难以攻克之处,内外两道城墙…互不相连,内城只比外城略低一点点,城门更加坚固,内外城墙之间相距百步,这也是针对防御草原人的刻意设计,草原上的弓箭大多只有五六十步的shè距,而隋军弩箭的杀伤距离却有百步。

    此时,在长四里…宽九十步的两城间空地上挤满了上万名薛延陀士兵,他们高举盾牌,密集的箭雨shè向内城城头,使隋军不敢lù头。

    但三千隋军却离开城垛,半蹲在城墙上,用弩箭向对面城墙shè击,对面城墙上的敌军被shè得死伤累累,纷纷撤下这座没有任何作用的外城杨元庆站在一座眺望塔上…冷冷地注视着下方的万余名薛延陀军队,这些草原上的强盗,不知自己的死期已到眼前了吗?

    他耐心地等待着,等待着薛延陀军自绝后路。

    “将军,烽火点燃了!”一名士兵指着后山惊喜地喊道。

    杨元庆回头看了一眼,一柱烽烟在后山燃起…这是鱼俱罗大军距离大利城已经不到二十里了,他的目光又转回,注视着外城门处。

    片刻,杨思恩奔了上来,大喊:“将军,后山烽火已燃起,是不是可以动手了?”

    “再等一等!”

    杨元庆还是耐心地等待着,还没有到最佳时刻。

    当沙禄猎亲眼看见里面还有一座和外城墙一般高的内城时,他感到绝望了…可汗亲口告诉他…内城并没有修好,这也是他们决定攻打大利城的一个原因。

    “怎么办?还打不打?”一名万夫长在旁边低声问道。

    “打!”

    沙禄猎回头看了一眼,正隆隆推上来的攻城车,这一座庞大的家伙…木架高约两丈,长四丈,其中撞木长三丈,用数十根皮索吊在木架上,撞头前端装有生铁,一撞有万斤之力,由八百名薛延陀士兵推动它缓缓前进。

    “命令士兵用弓箭压制住隋军!”

    沙禄猎纵马向城内奔去。

    内城上的隋军完全被薛延陀军用弓箭压制住了,箭矢漫天如飞雨,一万多敌军的弓箭足以使隋军没有任何机会。

    沙禄猎凝视着内城门,尽管很坚固,当它未必挡得住自己的生铁。

    攻城槌轰隆隆的使进外城门,庞大的身躯占据了大半个城门,就在这时,一名薛延陀巡哨飞奔来报,“禀报叶护,十五里外发现隋军骑兵,有二万余人,正向我们杀来!”

    沙禄猎大吃一惊,隋军的援军到来,他调转马头向外奔去,忽然,他身后的手下传来一片大喊,沙禄猎一回头,只见内城头,漫天的火箭飞shè而下,地上已经起火了。

    空地上的薛延陀士兵一片混乱,你推我攘,争先奔逃,拼命向城外逃去,但堵在外城门的攻城槌却使逃跑变得异常艰难。

    在敌军脚下,火越烧越大,蔓延迅速,一桶桶火油不断从城上抛下,加大了火势,顷刻之间,四里长百步宽的空地上变成了一片火海,到处是火人在奔逃,摔倒的人在火中挣扎,凄厉的惨叫声响彻整个大利城,大利外城变成了人间炼狱,很多隋军士兵都不忍再看,纷纷扭过头去。

    这时,嘹亮的号角声在城外吹响,两万五千隋军骑兵杀来了,战刀锋利,骏马如龙,铺天盖地,万马奔腾,滔天的杀气横扫一起,杀戮一切,瞬间便将数千迎战的薛延陀军击溃。

    三天的攻城战已使薛延陀军筋疲力尽,地狱烈火更是将他们的士气烧光,他们胆寒心裂,望风而逃,沙禄猎已被烧死在城内,没有人再来约束他们,薛延陀的军队在哀号,恐惧笼罩着他们。

    在茫茫的雪地上,数万薛延陀军四散奔逃,向黄河北岸逃去,要逃回自己的家,可谁也想不到,因为他们可汗的愚蠢,他们的家也同样在遭受着惨烈的浩劫。

    契的八万骑兵杀进驻营在一片森林边的薛延陀核心部落,这里是薛延陀可汗所在之地,上万顶穹帐延绵十几里,青壮男子几乎都去大利城打仗了,营地里只剩下十几万fù孺和老人,另外还有数千可汗卫兵。

    当八万铁骑使大地震动…铺天盖地的骑兵出现在数里外时,薛延陀大营内一片惊恐万分,女人们的尖叫声、孩子们的哭喊声响彻营地,勇敢一点的女人顾不上家产,抱起儿女骑马奔逃,而软弱的女人则抱着儿女躲在帐中哭泣,无力奔逃的老人则仰天恸哭,跪在雪地里等待死亡的来临。

    在一个没有强壮男人支撑的草原部落里…就意味着被屠杀和抢掠,这是草原自古不变的狼法则。

    契骑兵如狂风般冲进了薛延陀的营地,挥刀杀戮老人,抢掠女人和孩子,抢夺牛羊和家产,契烈挥动长矛厉声大喝,“不用管财产,先去杀死薛延陀的可汗!”

    契烈率领两万骑兵…向数里外的薛延陀王帐杀去,他的目光盯住了飘扬在王帐上空的金狼头大旗。

    王帐内,乙失钵正在被悔恨折磨,他刚刚接到猎鹰传来的消息,大利城坚固异常,他们的军队久攻不下…死伤惨重,这个战报令乙失钵十分震惊。

    他是一个极为偏执的人,如果没有遇到重大挫折,他是不会回头,他原以为付出一两千人的代价夷平大利城,可以振奋他军队的士气,打败隋朝军队,可以增加他在草原的威望,使其他铁勒人向他臣服…可他没有想到…事情并不是他想的那样简单。

    当他听说攻城战已经战妃两万人,乙失钵终于开始后悔了,他开始意识到自己犯下了大错,战死两万人还没有拿下大利城…那他要死多少人才能拿下这座边陲小城?

    这样打下去,他还有军队和实力强大的契对抗吗?他又想起了长子夷男对他说的话,悔恨开始痛噬的心,他现在骑虎难下,要么增兵,可东部那边的薛延陀部族被他长子夷男控制,他未必肯增兵,要么就撤回军队,可他又不甘心,战死了两万余人,他无论如何难以接受。

    就在这时,大帐忽然剧烈地震动起来,远处传来闷雷般的声音,乙失钵一下子反应过来,这时大队骑兵杀来了,他顿时惊慌失措,是谁杀来了,是隋军吗?

    一名千夫长冲进大帐,满头大汗叫喊:“可汗,快走!契骑兵杀来了,有几万人。”

    “啊!”

    乙失钵惊呆了,他忽然顿足捶xiōng,放声大哭:“薛延陀完了,我犯下大错,我不该去报仇,我不该啊!”

    他的数千卫队已经冲上去和契骑兵迎战,十几名shì卫架着他便向外奔跑,忽然一片黑云将他的王帐笼罩,耳边风声呼啸,惊雷般的马蹄声将他的心都要击碎,这是数万骑兵从他王帐旁边席卷而过。

    旗杆被劈断,金狼头大旗被夺走,乙失钵瘫倒在雪地上,他一抬头,一个威风凛凛的大汉出现在他眼前,手执长矛,目光冷酷。

    ‘契烈!,他认出了眼前的大汉,契烈残酷一笑,挥矛猛刺,乙失钵一声惨叫,长矛毫不留情地刺穿了他的xiōng膛。

    契烈砍下他的人头,高高举起,放声大喊:“薛延陀可汗的人头在我手中!”

    契士兵一片欢呼,他们分头奔向四面八方,开始大肆抢掠这支再没有丝毫抵挡能力的部落。

    一场改变草原格局的大利城攻守战以薛延陀大军的惨败而结束,这场战役,薛延陀军阵亡六万余人,近九千人被烧死,连主将沙禄猎也惨死在火中。

    隋军也同样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八千守城隋军伤亡过半,一万余筑城工匠组成的临时军队也死伤近六千人。

    但隋军却取得了大利城包围战的辉煌胜利,这一战使大利城年轻的守将杨元庆名震天下。

    和薛延陀付出的代价相比,隋军的死伤还是微不足道,薛延陀一半的部落被消灭,连可汗乙失钵也死在契人刀下。

    而yīn山以东的薛延陀部十几万人在乙失钵之子夷男的率领下被迫向东迁移,向东方突厥启民可汗臣服,一直到十年后,他们才重新迁回了金山以北自己的家乡,但昔rì强大的薛延陀部已不复存在。

    契在这一战中由于得到隋军的帮助,战胜了宿敌,成为西域铁勒各部首领,与西突厥和吐谷浑抗衡。

    出于对隋军的感jī,同时也是为了继续得到大隋支持,契可汗在裴矩的陪同下,亲自进京向隋王朝表示臣服,愿意接受隋王朝册封,隋帝杨广遂册封契可汗歌楞为莫何可汗。

    为表彰大利城守将杨元庆在大利城之战中的卓越表现,以及联络契的功绩,大业元年四月,丰州总管鱼俱罗调升工部shì郎,杨广遂任命杨元庆为丰州总管兼丰州刺史,封开府仪同三司,升爵大利县伯爵,同时赏赐大利城军队绢三十万匹,钱一千万,大利城上下满城欢庆。!。

第二十七章 京城家信

    时间到大业二年六月,杨元庆出任丰州刺史已经年,此时洛阳新都已建成,大隋王朝迁都到了洛阳,改称西京为长安,同时,天下改州为郡,丰州随之改名为五原郡。

    大利城之战后,隋王朝加大了对五原郡的开发,驻军由万增加到两万,并将士兵家属同时迁入,使他们安心戍边,又继续向河套移民,开垦农田,兴修水利,实行军屯,塞上明珠的光彩渐渐显lu。

    天气已经进入盛夏时节,五原郡的夏天也是格外炎热,天空仿佛下了火,九原县外的官道上被种半透明状的炙热气息笼罩,走步便热浪扑面,每个路人都是大汗淋漓,炎热难当。

    九原县也就是原来的五原县改名,北方的九原城也随之改名为乌海城,仿造大利城又重新修筑,增加其防御。

    这天下午,九原县外官道上走来名身高极高极胖的隋军军官,他牵着匹骆驼,他的盔甲兵器都挂在骆驼上,艰难地,步履蹒跚地向九原县进发,看他的样子,似乎再走步就会倒毙在路上。

    此人便是杨巍,他现在已被升为大利城的上戍主,负责大利城周围的戍堡,也就是原来马绍的职务,马绍已出任乌海城镇将,而大利城镇将由杨思恩担任,他们几个人中变化最大的是胖鱼,他已经抛武从文,任交市副监,主管稽查边境的走si偷税。

    杨巍这吹来九原县是催要批夏季军服,同时有件极为重要的事要找杨元庆,半个月前他收到封父亲写来的家信,祖父杨素病重,他想请假回京城探望祖父。

    半个时辰后,杨巍终于艰难地走进县城,在y凉的城门洞中,他靠在冰凉的石壁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眼前阵阵发黑,几乎就要晕倒过去。

    守门的士兵认识他,连忙拿着水袋奔上,杨三将军,你喝口水,这是刚打上来的井水,还冰着呢

    五原郡有三个杨将军,杨思恩被称为杨二将军,杨巍被称为杨三将军,其实大家背后都叫他胖三郎,这也是他从小的ru名。

    杨巍把夺过水袋,咕嘟咕嘟猛灌几口,冰凉的井水使他从头爽到脚,他长长吐了。气,元气顿时恢复,又猛喝上几口,这才把水袋还给士兵笑道:你们简直太幸运了,竟然能喝到井水,夏天我也申请到你们这里当差,我宁可当个看管水井的小兵。

    众士兵都大笑起来,杨巍拍了拍送水士兵的肩膀,迈开大步牵骆驼进城,别人骑马他骑骆驼,他二百七十余斤的体重,加上对八十斤重的大锤,从前骑的马实在是不堪折磨。

    杨巍经常来九原县,已经是熟门熟路,很快,他便来到了丰州总管府,虽然丰州在政务上被改为五原郡,但军事依然保留着丰州总管府的职能。

    总管府前的拴马桩上系着群骆驼,骆驼上满载着粟特商人的镶金边圆头皮箱,沉重皮箱子里仿佛装满了财宝,几名身穿白sè长袍,头裁圆盘帽的年轻粟特商人正在给骆驼梳理它们挂在长毛上的砂粒。

    你们是从粟特哪里来杨巍用学了年,但还不熟练的突厥语和年轻粟特商人们打个招呼。

    从小史国来,那sèbo知道吗

    哦宝石的故乡,我知道。

    杨巍将他的骆驼也拴在马桩上,笑道:是来这里交税吗交税可是要去大利城啊

    不我们是想买点茶叶。

    茶叶

    杨巍笑了起来,给马袋里mo出包,大约有斤,递给年轻的粟特商人,给你

    谢谢这位将军

    粟特商人接过茶叶闻了闻,又取颗放在口中细细地咀嚼下,同时仰头盘思这斤茶叶的价钱,他当然不能白要,对方也没有说是送他,半晌,他从口袋里取出颗小拇指大的蓝宝石,递给了他。

    杨巍也不客气,接过蓝宝石便揣进怀里,现在茶叶贵得要死,他这斤茶叶在草原上可以换到二十张细羊皮,素昧平生,他当然不会送给这个年轻的粟特商人。

    自从年多以前,杨元庆在突厥上层推销茶叶,结果大获成功,茶叶竟成突厥的奢侈品,去年四月的马市上,杨元庆的几千担劣质茶叶被突厥人抢而空,使他大发笔横财。

    随着茶叶渐渐在草原上流行,粟特商人也闻到了商机,开始前往中原贩运茶叶,但并不顺利,长安和洛阳的茶叶基本上都被丰州以军队的名义买光,只能去更遥远的江都。

    但江都买到的茶叶却不能久放,运到边疆便生霉了,草原人也不认,不少粟特商人亏了老本,他们这才发现丰州的茶叶和他们从江都买的荼不样,似乎经过某种特殊处理,煮出茶水呈红铜sè,这种技术他们学不到,无奈之下,粟特商人只能从丰州官方高价买茶,再这到草原去卖,赚取区区五成蝇头小利,而不是他们梦想中百倍之利。

    杨巍走进总管府内,迎面见到长史韦嗣云,事嗣云是总管府长史,同时也是五原郡刺史,总管府和刺史府的编制属于套班子,两块牌子,军政合。

    韦嗣云出身京兆韦氏名门,是去年从延州司马任上来调来,年约三十岁,长得身材不高,皮肤白净,留有尺长须,他是名文官,很善于经营理财,上任年,协助杨元庆将五原郡治理得井井有条。

    早在几年前,韦嗣云便在京城认识了杨巍,彼此都属于名门子弟,两人关系很不错,见杨巍满头大汗,他不由笑道:这么热的天气居然跑来,你不怕半路被晒成肉干么

    只要还有口气,晒成肉干我倒愿意了。

    杨巍拍了拍肚子,很为自己的肥胖而发愁,他又探头看了看总管房,低声问:他在吗

    在的,马上就好了。

    韦嗣云拍了拍的胳膊,你等将军吧我有事先走步。

    韦嗣云快步走了,杨巍背着手在院子里打转,他心里很担心,父亲在来信上说,祖父病得很严重,不肯吃药,也不见医生,估计熬不了多久,让他回家最后见祖父面。

    杨巍不知等会儿该怎么对杨元庆说,这件事他直隐瞒着,父亲在来信反复叮嘱他,千万不要把这件事告诉杨元庆,可他觉得自己该说,他早就想来了,就是心中犹豫,使他拖了整整半个月。

    身后传来脚步声,随即是几名粟特商人的小声哀求,就再卖点给我们吧去趟草原不容易,千斤茶叶实在赚不了多少钱。

    今年的新茶还没有运来,这还是去年的点存货,实在是不多了,过两个月你们再来,我可以卖给你们三百担。

    杨元庆送几名粟特商人走出房间,转头,却看见子院子里转圈的杨巍,便笑了起来:这么热的天跑来做什么

    元庆,有件事我想告诉你,你可千万别骂我杨巍有点底气不足。

    进来说吧外面这么牧

    杨元庆带杨巍进了总管房,这里是鱼俱罗原来办公的地方,现在由杨元庆使用,房间布置很简单,只书柜,张坐榻,坐榻上有两张小桌子,其中张桌子上堆满了文书。

    房间里光线明亮,正中间挂着幅字,就只有四个字,塞上明珠字迹苍劲劲力直透纸背,这幅字猿糊得很猜致,还是开皇二十年,太子杨广担任征西大无帅时题的字,直就挂在这里。

    杨元庆走进房间笑道:正好你又有封家信,我还准备过两天派人给你送去,好像是你父亲写来的。

    杨巍的脸刷的下变得惨白,浑身颤栗起来,他下子扶住墙,几乎要站立不住,他已经猜到这封信的内容了。

    你怎么了杨元庆见他表情反常,不由奇怪地问。

    杨巍扑通跪倒在地,拼命打自已的脸,放声大哭,我浑蛋啊我不该隐瞒你,要不然来得及的。

    杨元庆抓住了他的手,盯着他眼睛问道:你说,到底出了什么事

    杨巍哭倒在地,我们的祖父不行了。

    这句话俨如五雷轰顶,使杨元庆呆住了,突然,他猛地把揪住杨巍的衣襟,恶狠狠问:到底还在不在

    杨巍满脸泪水,指着桌上的信喊道:你看看那封信,你打开它看看,看了你就知道了

    杨元庆擦去眼角泪水,撕开了信,他展开信迅速读了遍,他就像变成雕像样,页信纸从他手中飘落下地。

    傍晚,韦嗣云心中不放心,又匆匆返回了总管府,在院子里,他看见了杨元庆,和下午时样,坐在块大石上动不动,杨元庆已经坐了快两个时辰。

    事嗣云叹了。气,上前劝他,人死不能复生,逝者已去,将军请节哀顺变。

    半晌,杨元庆道:韦长史,我托你件事。

    杨将军请说,只要我能办到,我定答应你。

    你代我处理两个月的政务,我想回趟京城,给祖父送九七。

    韦嗣云默默点头,你放心吧我会把事情做好。

    停下他又问,那将军什么时候顶去

    杨元庆又沉默了片刻,我明天再把军务安排下,后天早走。。

第一章 中元前夕

    一轮皓月,清光四shè,照进绿杨丛中,lu出一角小亭,朱栏曲曲,湘帘半卷,栏杆上却倚着一个小女子,梳着双环望月髻,画眉如远黛,双眸似秋水,手中执一柄轻罗小团扇,徐徐挥动,仰起了粉脸,jiāo态憨憨地望着天际明月。

    在她身后不远出现一个比她年纪稍长的绣衫少女,悄悄分huā拂柳,从小亭背后踅入亭中,掩到小女子身后,举起一双粉掌,蓦地掩住了小女子双目。

    她吓一跳,jiāo嗔道:又是幽姐,总是喜欢悄没声息地捉弄人

    绿衫少女放下手,吃吃地笑了起来敏秋,你瞧瞧是谁

    裴敏秋一回头,见不是一向喜欢捉弄人的裴幽,倒是老实文静的裴喜儿,不由奇怪地笑道:你这丫头是不是刚从幽姐那里来被她染了调皮xg子。

    我可不敢去见她,就像欠了她几百吊钱似的,这两天脸拉得多长,还调皮呢不掉层皮就不错了。

    裴敏秋也想到了裴幽一脸y沉的模样,不由掩檀口一笑,忽地又想起她婚姻的不幸,连忙止住笑,问裴喜儿听说你今天去相亲,结果怎么样

    别提了,虞家说今天京城有送殡,取消了,祖父也生了气,反正这件事就黄了。

    裴喜儿的祖父是裴蕴,但裴喜儿却一直住在裴矩的府中,和一群裴家女子一起学习文学礼仪,和敏秋的关系最好。

    谁的送殡这么隆重,居然连相亲都取消了敏秋一脸惊讶地问。

    裴喜儿微微冷笑傻丫头,你还不懂吗这家虞家找的一个借口罢了。也正好呢虞家那三公子和他父亲一样飞扬跋扈,这样我倒称心。

    敏秋却有点心不在焉,又低声问:是楚国公的送殡吗

    好像是,我没有留意。

    裴喜儿瞥了她一眼,敏秋对丧事的关心居然超过自己婚事,她心中有点不高兴。便起身道:夜深了,我得回去了,你一个人纳凉吧

    敏秋见她动了小心眼,便上前挽住她胳膊笑道:你这死丫头,你自己说取消相亲称心,我才不多问,后天是中元节,听说有盂兰盆灯会,还有百戏,我们一起瞧瞧去。

    嗯我倒想去。就怕长辈不准。

    族规只是说寻常不可夜出,明晚是中元夜,我们只要给长辈说一声,就应该没事了,再叫上幽姐。

    嗯

    两个少女说说笑笑地走远了。

    ,

    七月十五是佛教的盂兰盆节,又是道教的中元节,同时也是民间的鬼节,无论是佛道盛会。还是民间节ri,中元鬼节总是一个盛大的节ri,地官考校之元ri,天地集聚之良辰,这一天各种异珍盛于佛寺。百戏游行,盂兰盆灯会大放异彩,热闹异常,是继上元夜后,又一个民间的观灯盛会。

    尤其信奉佛教的权贵世家,这一天也是他们虔诚修佛的ri子,很多朱门大户门前都会放置盂兰盆,各种珍宝置于其间。挂上灯火映照,在夜间显得璀璨夺目,光环耀眼,民间称之为佛光。

    这个时候,来各大权贵府门前观珍宝灯,也便是京城民众的一大乐趣所在,不知不觉。评定谁家珍宝第一,谁家佛光最盛,也成了市井百姓们乐此不疲的话题,年年岁岁节依旧,岁岁年年人不同。

    乐平公主杨丽华也同样笃信佛教。尽管她平时清淡朴素,亲近自然。但盂兰盆节,她不能免俗,她也会不惜拿出压箱底的珍宝珠玉,将她的盂兰盆好好装饰一番,以求佛光耀盛。

    杨丽华的盂兰盆是一座直径一丈的白玉大盆,这本身就是一件无价之宝,是北周皇宫之物,盆中以金砂为米,以翡翠为菜,再置放一株三尺珊瑚,上面挂满了珠宝翠玉,最后挂几盏佛灯映照,整个盂兰盆就格外地金光璀璨,佛华夺目,去年被民间评为京师盂兰第一盆。

    在主盂兰盆四周,还要摆放十八只小盆,里面却是真正的四季鲜果,米饭佳肴,以供地官押解的饿鬼来就食,这一天,天地感应,人鬼同乐。

    杨丽华在大殿里亲自装饰她的盂兰盆,却见坐在一旁的太子杨昭愁眉不展,不由笑道:昭儿,你来京城一趟不易,应该展颜欢笑才对,让你父皇母后欣喜,怎么我见你三次,三次都是愁容满脸

    杨昭在去年二月正式被册封为太子,已经一年半,他非但没有变瘦,反而愈加肥胖,现在连走路都不能,必须要shi卫扶持,每次杨广和萧后见他,都会不喜,杨广索xg命他镇守长安,非诏不得入京。

    今年杨昭是四月进京朝觐父皇,已经在京城住了三个月,眼看就要期满回长安,他不想回去,便一次次请求父皇,让他在京城多住几月,但杨广只是不准,无奈之下,他只能来求皇姑替他说情。

    杨昭叹了口气道:皇姑,我觉得很奇怪,哪有让亲王留在身边协理国事,却让太子远镇地方的道理,和从前皇祖父完全反过来,和历朝历代的礼制也不符,我虽然不能带兵打仗,但处理朝务,协助商议军国大事却没有问题,我就不明白,既然不想让我参与国事,又何必封我太子,直接册封他不就行了。

    杨昭的话中颇有怨气,他镇守西京,整ri无所事事,他的兄弟齐王杨暕却能每天上朝听闻国事,甚至一些军国大事也能发表意见,完全颠倒了,就像他是秦王,而杨暕是太子一样。

    杨丽华明白他的处境,便微微笑道:你父皇是好意,知道你身体不好,让你在西京静养,调理身体,一则你父皇还是壮年。等他年长体衰,他自然会召你来协理政务,二则齐王这两年变化很大,积极向上,你父皇也想找点事情给他做,让他彻底摆脱纨绔之气。所以让他上朝,参与政务,这也不能说明什么,是你自己多心了。

    哼他能摆脱纨绔之气

    杨昭不屑地哼了一声他做的那些事,能瞒住父皇,可瞒不住我,他

    杨昭见皇姑目光凌厉,便不敢再说下去了,半晌。他叹息一声,岔开了话题,试探道:皇姑,今天是杨司徒出殡,仪礼极为隆重丰厚,父皇还赠他太尉公,弘农等十郡太守之衔,我在长安听到传闻说。杨太尉是被父皇逼死,如今看来,此言谬也

    杨丽华没有理他,取个玉西瓜挂在珊瑚枝上,她觉得很不满意。和去年一样,没有新意,便吩咐左右心腹shi女去把我华宝箱中的八十一尊小玉佛拿来。

    几名shi女答应一声,转身去了,杨丽华索xg把全部珠宝都从珊瑚枝上摘下,杨昭见身边shi女都不在了,又低声道:听说杨家对父皇颇有怨言。把杨司徒遗体藏在冰窖里四十九天才肯下葬,还说人走茶凉,父皇对死人隆重,却对活人凉薄。

    杨丽华淡淡一笑我对杨家没有兴趣,你不要给我说这些。

    皇姑这话有点言不由衷吧

    杨昭笑道:去年杨元庆丰州大捷,众臣都认为杨元庆年轻。不宜高封,父皇也只想封他丰州副总管,圣旨都下了,皇姑却三次上书,力排众议。硬逼父皇改了圣旨,如果皇姑对杨家无意。为何会这样做

    杨家是杨家,元庆是元庆,这是两回事

    说得这,杨丽华的语气陡然变得严厉起来昭儿,你好歹是太子,一国储君,你应该心怀社稷,悲悯天下苍生,怎么变得像女人一样,整天说这种街头巷尾的无聊事,难怪你父皇会对你失望,连我都不喜欢你了,昭儿,你真的有点变了。

    杨昭胀得满脸通红,他低下头,良久,他叹息道:我不想变,可久居西京,听闻不到国事,能知道这些已经是大幸,否则我只能斗草看猴戏,要不就是玩角抵,看幻术,听歌赏舞,要么我还能做什么

    越说越伤感,杨昭忍不住潸然泪下,杨丽华注视着他,眼光渐渐变得柔和,lu出一丝怜悯之意,她叹口气道:好吧我去给你父皇说说,让你再住几个月,有时间,你也要去多问候父皇母后,博以孝道,你是他们长子,他们会喜欢你。

    杨昭喜极而泣,只要皇姑肯替他说话,他就能留下了,他心中感ji万分,却站不起来,只得躬身谢道:多谢皇姑,侄儿铭记于心。

    杨丽华见他居然站不起来,心中又是遗憾又是可怜,轻轻摇了摇头。

    时间到了七月中旬,已是初秋时节,白天虽然依旧炎热,但早晚却渐凉,路人也尽量选在上午和傍晚赶路,以图凉爽。

    相比较长安,洛阳的官道更加宽阔笔直,路土夯得非常紧密结实,官道修好两年,依旧寸草不生,而且一路行走,并不像关中道路那样扬尘,两边种满了高大的树木,此时正是处暑,秋老虎发威,可这条官道上却树荫浓密,凉风习习,空气中含着一丝清凉水分。

    这天下午,洛阳以西的官道上走来一行人,正是回京奔丧的杨元庆一行,一共只有十三人,除了元庆和杨巍外,还有元庆的丫鬟绿茶,另外还有十名亲兵随行。

    隋制中并没有什么亲兵的规定,但可以有随从,随从的多少也是根据官爵等级而定,等级越高,随从越多,在杨元庆的官职中有一个重要的勋职,开府仪同三司,中间最关键就是开府二字,在北魏,这就意味着能够自建军府,故名开府,在大隋,军府是不能自开,但开府却意味着可以建府,可以有随从家丁,所以杨元庆带了十名亲兵也并没有越制,相反,这还是一种低调的表现,大户人家主人出行,随从都不止十人。

    杨元庆也是第一次来新都洛阳,在路上走了二十天,他的悲痛之心也渐渐淡去,只留下一种刻骨的伤感,藏在心中,开始是一路沉默,进了关中后,他也有了一点谈笑,尽量缓解大家旅途的压抑。

    他见杨巍一路郁郁寡欢,知道他是因为歉疚自己,如果他不隐瞒半个月,他们在接到第一封信时便及时赶回,说不定还能最后见到祖父一面。

    杨元庆已经劝他几次,信在路上要huā费很多时间,就算他们马不停蹄赶路,也来不及,可不管怎么说,杨巍总是心结难解,杨元庆也不想再劝他。

    杨元庆一直在留意两边的大树,他见一路大树都是新植,心中暗叹,古时不比后世,移植大树的成活率极低,所以又有人挪活,树挪死之说,移植十棵方能成活一棵,这一路几十里都是浓密大树,少说也有万株以上,这需要huā费多大的人力物力

    他在五原郡也听说洛阳新都修得奢华无比,本来还有点不信,因为杨广下旨,修新都务必求简,可现在连一条官道上的树都种得如此奢侈,其他的工程便可以想象了。

    杨元庆心中明白,这就是杨广的做事风格,喜欢做大手笔的事,出手阔绰,和先帝的节俭完全不同,自己祖父宇文恺他们修建新都,杨广是时时掌握进度,如果不是他默许,新都怎么敢修建得如此华丽壮观。

    公子,这空气中总有一点湿意,是不是因为靠近黄河小丫鬟绿茶在一旁笑问道。

    绿茶跟了杨元庆近两年,今年十三岁,梳着双丫角,穿一身薄绸绿衣裙,聪明乖巧,善解人意,杨元庆也颇为喜欢她,她长得谈不上美貌,但长一张圆脸,乖巧可爱,尤其她身材jiāo小,却骑一匹雄壮的高头骏马,显得不太协调,她和骑骆驼的杨巍一路都是旁人注视的焦点。

    旁边一名老者听见了她的疑问,便笑呵呵替杨元庆回答:小姑娘,这可不是黄河的水汽啊

    那老人家,这是哪里的水汽,这么清凉绿茶扭头笑吟吟问道。

    老者一指远处一条漫长黑线,笑眯眯道:姑娘看见那条黑线没有,那就是会通苑的围墙,也就是皇帝的苑林,周围两百里,里面有一片方圆十几里的人造湖,据说湖里还有蓬莱三岛,里面亭台楼阁都是用宝石和美玉造成,我们现在感到的水汽就是从那边湖面吹来。

    啊皇帝那么喜欢湖,还不如搬到我们那边去,我们那边有乌梁素海,那个才是一望无际,保证他喜欢。

    杨元庆轻轻在她头上敲了一记,笑道:进了京城别乱说话,尤其更不能乱说皇帝,小心抓你进大牢。

    绿茶吓得一吐舌头,不敢多说了,这时,身旁老者一指远处笑道:你们看,京城到了

    杨元庆也看见了,一座金碧辉煌的庞大新城沐浴在阳光之下,大气壮丽,气象万千,大隋的新都洛阳,这是大业二年的七月,他杨元庆又回来了。

第二章 冤家路窄

    时隔两年,杨元庆又一次回到大隋王朝的都城,这却是一座崭新的都城,被洛水一分为二,是天下第一壮丽富庶的大都市。

    他们一行人是从定鼎门入京,定鼎门也就相当于长安的明德门,是洛阳的主城门,进了定鼎门,一条笔直的大街便出现在眼前,这便是定鼎门大街,道路宽阔,相当于长安的朱雀大街,一直通向皇宫。

    大街两边是一望无边的坊墙,黑瓦红墙,极尽帝王气象,此时正值ri暮,天还没有黑尽,空气中凉风习习,一洗中午的炎热,也是洛京居民出来活动纳。

    大街上人来人往,热闹异常,一辆辆jg美华丽的马车飞驰而过,和衣着朴素的长安相比,洛阳人却明显多了几分华丽的sè彩,女人大多身着绮罗,头梳高髻,步履芊芊,仪态jiāo娆,而男子也大多衣锦着身,头戴乌纱笼帽,身高体胖,器宇轩昂。

    洛阳本身并不是富庶之地,为增加洛阳繁华,杨广在新都建成之初便下令,迁天下数万富豪居于洛阳,这样便显得大街上富贵气息十分浓厚。

    他们刚进城门却听见身后一声高喊,前方闲人闪开

    马蹄声如雷,一群年轻男子风驰电掣而来,个个鲜衣怒马,头戴金冠,手执宝雕弓,身旁跟着大群猎犬,咆哮奔跑,吓得路人跌跌撞撞,四散奔逃,稍微慢一步,便被猎犬一口咬中。

    杨巍的骆驼身体颇大,腾挪地方稍慢一点,被一条豹纹獒犬一口咬中后tui。疼得骆驼一声长鸣,身体一歪。险些将杨巍掀翻在地。

    杨巍原来在京城也是一个跋扈的纨绔子弟,在边塞磨砺两年后,纨绔之气尽去,多了几分勇烈,被称为拼命胖三郎,顾名思义,也是个脾气极为火烈之人。

    杨巍尤其痛恨这些轻薄子弟,天子脚下,竟敢纵马狂奔。纵狗咬人,连他的宝贝骆驼也居然被恶犬所咬。他心中大怒,拔刀要追去屠狗,却被杨元庆一把摁住他的胳臂。

    杨元庆的目光盯住了其中最左边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个人的身影竟是如此熟悉,似乎就是杨家二公子杨嵘。

    此时恶犬的主人被杨巍的拔刀动作吸引,回头怒视,恰好和杨元庆双目相视,他们二人都同时愣住了。

    冤家路窄。此人竟然是宇文智及。宇文述的三子,两年不见,他没有什么变化。只是目光更加y鹜,使他长而白皙的脸上挂满了刻薄。

    当宇文智及看到杨元庆的一瞬间,他眼中的y鹜变成怨毒,他的左tui曾经在两年前被武举落榜人打断,虽已痊愈,但变得稍微短了一点,使他走路微跛,毁了他的仪表,是他平生最恨之事,而仇人就是眼前的杨元庆。

    宇文智及勒住了战马,目光像毒蛇一样地盯着杨元庆,其他鲜衣子弟纷纷勒马,一起调转马头,这群年轻男子大多十七八岁,每人都手执长弓,腰佩宝剑,锦袍玉带,个个盛气凌人,他们对望一眼,慢慢围了上来。

    绿茶有些害怕,躲在了杨元庆身后,杨元庆的十名亲兵一齐列马而出,手按刀柄,毫不畏惧地迎视对方,这十名亲兵都是大利城血战中表现最优秀的战士,也都是十岁,个个身材高大魁梧。

    杨元庆笑了笑,两年不见,宇文三公子别来无恙乎

    哼méng你所赐,我过得很好。

    宇文智及的语气中充满了刻骨的仇恨,在我家后院,我做一只草人,每天我都会一刀将他脖子砍断,你知道那草人叫什么名字吗他就叫杨元庆。

    杨元庆的亲兵大怒,纷纷拔刀,杨元庆手一摆,止住了他们,他远远又看了一眼貌似杨嵘的那个人,那人躲躲闪闪,不敢lu面,尽管他想隐藏,还是被杨元庆认出,正是杨嵘,祖父尸骨未寒,他便跟这群轻薄子弟出猎,好一个孝子贤孙。

    杨元庆心中冷笑一声,目光转回,也淡淡对宇文智及笑道:杨某的人头一直在丰州,既然宇文公子有兴趣,为何不来丰州取却对一个草人泄怒,这就是野破头家的传统吗

    野破头也宇文智及家族的祖姓,也是宇文家的忌讳,最恨人提这个名字,宇文智及顿时怒火高炽,刚要大骂,旁边却骑马上来一名年轻公子,出什么事了他问道。

    此人年约十仈jiu岁,容貌英俊,目光傲慢,他姓夏侯,名俨,是内史shi郎虞世基继子,是虞世基的继室孙氏和前夫所生,极被虞世基宠爱,虞世基现在是杨广身边第一红人,他的三个儿子自然也是当朝贵公子。

    夏侯俨头戴金冠,身着武袍,上身又束有一领金丝银甲,手执一把画眉弓,长身玉立,显得潇洒倜傥,他是这一群人的首领,冲在最前面,刚才宇文智及的话他没有听见。

    此时,周围围观的民众越来越多,居然有人敢和京城的鲜衣十八郎抬杠,引起了四周民众的极大兴趣,连守门的士兵也纷纷跑上城楼,从城头向下看热闹。

    夏侯俨慢慢催马上前,上下打量一眼杨元庆,回头问宇文智及,三哥,这个边军是谁

    宇文智及盯着杨元庆一字一句道:他就是自称我大隋天下第一箭的杨元庆。

    杨元庆名头很响,但大多人都只闻其名,未见其人,夏侯俨长长的哦了一声,周围围观民众也是一片惊呼。

    夏侯俨拱手笑道:原来是杨将军,久仰大名了。

    他的目光却落在杨元庆腰间,看见了那把黑玉剑柄的盘郢天子剑,夏侯俨是一个极为狡猾之人,他知道宇文智及和杨元庆有仇,但他却不想参与,尤其杨元庆腰间有天子剑,若打起来,他们会吃亏。

    杨元庆见他颇为客气,也拱手还礼,在下杨元庆,微末之名,不足挂齿。

    他不想认识此人,又对宇文智及笑了笑,宇文公子没有什么事,那我就告辞了

    他又深深看了一眼杨嵘,回头对杨巍和手下道:我们走

    一行人在众少年虎视之下离开城门口,宇文智及恨得牙根直痒,却又拿杨元庆没办法,更重要是,人人都知道他和杨元庆有仇,他却放走了此人,众目睽睽,这个面子他无论如何拉不下。

    豹虎,上他忽然对自己的猎犬一声令下。

    他的猎犬是一只獒犬,背高三尺,肌肉强健,体格长得极大,尤其xg子凶狠,在宇文府需要用生肉来喂养,听到主人的命令,它低低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血盆大口张开,lu出锋利森白的牙齿,一跃而出,吓得四周围观人一片惊叫,连滚带爬向两边奔逃。

    豹纹獒犬向杨元庆扑追而去,其他几十只猎犬也跟着咆哮追了上去,它们的主人却不制止,大笑着鼓动自己的猎犬去追咬。

    杨元庆蓦地回身,张弓一箭,箭力强劲,从豹纹獒犬的口中shè入,箭透脑而出,又shè穿了另一支猎犬的身体,两只猎犬厉叫一声,倒地而死,他的十名手下同时发箭,十支利箭纷shè猎犬,只听猎犬刺耳的尖叫声一片,瞬间狗尸遍地,最后几只猎犬被吓得夹着尾巴逃回,胆怯地躲在主人的马后,低声哀鸣。

    杨元庆冷冷看了一眼宇文智及,催马而走,将一群少年惊得目瞪口呆,俗话说打狗欺主人,有人却敢当面杀他们的猎犬,宇文智及气得脸sè发青,拳头捏得咯咯直响,眼睁睁地看着杨元庆走远。

    夏侯俨却饶有兴致地望着杨元庆的背影,眯起眼自言自语,此人倒有点意思。

    元庆,你应该让我来杀,我一锤一个把那些恶狗全拍死,看它们再敢咬人。走了几里,杨巍依旧恨意未笑,直舞大锤。

    你就这点出息

    杨元庆瞥了他一眼笑道:有本事你把那些人全锤趴下,我就算你狠。

    那些人都是权贵子弟,凭我一人,我还惹不起。

    杨巍叹了口气,忽然,他眉头又一皱,我看见一个人有点像是嵘老二,元庆,是他吗

    或许是吧

    这个该死的,祖父刚去世,他就开始走马打猎了,还有一点孝心吗

    杨巍狠狠地骂了一句,忽然想起,杨嵘是杨元庆的二哥,他看一眼杨元庆,脸sè毫无表情,对杨嵘之事并不放在心上。

    元庆,你说杨家若多有几个这种轻薄嫡子,安能不败

    杨元庆笑了笑,没有回答杨巍的话,他看了一眼墙上的坊牌,安业坊到了,杨府在新都的宅子,就位于安业坊内,杨元庆停住马对杨巍道:到了,你回府吧

    杨巍一怔,急问:你不一起回去吗

    杨元庆笑着摇摇头,杨巍呆了一下,他明白了,便叹口气问:那我去哪里找你

    南市有个红锈茶庄,是康巴斯所开,我就住在那里。

    好吧一有消息我就告诉你,最多一个时辰,你等我一下。

    杨巍转身要走,杨元庆又叫住了他,却一时有点犹豫,杨巍笑问道:还有什么事吗

    杨元庆摇摇头,没什么,去吧

    杨巍明白杨元庆的意思,催动骆驼向安业坊大门奔去,我知道的,不会多嘴

    杨元庆一直目送他进了坊门,这才对手下笑道:我们走吧

    众人转进一条坊间路,向东而去。

第三章 盂兰灯会

    洛阳的南市又叫丰都市,是大隋两京最大的一个商业市场,它相当于长安西市的两倍,各种行当有一百多行,商铺数千家,商贾聚集,堆货如云,百业俱兴,热闹非凡。杨元庆一路打听茶行,大隋北方喝茶并不兴盛,但灭陈朝后,很多南方人到了京城,这次又从江南迁来数千富户,使得喝茶人ri趋增多,南市里也专门有了茶行。

    天还没有完全黑尽,他们在南市的西北角找到了茶行,短短一条街上茶香弥漫,一共有二十几家店铺,几乎整个北方地区的茶叶都是由这二十几家茶店供应,每家店铺都占地很大,店门一家挨着一家,后面大多是两三成木楼,以仓库偏多。

    在街道中间挂了一面六尺长红sè旗幡,上写四个斗大的黑字:红锈茶庄,店铺也是整个茶庄最大,占地足有五亩,整个南市,占地五亩的店铺并不多。

    这家店铺实际上是杨元庆的si产,他一个人就占了六成份子,康巴斯占了一成半,其余二成半便是丰州军一些主要军官凑钱分成,这家店铺也垄断了草原的茶叶供应。

    隋朝的茶是绿茶,还没有炒青,直接用来水煎,不适合保存,容易发霉变质,而必须要经过发酵干燥等简单处理后,做成茶饼,再卖到草原去。

    方法虽然很简单,但草原饮茶之风刚起,一般商人都不知道,也正是这样,红锈茶庄不做利润很薄的国内生意。茶叶全部销往草原,赚取暴利。这里实际上只是一个中转仓库,店铺里冷冷清清,基本上没有什么客人。

    杨元庆走到店铺门口,却老远便看见康巴斯从对面步履匆匆走来,除了这间茶庄外,他自己还开了一家酒铺,每天在两间店铺间奔行。

    康巴斯穿一件汉人的青sè长袍,头戴平巾,偏偏长一副碧眼尖鼻的胡人相。模样颇为滑稽,有点不伦不类。

    康巴斯也看见了杨元庆。先是一愣,随即哈地一声大笑,张开臂膀迎来,从去年三月到现在,他们已经一年多没见了。

    两人紧紧拥抱,康巴斯动作夸张地给了杨元庆肩窝一拳,又拉着他的胳膊笑道:怎么不先来封信

    来京是处理一些个人si事,走得急。

    是为你祖父之事吧康巴斯猜到了杨元庆的来意。

    你知道吗杨元庆问。

    康巴斯点点头。知道一点。走吧我们里面去谈。

    他又招呼绿茶和杨元庆的亲兵,命二掌柜给他们准备晚饭的住宿,几名伙计上来把他们的马牵了进去。

    茶庄住的地方很多。食宿条件都很好,我让前面的齐鲁酒肆给大家送酒菜来,他们家的红烧鹿肉很美味,还有清蒸鲈鱼,酒就不要了,我店里有上好葡萄酒。

    康巴斯热情的介绍使士兵们饿得更加饥肠咕噜,眼中充满期待,二掌柜领着众人穿过店铺内的走道,去了后面的大堂休息,康巴斯则带杨元庆和绿茶上了二楼的小客堂,一路劳顿,杨元庆终于坐了下来,他松了口气,不由长长伸了一下身子。

    绿茶跪坐在窗前,身材jiāo小,活像一只绿毛小猫,她瞪大双眼,好奇地向窗外打量,从这里可以看见街上的情况,她从未来过中原,对中原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每到一处,她都会仔细观察街景,用她的话说,这里面有学问,她能学到很多。一名伙计送来凉茶,杨元庆端起碗喝了一口,便笑问康巴斯你女儿出嫁了吗

    还没有呢隋朝的姑爷不好找。

    杨巍怎么样我感觉他对你女儿有点意思,他对我提起过几次。

    这

    康巴斯没想到杨元庆会突然提到杨巍,令他有点措手不及,想到了杨巍高胖的身材,他心中有些发憷,不过他为人豁达,便笑道:只要阿茉喜欢,我没有问题。

    沉吟一下,杨元庆又低声问:有她的消息吗

    杨元庆问的是出尘,前年冬天她离开大利城,便音信皆无,康巴斯摇摇头,那年他和出尘在京城分手,她只说去了南方,再也没有消息。

    杨元庆心中一阵黯然,他便不再想此事,回到了正题说说我祖父的事,你知道什么

    你来得不巧,昨天杨太尉出殡,非常隆重,朝廷休朝一天,皇帝亲自给他扶灵。

    什么

    杨元庆吃了一惊,这么炎热的夏天,昨天才出殡

    那灵柩停在哪里

    听说是寄放在白马寺的冰窖中,做了四十九天法事,昨天是七七,正式下葬了,墓xué在邙山。

    虽然停柩时间长短并没有固定,早则三ri,晚则百余人,视墓xué情况而定,或者等待最重要的亲人到来,但一般盛夏时节都是七天或者九天,最长也就半个月,时间过长尸体不易保存,很少有人停柩四十九天,这让杨元庆心里很不舒服,杨家祖籍弘农,祖地族人最晚两天就能赶到,而祖父的墓xué三年前就修好了,没有任何理由,杨家为什么要拖这么长时间才下葬

    康巴斯仿佛明白杨元庆的心思,便叹了口气道:我特地huā钱从杨家打听内幕,听说是圣上不肯把杨太尉的爵位给你父亲,杨家族人便以停柩来抗议,说圣上厚待死人,薄待活人,反正颇有怨言。

    然后呢杨元庆冷冷问。

    最后就是圣上让步了,十天前圣上封你父亲楚国公,加礼部尚书,不过有得必有失,几天前,圣上钦定选曹七贵。你父亲落选了,宇文述被选上。和其他六人一起成为当朝七重臣。

    杨元庆不知该说什么好了,当初他和祖父费劲心机扳倒宇文述,使父亲成为第一任选曹七贵,现在杨家为一个爵位,居然和皇帝对抗,自毁前程,令他无话可说。

    康巴斯最早只是一个小商人,被西突厥抓去当兵,成为隋军战俘。便一直跟着杨元庆,这么多年来。他对隋朝的情况越来越了解,尤其这两年,他刻意留心政局,也知道了不少内幕。

    这也是杨元庆对他的希望,不要成为一个只知道赚钱的商人,要把他对商机的敏锐同样放到朝廷政局上来。

    这时,天已经完全黑了,康巴斯起身笑道:将军。去吃晚饭吧

    嗯

    杨元庆点点头。绿茶,一起去。

    绿茶却没反应,杨元庆一回头。只见她呆呆地望着远处,看得入神了。

    绿茶杨元庆又唤了她一声,绿茶这才醒悟,慌忙道:公子,怎么了

    你在看什么这么入神。杨元庆走到她身边笑问道。

    公子,那是什么光彩夺目。绿茶指着远处,只见远处有一座数丈高的光塔,光轮璀璨,不停变幻颜sè,难怪绿茶看入mi了。

    杨元庆沉思一下,忽然醒悟,回头问康巴斯今天可是盂兰盆节

    康巴斯信奉祆教,对这种佛道之物不感兴趣,但他却知道,便笑着说道:明天才是盂兰盆节,今晚有盂兰灯会,很是热闹,京城几乎一半人都会去洛水看灯。

    绿茶又看了看那边的光轮,她眼中lu出向往之sè,几乎是哀求杨元庆公子,让我去看看好不好

    杨元庆也有五六年没有看灯了,想着灯火璀璨,想到他的亲兵和绿茶都从未见过隋朝灯会的繁华,也该让他们见识一下,便笑着点了点头先去吃饭,等候儿大家一起去。

    吃饭时,康巴斯的大女儿阿茉悄悄来了,坐在一旁和绿茶说话,她在隋朝已呆了两年多,入乡随俗,不仅汉语说得流利,连衣着打扮也和隋朝女子没有区别,穿一件红sè条纹裙,梳着双环望月髻,脸上化妆得jg致,她是粟特女子,身材颇高,略略显胖,比一般隋女显得高大丰满。

    阿茉今年已经十六岁,相了几次亲,别人都嫌她是胡女未成,而她的父亲康巴斯又一心找个隋朝姑爷,这婚事就耽误下来。

    但她并不是没有缘分,自从当初康巴斯夸奖杨巍胖大威武,在粟特能找到好妻子,说者无意,听者却有心,杨巍便对阿茉留了心,一晃快两年,杨巍三次在杨元庆面前提到阿茉,使杨元庆不得不考虑杨巍的心思。

    既然她父亲不反对,那就让他们多呆在一起,看他们有没有这个缘分,但杨元庆也知道,杨巍最大的问题不是康巴斯,而是他们所信奉的宗教,阿茉肯为杨巍放弃她的信仰吗

    元庆

    杨巍快步进了茶庄大堂,探头看了一看,寻找杨元庆,却一眼看见了阿茉,他呆愣住了,就这么傻乎乎地望着她,像一座将军雕像,一动一动。

    阿茉脸羞得通红,低下头背过身去,亲兵们都捂住嘴,拼命忍住笑,康巴斯实在看不下去,叹息一声,上前重重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唉你到底要找谁找元庆,还是找我的女儿

    杨元庆走上前,缓缓道:祖父的事情我都知道了,你不用再说,难得今晚遇到,你带她去看灯吧

    杨巍看看杨元庆,又看了看阿茉,他心中犹豫,昨天祖父才出殡,他这样做是否合适但他最终无法战胜内心的渴望,他鼓足勇气慢慢走到阿茉身旁单膝跪下,对她低声说着什么,半晌,阿茉红着脸轻轻点了点头。

    众人顿时大笑起来,却被杨元庆一瞪眼,众人吓得噤声不敢再笑。

    杨巍满脸喜sè,起身对杨元庆拱手道:元庆,那我就抱歉了,我陪她去看灯。

    去吧杨元庆笑着对他一挥手。

    阿茉慢慢站起身,偷偷看一眼父亲,康巴斯微微点头,表示同意,阿茉满脸红晕,在众人的笑声中,低下头跟着杨巍快步出去了。

    大伙儿稍微洗漱一下,我们也去看灯杨元庆笑着对众人道。

    众人欣喜万分,争先恐后向院子里的水井奔去。

    今朝欢称玉京天,况值关东理俗年。

    舞态疑回紫阳女,歌声似遏彩云仙。

    南北朝佛教兴盛,官民极为看重盂兰盆节,各大寺院的盂兰盆皆是由官方供养,每年送盆献供种种杂物,以及举盆音乐人还有送盆官人等等,盂兰盆节这一天盛大而热烈。

    隋朝建立后,隋文帝提倡节俭,反对奢华,盂兰盆节一度变得清淡,但新帝即位,提倡繁华富庶,天下官民同乐,奢华之风又渐渐兴起,盂兰盆节再次兴盛。

    民间更多是称中元节,这一天地官轮值,饿鬼赦免,被y曹诸官押解赴阳间就食,因此家家户户煮饭蒸饼,供奉果品,以供地下先祖回家就食,同时张灯结彩,驱逐恶鬼,加上权贵名门盂兰献盆,争斗佛光,引来民众携妻带子前来赏玩,这一天也就成为了人鬼同乐的盛ri。

    中元节是七月半,但实际上是从七月初迎祖开始,大量焚烧纸钱冥财,一直延续到七月十五送祖,家家户户要祭祀先祖,官方祭祀阵亡士兵灵魄,到了月半,又是盂兰盆节开始,两节合并,观灯赏盆成了大众雅俗共赏之乐。

    洛阳盂兰盆节最热闹之处,主要集中在洛水两岸,和上元节不同,中元节是鬼观灯,水为y,因此各种灯饰都集中在水中,而洛水两岸又是摆设盂兰盆,佛光争斗之处,因此洛水两岸几乎是人山人海,数十万居民携妻带子涌到洛水两岸观灯。

    绿茶看到的七彩光轮就是位于洛水南岸,七彩光轮其实是天子杨广为父亲杨坚所设的神座,挂着幡节龙伞,又有一座白玉盂兰盆,盆内供奉一株高一丈五尺的玉树,上面挂满了各种珠宝金翠,陈设在洛水南岸的法华寺中。

    到夜间神座和盂兰盆又用灯轮装饰照明,灯架高三丈,由太府寺少卿何稠亲手制作,何稠堪称隋唐两代第一机关巧器制作之高手,他设计的光轮随风而动,不断变幻颜sè,璀璨夺目,令人叹为观止,引来大量民众前来观灯。

    杨元庆本没有什么心情观灯,他错过了祖父的送殡,令他心中颇为懊悔,但绿茶和手下都兴致勃勃,他不忍扫他们的兴,而且中元又是鬼节,他便在南市买了几盏莲huā水灯,带领众人赶来洛水放灯,以寄托对祖父的哀思。

    洛水两岸人山人海,挤满放灯的民众,水面上万灯漂浮,壮观异常,一艘艘船在水面航行,送灯女将一盏盏huā灯放入水中,不时引来岸上一片高呼。

    杨元庆找了一个人稍少的空处,点燃了水灯,将灯放下河中,合掌默默为祖父祈祷。

    就在这时,他身后忽然传来几个少女的声音敏秋,来这边放灯,这边人少一点。

第四章 佳夕如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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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敏秋这个名字让杨元庆很是耳熟,却一时想不起,他一回头,只见三个身姿少nv拎着huā灯向这边奔来,洛水岸边人cháo汹涌,能找到一个空位放灯已是不易,杨元庆带有十名手下,十人正好离开,立刻空出一片位置,被这三个小娘发现了。

    跑在最前面的是裴幽,她目光敏锐,善于抓住机会,一眼瞅见空位,立刻招呼两个妹妹奔来。

    她却没有看见杨元庆,抢到一块坐石,心中欢喜,连忙招呼两个妹妹,喜儿敏秋,快一点

    杨元庆认出了她们三人,两年不见,她们三人居然还在一起,心中竟有一种他乡遇旧人的欢喜,尤其那个敏秋,杨元庆对她印象深刻。

    他的目光不由向后望去,只见两个少nv端着莲huā水灯快速跑来,后面一个是翩若惊鸿的俏身材,手中倒拖一柄碧罗宫扇,左手托一盏莲叶huā灯,灯上的蜡已经点着,灯苗忽灭忽亮。

    裴敏秋买的huā灯原本挑一支小杆,但她的灯绳子断了,只能用手托着,偏她又拿一柄宫罗扇,很是累赘,托了一路,手腕已酸软,眼看要到水边,她心中着急,加快速度,脚下却被石头一绊,一个踉跄,莲huā水灯脱手出。

    哎呀她一声惊叫,身边一个黑影一闪而过。伸手接住了她的huā灯。

    杨元庆将huā灯递给她,笑道:还好,没有摔着。

    多谢公子

    裴敏秋连忙接过,盈盈施一礼。但对方的声音却有点耳熟,借着微弱的灯光,她偷眼向杨元庆望去,秀眸蓦地一亮。

    杨将军,是你吗她惊喜地叫了起来。

    人生何处不相逢,敏秋姑娘。没想到我们又在洛水遇见。杨元庆微微笑道其他书友正在看:。

    两年不见,裴敏秋又长高了一点,身子也不像上次那样单薄,娉娉婷婷,已出落得如同一朵含苞yu放的水莲huā。

    杨将军,你不是在五原郡大利城吗

    裴敏秋小声问道,又迅速瞥了一眼不远处的裴幽和裴喜儿。俏脸上不由地飞过一丝晕红,自己干嘛说得这么详细,她又连忙解释,我听说杨将军在大利城打了胜仗。

    这次回来是有点家事,刚到京城才一个时辰,真是巧啊又遇到了你们三个。

    杨元庆见裴幽和裴喜儿都走上前,便提高了声音笑道。

    裴幽和裴喜儿都没有想到会在洛水边遇到杨元庆,尤其裴幽。心中更是有一种说不出的失落,她去年出嫁,嫁给太原王家。就在拜堂前夜,她的丈夫却病情加重,拖了几天便死了,使她成了望mén寡。

    尽管婚姻伦理上要求从一而终,可实际上寡再嫁非常普遍,无论皇室贵胄贵族官僚,还是一般庶民百姓,都有再嫁的ziyou。e看并不以为再嫁有伤风化或者有辱mén第。

    隋朝初年,礼教凋敝,公卿士大夫去世后,其爱妾shi婢,子孙辄嫁卖之。遂成风俗,而且有些大臣在朝廷同僚死后。朝闻其死,夕规其妾,无廉耻之心,弃友朋之义。

    所以开皇十六年,隋文帝杨坚下诏,凡九品以上妻,五品以上妾,夫亡不可改嫁,可实际上并没有什么效果,nv者愿嫁,男者愿娶,男nv之yu,岂是皇帝一张诏书就能管得住

    不过名mén世家却有其族规脸面,裴家在和王家商议后,双方达成妥协,裴幽为亡夫守寡三年,然后可随意出嫁,王家不再过问,其间可住在娘家。

    虽是这样,裴幽的清白之身还是背了一个寡之名,令她心中郁郁不乐,不准任何人在她面前提一个寡字,谐音也不准,前两天裴喜儿说是给她算卦,算的结果不好,又带了一个卦字,使她心中恼火,脸y沉了几天,今晚出来散心,偏偏又遇到了杨元庆其他书友正在看:。

    裴幽自卑自怜,她不敢对视杨元庆,只是施一礼,杨将军,好久不见了。

    杨元庆见她已不是待字闺中的打扮,便以为她已经出嫁,说不定丈夫就在旁边,便不敢和她多说什么,拱拱手笑道:恭喜裴夫人了

    他这句话让敏秋和喜儿huā容失sè,都胆颤心惊地等着裴幽勃然大怒,不料裴幽却凄然一笑,再施一礼,多谢杨将军

    杨元庆又给她们介绍了自己的丫鬟绿茶,三nv见绿茶天真烂漫,虽是丫鬟,却也不轻视她,都和她说笑。

    这时,周围民众一阵sāo动,人人离开岸边向奔去,有人喊道:快去看,佛光斗宝开始了

    三个裴家nv孩一下子高兴得跳了起来,直拍巴掌,她们放完灯,就等着看佛光和百戏。

    杨将军,我们一起去吧

    敏秋热情地邀请他,听说今年有新huā样,难得一见,不去可惜了。

    公子,我们去吧绿茶也在一旁央求。

    杨元庆看见了十名亲兵祈盼的目光,又不见裴幽的丈夫来找娘子,便欣然笑道:走吧大家一起去。

    绿茶欢喜得跳了起来,拉着裴敏秋的手便向南奔去,绿茶虽天真烂漫,但心思却有乖巧聪明的一面,她见裴幽脸sè多变,一会儿欢喜,一会儿凄惨,便疑心她有病,不敢靠近她;裴喜儿冷冷淡淡,有点瞧不起她的丫鬟身份,只有裴敏秋宽容和善,待她热情,她一下子便喜欢上了裴敏秋,拉着她的手蹦蹦跳跳向定鼎mén大街而去其他书友正在看:。

    洛水观灯和盂兰佛光是中元节之夜京城的两大盛景,洛水观灯是在洛水,而盂兰佛光却是在定鼎mén大街,这是因为京城的权贵名mén和公卿大臣都基本上住在定鼎mén大街两侧。盂兰佛光只有权贵名mén的府mén前才会出现。

    盂兰盆几乎家家都要制作,只是小户人家的盂兰盆制作简单,就是果品菜蔬和米饭等等食物,或者放置于mén前。请路人食用,或者放置寺院,供奉佛陀。

    而权贵公卿等豪富人家已经渐渐地变了味,不愿和小户人家并论,便用珠yu代替蔬果,用金银粒代替米饭。jg心装饰,放置在府mén前敬奉过路神佛,到了夜间,又扎灯映照,使得珠光宝气,璀璨夺目,远望去形成光轮。所以世俗人谓之佛光,盂兰佛光就由此而来。

    杨广登位后,不禁奢侈,盂兰佛光又开始大行其道,士庶民众观灯赏富,趋之若鹜,使盂兰佛光成为京都一大盛景。

    敏秋姑娘,令祖现在身体可好

    不知不觉。杨元庆便和裴敏秋并肩而行,这个时候,他当然也愿意和年轻美貌的nv孩一路同行。而不是和一帮无趣的手下在风huā雪月之夜大谈守城攻略。

    和绿茶一样,他也不大喜欢裴喜儿的冷冷淡淡,他知道那是裴喜儿的xg格,而不是她刻意冷淡,但他还是不喜欢,和这样的nv子说话,没几句就会冷场,上次裴府家宴他是请教过了.

    更重要是。他对裴敏秋要熟悉一点,两年前和裴敏秋在杨丽华寿宴上的谈话,令他印象深刻,这是一个不矫rou造作,坦率真诚的nv子。

    至于裴幽。成了亲的人,最好是敬而远之。刚才他已经知道裴幽未嫁丧夫,寡居在娘家,尽管他心中很同情,但毕竟裴幽是寡居,他对她的感觉,还远远到不了那种不顾流言蜚语的程度好看的:。

    相比之下,他喜欢裴敏秋的恬静和亲切,不远不近,不冷不热,让他感到很自在从容,和两年前失手打碎珐琅瓶那种无助的青涩相比,她变得成熟和从容了。

    多谢将军关心,祖父身体很好,前天听说有点感恙,大家都担心,可休息了一夜,昨天一早又如常上朝。

    裴敏秋挥动宫罗扇,款步姗姗,和元庆并肩而行,她又嫣然巧笑道:前月,祖父还在家学里提到你,批评裴家子弟四体不勤,都是些文弱书生,要求大家不要人人都走读书之路,也可以去边塞从军,像元庆将军一样成为y山飞将,威震一方。

    你祖父过奖了,太平盛世,还是文采风流更有优势,像我这种一介武夫,也只是因为一文不懂才学武。

    将军太谦虚了

    裴敏秋抿嘴一笑,两颊笑涡如霞光dàng漾,道:谁说将军不懂文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yi是将军的诗文,铿锵有力,令人奋进,还有刚才将军见我时随口而言,人生何处不相逢,平淡中却见深意,一般的裴家子弟也未必写得出,还有宁为百夫长,不做一书生,不就是将军五岁时所作吗

    裴敏秋清眸流盼,笑语盈盈,让杨元庆既暗自惭愧,可又有点心中得意,有佳人崇敬,他若否认是自己所写,岂不是大煞风景

    让姑娘见笑了。杨元庆干笑一声,他有点奇怪,难道高熲来拜访过裴矩了吗

    裴敏秋却不肯放过他,她虽然不是裴幽那种火爆子脾气,一点心事都藏不住,但不是裴喜儿那种文静内向,心事从不让人知晓。

    杨元庆的武艺她是知道了,可她更想知道杨元庆的文采,前不久,前相国高熲来拜访祖父,祖父提到杨元庆在大利城大败十万薛延陀军,堪称大隋后辈大将第起了元庆五岁时的一件轶事,他写了一首诗,令人拍案叫绝,时隔十几年,高颎依然记得。

    这首诗裴敏秋无意中看到了,她心中充满了好奇,但又有点不相信,她就想找机会让元庆再写一首,今晚可不是机会吗

    幽姐和喜儿带着绿茶早不见了踪影,十名手下也远远跟着他们,凉风习习,夜静人阑,正是写诗的良辰。

    将军可能再应景写一首诗裴敏秋低声笑道。

    杨元庆愕然,说到最后,却是让他写诗,小时候学得东西早就还给了婶娘,他哪里会写,就算抄一首,他一时也想不起,便连连摆手,推辞道:这个只能是偶然有灵感才行,真要我随口y诗,岂不是变成大学士了,我还去守什么大利城。

    将军,你就y一首吧我保证不告诉别人,就我一人知道,将军,好不好

    裴敏秋语气里带着少nv的撒娇,活泼泼的一双秋bo,越显得神情如水,貌yàn于huā,令杨元庆怦然心动。

    你让我y什么

    裴敏秋抬头见一挂银河从头顶铺过,星光密集璀璨,心中忽地想起前几天正是七夕,那天夜里她仰望一挂星河,顾影自怜,心中竟涌起一丝说不清的情愫,她低低叹息一声,缓缓y道:

    河汉清且浅,相去复几许

    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

    杨元庆能感受到裴敏秋心中的伤感,不知道她是顾影自怜,还是心有所属,而眷属难成,想安慰她,却又不知从何说起,他望着天上一挂银河,想起了一首传诵不衰的绝唱,也低声道:

    纤云nong巧,

    飞星传恨,

    银汉迢迢暗渡。

    金风yulu一相逢,

    便胜却人间无数。

    柔情似水,

    佳期如梦,

    忍顾鹊桥归路。

    两情若是长久时,

    又岂在朝朝暮暮。

    这首词竟让他心中也有一丝伤感,走了片刻,他忽然发现身边却不见裴敏秋,回头望去,只见她站在十几步外,凝视着银河,眼中竟有点痴了。

    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裴敏秋自言自语,她完全沉浸在这首乐府曲的无穷意境之中,那种柔情似水佳期如梦的幽怨,使她陶醉了,她已经忘记了那些俗不可耐的佛光斗宝。

    她叹了口气,转身便向回走,杨元庆连忙追上她,敏秋姑娘,你要回去吗

    裴敏秋摇摇头,又低头走了几步,忽然,她凝视着杨元庆嫣然一笑道:杨将军,你这首乐府曲就送给我,好吗

    说完,她顿时感觉不妥,这话中有病句,这可是恋人间的情诗,怎么能送给自己,这会生误会的,她的脸竟蓦地红了,羞得她低下了头,心中又慌又luàn,不知该向他怎么解释

第五章 略助风势

    敏秋

    远处传来了裴幽的喊声,接着她的身影出现,匆匆向这边跑来,她的出现及时解除了杨元庆和裴敏秋之间尴尬。

    幽姐。敏秋答应一声,也笑着迎了上去,跑过杨元庆身边时,却用眼角余光偷偷扫了一下,只觉得他正笑吟吟地看着自己,仿佛看透了自己的心思,她脸一热,又蓦地红了,心中暗暗jiāo嗔,让幽姐看见自己脸红,怎么解释

    她却想多了,夜sè深沉,又无灯照,裴幽哪能看到她脸红,裴幽拉着她的手埋怨道:在前面等你半天了,怎么走得这么慢

    裴敏秋连忙编个理由刚才走得太急,脚踝扭了一下,你知道的,我走路总不当心。

    你从小就这样,走路毛毛躁躁,不是这里扭一下,就是哪里绊一下,这么大也不改。

    裴幽蹲下去捏她的脚踝告诉我是哪边

    幽姐千万别碰,我慢慢走一会儿就好了。

    裴幽只得起身扶着她的胳膊道:走吧我扶你慢慢走。

    她又回头迅速瞥了杨元庆一眼,眼光十分复杂,到现在为止,她今晚还没有和杨元庆说过一句话。

    杨元庆在后面三十步外慢慢跟着,裴敏秋的话顺风飘来,他听见了,心中不由好笑,这个小娘很会找借口,居然是脚踝扭了,或许有一点,在洛水边她是被绊了一下。

    虽然交往没几次,他已经发信裴敏秋反应很敏捷,头脑灵活。但xg格却又很恬静,他有点喜欢上她了。

    他走得很慢。远远跟着,他们已经走到了修文坊和安业坊之间的坊间道上,前面就是修文坊的坊门,在左边墙角,靠墙站着几名游侠儿,为首之人是个二十岁左右的瘦高个,手中甩一根马鞭,很吊儿郎当地歪靠着墙上,眼睛游睃着往来路人。就像在寻找目标。

    坊间路上赶去修文坊的行人很多,绝大部分都是去看盂兰佛光。不时有一群群少女结伴奔过来,引来游侠儿们的一片口哨声,不过他们却没有上前调戏,他们的目标似乎不是女人。

    不多时,杨元庆也来到了修文坊门前,他刚走进坊门,这时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他一回头。只见几名骑马人从定鼎门大街方向奔来。从他们身后飞掠而过。

    杨元庆忽然认出了为首马上之人,竟然是梁师都,齐王杨暕的得力手下干将。他并没有看见自己,他们盯住了几名游侠儿。

    梁师都在几名游侠儿身旁勒住了马,翻身下马,对为首瘦高个说了什么,瘦高个向旁边另一条路一指,带着梁师都迅速消失在街头拐角。

    这倒是有点奇怪了,梁师都找这些地痞流氓做什么杨元庆心中有些困huo,不过两年没有接触,他估计自己也想不到,便不再管他们,转头走进了修文坊。

    修文坊内已是人山人海,挤满了前来看佛光的洛阳民众,修文坊内有三座巨宅,几乎就占去了坊内一半的面积。

    这三座大宅,一座是左骁卫大将军张瑾的宅子,一座是纳言杨达的家宅,还有一座便是乐平公主杨丽华的宅子,三座大宅一家挨着一家,仅围墙便有一里,占据了整个修文坊的北部。

    这三人,两个是皇亲,一个是关陇贵族的头面人物,都是家资巨万,仆数百人,他们三家都在各自门前的广〗场上摆下了盂兰佛灯,他们也知道会有汹涌人cháo前来观灯,因此也格外尽心,不仅仅是一座盂兰佛灯那么简单,每家门前流光溢彩,华灯璀璨,都摆下了一座灯会,仅杨丽华的府门前便扎下了数百盏造型各异的huā灯,供民众观赏游览。

    府门前仿佛天上月华入人家,有百鸟朝凤灯,有狮虎争雄灯,有南华三老灯,莲huā灯仙女灯青牛灯等等,各种huā灯千姿百态,光华耀眼,几乎就是一个上元灯会的重演。

    但最引人瞩目的却是盂兰宝盆,在各种huā灯的中间,几乎每家都搭建了一座高台,将他们的盂兰宝盆放置在高台上,周围有数十名家丁把守,因此,这三座高台也就成了整个灯会的焦点,数万民众涌入修文坊,也就是为一睹这三座盂兰宝盆佛光风采。

    不光是修文坊,整个定鼎门大街两边各大坊内都或多或少有几座这样的盂兰宝盆,正是这一座座佛光宝盆将定鼎门大街串联起来,形成了一条璀璨夺目的明珠项链,吸引了半个洛阳的民众前来游赏。

    杨元庆带着他的手下和裴家三女在杨丽华府门前欣赏huā灯,在杨丽华放置宝盆的huā台前人山人海,去年杨丽华的珊瑚珠翠宝盆被长安民众公认为佛光最盛,也就是夺下第一,因此今年专程来她府门前观赏佛光的民众格外众多,人人都伸长脖子眺望那座珊瑚宝盆,首先盆就是一绝,一座直径一丈的白玉盆用整块美玉雕成,润泽晶莹,天下绝无仅有,这是北周皇宫中的宝物,是皇后殿的镇殿之宝,连隋王宫都没有,其次是珊瑚,一支赤红sè珊瑚高一丈,去年是一支三尺白珊瑚,今年却换成了一座一丈的大珊瑚,如果连上黄金基座,那就是高一丈三尺,枝蔓丰富,仿佛一棵珊瑚树,这支高大的红珊瑚同样也是天下绝无仅有,是价值连城的宝贝,这支红珊瑚原是琉球王宫的宝物,被远征琉球的水军带回来,杨广便赏赐给了杨丽华。

    珊瑚树上挂着九九八十一只金佛,绝妙的是,八十一只金佛都姿态各异,没有一座重复,制作的栩栩如生。

    在盂兰宝盆后面是一盏巨大的莲huā灯,它也是由太府寺少卿何稠亲手制作,莲huā灯非常巧妙地将灯光聚集,映照在珊瑚树和百玉盆上,使整座宝盆通亮剔透,光芒四shè,形成了一圈巨大的光环,远远看去,就是光彩四shè,佛光鼎盛,将其他两座府宅的宝盆光环完全掩盖,引起了周围民众一片惊叹。

    将军,这座珊瑚宝盆要值多少钱杨元庆的几名亲兵好奇地问道。

    这就叫无价之宝,明白吗

    杨元庆笑了笑道:这件宝贝天下绝无仅有,你化多少钱都买不到,也只有乐平公主这样的身份才能拥有它,换其他人都会引来杀身之祸。

    杨元庆刚说到这里,他忽然发现一个瘦高男子鬼鬼祟祟地靠近了彩台,有些眼熟,他凝神略一思索,忽然想起来了,这不就是那个靠在坊门对面的无赖头子吗后来被梁师都找去,他怎么来这里了

    杨元庆的目光注意上了此人,发现此人不是看宝盆,而是关注彩台,他在一根彩台立柱前凝视良久,又低头吩咐两名手下片刻,两名瘦小的手下竟趁人不注意,钻进了彩台下。

    杨元庆有点明白了,难道这就是梁师都来找这些无赖的目的他们是想破坏杨丽华的宝盆吗

    这个时候,杨元庆只要派人抓住这几人,便可挫败这次破坏,但他却想到了齐王,梁师都是齐王的手下,破坏杨丽华的彩台,必然也是齐王的意思,既然是齐王的意思,那么

    杨元庆对亲兵指了指那名瘦高个男子,吩咐亲兵几名,几名亲兵立刻慢慢靠了上去,却不lu声sè地等待。

    杨元庆目光向四下扫了一圈,看见一棵树下有几块青砖,被人用来踮脚,他走上前,脚下踩住了两块青砖。

    彩台上,巨大的宝盆前后站着八名公主府中的家丁,腰tg得笔直,挎刀护卫着白玉盆,神情专注,在彩台两边铺着sè彩艳丽的幔布,将整座彩台覆盖,装饰得十分华丽。

    就在这时,彩台西北角的人群出现了一阵sāo动,杨元庆看得清清楚楚,一股黑烟从西北角冒了起来,非常迅速,整块幔布都燃烧起来了,那两名瘦小的男子从另一边爬了出来,仓惶向人群中逃去。

    杨元庆急给手下使了个眼sè,四名亲兵向两个瘦小男子猛追而去,而那个瘦高个转身刚要逃,却被杨元庆的其他亲兵从四面八方扑来,将他打翻摁倒在地。

    放开我

    瘦高个拼命挣扎,杨元庆的亲兵个个武艺高强,将他死死摁住,用一根绳子捆绑起,就在这时,远处的梁师都派来人见情况发生变故,几个京城无赖竟然被人抓住了,都大吃一惊,转头奔去报信。

    杨丽华的府门前已是一片大乱,人们惊叫着四散奔逃,火烧蔓延地极为迅速,只片刻,整个彩台都被浓烟笼罩了,烈焰吞没了木台,四名家丁正拼命地将宝盆抬下木台,就在此时,杨元庆出手了,他的脚一踢,两块青砖先后向木台上劲shè而去,一块青砖击中了白玉盆,砰的一声巨响,白玉盆碎裂了,里面装的金砂倾泻而出,一丈高的珊瑚轰然倒塌,摔在木台上,断成七八断,上面的八十一只金佛四散滚落。

    这时另一块青砖也shè到了,正击中一名家丁的后脑勺上,他一声惨叫,一头栽倒在熊熊大火之中。

    大火已经将整座彩台吞没,浓烟滚滚,其他家丁惊慌失措,抱着头跳下了彩台,大火越烧越猛烈,很快便将杨丽华府门前所有的huā灯都吞没了。。

第六章 小事化大

    修文坊内一片大乱,浓烟滚滚,火势滔天,迅猛的烈焰火舌卷向天空,突来的大火使在坊内观灯的土万民众哭爹叫娘,调头向坊门奔逃,你推我攘,互相践踏,哭喊声惨叫声,哀求救命声响成一片。

    大火燃烧极其迅猛,正在杨丽华府门前看灯的裴家三个小娘也被慌乱的人谈冲散,裴敏秋独自在看一座寿星巨型花灯,大火迅速蔓延过来时,她被恐慌的人群裹挟着跑了几步,有人踩到她的脚踝,使她一下子摔倒在地。

    她慌忙起身,可脚踝一阵剧痛,使她又摔倒在地,这一次不等她站起身,一架足有三丈高,燃烧着熊熊大火的巨型寿星花灯被烧断了固定绳索,轰然倒下,迎面向她砸来,眼看巨型花灯就要砸中她,裴敏秋无处躲避,眼睁睁地看着大火即将扑到她身上,极度惊恐使她禁不住尖叫起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只强有力的胳膊将她忽地从地上拦腰抱起,奋力向前方跃去,两人从空中翻滚而过,巨型寿星花为在他们身后轰,地倒地,ji起的烈焰四散喷出,竟使裴敏秋的tui也感到了灼烫。

    裴敏秋死里逃生,惊hun未定,她这才发现把她救出之人竟然是杨元庆,可不等她反应过来,杨元庆又抱起她向前疾奔,一连奔出二十几步,才冲出了危险区。

    杨元庆在大火蔓延燃烧起来的同一时刻,开始寻找裴家三女,他先看到了裴幽和裴喜儿以及绿茶,她们已经奔到一个安全地带,惟独不见裴敏秋,他心中大急,找了一圈,忽然发现裴敏秋摔倒在地,离他只有十几丈远,一架巨型寿星花灯已被大火点燃已经开始倾斜,眼前要倒下,杨元庆拼尽了他平生最快的速度,在千钧一发之际救下了裴敏秋。

    杨将军,快把我放下

    裴敏秋见不远处的裴幽和裴喜儿向自己奔上来,可自己还被杨元庆抱在怀中,她心中又是感ji,又是羞急,急得捶他肩膀,要杨元庆把自己放下。

    杨元庆这才醒悟,连忙将她轻轻放下他见裴敏秋左脚落地的一呀间眉头忽然一皱知道她是因为疼痛。

    脚受伤了吗

    裴敏秋弯腰揉了一下脚踝,苦笑一声,看来老天不放过我,这一次是真的扭伤了脚踝。

    敏秋

    裴幽和裴喜儿奔跑土来,仔细打量她一下,急问道:你没什么事吧吓死我们了。

    万幸,要不是杨将军救我及时,我今天就死掉了。裴敏秋心有余悸地拍了拍xiong口感ji地向杨元庆看去。

    裴幽土前对杨元庆深行一礼,感ji之情,流了颜表多谢杨将军救我妹妹

    杨元庆笑着摆摆手,我怎么能见死不救,不用再谢我。

    这时,杨元庆的手下押着抓到的三名纵火犯上前禀报道:将军,三人全部抓到

    杨元庆晃这里并不安全,大火连杨达府前的花灯也烧了起来,百度天下枭雄吧更新。便对众人道:大家跟我来

    他带着众人向十几步外的公主府宅大门走去,府宅门口也挤满了家丁,都在心惊胆战地望着这场突来的大火。

    杨元庆上前对一名管家拱手道:请禀报公主,就说杨元庆求见

    齐王杨暕派人去破坏皇姑杨丽华的盂兰宝盆其实只是一件小事,隋帝杨广在赏赐给杨丽华一支丈许长的珊瑚重宝的同时,也把一支八尺长的珊瑚同时赏给了齐王杨暕,杨暕便用这支珊瑚做成了他的盂兰宝盆。

    有了无价宝,便多了争雄心,去年是皇姑的珊瑚宝盆夺冠,那今年呢杨暕期盼着今年能让他出一把风头,可皇姑杨丽华那里也有一支一丈长的珊瑚,将他的风头死死压住。

    杨暕是一个绝不甘心落后之人,从小他的争强好胜就极为强烈,争强好胜本身不是坏事,但为了争强好胜而不择手段,那这个人就有点危险了。

    偏偏杨暕就是这种人,他信奉无毒不丈夫,做事不择手段,为了拔得盂兰佛光头筹,他终于决定用一和不光彩的手段破坏皇姑杨丽华的宝盆。

    在他看来,这只是一件小事,而且他认为,应该有九成以上的把握可以让皇姑一无所知,尤其在晚上,藏在汹涌的人cháo中,放火更是轻而易举,在他反复权倒利弊后,最终决定让手下得力干将粱师都来做这件事。

    粱师都为了加强隐蔽,没有用自己的人下手,而是借用了京城无赖来破坏,原以为这帮人能神不知鬼不觉替自己把事情办妥,不料事情是办好了,人却失手被抓。

    这让杨暕极为恼火,粱师都连这点小事情都办不好,他还有什么用

    你说你怎么向我交代

    杨暕重重一拍桌子,满腔怒火,目光恶狠狠地盯着梁师都。

    这两年梁师都办事一向得力,替杨暕做了不少大事,从无失手,这件事那个无赖头子王群也信誓旦旦向他拍xiong脯保证,绝对没有问题,粱师都也觉得问题应该不大,人山人海围着彩台,除了彩台上八名shi卫外,台下再无人巡逻,应该不会失手,不料最后事情成功了,人却被抓,这让他无论如何也想不通。

    他擦了擦额头土的汗水,低声道:此事卑职也觉得有点蹊跷,怎么也想不通。

    哪里蹊跷

    殿下,卑职觉得抓住两个纵火人是有可能,可他们怎么会抓住为首之人他压根就在外围,没有任何参与,他们怎么会知道策划者是谁

    如果是他事先就暴lu了呢

    粱师都叹了口气道:如果事先墨lu,那他们根本就不可能得手了,殿下不觉得奇怪吗

    杨暕眉头紧皱,粱师都说得有道理,当场抓住纵火者是有可能,可是连幕后策划者也一并抓住,是有点奇怪。

    如果他因为被人认出和纵火是一伙而被抓呢

    粱师都摇摇叉,两个纵火者不是王谈手下,他也很狡猾,那毕竟是乐平公主的台子他便没有让自己的手下干这件事,而是买通了两个外乡人,今天才刚刚认识。

    这到底是怎么会事杨暕也百思不得其解,不过这件事现在不重要现在的问题是人被抓住了,皇姑会不会知道是自己所为他怎么交代这件事。

    杨暕觉得头大如斗,本来是一件小事,就因为毁了宝盆和死了人,小事情一下子变大了。

    杨暕背着手走了几步,终于忍下了这口气,这个粱师都他还有大用,他不想过于责备此人。

    你去把这件事前前后后弄清楚如果有可能直接给我杀了那个王群。

    杨暕的无毒不丈夫令杨丽华损失惨重,不仅她的无价之宝珊瑚宝盆被毁,几千两的金砂和金佛被烧毁一半,而且她府土的下人还被烧死一人,几百盏花灯毁于一旦,险些把她府邸也烧掉。

    但更严重的是,失火造成修文坊的严重混乱,民众争先逃命,互相拥挤践踏受伤一百余人,被踩死七人,这些帐都要算到她杨丽华的头上,给她的名声造成了极大损失。

    杨丽华首先是自省,如果不是自己一时mi了心窍,从众搞什么盂兰佛光,这件事就不会发生,杨丽华决定承担起所有死伤者的赔偿责任,公开道歉,从明年开始,她绝不再参与这和炫富一样的盂兰佛光。

    杨丽华坐在内堂的软榻上闭目沉思,这时她的等家走上前禀报,公主,他们来了

    杨丽华从沉思中惊醒,便笑了笑道:请他们过来。

    杨丽华没有想到杨元庆会出现,这让她很惊讶,同时也很欣喜,一晃两年不见,她很想看一看杨元庆有多大变化,她心中充满了期待。

    片刻,杨元庆快步走进了内堂,后面跟着裴家三女,裴敏秋脚扭伤已经好了一点,由裴喜礼扶着她,慢慢前行。

    卑职椎元庆参见公主殿下杨元庆上前深深施一礼。

    参见公主殿下裴家三女也一起施礼。

    杨丽华笑着对裴家三女先点点头,这才回头有些埋怨地问杨云伙,元庆,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为何不来见我

    杨元庆苦笑一下道:回禀公主殿下,卑职进洛阳还不到两个时辰,准备明后天来看望公主殿下,今天是一场大火,才躲进公主府中避难。

    哎

    杨丽华叹息一声,都怪我起了俗心,参加什么盂兰佛光斗胜,结果惹下大麻烦,明天不知会有多少人来我府上要儿女要父母,这都是我的责任。不是这样,公主不必自责。

    杨元庆摇摇头道:摆盂兰宝盆,扎花为的权贵并不止公主一家,那为什么偏偏要要烧公主,公主为何不想想这里面的原因

    杨丽华一愣,她听懂了杨元庆话中有话,便连忙问道:难道你的意思是说,这里面有人故意纵火

    正是这样

    杨元庆点点头道:而且纵火犯我已经当场抓到,公主不想审问他们一下,问一问究竟是谁指使

    杨丽华大怒,原来是有人故意纵火,她脸如寒霜,重重一拍桌子,喝道:把纵火犯给本公主带上来。

第七章 世情冷暖

    片刻,杨元庆的亲兵将三名纵火犯提了上来,他们的双手被反绑在身后,跪在地上吓得浑身战栗。

    饶命

    两名瘦小的男子哀声求饶,他们二人身材如侏儒,看起来就仿佛孩子,但实际上已经三四十岁,正是这种身材伪装,他们二人在夜间钻入彩台下,才不容易被人注意,以为是孩童顽皮。

    另一名瘦高男子却紧闭双眼,一言不发,他知道闯下大祸,难以幸免,索xg不闻不看,做一个哑巴。

    你们三人,竟敢烧本宫的彩台,毁我至宝,罪该万死

    杨丽华想到她从前皇宫带出的白玉盆被毁,死伤惨重,名声被败坏,她顿时恨得咬牙切齿,杨丽华从不轻易杀人,但这一刻,她却想将这三人碎尸万段。

    你杀我们吧

    瘦高男子闭着眼睛道:我什么都不会说。

    两名侏儒男子却磕头哀求道:此人叫王群,我们是被他指使,我们是汉中人,第一次进京,求公主饶我们一命。

    杨丽华走到他们面前,冷冷问道:我要知道,是谁指使你们所为

    瘦高男子哼了一声,却不一言不发,杨元庆走上前,笑了笑道:知道我为什么会抓住你吗我看见了你和梁师都的密谈,你叫王群,对吧

    瘦高男子狠狠呸了一声,又扭过头去,杨元庆却不恼,回头对杨丽华道:公主殿下,这件事能否交给卑职全权处置

    可以杨丽华点点头。

    杨元庆这才对瘦高男子笑道:我们做个交易吧你说出幕后主使者。我让公主殿下饶你一命,放你离开京城,如何

    瘦高男子低下头,半晌不语。杨元庆知道他已动心,便又继续道:你也应该明白,有人肯定要杀你灭口,我就算把你放出去,无论于公于si,你都必死无疑。我想你心里应该有本帐,你和我无冤无仇,虽然你毁了公主至宝,但公主也不会找你赔偿,所以你只要配合我,我放你走。

    说到这,他的眼角余光迅速瞥了一眼两个侏儒男子。瘦高男子明白杨元庆的意思,直接纵火的人有了,需要再找出幕后主使,他也知道齐王必然要杀自己灭口,人人都有求生的本能,如果能活命,他当然也想求一命,瘦高男子沉声道:我如果说了。今晚就放我走

    可以杨元庆答应了。

    瘦高男子立刻在杨丽华面前跪下:公主殿下,今晚之事,是齐王在幕后主使。他派手下梁师都和我们联系,承诺事成之后,给我两千吊的报酬,已预付给我一千吊,如果能毁掉公主殿下的宝盆,他会另付我一千吊,公主殿下,小人句句是实。不敢有半点欺罔。

    原来是他所为

    杨丽华的眼中闪过一丝刻骨的恨意,毁自己的至宝,杀自己的下人,败自己的名声,杨暕竟是如此歹毒。

    公主殿下。不如把这件事交给圣上来裁决杨元庆建议道。

    杨丽华摇了摇头,对圣上而言这只是一件小事。毁几样东西,死几个人他不会放在心上,大不了赔我几件东西,他不会处罚齐王,我何必去自取其辱

    可这件事就算了吗

    算了不

    杨丽华冷笑一声道:这件事我会记在心上,有一天我会让他知道我的厉害,让他后悔今天的所为。

    她一指几名纵火者,吩咐杨元庆,把他们带下去吧这件事我不想再问。

    杨元庆给几名亲兵使了眼sè,亲兵将几名纵火者提了下去,瘦高男子大声喊道:你答应我的,今晚放我走

    放心,我既然已经答应你,自然会放你走。

    亲兵将他们押了下去,杨元庆又问杨丽华,公主殿下,可以放了他们吗

    杨丽华叹了口气,既然你已答应,我怎好让你失信,由你处置吧我就不过问了。

    杨元庆点点头,走出了内堂,一名亲兵立刻上来请示,将军,放他们走吗

    杨元庆回头看了一眼内堂,见杨丽华正在和裴家三女说话,他低声吩咐道:把他们带到城外宰了

    那个瘦高男子呢

    也一并杀掉

    发生在中元节前夜的修文坊失火事件就这么无声无息地结束了,杨丽华出钱百万,赔偿大火中的死伤者,同时她向隋帝杨广上书,自担责任,把所有的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

    但对杨广而言,这确实是一件小事,他将杨丽华的奏折压下,不做任何评价,这件事便不了了之。

    次ri一早,杨元庆带着他的亲兵来到了安业坊杨府前,在杨府前面打广场上搭着一座大棚,那是杨素的灵棚,尽管杨素已经下葬,但灵棚却未拆,供亲朋好友前来吊孝,将在九九八十一天后拆除。

    大棚内布满了白sè长幔,正中一张长桌上摆满四时果品,供奉着杨素的灵位,百余名僧人在念经为杨素超度,十几名杨府子弟披麻戴孝,跪守在杨素的灵前,这时,内史shi郎虞世基在杨约和杨玄感的陪同下走进了灵棚,虞世基这是第二次来吊孝了,礼数很足。

    虞世基文采卓著,擅长书法,他曾在三天内为隋帝杨广写了数百道圣旨,无一错字,而且句句贴杨广之心,杨广竟找不到一处可更改之处,令龙颜大悦,虞世基由此得宠,入阁参与军机要务,成为七重臣之首,权势甚至超过了他的顶头上司内史令杨约。

    朝廷虽然有吏部,但杨广却不给他们吏权,而是将吏权给了七名内阁重臣,称为选曹七贵,两年一换,可如果没有特殊情况,一般都会延续,但这一次杨玄感改封礼部尚书,不再成为选曹七贵,实际上就是被排除了内阁重臣范畴,而沉寂了两年的宇文述重获重用,成为选曹七贵。

    虞世基是选曹七贵之首,实际上选吏之权完全被他控制,谁上谁下,皆由他一人说了算,他趁机大肆卖官捞钱,越级提拔,si授高位,令朝野沸腾,尽管朝野愤恨,不少人上书弹劾,杨广却充耳不闻,虞世基趁机报复,所有弹劾他之人一律被寻衅削职,从此朝野无人再敢说他坏话。

    虞世基虽然为人骄横跋扈,但他的表面文章却做得很好,为表现对上司杨约和故去重臣杨素的尊重,他两次来杨素灵前敬香,虞世基在蒲团跪下,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两旁的孝子孝孙则跪下磕头回敬,虞世基随即为杨素的灵位敬上三支香。

    虞使君,这边请

    杨约陪同虞世基在一旁桌前坐下,虞世基捋须叹息道:司徒昨ri已经下葬,圣上亲自扶灵,皇恩浩dàng,我想司徒在天之灵也可以瞑目了。

    多谢虞使君两次来吊孝杨玄感拱手谢道。

    父亲已经去世,杨家也得到了应有的名份,此时他们更关心活人的利益,杨玄感的长子杨峻出任上党县令已经五年,杨玄感想把他调进京中为官,其次他的次子杨嵘在一年多以前因为出言不逊,被革除了齐王府兵曹参军事之职,现在坐在家中无所事事,杨玄感也想为他谋一个职位。

    这两件事,虞世基第一次来吊孝时,杨玄感已含含糊糊对他说过了,不说两个儿子的官职都解决,至少虞世基应该看在父亲的面子上帮忙解决一个,这对他而言,是举手之劳。

    虞使君,上次我说那件事,不知杨玄感见虞世基闭口不提两个儿子之事,便忍不住提醒他一下。

    虞世基面lu难sè,杨尚书,那件事我很难办,我看过令郎的吏部考评,去年考评是中中,德行不著,按照朝廷的规定,必须连续三年考评为上,才能调为京官,至于次子嵘,我会留意,将来如果有合适的职务,我会优先考虑他,杨尚书,真的很抱歉。

    杨玄感心中暗怒,前两天苏威之侄从县尉越级升为礼部郎中,这件事他很清楚,苏威也没送什么礼,就是一个人情,虞世基肯给苏威这个人情,到自己这里却要公事公办,至于次子嵘,那明摆着就是婉拒了,虞世基所说的将来,还不知是何年何月

    杨约在一旁也有点看不下去,这虞世基肯来吊孝两次,面子给足,但真求他帮忙,他却又肯了,难道自己兄长刚去世,世人就对杨家不买账了吗

    虞shi郎,我内史省不正好有个内史之职空着吗杨峻才学很不错,就给他这个机会吧

    杨约是虞世基的顶头上司,但实权却远远比不上虞世基,他只能用一种商量的口wěn,希望虞世基能给他个面子。

    虞世基沉吟片刻,便笑道:这样吧这件事我提请内阁商量一下,如果大家都不反对,我就破格授他内史之职,两位看如何

    杨玄感和杨约面面相觑,他们简直觉得不可思议,虞世基竟然连这点面子都不肯给杨家吗还居然来杨府吊孝两次。

    就在这时,一名杨家子弟从外面飞奔进来,对杨约附耳说了几句,杨约脸sè一变,对杨玄感道:元庆来了,要进来吊唁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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