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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高月     天下枭雄txt下载     天下枭雄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三章 御房进谏

    第三十三章御房进谏

    武举的兵器考已经正式开始了,杨素的马车离开了大营,他还要去巡视甲榜,杨巍也被一同带走,他和妞妞走在后面,眼中对杨元庆的崇拜依然没有消失,杨元庆今天一百五十步外『shè』出的这两箭,将令他终生难忘。首发

    妞妞见杨巍一直口中念念有词,不由笑道“胖三郎,你还现在想去边塞吗?”

    “想去!”

    杨巍毫不犹豫道“我一定要去,在京城练不了真正的箭术,『yòu』『huò』太多了,我要去边塞练出真正的箭术,回来后再扬眉吐气。”

    杨巍看一眼妞妞,也笑问道“妞妞,你也要去边塞吗?”

    妞妞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他要我去,我不得不去,不过,我也想去草原看一看,在草原上zì yóu的、无拘无束的骑马奔驰。”

    妞妞闭上了眼睛,她脑海里想到的却是另一幅画卷,在一碧如洗的蓝天下,草原绿草茵茵,一望无际,她赶着一群雪白的羊儿在河边漫步吃草,不远处一顶帐篷是她的家,远方,她的元庆哥哥正扛着从『yīn』山打来的猎物,兴冲冲地向家里赶来,猎物中还有一只火红的狐狸,那是专『mén』给她的礼物。

    马车前,杨元庆正和祖父小声地谈论着下一步的策略。

    “从这次比箭测试便很明显地看出,这次至少有一半的世家子弟都有问题,两百人左右吧!我估计真正留个寒『mén』子弟的名额最多只有二十个,元庆,这个问题很严重,这对你是考验,也是机会。”

    “祖父是要把这件事全部『jiāo』给我吗?”

    “是的,我觉得你有这个才能,你身上有一种主帅的气度,你就能考虑全局,谋定而后动,祖父相信你。”

    杨元庆沉思了片刻道“祖父想知道我下一步想怎么办吗?”

    “不!我不想知道。”

    杨素笑着摇了摇头,“我只想看你的结果,你尽管放手去做,不要怕得罪宇文述,你要记住祖父一句话,你的敌人越多越强大,圣上才会越重视你,这是他帝王之术的需要。”

    杨元庆点了点头,“那孙儿就不陪祖父了。”

    “你去吧!带上巍儿和妞妞,让他们替你跑『tuǐ』,等你把宇文述干下去了,我再告诉你该问圣上要什么赏赐。”

    杨素微微一笑,吩咐一声,马车加快速度向京城而去。

    杨元庆带着杨巍和妞妞进了城,在一个角落里,他有话要对他们说。

    “元庆,需要我做什么?”

    杨巍对杨元庆的崇拜,变成了一种绝对的服从,他愿意为杨元庆效力。

    杨元庆笑问道“给你牵线买武举那个人,你还能找到他吗?”

    杨巍挠挠头笑道“那个人也在考武举,不过我可以找另一个人,也是我的朋友,很可靠,如果这人不行,我还有其他路子。”

    “你先去把这个人找到,然后我会告诉你该怎么办?办好后在我府上等我。”

    “我知道了,我这就去。”

    杨巍调转马头也走了,妞妞却秀眉轻蹙道“元庆哥哥,你也让我做点什么,我总不能一天到晚跟着你,无所事事。”

    “你也有事呢!”

    杨元庆笑道“我不会让你闲着,你马上去一趟我们常吃饭那家酒肆,酩酊醉乡,你去把三楼最左边那两间雅室包下来,包下整整一天。”

    杨元庆把钱袋递给她,“然后再买点酒菜回家,今晚咱们就不出去吃了。”

    妞妞就担心自己没事做,她嫣然一笑,接过钱袋,也催马走了。

    杨元庆则直奔皇宫而去

    此时还不到中午,早朝已散,大臣们都去了各自朝房,开始处理当天的政务。

    杨广也和往常一样,忙碌地批阅奏折,每天都有堆积如山的奏折让他批阅,一直要忙碌到深夜,隋朝的三省六部制也只是刚建立雏形,还不像后来唐朝那样君相分权,隋朝的相权较小,君权极大,这一样君主的劳累也是难以避免。

    杨广正当盛年,体力极好,他也渐渐习惯了这种高强度的劳累。

    这时,一名老宦官在『mén』口禀报,“陛下,杨元庆在殿外求见,说有大事要向陛下禀报。”

    杨广停一下笔,便笑道“让他进来吧!”

    杨元庆在一名宦官的引领下快去向御书房走去,杨广身边的几个宦官都是在晋王时期便跟随他了,跟了他几十年,对他非常了解,他们也知道杨元庆在圣上心中和别人略略不一样,一个最简单的语气,圣上让别人大臣进来,都会说‘宣他觐见!’

    而对杨元庆却说,‘让他进来吧!’口气完全不同,这是对雍王和齐王才会用的口气,正是明白这一点,宦官们对杨元庆都颇为殷勤,一路接引他向御书房而去。

    杨元庆走到御书房前,耳畔忽然响起一个低低的声音,“圣上心情很好!”

    杨元庆一回头,立柱旁站着上次那个姓李的老宦官,笑眯眯地望着他,虽然上次他劝自己造势澄清被革除杨家的原因,但这件事杨家守秘很严,也基本上没有流传出去,他也就没有了造势的必要。

    可也正是因为他给了老宦官一点金子,使老宦官对他有了一丝好感,会用某种特殊的方法报答他,比如现在,他低声说一句‘圣上心情很好’,就无疑让杨元庆吃了定心丸,他知道该怎么向杨广进谏了。

    “陛下,杨元庆来了!”宦官站在『mén』口向杨广禀报。

    “进来吧!”

    杨广语气很轻松,看样子今天没有遇到什么让他烦心之事,杨元庆快步走进御书房,单膝跪下,行一个军礼,“臣杨元庆参见皇帝陛下!”

    杨广昨天晚上也同样得到消息,昨天晚上杨素回府后要求把杨元庆接回来,结果遭到全府人反对,这让他一颗心也放下,本来以为杨素归来,杨元庆之事要发生变局,看来他的担心是多余,杨家已经不能接受杨元庆归来。

    杨广见杨元庆穿着盔甲,便笑道“你是准备回大利城吗?”

    “回禀陛下,今天微臣陪同祖父去武举考场巡视,那里是军营,所以臣要穿盔甲。”

    “你见到祖父了?”

    杨广漫不经心地笑了笑问道,问得很随意,语气就像见面时寒暄,很平淡,可他的眼睛却紧紧盯着杨元庆的表情,一丝一毫也不放过。

    不知为什么,杨元庆想起了上午祖父给自己说的那句话,‘他被家族除籍可能和圣上有关’,难道杨广不希望自己留在杨府?

    这个念头只在杨元庆脑海里一闪而过,现在不是考虑这件事的时候,他已经和杨家断绝关系,不管是不是和杨广有关,都已经过去了,他现在关心的是宇文述的事情。

    “回禀陛下,臣虽然和杨家没有什么关系,但他毕竟是臣的祖父,从小恩待于臣,臣焉能忘恩负义,臣更感『jī』陛下的关心,那只『yù』天鹅臣会好好珍藏。”

    杨元庆的表态让杨广还算满意,不忘恩就行,“朕赐你那只天鹅的意思你明白吗?”

    “臣明白,陛下让臣关注草原。”

    “你很聪明,猜到了朕的用意,你回大利城好好替朕镇守边疆,再过几年,朕一定会重用你。”

    “臣愿为陛下尽心效力!”

    杨广点了点头,便把话题又转了回来,笑道“你说有大事找朕,什么事?”

    “回禀陛下,臣今天上午陪同祖父前往右骁卫军营视察乙榜,臣兴致盎然,和昨天骑『shè』考满十分的武者进行同场较量,臣发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什么严重问题?”杨广身体微微前倾,表情严肃,表明他对这个问题的重视。

    “臣发现四十八名官宦世家子弟都根本考不到十分”

    杨广一摆手打断了他的话,惊讶地问道“你说什么?官宦世家子弟考乙榜,都是五品以下官员的子弟吗?”

    “不是至少一半都是五品以上官员的子弟,因为规则上说只准五品以上官员子弟考甲榜,而对乙榜没有任何限制,所以大量官宦子弟都涌进了乙榜,足有四百余人。”

    “胡闹!”

    杨广重重一拍桌子,站起身怒不可遏道“朕准许过吗?朕已经够宽容了,把大半名额都划给甲榜,他们还不满足,还要抢占乙榜,都这样搞,朕的武举还有什么意义?”

    “陛下!抢占名额还是小问题,刚才臣说了,那些官宦子弟根本考不到十分,大面积作弊。”

    杨广慢慢坐下,他注视着杨元庆问道“谁在作弊?”

    杨元庆也不委婉,他坦白地说道“臣已经得到一点消息,大将军宇文述收受贿赂,『cào』纵科举,至少有近百人向他行贿。”

    杨广的眼睛慢慢眯了起来,“元庆,这是你祖父让你来告状吧!”

    杨元庆摇了摇头,“回禀陛下,臣祖父认为臣的判断没有根据,他认为现在说作弊为时过早,要等到发榜后再来判断是否作弊,但臣认为,等到发榜就晚了,毁了陛下期望公开、公平竞争的一片苦心,所以臣和祖父的意见相左,臣认为必须要及时让陛下了解实情。”

    杨广的眼睛里闪烁着复杂的神情,他认为杨元庆说得是实话,以杨素的老辣和稳重,没有确切证据他是不会轻易出手,应该和杨素无关。

    “元庆,朕很想相信你的话,可是你要说服朕,你必须要拿出证据,证据在哪里?”

    “如果陛下能微服出一次宫,再借给臣一千两黄金,臣可以让陛下亲眼看到宇文述受贿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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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微服私访

    卷三一入京城深似海]第三十四章微服sī访

    第三十四章微服sī访157o张月票加更

    皇帝出宫绝不是一件轻而易举之事,前期查看路况,禁卫军清道,路人回避,安全防护等等,至少也要huā费三五天时间,所以当杨元庆请求杨广微服出巡时,杨广一时有些犹豫了。TXT电子书下载**

    在他做晋王和当太子时,杨广也时常深入民间,了解民间疾苦,可当他登基为帝后,他还从未出宫一次。

    杨广心中犹豫良久,他看了看杨元庆,慢慢笑了起来,“你要朕微服出宫,需要多少时间?”

    “回禀陛下,最多两个时辰,但一定要绝密。”

    杨广骨子里多多少少有一点诗人的làng漫气质,喜欢猎奇,再加上他登基时间并不久,还并不太在意宫中规矩,他犹豫了片刻后,他终于点头答应了,“好吧!朕答应你,现在就跟你出宫。”

    他立刻命令道:“召宇文将军来见朕!”

    片刻宇文成都快步走进御书房,他见杨元庆也在,顿时吓了一跳,以为是那天借兵的事情了,他慌忙单膝跪下行礼,“参见陛下!”

    “宇文将军,朕要秘密出宫一趟,你和元庆护卫朕吧!”

    “陛下点大意了。”宇文成都心中微微松了口气。

    “无妨,偶然为之,朕在宫中也闷得慌,你不要再说什么了。”

    宇文成都看了一眼杨元庆,只得无可奈何答应了,“臣去调一辆马车。”

    “记住了,不要给任何人说起,朕出宫之事,就我们三人知晓。”

    片刻,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缓缓驶出了朱雀mén,马车宽大,杨元庆和宇文成都坐在前排,jǐng惕地注视着两边的情形。

    杨广坐在后排,他换了一件淡紫sè的士子袍,头戴平巾,手执一柄yù如意,显得兴致盎然,其实他内心深处也渴望能出宫走走,天天呆在御书房和后宫,生活单调,他也有点腻烦了。

    “宇文将军,你觉得宇文述会在武举上受贿吗?”杨广并不介意杨元庆在场,很坦率地问宇文成都。

    宇文成都已经知道杨元庆举报宇文述利用武举受贿,他虽然是宇文述假子,但他对宇文述家族已经没有什么好感,当年他就是因为憎恶宇文化及,才钻头觅缝做了当时还是晋王的杨广的shì卫。

    他也知道武举在圣上心中的重要,宇文述竟然敢在武举上做手脚,收取贿赂,只能说他是自作孽,这件事他绝不想chā手,更不会偏向宇文述。书mí群2

    “回禀陛下,臣了解他一点点,他贪赂成xìng,可以说无孔不入,他认了三千假子,基本上都富豪人家,他从中收取的贿赂,已不可胜计,如果他有机会从武举上受贿,臣以为,他绝不会放过。”

    “三千假子!”

    杨广自言自语,他的注意力却到了宇文成都所说的三千假子上,眉头不由皱了起来,坐在前排的杨元庆也在留心杨广的言行,他忽然现杨广对宇文述的三千假子,似乎比宇文述受贿还要更感兴趣。

    “宇文将军,他这三千假子都在哪里?”

    “回禀陛下,这三千假子持续了十几年,收人钱财,自然要替人办事,据臣所知,除了几百人在他身边外,其余都安chā在军队中。”

    杨广没有再说什么了,脸上明显有点不高兴,杨广也知道,鲜卑人收假子其实就是北魏家兵的延续,当年关陇贵族各大军阀手中都有数万家兵,这些家兵都放弃了原名,跟随主人姓,其实就是一种家奴。

    像宇文述,他先祖本姓破野头,也是宇文氏的家奴出身,跟主人改姓宇文,随着时间流逝和他父亲宇文盛及他本人rì益位高权重,他也不承认祖先家奴出身的卑贱地位,而攀附宇文皇族,自称宇文皇族一支。

    开皇六年,先帝杨坚废除家兵陋制,命所有mén阀的家兵都改回本姓,家兵制便渐渐消失,但旧习难改,关陇贵族中又兴盛起了认假子,少则几百,多则上千,蓄养为家丁,成为了从前家兵制的一种变形,只不过数量不多,也不像家兵那样用兵甲武装,杨坚也就睁只眼闭只眼,没有管这件事。

    现在宇文成都突然提到宇文述认了三千假子,让杨广又想起了这件事,这也是他想破除的一个旧习,家家户户养了几千家兵,汇聚起来就是一个庞大的数量,这绝对是一个巨大的威胁。

    但让杨广为难的是,这些假子并不是收养在府中,很多都已经深入军队,控制住军权,这就是关陇贵族的根基,想动他们很难。

    马车停靠在杨元庆的府mén,杨元庆回府找到杨巍,得知他已经找到牵线人,便吩咐他几句,把一袋黄金jiāo给他,又回到了马车。

    “陛下,臣需要陛下起一个名字,随便取一个名字。”

    杨广已经明白杨元庆的方案,他笑了笑便道:“那就姓隋吧!叫隋光阳。”

    杨元庆又下车回府了,宇文成都低声对杨广道:“陛下,这样会不会太过于计谋了,并不能证明宇文述大量受贿?”

    杨广淡淡一笑道:“朕知道,朕会分辨得清楚,这只是一个特例还是真的大量受贿,其实朕只是想看看,他们是怎么cào纵的?”

    片刻,杨元庆又再次跑回来,后面跟着一辆马车,他的老管家丁禄和丁禄侄子坐在马车中,杨巍带他们先去找掮客。

    杨元庆上了马车,对杨广笑道:“陛下,已经好了,现在我们去酩酊醉乡酒肆。”

    杨广微微一笑,“正好,朕午膳未用,就顺便和你去酒肆吃顿午饭吧!”

    马车启动,向利人市的酩酊醉乡酒肆疾奔而去。

    酩酊醉乡酒肆是杨元庆经常来吃饭之地,它也是利人市最大的酒肆之一,在京城颇有名气,酒肆一共三层楼,一层二层为大堂和普通单间,此时正是午饭时间,生意极好,一楼二楼大堂内坐满了食客,喧哗声此起彼伏。

    第三层是贵客房,却很安静,它不走大mén,而是从大mén旁的一条专mén楼梯上来,装饰奢华,价格十分昂贵,不算用餐,仅房费一个时辰就要五十吊钱,一般也只有京城权贵和富豪人家才会在这里用餐。

    三楼的贵客房由一条走廊分隔,左右各两间雅室,杨元庆让妞妞包下的是左边两间。

    两间雅室都布置得十分考究,外面一间叫富贵堂,里面布置得富丽堂皇,铺着西域来的bō斯地毯,上好的金丝楠木坐榻,白yù屏风,金碗银筷,窗子上挂着yàn丽的蜀锦,另外还有四名美貌的陪酒shìnv。

    而里面一间则叫清泉居,却是清幽雅致,没有富贵yàn丽的装饰,只有两张坐榻和一扇屏风,墙角放一只香炉,青烟袅袅,檀香弥漫,靠窗边还有一张小桌子,桌上放着一张上好古琴,墙上挂满了名人字画,是诗人雅士们喝酒谈天的好地方。

    清泉居内的几名shìnv都退下去了,房间里只有他们三人,两张桌上摆二十几盘酒肆的拿手好菜,也送来两壶上好的蒲桃酒,杨元庆和宇文成都相对而坐,正默默无声地吃饭。

    杨广是另外单独的一桌,他却没有坐在桌边,而是背着手站在窗前,凝望着利人市大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这里视野极好,可以看见利人市全貌,也可以看见酒肆前面大街。

    这时一辆从东面疾驶而来,停在酒肆大mén前,下来两个人,杨广的瞳孔慢慢收缩起来,其中一个人他认识,正是宇文述的第三子宇文智及,他们果然来了!

    宇文智及这段时间一直为武举之事而忙碌,宇文述收钱当然不会亲自出面,都是由他的三子宇文智及来经手,这半个多月来,忙得宇文智及焦头烂额,钱收得手软,原以为武举开始后,他可以轻松一点,不料今天是武举第二天,又有一个大买卖上mén了。

    陪同宇文智及一起来的人,姓包,京城内都称他包三郎,是一个有名的掮客,他的路子极广,认识很多权势之人,他也是杨巍的朋友,今天杨巍给他介绍了一个大买卖,如果做成这一票,他可以得五十两黄金的佣金,令他心动万分。

    宇文智及也同样心动万分,居然有人愿意出五百两黄金来买武举,那就是一万吊钱,令他无法拒绝。

    宇文智及跟随包三郎上了三楼,这时富贵堂的mén开了,一名衣着华丽的老者向他们点点头,“两位请这里!”

    刚才杨巍带这个老者和包三郎见过一面,彼此都认识,包三郎低声对宇文智及道:“就是他,清河郡隋家的人。”

    宇文智及点点头,“进房间再说吧!”

    宇文智及和包三郎进了房间,两名shìnv替他们脱去外袍,宇文智及见房间人太多,便对几名shìnv摆摆手,“你们都退下!”

    他这段时间一直在和人吃饭收钱,已经是轻车熟路,第一次收钱他很谨慎小心,生怕被人看见和听见,可收了一百多人,他也有点疲了,jǐng惕xìng大大减弱,昨晚在二楼大堂,他也光明正大地收了十个人的钱,丝毫不避讳,今天是因为金额太大,他才稍微小心一点。

    四名shìnv退下,房间里只剩下老者和一名大汉,大汉脚边放着一只沉重的竹箱子。

    宇文智及迅瞥了一眼竹箱子,他立刻判断出,箱子里应该是黄金,而不是白银,一千两白银,一只竹箱子装不下。

    三人坐了下来,老者指指耳朵,抱歉地笑了笑道:“我已年近七十,有点耳背,请两位说话稍微大声点。”

    “这个没问题,老汉也是清河隋家人吗?”宇文智及稍稍提高声音,很客气地笑道。

    “在下隋丁禄,一直住在京城,我大哥是隋氏家主,他有个宝贝儿子叫隋光阳,准备参加今年武举,但他是第一次出mén,年轻好玩,竟在洛阳玩得忘记了,眼看要错过武举,老汉只能请宇文将军帮帮忙。”

    “帮忙当然没问题,只是现在武举已经开始,很难再塞人进去了,价格恐怕就不是那么便宜了,你看”

    宇文智及的目光又瞥向旁边的竹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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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隔墙有耳

    第三十五章隔墙有耳

    杨元庆曾在隔壁的富贵堂喝过一次酒,他知道两间雅室之间因为墙上挖『dòng』需要摆放瓷器和装饰品,所以好几处地方墙壁很薄,只隔了薄薄一层木板,隔壁的声音根本阻挡不了,可以清晰地听见。「域名请大家熟知」

    此时杨广就坐在墙边,静静地听着隔壁的谈话。

    “我也知道现在很难,我们家主是晚年得子,他对这个孩子溺爱异常,从小请武师教他习武艺,一心想让他得功名,钱不是问题,我也可以付高额订金,我只是有点担心宇文家能否帮得上这个忙,我的意思是说,宇文将军怎么才能让我相信?”

    “隋先生不用担心!”

    隔壁传来宇文智及的笑声,“我不妨对你说实话,这场武举其实就是被我父亲『cào』纵,我们已经安排了一百多人,不在乎你这一个,说句不好听的话,我们本来只考虑官宦世家,对你们这种地方平民一般不考虑,但隋家也算是清河望族,而且你们颇为心诚,我才答应,如果实在信不过我,那我也没有办法。”

    宇文智及的声音略高,隔壁杨广听得清清楚楚,他的拳头不由慢慢捏紧了。

    宇文成都轻轻叹了口气,这就叫自作孽不可活,自己都承认已安排了一百多人,谁还能替他说情?这个宇文智及年少轻狂,说话不知分寸,父亲『cào』纵武举,这种话能随便说吗?

    旁边杨元庆眯着眼慢慢喝酒,自己这个老管家虽然年纪很大了,但很懂人情世故,竟然不『lù』声『sè』地将宇文智及的话都套了出来,滴水不漏,还是老人办事靠得住啊!

    隔壁房间里,隋丁禄喝了一口茶,笑了笑,又慢条斯理说道“我既然找上宇文家,当然是因为相信你们,这样吧!我出两个价格,办两种方案,一个方案稍微容易一点,如果我家公子明天能赶回来,那就安排他补考,至于最后能不能考上,就看他自己的本事,我可以出一百两黄金,先付一半订金,还有一个方案是包他考上”

    隋丁禄的话没有说完,便被宇文智及笑着打断了,“既然你这么相信我,那我就不妨给老先生说实话,你们家那孩子如果是想靠自己考,是绝对考不上,这次武举基本上九成的名额已经内定,除了我们宇文家,还有别的家族,他们都有安排,像你们这些地方上来的,大概有一千六百多人,还有不少京城子弟,真正对外的,最多只有十几个名额,将近百人争夺一个名额,你认为你的孩子争得上吗?我劝你还是选第二个方案吧!”

    “第二个方案,我出五百两黄金,先付一百两黄金的订金,事成之后,剩下的全部付清。书mí群2”

    隋丁禄给站在墙角的侄子使了个眼『sè』,他侄子拎着竹箱子上前,箱盖打开,里面全部是黄澄澄的一块块金子,光芒四『shè』,照得人眼『huā』缭『luàn』,旁边包三郎咽了口唾沫,他收一成佣金,他当然也希望是第二个方案,他便可以收五十两黄金,这种冤大头去哪里找?

    隋丁禄取出四饼一百两黄金,推给宇文智及,“这是一百两订金,事成后,剩下四百两全部付清。”

    宇文智及继承了他的父亲的贪赂,眼前的黄金使他失去了全部jǐng惕,关键父亲告诉过他,这次武举并不是什么大事,和每年选宫中『shì』卫一样,只不过换了一种方法,没有什么大不了。

    宇文智及已经把这五百两黄金视为己有了,他点了点头又笑道“如果我让你们孩子直接升为军官,是不是可以再加一点。”

    “能当上军官当然更好,只是那孩子才十七岁,没有经过什么事,就怕他胜任不了。”

    “没事,那些军官都是酒囊饭袋,我还不知道吗?”

    宇文智及又继续鼓动他,“我父亲可以安排他为正品兵曹参军,八百两黄金,你看怎么样?”

    隋丁禄低头沉『yín』半晌,“我现在唯一担心,孩子明天赶不过来。”

    “这个没问题,我父亲都可以安排好,只要他正式报到时赶来,那就一切问题都没有了。”

    隋丁禄终于点点头,又取出五十两黄金作为增加的订金,他笑道“因为家主事先没有这个安排,我如果代家主答应的话,就得给他一个依据,所以宇文将军需要写张收条给我,说明这件事,居间也要画押,我好回去向家主『jiāo』代,事后我把纸条和黄金一起给你。”

    宇文智及犹豫了一下,这种事情父亲『jiāo』代过他,不准写纸条,防止留把柄在外面,旁边的包三郎想着八十两黄金的佣金,他眼睛都亮了,轻轻碰了他一下,“绝对可靠,没有问题的。”

    隋丁禄微微一笑,“既然宇文将军为难,那就算了,我们还是按第二个方案,五百两黄金,包他考上武举。”

    说着他又把五十两黄金取了回来,宇文智及却一把摁住了他的手,“可以,我写一张收条给你。”

    马车里,杨广靠在软壁上,打开了宇文智及写的纸条,‘收清河隋氏金一百五十两,确保隋氏通过武举为官,总价黄金八百两。’

    杨广没有想到宇文述竟然还有这么愚蠢的儿子,为了多贪一点金子,就将把柄『jiāo』到别人手上,他们宇文家还缺这几百两金子吗?只能说明此人贪婪之极,比他父亲还贪婪,当真是有父必有其子。

    自己还把『nv』儿嫁给宇文家,杨广轻轻叹了口气,不过宇文士及倒不错,和他父兄完全不同,杨广下定决心,必须让驸马宇文士及搬出宇文宅,他要赏『nv』婿一座驸马府。

    杨元庆坐在马车前排注意杨广的神情,他看得出杨广已经完全相信了,便小心翼翼道“陛下,现在纠正还来得及。”

    杨广摇了摇头,“朕很想知道,朕起的名字隋光阳能不能最后登榜,等武举结束后再说吧!”

    宇文述下午在皇城内的右武卫军府内办公,随着武举已经开始,他的心也渐渐定下来,前两天堆积的事情颇多,使他忙碌不堪.

    这时,他的儿子智及出现在房间『mén』口,低声道“父亲,孩儿有点事情。”

    宇文智及是宫廷『shì』卫,可以出入皇宫,来父亲的办公之处,也是一路无阻。

    宇文述放下笔笑道“什么事?”

    宇文智及看了一眼旁边的书童和从事,宇文述会意,对他们一挥手,“你们退下!”

    几人退下,房间里只剩下他们父子二人,宇文智及把『mén』关上,上前低声道“父亲,有个大买卖!”

    宇文述立刻‘嘘!’一声,指了指里间,“到里面去说!”

    里间是宇文述中午休息小睡之处,放有一张『chuáng』,宇文述走进里间,在『chuáng』榻上坐下,“什么大买卖?”

    宇文智及便将今天中午买武举之事,详详细细告诉了父亲,但隐去了他写纸条一节,他很清楚,父亲知道后一定会骂死他,他不敢说。

    宇文述沉默了半晌,清河隋家他并不熟悉,从未接触过,昨晚杨素回京,圣上任命他为武举巡检使,今天大买卖就上『mén』了,会不会两者之间有什么关系?

    不敢杨素回府,家事繁多,时间这么短,他未必这么快就采取措施,而且他知道杨素为人很慎重,从不做没有把握之事,尤其涉及到自己这种重臣,他更不会轻举妄动,这不是杨素的风格。

    宇文述贪赂成『xìng』,五百两黄金也让他颇为心动。他便点点头,“可以接受他的第二个方案,收五百黄金。”

    宇文智及急道“那助他当参军事呢?那可是八百两黄金。”

    “不行!”

    宇文述否决了这个方案,“当军官太显眼,而且他人还不在京城,万一事情捅出篓子,很难填补,考上武举就可以了,这件事你去找王世充,『jiāo』代他办好了。”

    宇文智及无奈,心中暗暗叹口气,父亲也太小心过头,三百两黄金啊!他居然不要。

    “父亲,恐怕凭我去说,王世充不会买账,最好父亲能写张纸条给他。”

    宇文述从腰间取出自己的金牌,递给他,“凭这面金牌他便知道是我的意思。”

    停一下,宇文述又道“假如王世充有点推三阻四,你去找贺慬也可以,他也是我的人,我给他打过招呼。”

    “是!孩儿这就去。”

    宇文智及转身要走,宇文述又叫住了,“智及,你没有写什么纸条给别人吧!”

    “没有!”宇文智及慌忙摇头。

    宇文述点点头,“那就好,杨素昨天回来了,为父要当心一点,这种武举不像文试有证据,只要做得小心,就不会有事,关键是不能留任何把柄在外面,你明白吗?”

    “孩儿明白!”

    宇文智及心中有点忐忑不安,他却不敢说,行一礼,匆匆走了。

    宇文述望着儿子走远的背影,点了点头,自己这个儿子还是颇为能干,能把自己『jiāo』代的事一一办妥,办好,还能替他捞钱,这就是有出息,虽然他在外名声不好,不过年纪再大一点,当了官,他自己就会收敛了,就像他兄长化及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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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各有选择

    下午,武举的兵器考渐渐进入高cháo,考生们一个接着一个进入大帐考试,演练兵器,王世充坐在考官席上,显得有些忧心忡忡,上午杨元庆的比箭虽然使他名声大振,但王世充还是担心这是杨素刻意安排,作为大隋军队的资深重臣,杨素会看不出这次武举的作假吗

    很多世家子弟的骑shè都只考了五分六分,却被提升为九分十分,超过了那些真正武艺高强的人,尤其杨素的孙子也在其中,考了个四分成绩,被提升为九分,这中间的水分,杨素怎么会不清楚

    如果杨素告诉圣上,武举舞弊必然事败,王世充知道最后事败的后果,圣上一般不会严惩宇文述这种重臣,而是会拿他们这些小官来当替罪羊,拿他们开刀,宇文述也不是省油的灯,这种时候他自保不暇,绝对不会替自已说情。

    王世充当官不易,他对自已的兵部员外郎之职格外珍惜,他可不想因为这件事,自己而被贬黜为民,甚至入狱。

    王世充最终决定要先替自己开脱,他起身对旁边另一名考官笑道:我去小解马上就杉

    他转身从后帐出去了,就在他刚出去,忽然后帐传来哗啦,一声,仿佛什么东西倾倒了,随即传来一声惨叫,紧接着是王世充的求救声,赵兄,快来帮帮我

    另外一名考官一愣,立刻跳起,奔了过去,大帐内的其他十几名从事也跟着向后帐跑去,正在考长矛的考生停止了舞动,考试暂时中止。

    众人跑到后帐,只见王世充倒在地上,堆放在帐边的几十支长矛倒下,压在他身上,其中一支长矛戳穿了他的tui肚子,血流如注众人慌了手脚,急忙去找止血药,大帐内乱作一团。

    王世充痛得连声叫喊,大家不敢替他拔出长矛便七手八脚将他抬到另一处休息帐内。

    主考官李纲正好在这里巡视,他闻讯赶来,见王世充浑身是血,不由眉头一皱问:怎么这样不当心

    回禀shi郎,卑职尿憋得急,急赶去小解,不小心绊倒了兵器架,卑职实在是太不当心了

    李纲蹲下替他检查伤情刺穿了tui肚子还至于致命不过这考官恐怕当不成了。

    算了,你回去休息几天吧我去兵部另外找一名官员来替你。

    王世充心中暗喜,他已经替宇文述安排的不少人都打了高分,宇文述那边他可以灸代,剩下事他就不想管了,反正宇文述的亲信也不止他一人,他是意外受伤,宇文述怪不了他。

    多谢shi郎卑职真的很抱歉,给shi郎添麻烦了。

    几名从事替他截断lu在外面的长矛,又安排一辆马车送他母去了。

    李纲又对贺懂道:王世充那一组的考试暂停,等兵部来新人后再开始重考。

    贺懂心中暗骂,王世充这浑蛋溜掉了,宇文述的事情就落到了他的头上,他无可奈何,只得答应一声,去安排考试。

    半个时辰后,两名兵部官员从京城调来,考试又继续开始,李纲离开乙榜,又去甲榜巡视去了,杨素身体不好,上午巡查后便回府休息了,这让李纲暗暗松了口气

    贺懂正在考场内巡视,这时一名从事匆匆走进,在他耳边低语几句,贺懂点点头,转身出了大帐,他一路疾走,很快便来到军营门口,只见宇文智及站在军营外,正背着手来回踱步。

    宇文小将军,有事吗

    军营门口有士兵把守,不准闲人入内,宇文智及给他使个眼sè,两人走到一个转弯无人处。

    尘世充是怎么母事

    宇文智及的第一句话便是责问,他先来找王世充,守门的小兵告诉他王员外郎身受重伤,被送去急救了,在那些小兵的口中,事情往往会被夸大几倍,以显示他们的消息灵通,将宇文智及着实吓了一大跳。

    没什么大事。

    贺懂苦笑一声道:他不小心被倒下的长矛戳伤,送回京城治疗去了。

    怎么会这样,那他还能做考官吗

    贺懂摇了摇头,李shi郎已经换了考官,估计他只能退出武举。

    那我父亲的事情怎么办

    宇文智及目光凶狠地盯着贺懂,他不关心王世充的死活,他只考虑宇文家收钱要替人办事。

    贺郎中,你可是我父亲一手提拔起来的人,这个关键时候,你可得顶住。

    贺懂叹了口气,卑职明白,不会误了大将军之事我会安排好

    那就好

    宇文智及拍拍他肩膀笑道:把事情办好了,我父亲不会忘记答应过你之事,明年会提拔你为工部shi郎。

    贺懂心也热了起来,他渴望被提升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他已经四十出头,再不提升就没机会了,他立刻深施一礼,多谢公子,请转告大将军,我一定会把武举之事办妥。

    宇文智及点点头,从怀中取出一张纸条塞给他,这是最后一个人,人还在洛阳,正在赶来途中,替他补一张考牒,务必让他考上武举,而且最好使他能当参军事,知道吗

    尽管宇文述不准将这个人考升军官,但宇文智及却不想放弃那三百两黄金,在他看来,反正都是作弊,不是获取最大的利益。

    贺懂眉头皱成一团,人没来就让他安排,还要考中军官,这也太过分了,但他又不敢明着拒绝,这个总考试人数都已经报给兵部了,恐怕办不了。

    你少来这一套

    宇文智及一把揪住贺懂衣领,恶狠狠道:我知道你们有办法,别给我推卸

    宇文智及甩开他,又取出父亲的金牌在他眼前一晃,这是我父亲的意思,你办不到别给我说,去给我父亲去解释。

    下午,武举的兵器考渐渐进入高cháo,考生们一个接着一个进入大帐考试,演练兵器,王世充坐在考官席上,显得有些忧心忡忡,上午杨元庆的比箭虽然使他名声大振,但王世充还是担心这是杨素刻意安排,作为大隋军队的资深重臣,杨素会看不出这次武举的作假吗

    很多世家子弟的骑shè都只考了五分六分,却被提升为九分十分,超过了那些真正武艺高强的人,尤其杨素的孙子也在其中,考了个四分成绩,被提升为九分,这中间的水分,杨素怎么会不清楚

    如果杨素告诉圣上,武举舞弊必然事败,王世充知道最后事败的后果,圣上一般不会严惩宇文述这种重臣,而是会拿他们这些小官来当替罪羊,拿他们开刀,宇文述也不是省油的灯,这种时候他自保不暇,绝对不会替自已说情。

    王世充当官不易,他对自已的兵部员外郎之职格外珍惜,他可不想因为这件事,自己而被贬黜为民,甚至入狱。

    王世充最终决定要先替自己开脱,他起身对旁边另一名考官笑道:我去小解马上就杉

    他转身从后帐出去了,就在他刚出去,忽然后帐传来哗啦,一声,仿佛什么东西倾倒了,随即传来一声惨叫,紧接着是王世充的求救声,赵兄,快来帮帮我

    另外一名考官一愣,立刻跳起,奔了过去,大帐内的其他十几名从事也跟着向后帐跑去,正在考长矛的考生停止了舞动,考试暂时中止。

    众人跑到后帐,只见王世充倒在地上,堆放在帐边的几十支长矛倒下,压在他身上,其中一支长矛戳穿了他的tui肚子,血流如注众人慌了手脚,急忙去找止血药,大帐内乱作一团。

    王世充痛得连声叫喊,大家不敢替他拔出长矛便七手八脚将他抬到另一处休息帐内。

    主考官李纲正好在这里巡视,他闻讯赶来,见王世充浑身是血,不由眉头一皱问:怎么这样不当心

    回禀shi郎,卑职尿憋得急,急赶去小解,不小心绊倒了兵器架,卑职实在是太不当心了

    李纲蹲下替他检查伤情刺穿了tui肚子还至于致命不过这考官恐怕当不成了。

    算了,你回去休息几天吧我去兵部另外找一名官员来替你。

    王世充心中暗喜,他已经替宇文述安排的不少人都打了高分,宇文述那边他可以灸代,剩下事他就不想管了,反正宇文述的亲信也不止他一人,他是意外受伤,宇文述怪不了他。

    多谢shi郎卑职真的很抱歉,给shi郎添麻烦了。

    几名从事替他截断lu在外面的长矛,又安排一辆马车送他母去了。

    李纲又对贺懂道:王世充那一组的考试暂停,等兵部来新人后再开始重考。

    贺懂心中暗骂,王世充这浑蛋溜掉了,宇文述的事情就落到了他的头上,他无可奈何,只得答应一声,去安排考试。

    半个时辰后,两名兵部官员从京城调来,考试又继续开始,李纲离开乙榜,又去甲榜巡视去了,杨素身体不好,上午巡查后便回府休息了,这让李纲暗暗松了口气

    贺懂正在考场内巡视,这时一名从事匆匆走进,在他耳边低语几句,贺懂点点头,转身出了大帐,他一路疾走,很快便来到军营门口,只见宇文智及站在军营外,正背着手来回踱步。

    宇文小将军,有事吗

    军营门口有士兵把守,不准闲人入内,宇文智及给他使个眼sè,两人走到一个转弯无人处。

    尘世充是怎么母事

    宇文智及的第一句话便是责问,他先来找王世充,守门的小兵告诉他王员外郎身受重伤,被送去急救了,在那些小兵的口中,事情往往会被夸大几倍,以显示他们的消息灵通,将宇文智及着实吓了一大跳。

    没什么大事。

    贺懂苦笑一声道:他不小心被倒下的长矛戳伤,送回京城治疗去了。

    怎么会这样,那他还能做考官吗

    贺懂摇了摇头,李shi郎已经换了考官,估计他只能退出武举。

    那我父亲的事情怎么办

    宇文智及目光凶狠地盯着贺懂,他不关心王世充的死活,他只考虑宇文家收钱要替人办事。

    贺郎中,你可是我父亲一手提拔起来的人,这个关键时候,你可得顶住。

    贺懂叹了口气,卑职明白,不会误了大将军之事我会安排好

    那就好

    宇文智及拍拍他肩膀笑道:把事情办好了,我父亲不会忘记答应过你之事,明年会提拔你为工部shi郎。

    贺懂心也热了起来,他渴望被提升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他已经四十出头,再不提升就没机会了,他立刻深施一礼,多谢公子,请转告大将军,我一定会把武举之事办妥。

    宇文智及点点头,从怀中取出一张纸条塞给他,这是最后一个人,人还在洛阳,正在赶来途中,替他补一张考牒,务必让他考上武举,而且最好使他能当参军事,知道吗

    尽管宇文述不准将这个人考升军官,但宇文智及却不想放弃那三百两黄金,在他看来,反正都是作弊,不是获取最大的利益。

    贺懂眉头皱成一团,人没来就让他安排,还要考中军官,这也太过分了,但他又不敢明着拒绝,这个总考试人数都已经报给兵部了,恐怕办不了。

    你少来这一套

    宇文智及一把揪住贺懂衣领,恶狠狠道:我知道你们有办法,别给我推卸

    宇文智及甩开他,又取出父亲的金牌在他眼前一晃,这是我父亲的意思,你办不到别给我说,去给我父亲去解释。

    贺懂头大之极,心烦意乱,却又无可奈何其实宇文智及说得也没错,他们怎么可能没有办法,今天正好杨巍和另外两名考生弃考,空出三个名额他便可以利用这些空名额,补一张考牒进去,再把兵部留存的考牒换掉,再涂改报名记录,这样总人数不变,天衣无缝。

    好吧我尽力而为。

    尽不是尽力而为,是一定要做到,其他人可以放弃几个但这个人你一建做六排他考上并当官记住了吗

    我记住了

    贺懂好歹也是兵部郎中,四十几岁的人了,被一个愣头青训斥,他的面子放不下,不由胀红了脸,拱拱手,转身就走。

    贺郎中,你的仕途就在此一举宇文智及在后面冷冷补充道。此贺懂停了一下继而加快脚步,迅速走回了军营,宇文智及望着他的背影得意地笑了起来,此人虽然要面子,但他更要前途。

    一连串事情的发生后,一切又变得安静下来,仿佛谁都不再注意这件事,杨素身体不好,只是每天上午去视察一圈考场。

    时间已经到了第三天,武举终于落幕,武者们开始陆陆续续从城外返回,京城又开始热闹起来。一下午,杨元庆和老管家丁禄慢慢地在通向后宅的走廊上走着,妞妞背着手跟在后面,不是将手中的面饼掰碎,扔进紧靠走廊的小宅河里,一群群sè彩斑谰的鱼儿追逐着浮在水面上的面饼。

    杨元庆回头看一眼妞妞,感ji地对老管家笑道:今夭多谢管家了。

    老管家丁禄就是京城人,今年六十八岁,两个儿子都已经去世了,孙子也不管他们,他只和老伴相依为命,早在这座府邸还是虞则庆的别宅时,他便是这座府邸的管家,在这座府邸里他已经做了四十年,这里的一草一木他对非常熟悉。

    现在府邸中没有下人,只有他和老伴两人和一个远房侄儿,他的侄子则是府中唯一的年轻下人,负责马房,今天帮他做了下手。

    丁禄年纪大了,走路比较慢,他点点头笑道:我以前做管家时也经历过,有点经验,这只是一件小事,公子不必放在心上。

    杨元庆这座府邸占地十亩,虽然不大,却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一个分为五座院子,前院是厨房杂物房和下人房,中庭是主堂以及两间会客房,西院是平时主人的起居室,主人的外书房也在这里,和中庭有走廊相通,而东院则是客房,大大小小有十几间,和中庭不通,须从前院进去,后宅是主人房以及一座后花园。

    另外和所有的隋唐建筑一样,府邸的旁边还有一座马房,一般是主宅的三成大小,由老管家的侄儿照管,他侄儿也是老实人,从不多说话,只管尽心尽力做事。

    杨元庆虽然搬来近十天,府中的很多地方他都没有去过,今天无事,老管家便带他慢慢了解府中情况。

    公子,府中太冷清了一点,应该买一点奴婢回来,还有厨娘,公子和姑娘住得也舒适,不用什么事都自己做,也不用天天到外面去吃饭。

    我知道,但我过几天就要离开京城了,可能要一两年才能回来,暂时也不需要奴婢,临走我们商量一下,把府中安排好,以后这座府邸还是委托老管家照看。

    老管家点点头,公子放心,我会照看好宅子。

    他们走到西院的一间屋前,四周种满了茂盛的桂树,后面紧靠一座三丈高的假山。

    杨元庆从窗子探头进屋内,见房间里空空dàngdàng,只有一只大橱柜,他便笑问道:这是哪里

    这是原主人的外书房,八年前的抄家,把所有的书都抄走了,结果发现这里面竟然有一间密室。

    里面都有什么妞妞探头上前,兴趣盎然地问。

    都是兵甲武器,有数百件之多,老主人说那些都是名贵之物,是他几十年搜集的珍藏,结果却成了谋反的罪名之一。

    这时,丁管家想起一事,又笑道:我记得里面好像还留了一点东西,当年说是要搬走,却再也没有人来,上面贴有朝延封条,我是不敢碰,公子若有兴趣可以去看一看。

    杨元庆心中倒有几分兴趣了,虞庆则珍藏的兵器,会是什么。

第三十七章 密室收获

    谁也想不到虞则庆的书房内还会有密室,当年虞则庆是被他内弟所告发,因而被杨坚处斩,别宅这间密室,他的内弟也了如指掌,里面珍藏的名贵兵器也一并被抄出,成为虞则庆谋反的证据。

    杨元庆以前就听祖父杨素说过,虞则庆最大的爱好就是收集各和名贵兵器,仅他收集的马槊便有时十根之多,因爱好而被杀,也是他气数使然。

    虞则庆死后,这座宅子赏给了晋王杨广,杨广又给了长子杨昭,最后杨昭把它送给杨元庆,已经空关了八年:杨元庆和妞妞跟着老管家走进了外书房,外书房内很明亮,覆盖了一层薄薄的灰尘,正前方是一只一丈余高的书橱。

    我也有三年没有来了,上次工匠翻修宅子,我把门窗关闭,不准他们进乘,就怕他们发现这间密室。

    密室就在书橱后面吗杨元庆指了指书橱问道。

    老管家点点头:这书橱其实就是密室门,我虽做了几十年管家,也知道抄家时,我才知道后面还有密室:一般人家书房都会有一间内室,存放一些名贵物品,有的人家修得隐秘一点,就用书橱之类的家具挡住,大户人家都有这样的结构,但杨元庆却发现了这间密室的特点,书橱后面应该就紧靠后面的假山,那所谓的密室其实就是修在假山内,并不是把假山挖空,而是先修一间石屋,然后用假山覆盖,这其实也是很常见的办法了我来

    妞妞心中好奇,上前一步奋力推动书橱,不料书橱竟纹丝不动,她大丢面子,不由恨得一跺脚道:这是什么破橱柜,我这一推至少也有二三百斤力量,它居然纹丝不动,欺负我吗

    老管家呵呵笑道:这只书橱是铁木做成,重愈千斤,以谈老主人也推不动。

    妞妞挠挠头,看了一眼杨元庆元庆哥哥,要不你乘试试看

    杨元庆却明白过来了,他微微一笑,上前拉开橱柜门,在内壁上寻找片刻,哗声,内壁向左滑去,lu出一个门洞。

    老管家捋须笑了起来还是公子聪明,居然想刊了

    妞妞的脸蓦地红了,她恨得直咬牙,伸手在元庆的手臂上掐了一下,这个家伙应该比自己笨才对,他怎么会想到

    让空气流通片庶,明亮的光线洒进密室,杨元庆见房间内还算干净,便拉着妞妞的手,走了密室内。

    密室不大,方圆约一丈,墙壁刷得雪白,没有窗户,空气十分干燥,里面也一样地空空dàngdàng,只有靠墙处放着一口大木箱子,上面贴着大理寺的升条,封条上盖着红红的官印,看箱子的长度,杨元庆便知道,里面应该没有什么长兵器:我估计是抄家人故意留下来,想悄悄占为己有,但不知什么缘故,抄家的人最后却没有来,就一直丢在这里了。

    老管家拍了拍箱子如果公子喜欢,可以打开它,已经过去八年了,应该不会有事。

    杨元及瞥他一眼笑道:里面是什么,老管家看过吗

    老管家摇摇头主人的东西,我从采不会碰。

    1元庆哥哥我们打开看看吧妞妞有些迫不及待了,目光明亮,脸上充满期盼之sè,如果是上好兵器,她有没有一份

    杨元庆点点头,从靴筒里拔出匕首,轻轻挑开封条,时间过去八年,封条已干透,轻轻一挑就掉了。

    吱吱嘎嘎声中,杨元庆打开了箱盖,他首先便看到十几把横刀,都用上好的毛纸包裹,毛纸已经发黄,他将横刀一把把取出,一共是十二把,杨元庆随手拔刀出鞘,只觉寒气森森,刀刃锋利异常,和他平时看到的刀不一样,刀呈暗黑sè,刀面上竟然有细细的明亮的条纹,十分骤聪,杨元庆一下子反应过来了,他听康巴斯说过,这是用天竺乌兹钢打造的横刀,和大马士革刀一样的材质。

    杨元庆拔出自己刀,他的刀也是用镶铁打制,也很锋利,他对比了一下,感觉自己的刀还是略略逊了一筹。

    杨元庆大栅有点明白了,自己刀应该是普通的坩埚钢,而些刀才是真正的大马士革钢打制,和天竺出的乌兹钢又略有不同。

    元庆哥哥,这里面还有一把剑。

    妞妞从木箱内取出一把剑,她抽出剑,剑身细长,同样是大马士革钢打制,寒光闪闪,锋利无比,妞妞欢喜无限,挽出两个剑huā,满屋剑光闪耀,她顿时喜笑颜开,将剑入鞘,抱在怀中这把剑归我了。

    喜欢就拿着吧

    杨元庆笑了笑,这时他发现里面竟然还有一把大引,他慢慢取出这把长约六尺的大引,凭他的直觉,这也是一把三石引,引身沉重,造型古朴,引背上镶嵌着细细的暗金sè金属丝,手握的部位略略有些磨损,显示着这把引曾被人用过:站在一旁的老管家一眼认出了这把引公子,百度天下枭雄吧更新。这就是老主人用的引,我记得叫做风雷,老主人说过,shè之有风雷之声。

    杨元庆在空中满拉一弦,绷一,声闷响,房间内随即回dàng着嗡嗡的震耳声,果然有一种风雷之响,劲力十分强大,比他原来那把引威力更大,而且十分顺手,杨云,庆一下子便爱上了这把引。

    他见引背内壁上意着一个虞,字,他笑了起来明天,我要再意一个杨字。

    元庆哥哥,这十二把刀送给秦大哥他们吧妞妞是用剑,不用刀,这十二把刀她用不着,便想拿去做人恃工杨元庆摇了摇头这十二把刀,我会刻上我的名字,将来赏给有功之将:三天武举考试已经结束了,按照流程,兵部将汇总成绩,初步确定录取名单,然后报给皇帝杨广批准,次ri正式发榜,录取者便可以直接到兵部报道。

    这只是公开的流程,而si下的流程,却是各个主要考官各抄一份,先给各处的人情打好招呼,然后进行一些协调和调整,最后才报给皇帝批准,后面还要附上录取者的成绩。

    作为皇帝,他只能看到一个个成绩高分,而究竟真才实学怎么样,他却不知道,也无从调查,这就是和文考最大的区别,文考有卷子,可以调阅审核,很难瞒过,可这和武考,完全是由考官的一支笔来决定,皇帝也不可能一个个重验一遍,所以里面有很大的漏洞,这些考官和幕后cāo纵者才会这么肆无忌惮。

    宇文述的书房内,贺懂将一份录取名单恭恭敬敬递给了宇文述。

    大将军,这是最后的录取名单

    宇文述打开折好的册子,将它放在桌上展开,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五百个录取者,前面是考号,后面是姓名,他不关心甲榜,甲榜他没有参与,每家两个子弟,基本都被录取,他关心的是乙榜,一共录取了两百人,他一路望了下来,不由点了点头,他所安排的人基本上都被录取了。

    驾懂笑了笑。

    大将耸,这次人情太多,最后只剩下起个名额给外地考生,会不会有什么不妥

    贺懂也有一点担忧地问道,他也没有料到这次人情会这么多,不仅是宇文述,元家独孤家张瑾都有人情,还有考官也有各自的亲朋关系,最后只剩下九个名额让一千六七百去争,他自己都觉得过份。

    宇文述脸一沉,有些不忧道:贺郎中,你要弄清楚一件事,这不是什么科举选官,这是在选禁军shi卫,你去各个朝房问问,有几人关注这件事这不过是兵部的小选,去年怎么选的,不都是各家推荐吗又有什么区别。

    可是今年是对天下州县公开招考。

    那只是圣上摆出的一个姿态罢了,你还当真吗什么时候会让寒门子弟进入禁中做shi卫,招收这么多来历不明的人,圣上的安全怎么保须这件事我会劝圣上,再挑选一些武艺不错的,放到地方州县军中去,武举就算结束了。

    宇文述有些不耐烦了,摆摆手就这样吧直接报给圣上。这时站在旁边的宇文智及低声问:父亲,那个秦琼录取了吗

    宇文述一下子被提限,那个秦琼居然不肯做他假子,让他丢了面子,绝不能便宜了此人,他在录取名单上找到了秦琼,居然排在第一位,他立教提笔将秦琼划去,递给贺懂此人不准录取

    贺懂有些为难可是此人武功确实高强,杨太仆很赞赏他。

    光武功高不行,还要有德,此人德行太差,将来对圣上安全不利,你在他考牒后再补一句话,醉酒调戏民女。

    贺懂无奈,只得答应那好吧我另换一人,那卑职告辞。

    宇文述忽然又想起一事,问道:那个旰什么,对了,叫隋光阳,此人录取了吗

    贺懂点点头录取了,按照大将军的吩咐,排在第八名,前十名可以授军中官职。

    宇文述一愣,他怒容满面地向儿子一瞪眼我是怎么交代你的

    宇文智及心虚地低下头,一声不敢吭,贺懂对此人极为头大,还从来没有见过此人,居然录取当官,最好把他也划去,他连忙问宇文述大将军,此人是不是不需要录取

    宇文述狠狠又瞪了儿子一眼,虽然儿子擅自做主,不过既然已经录取为官,看在三百两黄金的份上,这次就算了。

    没什么,我就是担心你不录取,就这样吧把那个秦琼去掉,换一个人就可以报给圣上了。。

第三十八章 风雨欲来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考官们si下抄录的录取名单去和各翳的人情关系打招呼,也不知是从哪个渠道泄lu,渐渐的,一些消息便传了出来。

    中午,利人市酩酊醉乡酒楼内依旧生意兴隆,客人满座,在二楼靠窗的老位子上,秦琼等人都沉默不语,默默地喝着闷酒,单雄信刚刚得到了一点消息,他们这群人一个都没有被录取。

    砰,一声闷响,单雄信重重一拳砸在桌面上,眼睛气得通红,他咬牙恨声道:我单雄信骑shè考了十分,我从小练武,不敢说十八般武器样样jg通,至少刀和长矛我都下过苦功,还有我的枣阳槊,我师傅说可以排进天下前十,我却居然名落孙山,那些庸碌无能之辈,整天喝酒piáo娼的龟孙子们却能个个金榜提名,这口窝囊气老子咽不下

    坐在他的兄长单雄忠叹了口气道:其实那天元庆比箭时,看那些拿十分的世家子弟shè箭,我就知道我们没有机会了,雄信,这个世道就是这么黑暗,几百年了,士族门阀永远高高在上,我们这些寒门庶族永远没有机会,这次是我们太天真,以为朝廷真的要公平选才,现在想想怎么可能呢

    坐在对面的程咬金也恶声恶气道:我老程明白世道不公平,可他们也做得太过分了,秦大哥骑shè考十分六彩,他的武艺更是名震山东,这须要把他的兵器考试打多低的分,才能使秦大哥名落孙山。

    咬金,别说了

    秦琼将一杯酒一饮而尽,沉声道:我秦琼这次名落孙山,我认了

    单雄信瞥了他一眼,冷笑道:叔宝,你如果知道自己真正落榜的原因,你就不会认了。

    你知道秦琼诧异地望向单雄信。

    单雄信点了点头,我今天花了三十吊钱买到不少消息,包括你落榜的原因,我只是不忍心告诉你。

    你告诉我什么原因,和上次齐王那件事有关吗

    单雄信鼻子哼了一声摇摇头,和那件事屁关系没有,我问到了,你的考牒下面有一行字,此人失德不录。

    咔,秦琼手中酒杯被他捏成碎片,他秦琼居然失德,秦琼眼睛里shè出愤怒之sè我知道了,是宇文述假子之事

    没错,就是他抹掉了你的录取。

    众人身后忽然传来杨元庆的声音,众人回头,只见杨元庆穿着一身白sè软袍,笑容满面地站在他们身后。

    元庆,怎么现在才来,快坐下

    单雄信让出一个位子又找个空杯子给他倒了一杯酒,关心地问道:妞妞呢她怎么不来。

    她身体有点不适,在家休息呢

    杨元庆笑着坐了下来先喝了一杯酒,这才对众人道:这次武举大家就不要指望了,涉及不少重臣,不会再重考了,和大家谈谈以后的前途吧

    几个人都沉默了,片刻,单雄信先苦笑一声道:我不打算从军了,我有一个朋友推荐我进县衙出任功曹,若不是这次武举,我已经答应了反正这次回去,我准备进县衙当官,我这几个兄弟都跟着我混,大哥继续当他的庄主。

    杨元庆笑道:你在县衙最好不要提到我。

    单雄信一愣,随即醒悟,杨元庆给他说过上党县县令就是他的兄长杨峻,他们关系恶劣,提到他反而坏事。

    单雄信点点头,我知道了

    那秦大哥呢杨元庆又转头问秦琼。

    秦琼叹了口气,我还能怎样,继续回瀛洲从军,来刺史对我不错,只是瀛洲稍远,照顾母亲不方便。

    杨元庆从怀中取出一封信,递给他,我师傅张须陀现任济州司马,你去找他,他会给你安排一个职务,你就留在济州,照顾母亲也方便。

    秦琼一怔,他心中顿时涌出了一种莫名的感动,杨元庆竟然替自己的后路都考虑好了,他默默接过信,元庆,京城之恩,我秦琼铭记于心。

    这时,程咬金高声嚷了起来,元庆,我跟你去大利城,我把老娘也背过去,在那里安家落户。

    杨元庆却摇了摇头,你不要去大利城,你母亲不会适应那里的严寒,你就跟着秦大哥混,他在山东人缘好,路子广,你跟他会更有机会,另外,我在信中也提到你了,我师傅也会给你安排一个职务,你好好干,将来我们有机会,一定还会聚在一起。

    程咬金见杨元庆表情严肃,不像和自己开玩笑,他也不再嬉皮笑脸,默默地点了点头。

    好了

    杨元庆一拍手笑道:大家的前途谈完,我们说一说明天的事,我有事求大家帮忙。

    众人一起笑了起来,元庆,有什么事直接说,还要提帮忙,二字吗

    杨元庆便压低声音对众人道:我得到确实消息,明天朝会圣上将审核武举录取名单,我想趁机把事情闹大

    黄昏时分,杨元庆出现在杨府门口,他慢慢走近府门,几名家丁立刻惊慌起来,纷纷后退,二十几人站在台阶上,执刀在手,jg惕地盯着他。

    杨元庆拱拱手笑道:你们不用惊慌,这座府门我不会踏进一步,烦请替我通报一下祖父,就说我有事找他。

    众家丁对望一眼,其中一人立刻转身奔进去了,等了片刻,一辆马车在他的身后停下。

    元庆

    杨元庆一回头,却见祖父杨素笑眯眯地坐在车窗内向他招手,他连忙上前施礼,孙儿参见祖父。

    我要去拜访一个老朋友,你是准备进杨府吗

    杨元庆摇摇头,我是来找祖父。

    那就上来吧我们边走边说。

    杨元庆把马交给杨素的shi卫,坐上了马车,马车门口坐着一名小书童,杨元庆笑着momo小书童的脑袋,在另一边靠窗坐下。

    你的那件事应该办得不错吧杨素笑问道他休息几天,显得身体状况略有好转,脸sè也红润了不少。

    还比较顺利,圣上已经相信宇文述cāo纵武举祖父需要我说说细节吗

    杨素摇摇头,事情你自己去做,我只是指点你一些官场上的进退。

    那孙儿就不说了,我想请教祖父一个官场上度的问题。

    杨素很愿意孙子向他请教,笑道:你说吧这其实也是很微妙-,进一分则厚,退一分则薄要捏拿得恰到好处,确实需要一点功力。

    孙儿想问,把握造反的和闹事的度在哪里

    你这个问题有点不好回答啊

    杨素笑眯眯道:按照我的经验,无非就是一个数量和距离的问题,数量是人数,读书人一万人冲击衙门,也是闹事,谈不上造反可是练武者五百人聚在一起商议,就是造反了,同样如果五百练武者是在军队旁边聚集,那还是闹事,可如果是在山上聚集,那就是造反,元庆,你懂我的意思吗

    杨元庆若有所悟,祖父的意思,关键是在官府的感受。

    没错

    杨素对孙子的聪明赞许地笑了,其实就是看官府,如果官府觉得自己能控制住局面那就是闹事,如果官府觉得自己可能控制不住局面,那就会定为造反,因为一但定为造反,官府就可以推卸责任,其实还可以再推而广之假如圣上觉得能控制住你,你做事情出格点也无妨,假如圣上觉得控制不住你,你稍有轻举妄动,他也不会饶你,这就是一个度的问题,说白了,其实就是上位者的感受。

    杨元庆点点头,他明白了,他又问道:还有一件事,祖父不是说我把这件事做好,圣上会给我一个额外赏赐,孙儿想问,我该要什么赏赐

    杨素微微一笑,向他招招手,你附耳过来。

    杨况庆凑上前去,杨素在他耳边低语几句,杨元庆连连点头,孙儿明白了。

    次ri一早,宇文智及带着百余名家丁前往利人市,今天他轮休,如果是往常,他会带几个朋友去平康坊寻花问柳,但今天他却有要紧事。

    宇文家在都会市和利人市各有十几家铺面,出租给商人,租金原本半年一收,但最近迁都洛阳的消息令宇文述心中不安,他便决定卖掉部分利人市的商铺。

    价格已经谈好,只是对方要求商铺里的商人搬走,但租期还没有到,商人们都不肯搬,宇文述便决定强行把租他店铺的商人撵走,这个任务就交给了他的三子宇文智及。

    宇文智及带领百余名家丁浩浩dàngdàng开往利人市,离利人市还有两三里,住在附近的武举考生们便得到了消息,纷纷向利人市大门口聚集,他们都没有带兵器,手执木棍,每个人心中都带着无比的愤怒。

    一夜之间,宇文阀cāo纵武举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武举考生,最后被录取的两百人,有一百零九人都是由宇文述决定,每个人他都收了重金贿赂,二百个名额,最后公平录取的只有九人,这个消息让从各地千里迢迢赶来的考生们愤怒了,他们愤怒无处发泄,他们需要一个说法,而在单雄信等人的刻意引导下,他们的愤怒之火便转到了宇文述之子宇文智及身上,很多人知道,此人在武举前异常活跃,天天有人请客吃饭,不用说,宇文智及就是宇文阀收钱的关键人物。

    利人市大门口,这里有一片占地约三亩的广场,广场四周则分布着几十家酒肆和客栈,广场上人来人往,热闹异常,卖货的商人,买货的顾客,等着被东家雇佣的脚夫,玩百戏的艺人,讨饭的乞丐,三教九流的人都聚集在这里,使这里成为一个热闹繁华的民众广场。

    当宇文智及率领百余名家丁来到广场上时,数百双眼睛从四面八方盯住了他。。

第三十九章 承天广场

    就在宇女智及即将进入利人市大门时,几名武者拦住了他的去路。

    为首之人正是秦琼,他手执一根齐眉哨棍,目光冷视宇文智及,身后跟着他的几名兄弟,程咬金和单雄信等人。

    “是什么人,敢拦住大爷去路?”宇文智及马鞭一指秦琼骂道。

    今天他带着一百多名家丁,胆气十足,谁敢惹他,他都绝不会容情,旁边一名家丁认出了秦琼,低声对他道:“公子,这人就是那天晚上,老爷想认他做假子,被他拒绝的那个人。

    宇文智及长长‘哦”了一声,眼中里充满嘲讽之意“秦琼,你现在后悔了吗?”

    “我落榜果然是你们宇文家弄的鬼?”秦琼满眼怒火地盯着他。

    “没错,一点没错,你本来考第一名,但我父亲不喜,命兵部把你的名字划掉了,怎么样你后悔吗?”宇文智及得意地大笑起来。

    “今天我要讨个公道,我要打烂你的狗头,然后去天下宣扬,让天下人都知道贪赃枉法的宇文家族!”

    宇文智及勃然大怒,他一挥手“给我打,打死这几个狗贼!”

    百余家丁一拥而上,抡起铁棒长刀向他们杀去,单雄信等人早已等不及,他们大吼一声,甩开膀子,舞动哨棒呼啸着打去,当头打翻数人。

    就在他们动手的同一时刻,〖广〗场四周的小巷冲出数百名武举考生,手执各种棍棒、锄头,他们都很谨慎,没有人拿兵器,这就是一个‘度”拿兵器聚众是造反,拿棍棒打人是闹事,他们从四面八方围拢上来,武举舞弊不公,使他们每个人的心中都充满了怒火和仇恨他们个个身材高大,武艺娴熟,打得众家丁哭爹叫娘,仿佛无头苍蝇四散奔逃。

    宇文智及心中害怕他调转马头要逃,就在这时,秦琼高高跃起,劈头一棒向他打来,宇文智及躲闪不及,被一棒打在额头上,他惨叫一声,翻身落马十几名大汉一拥而上将他按在地上拳打脚踢。

    秦琼见宇文智及已被打得奄奄一息他一挥手止住了众人,对众人喊道:“武举不公,我们去兵部昝个说法!”

    众人齐声响应,扔下棍棒,数百人浩浩dàngdàng向朱雀门而去。

    让我们把时间再向前推一个时辰,天还没有亮,夜空依然漫天星斗,点点繁星如璀璨的宝石缀在天鹅绒般的深蓝sè天幕之上。

    低沉而巨大的钟声回dàng在京城上空钟声里一辆辆马车和牛车,无数骑马的官员从四面八方向向朱喜大街汇拢,车辕上挂着的橘sè灯笼如浮光点点和星空交映生辉。

    这是京城独有的一景,每天天不亮,伴随着低沉的钟声,数千朝臣会浩浩dàngdàng地离家上朝,上朝时间一般都会很早,天不亮,卯时一刻举行朝会,这样可以保证朝会结束后,大臣们可以进行正常的公务,不会因为朝会而耽误了处理政务。

    每天上朝是京城官员一项痛苦的煎熬,而地方官员就会好得多,杨元庆是属于在京的地方官员,尽管他的品阶已经有了上朝的资格,但他一般不用上朝,如果他某一天想和京官一样上朝,就必须事先向殿中盅申请,得到批准后,以飞狐县子爵的身份旁听朝会。

    天不亮,杨元庆也出现在已聚集子数千朝臣的承天门〖广〗场上,时至初冬,北风强劲,承天门〖广〗场上寒意森森,四周挂满了大灯笼,在风中摇摆,将〖广〗场照如白昼,此时上朝时间还没有到,大部分官员怕冷,都躲到承天门楼内,〖广〗场上等候上朝的官员并不多,三三两两,低声谈论着最近朝中发生的一些趣闻。

    所谓‘天凉好个秋”在这个时候,在官员群集的场所,没有谁会随意谈论朝务是非,万一旁边长只耳朵,被政敌听去,就会成为‘妄议犯上,的弹劾借口,谈论朝政,那只是在书房和餐桌上做的事情。

    杨元庆身着刚刚领到的四品绯sè朝服,头戴纱帽,站在〖广〗场一个角落里,百无聊赖地等待着上朝开始,周围的朝官他几乎都不认识,也没有可谈之资。

    他脑海里依然在想着今天要发生的事情,武举终审发榜,昨天上午他去殿中监申请上朝资格时,便得到今天的朝议议程,其中第二项就是审议武举名单,今天,他需要在众朝臣面前表态,他心中略略有些紧张。

    “元庆!”

    旁边有人叫他,杨元庆回头,见是雍王杨昭,他满脸笑容,步履蹒跚地向自己走来,看起来似乎瘦了一点,以前走路都需要人扶,今天居然能自己走路了,这倒是个可喜的进步,旁边的大臣纷纷向他点头行礼。

    杨元庆连忙向他躬身施礼“殿下!”

    杨昭拉着他笑道:“今天怎么会上朝?”

    “我只是旁听朝会,在临走之前感受一下朝会的气氛。”

    “哦!那你什么时候离京?”

    “初步定在后天,先去郢州一趟,然后直接回大利城。”

    杨昭点点头,叹息道你这一走,不知何rì才能再见了。”

    “应该不会太久,最多一两年,我还会回京。”

    杨昭向左右看了一眼,便拉了杨元庆一下,走到旁边一个僻静处,低声问他:“刺客之事有消息吗?”

    杨元庆向四周看了看,尽管他们站在一个僻静处,但旁边的大臣依旧偷偷向这边望来,可以看见他们眼中lù出的嫉妒之sè,杨昭已被封为雍王,即将入主东宫,能和雍王有着这么亲密的关系,着实会让很多人心里不舒服。

    杨元庆摇了摇头“很抱歉殿下,刺客消失得无影无踪,没有一点头绪。”

    杨昭也叹息一声“确实也是这样,仅凭两支箭想找到刺客,确实比登天还难,此事就算了,以后我会当心,不会再让任何人有机会。”

    杨昭拍拍他肩膀笑道:“在大利城有什么难处,可以写封信给我,我会督促各部,及时给你们运送物资,还有你家族的事,不要成为负担,在边塞好好效力,早rì得到提升,让那帮势利小人后悔去。”

    杨昭的诚恳使杨元庆内心有些感动,他默默点点头“殿下也要保重身体,希望下次回来,我能陪殿下去打猎。”

    “我现在控制住口腹之yù,调理身体,你看,已经明显瘦了一圈,力气也长了,一个人走三百步没有问题。”

    两人正说着话,旁边忽然出现一人,给杨昭深施一礼“微臣参见殿下!”

    两人一回头,竟然是大将军宇文述,他满脸笑容,艰中只有雍王杨昭,对旁边的杨元庆正眼也不瞧一下。

    “原来是宇文大将军,看大将军样子,好像最近又发财了。”杨昭开个玩笑似的笑了笑。

    宇文述尴尬一笑道:“殿下说笑了,老臣就靠一点俸禄过rì子,家境紧紧巴巴,哪里谈得上发财,哎!京官穷啊,比不上地方官,那些地方官耳是财源滚滚。”

    “宇文大将军rì子过得紧巴,可是令郎却过得很滋润,前两天在利人市酒楼里,我看见一群人拼命给令郎塞钱,还说武举关照关照,那些黄金白银把我眼睛都照hu元庆在旁边轻描淡写地笑了笑道。

    宇文述脸sè一变,厉声道:“你是何人,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尽管他在杨广的御书房见过杨元庆一面,但他已经忘了,此刻杨元庆当着雍王舟面揭开他儿子武举受贿之事,他的脸上挂不住了。

    杨昭心中也暗暗一惊,他没有想到杨元庆说话竟如此犀利,这种当面揭丑,是朝臣关系的大忌啊!会得罪宇文述,他连忙向杨元庆使眼sè,让他不要再说。

    杨元庆却似乎没有看见杨昭的眼sè,他依然淡淡道:“宇文大将把我忘了吗?两个多月前,宇文将军不是派家将告诉汉王,说我去幽州抓捕窦抗,让杨谅半路截杀我,这么深的交情,宇文大将军居然不认识我?”

    宇文述吓得后退一步,死死地盯着杨元庆“你是……杨元庆?”

    “我们见过,不是吗?或许是大将军贵人多忘事,不过没关系,我想今天以后,大将军会牢牢记住我,就像我一直没有忘记大将军一样。”

    杨元庆的语气中带着赤luǒluǒ的威胁,使宇文述的脸sè一连数变,他不知道杨元庆想做什么,但在杨昭面前,他却不敢示弱,他眯着眼哼了一声“杨将军,你不过是个小小的镇将,你这样没有证据地污蔑我,可是犯上啊!我参你一本,你会吃不了兜着走,年轻人,你还是太nèn了点。”

    他向杨昭拱拱手“殿下,此人污蔑微臣,我自会向圣上讨回公道,请殿下不要相信他的胡言,微臣先告辞。”

    他狠狠瞪了杨元庆一眼,转身走了。

    杨昭摇摇头,对杨元庆道:“元庆,他是军中重臣,你不该这样得罪他。”

    杨元庆望着宇文述的背影冷冷道:“殿下,此人贪赃枉法,公开受贿以破坏武举,在天下武人心中严重损害圣上的名誉,杀他不足以赎其罪,我若惧他,那天下还有谁敢在圣上面前说实话,我连齐王都不惧,我还会怕他?”

    杨昭心中暗忖,‘元庆xiōng怀磊落’不畏权贵,胆识过人,是一员悍将,自己将来有这么一个左膀右臂,倒也不错……

    他点点头“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但有些事一定要讲证据,没有证据,千万不可随即开口,以免被他反咬你一口诬陷。”

    “殿下,臣明白!”

    这时,大兴殿的钟声敲响,在承天门〖广〗场上回dàng,这是进殿的钟声,承天门〖广〗场上,数千大臣迅速按品阶和部寺列队,沿着高高的白玉台阶,向大殿走去,台阶两旁站满了手执各种武器的殿前武士,个个身材魁梧,盔明甲亮,气势威武,rì复一rì的朝会,在shì卫的注视平正式拉开了序幕。

    ……!。

第四十章 朝堂之议

    此时天还没有亮,东天空刚刚翻起鱼肚白,大兴殿内依旧灯火辉煌,近百盏大灯笼将大殿照如白昼,大兴殿是整个皇宫内气势最恢弘的一座大殿,也是皇宫的主殿,数十根两人才能合抱的大圆柱矗立在大殿上,支撑起了一个可容纳万人的宏伟大殿。

    在大殿最顶端的高处,便是大隋皇帝的龙座,高高在上,俯视着脚下的万千臣民,森严威重,令人不敢仰视。

    文武大臣则分列两边,亲王、三师三公、尚书省、门下省、秘书省、三台、尚书六部、诸寺监、各卫大将军、将军等等数千名攵武职官,按照品阶站列,最前排是各部主官,也是朝议的发言者。

    另外,还有数百名散官、爵官等非职事官和地方来的高官,他们站在靠近大门处,作为旁听朝会,他们也可以发言,但一般而言是涉及到自身的事务,比如朝议某地灾情,正好此地的刺史在旁听,他便可以出列发言,除此之外,一般旁听官员都不会轻易对自己并不熟悉的事情表达意见。

    此时皇帝杨广还没有到,大殿内窃窃sī语,众臣们在低声谈论着今天的议题,今天的主议题实际只有两个,一个商议开掘通济渠,这是重头戏,不过今天只是初步讨论,另一个审议武举,将正式公榜,这个只是走走形式,大家都估计今天的早朝不会太长,最多一个时辰便散了。

    这时,远处传来了礼乐声,这是皇帝即将临朝的礼乐,但它并没有影响到朝官们的谈话,大家都有经验,此时圣上刚刚从寝宫出发,出来还早,大约又过了一刻钟,钟声敲响,时间已经到了卯时一刻,shì卫官一声高喝,“皇帝陛下驾到!”

    大殿内顿时变得鸦雀无声,大殿上端两旁的侧门通道内,一队队挎刀直殿左右卫列队而出,紧接着数百名shì卫手执各种仪仗鱼贯拥出,黄要招展,旗幡林立,金瓜长戟,气势威严,又是二十四名宦官端着金盘而出,最后是八名宫娥打着长柄镀金羽扇,一名宦官挑着黄罗伞盖,簇拥着大隋皇帝杨广出现。

    杨广站在龙榻前,数千大臣同时躬身施礼,“陛下万岁干万岁!”

    这种每天都要举行的早朝仪式并不隆重,皇帝的衣着也不必过份讲究,杨广身着一件赤黄sè龙袍,腰束玉带,头戴冲天冠,他在龙榻上缓缓坐下,一摆手,“各位爱卿平身!”

    大殿设计得非常巧妙,使杨广声音不高,回声却很大,能传到大部分臣子的耳中,杨元庆站在旁听爵官队列之中,他这里离皇帝的龙座很远,越向内,光线越黯淡,一般大臣几乎看不清皇帝杨广面容,也听不见他说什么,只有杨元庆目力和听力敏锐,他可以很清楚地看见杨广,也能很清楚地听见他说什么。

    众大臣纷纷站直身子,‘当!,随着一声钟响,朝会正式开始。

    大殿内很安静,只听皇帝杨广的声音在殿内回dàng,“开凿沟通南北的漕渠,朕思之久矣,朕在江都十年,深知江淮富庶,粮食、茶叶、丝绸盐油,可谓一州丰而天下足,然交通不便,使江淮物产难以北上,而京畿人口众多,军队密集,钱粮耗费极大,朝廷财政始终难以负担,制肘我大隋中兴,这就使得南货北运成为大隋中兴的重中之重。

    此外南北分裂数百年,南北不相往来,南北民众彼此敌视对立,虽大隋统一天下已二十余年,但依然难解南北隔阂,朕深知,这是因为南北交流过少,北人不南下,南人不北上,同样也是深受交通阻碍,为了使我大隋南北融为一体,破解数百年南北隔阂,朕决意开凿运河,泽被后世子孙,今天朕先表明一个态度,如果众臣有反对,可以先提出来,大家商议,朕不希望做出最终的决定后,再反对声如cháo,各位爱卿有什么不同意见,尽管提出来。”

    杨广向众臣看了一眼,这时吏部尚书牛弘出列道:“陛下,老臣有几句话要说。”

    “牛爱卿请说!”

    牛弘躬身道:“陛下xiōng怀大业,要一举破除南北隔阂,臣敬佩之至,老臣也以为,开凿南北运河可使天下黎民受益,繁荣商业,增加朝廷收入,是利在千秋的功业,臣完全支持,老臣只是希望开凿运河之举不要过于着急,等三五年后,新都建成,民众安康,再徐徐开凿,用十年的时间开凿一条泽被百世的运河,让后代子孙记住陛下恩德。”

    牛弘的话几乎代表了大部分朝臣的想法,开凿运河本意是很好,但现在提出来不是时候,现在新都才刚刚开始修建,一个耗费百万民力的庞大工程刚铺开,另一个更庞大的工程又接上来,圣上太心急了,毫不体恤民力。

    裴矩也出列道:“陛下,臣也赞成开凿运河,只是新都尚未建,运河又上议程,若cāo之过急,会使民怒沸腾,不得其利,反受其害,请陛下三思。“杨广脸sè出现一丝不忧,提高声音道:“朕只是提个想法,并不是立刻要着手开凿,当然是等新都建好再开运河,朕心里很清楚,但有些事情可以先做起来,比如前期勘探,确定运河走向,还有征地迁屋,还有工匠要考虑技术,这些都耗费时rì,不能等到决定开凿才去做,朕今天只是和众位爱卿讨论一个意向,决定开凿运河漕渠,然后具体怎么做再商议。”

    此时,大殿内出现一片窃窃议论声,其实很多大臣都有点了解当今皇帝了,圣上是急xìng子,想做什么事就立刻要做,而且要很快做好,他等不了漫长的时间,从他建新都就可以看出,竟然限时一年,据说新都那边为赶进度,动用军队监工,视民为草芥,每天累死之人不计其数,二百多万民夫已经死了二成,如果再凿运河,又不知要死多少人,多少人家破人亡。

    “陛下,能否等新都建成后再去进行前期勘探准备?”门下shì中苏威出列,小心翼鼻建议道。

    苏威说到了要害处,如果运河开凿前期之事开始,那么就等于开凿运河之事定下来了,圣上肯定会在很短的时间内开始正式动工,他的做事风格是一边准备一边动工,就像建新都,明明是先进行前期挖长堑,可长堑刚开始挖掘,新都便同时动工,这让大臣们很无奈。

    苏威的建议让杨广很不高兴,他冷冷道:“前期勘探并不是动工,朕心里很清楚,朕可以给大家一个保证,新都不完成,运河不开凿,这件事就这么定下了,右丞皇甫爱卿听旨!”

    尚书右丞皇甫议连忙出列,“臣在!”

    “朕任命你为漕渠勘探使,赴江淮考察沿途河渠情况,尽快给朕确定下开凿方案。”

    “臣遵旨!”

    皇甫议也不是很赞成,但圣旨已下,他只得无可奈何接受了,大殿内的议论声依然不断,尽管圣上做出了保证,新都完成后再凿运河,但新都限时一年,那么运河最晚在明年此时就要开凿了,还是太仓促,更重要是,圣上名义上说大家一起商量,可实际上他已经决定了,在朝会上只是走走形式,这还不到一个时辰便决定了。

    众大臣心中都沉甸甸的,从这个细节便可以看出,当今圣上比先帝还要独断专行,从前的礼贤下士,虚心听谏的圣太子形象已经在他身上看不到了,如果是小事情倒也罢了,偏偏是这样重大的工程,这样急功近利,会使天下民怨沸腾。

    杨元庆心中也有点沉重,他发现大臣们竟然没有一个人敢正面反对杨广,像牛弘、裴矩、苏威,他们虽然都是反对开凿运河,但他们说得却很圆澡,先赞成,再提不同意见,其实就是想以拖延的方式来反对,关陇贵族更是集体鸦雀无声。

    第一次迁都时群臣jī烈反对的情形已经没有了,杨元庆意识到自己竞帮助杨广树立了一次杀威,以至于朝堂的反对声被消灭,真不知自己是做了一件好事,还是坏事。

    “下每议第二事,审议武举,宣兵部进奏!”

    这一次杨广的声音比较小,很多大臣都听不见,旁边一名宦官高声喝道“陛下有旨,审议武举,宣兵部进奏!”

    武举在众大臣的眼中,只是一次变相的禁中武卫的甄选,和朝廷政务没有任何关系,这只是十二卫武将们关心的事情,而且只选五百人,规模太小,没有讨论的意义,甚至连朝议的必要都没有,众多大臣都放松了jīng神,准备散朝了,此时天亮没多久,还可以去朝房内小睡片刻。

    但还是有少数jīng明的官员发现了异常,按照圣上的xìng格,能够独断专行的事情,他绝不会拿来和大臣共议,他都会直接批准结束,这个所谓的武举,它所授的军职最高只有八名,远远达不到朝议的标准,甚至连圣上都没必要过目,到兵部就可以结束,然后公榜,很简单的事情。

    可圣上居然要在朝会上共议,而且和开凿运河这么重大的事情放在一起,里面肯定有什么特殊情况,至少说明圣上相当重视。

    像裴矩更是jīng明地判断出,不仅是圣上重视那么简单,这次武举可能要出事。

    杨广目光冷淡,他要通过这次武举事件,让满朝文武明白他的态度,他的目光向杨元庆所站的方向迅速瞥了一眼,他相信杨元庆会明白他的想法。

    武举主考官,兵部shì郎李纲快步上前,躬身施礼,将厚厚一叠录取的名册举过头顶递上。

    “臣李纲向圣上禀报武举情况!”

    ……

    。!。

第四十一章 争锋相对

    大殿白玉台阶前,李纲高声读着武举的录取情况说明.

    本次武举秉承圣意,以公开公平考试的方式共录取五百名武将良才,又分甲乙两榜,其中甲榜录取三百人,乙榜录取两百人

    李纲说话的声调比较嘶哑,内容冗长,听得满朝文武昏昏yu睡,连杨广也不听了,他慢慢展开刚刚递上的录取名册,目光冷冷淡淡地看着一个个名字,对甲榜他不感兴趣,他的目光落在乙榜上,只有一个个的名字,后面标注着他们骑shè出众,兵器娴熟,至于是真是假,他无从查证。

    但杨广已经安插了一个证据,渐渐地,他的目光变得凌厉起来,他看见了,隋光阳名列第八,这是他随口编出的一个名字,就是他自己,光阳,也就是他名字的谐音反过来,再加个一个隋朝的姓,居然被录取为第八名,杨广的心中不由迸出一道杀机。

    这时李纲读完了,躬身道:陛下,这次武举完全符合规则,众考官兢兢业业,一丝不苟,五百优秀者已录取完毕,请陛下批准放榜。

    宇文述的心中也有点紧张,他没有想到,这件事居然拿到朝会上说,这就多了一点变数,比如刚才杨元庆就在雍王面前说他舞弊,但凭着他几十年的为官经验,他知道,就算大家心里明白也不会有人说出来,这件事涉及不少权贵门阀,没有证据的前提下,没有谁会轻易得罪人。

    他看见圣上已经提起笔,准备批准。心中不由一喜,但又随即将御笔放下了,杨广看了一眼众臣,笑道:朕不能太独断专行。该问问大家的意见,各位爱卿,对武举可有不同意见

    陛下,臣有不同意见

    所有人的目光刷地向大殿外方向看去,只见站在旁听爵官队列中,一人高高举起手。快步走出来。

    大殿内顿时响起一片议论声,居然是旁听官员提出反对意见,而且是个很年轻的官员,看他的动作姿态,应该是个军人,这很令人惊讶,像裴矩长孙晟等人认出了杨元庆。他的心都悬了起来,元庆怎么会上朝了而且居然为武举出头,这可容易得罪人啊

    杨玄感站在第三列,他的武艺也不错,目光敏锐,一眼认出了儿子,他的心不由一沉,这是怎么回事。元庆居然要为武举出头杨玄感也猜得到武举中必然藏有猫腻,但这是官场潜规则,大家心里都知道。却没有人会说,因为这很难有证据,得罪人不说,还会自取其辱,所谓审议,也就睁只眼闭只眼过去,反正也不是什么士子科举之类的大事。

    杨玄感却没想到儿子居然冒头出来检举,令人他心中紧张之极。脸sè发白,额头上的汗已经出来了。

    宇文述的瞳孔剧烈收缩,恶狠狠盯着杨元庆,他没有想到此人真敢站出来,一个小小的边塞镇将竟然敢得罪朝廷重臣。当真是活腻了。

    杨广眼中却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赞许,倒并不是因为杨元庆出头检举此事。而是他事先并没有让元庆上朝堂检举,但元庆却想到了,说明元庆很了解自己的心思,知道自己要拿此事做文章。

    这让杨广感到一种配合默契的愉悦,双方都没有说,但彼此却心领神会,杨广迅速瞥了一眼杨素的位置,发现杨素并没有上朝,他心中一转念,难道这是杨素的安排,但只一念之间,他又知道不是,杨素不会这么刻意的落痕迹,如果是他安排,他就会上朝,以显示和他和此事无关,这应该是元庆自己的安排。

    杨将军,你有什么不同意见

    杨元庆把一本奏折高高举起,臣弹劾右武卫大将军宇文述cāo纵武举,营si舞弊

    杨元庆此言一出顿时满朝哗然,议论之声响彻大殿,谁也没有想到杨元庆竟然把矛头直接指向宇文述,站在前排的内史令杨约轻轻摇头,这就是大哥看中的杨家良才吗鲁莽无知自取灭亡,把他逐出杨家,是杨家大幸,否则此人会害死杨家。

    陛下,老臣不服

    宇文述厉声大喝,从朝班中挤了出去,他气得浑身发抖,脸上似火烧一般,拳头捏着咯咯直响,就恨不得将杨元庆一拳打死。

    他指着杨元庆大喊:你血口喷人,老夫今天与你没完

    一名内shi已经将杨元庆的弹劾奏折接过,递给了杨广,杨广却不看,笑着问杨元庆,杨将军,你怎么说宇文大将军cāo纵武举

    杨元庆不理睬宇文述,朗声道:宇文述cāo纵乙榜,乙榜录取的二百人中,至少有百人是由他内定,他每人收取一千到二千吊的贿赂,使乙榜录取不公,他毁了这次武举。

    宇文述愤怒之极,指着杨元庆大吼,杨元庆,你说我受贿,cāo纵武举,你有什么证据

    我亲眼看见你儿子宇文智及在酒楼上收贿,很多参加武举的世家子弟向他行贿

    宇文述怒极反笑,指着杨元庆对杨广和满朝文武道:陛下,各位大臣同僚,你们听听,这就是他的证据,他看见我儿子收钱,他就说纵武举,他有什么证据说我儿子收钱退一万步,就算我儿子收钱,那就和武举有关吗他借钱给别人,别人还钱给他,又怎么说

    朝堂内响起一片笑声,这个杨元庆一介勇夫罢了,官场上太幼稚,他居然看见宇文智及收钱就跑来检举,这也叫证据吗

    左骁卫大将军张瑾也轻轻摇头,他以为这杨元庆很厉害,能让贺若弼送命,重创独孤家和元家,没想到他却是如此不堪,不过他却没想到宇文述居然安插了一百多人。这也太过份了,他自己也只安排了十二个人情。

    只有裴矩表情肃然,脸上没有一点嘲笑之意,他了解杨元庆此人。绝不会幼稚到这个程度,他是在yu擒故纵,故意示弱,一步步引宇文述上钩。

    杨广却不lu声sè又问:杨将军,你还有别的证据吗

    杨元庆点点头,陛下。臣有一个族兄,他参加了乙榜考试,也向宇文智及行贿了二千吊钱,他的骑shè不行,却考了九分,他知道自己行为不当,便退出了武举。陛下可让他来作证,他此时就在朱雀门外,名叫杨巍。

    杨约一怔,怎么积善的儿子和杨元庆混到一起去了他心中很是不悦。

    杨广点点头,传人证杨巍

    陛下

    宇文述再次反驳,他是杨元庆的族兄,他怎么能作证他完全可以帮助杨元庆做伪证,陛下。这不可采纳。

    杨广却摆摆手,宇文将军不要急,等人来再说。

    宇文述恨得咬牙切齿。心中郁闷之极,圣上竟然一点都不帮他,难道他真怀疑自己受贿吗他心中也有一丝不安了。

    裴矩心中一惊,他已看出一点端倪了,宇文述可是圣上的亲家,杨元庆说这些毫不靠谱的证据,就算是一般人,也要给亲家一个面子。把这件事中止,更何况宇文述还是重臣,圣上更应该帮他说话,但现在圣上却似乎在帮杨元庆抬杠,难道圣上早已知情吗

    片刻。杨巍被shi卫领进了大殿,他身份只是庶民。白身不得进殿,他没有资格进大殿,因此shi卫官又给他穿了一件七品官服。

    杨巍心中很紧张,跪倒在大殿上,小民杨巍参见皇帝陛下。

    你也是杨太仆之孙吧

    杨广笑了笑,问道:你也参加这次武举了吗

    是,小民参加武举,但半路退出了。

    你为何要退出

    因为小民骑shè很差,便找到宇文智及的关系,希望他能帮帮忙,他就问小民要了两千吊钱,结果小民只有四分,却被提到九分,小民心中害怕,就退出了。

    宇文述大急,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道:陛下,请听老臣一言,老臣也可能说自己骑shè低微,然后行贿考上九分,老臣也可以表现得很低微,陛下信不信呢

    此时杨广的耐心已经渐渐没有了,他不理宇文述,转而问李纲,李shi郎,这杨巍究竟考了几分

    李纲摇摇头,具体怎么考试臣不知,可问郎中贺慬,他是乙榜的直接主考。

    你是主考官,你居然不知,却告诉朕武举完全符合规则。

    杨广冷笑一声,立刻喝道:郎中贺慬何在

    贺慬就在大殿上,见杨巍出现,他就胆寒了,杨巍中途退出,名字已经被他抹掉,改成了隋光阳,这叫他怎么说

    他战战兢兢走出列,躬身道:这事要问具体考官,臣也不知

    砰杨广重重一拍御案,怒喝道:一个是主考,一个是副主考,全部都不知晓,那考分名册来,朕自己来看。

    贺慬tui一软跪倒在地,他不敢再隐瞒,低声道:回禀陛下,杨巍已经弃考,名册里已经没有他的名字和成绩。

    贺郎中,不会吧

    杨元庆笑了起来,一共二千零八十三名考生,据我所知除了杨巍以外,还有另外两人也弃考,幽州的邓狄和相州的赵翼,那应该是二千零八十名考生,可你最后的名册中却是二千零八十一名考生,多出一人,这多出的一人是谁

    大殿里一片窃窃si语,众人都渐渐看出来,杨元庆并不是真的幼稚,他是有准备,一步步引出了兵部舞弊之事,很多人都觉察到,这次兵部舞弊恐怕要事败了。

    贺慬回答不出来,极度的恐惧使他脑海里一片空白,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旁边的宇文述急了,提醒他道:贺郎中,难道没有特殊情况吗

    杨元庆也笑道:是啊特殊情况,比如这个人没来,你却替他事先安排考试,不就正好多一个人吗

    大殿内再次哗然,这时所有人都知道,兵部被抓住把柄了,有人没来,却替他考过了。

    宇文述却像一脚踩空,他呆住了,他心中有一种极度不妙之感,难道那个隋光阳

    杨元庆盯着他,目光变得凌厉起来,宇文大将军,那隋光阳是怎么回事,你不会不知道吧

    杨元庆又对杨广高声道:陛下,宇文述贪赃枉法,一名叫隋光阳的考生根本就没有来,宇文述却收受了对方五百两黄金,替这名隋光阳安排假考试,最后还考中了第八名,陛下,此人就是铁的证据。

    大殿内议论声快沸腾,越来越jg彩了,宇文述的老底眼看快暴lu,有人欢喜,有人担忧,更多人是对杨元庆刮目相看,此人由示弱到强硬,一步步将宇文述逼到了墙角。

    宇文述大喊起来,陛下,老臣不知,老臣不认识什么隋光阳,杨元庆是在污蔑臣,陛下替老臣做主啊

    杨广暗暗叹了口气,为了将来在科举之事上立威,这个宇文述必须要给他当祭品了,他从御案上取过一张纸条,递给宦官,把这个给宇文将军看一看。

    宦官接过递给宇文述,宇文述看了一眼,他浑身一震,顿时瘫倒在地,他翻身跪倒,连连磕头,老臣知罪老臣知罪这个隋光阳确实是老臣安排,臣愿接受陛下一切处罚

    一幕极具戏剧xg的变化使满朝文武轰动了,圣上究竟给宇文述看了什么刚才还信誓旦旦不承认的宇文述,立刻跪倒认罪,后面的朝臣纷纷向前涌,企图看清纸条上的内容。

    此时,几乎满朝文武都明白了一件事,杨元庆弹劾宇文述,圣上事先已经知道。

    就在这时,一名shi卫在大殿门口禀报,陛下,朱雀门外有千余名武举考生静坐请愿。

    为何事请愿杨广怒道。

    回禀陛下,他们举报宇文家族收受贿赂,cāo纵武举,请求陛下严惩舞弊者,给天下武者一个公平交代。

    千余名考生请愿如火上浇下的一瓢油,点燃了杨广的震怒,他一拍御案怒喝道:传朕旨意,免去兵部shi郎李纲和兵部郎中贺慬之职,着令刑部御史台大理寺组成大三司会审,严审武举作弊案,凡参与武举舞弊者朕一个不饶。

    杨广又看了一眼宇文述,冷冷道:宇文大将军,你太让朕失望了,这个隋光阳,你还想不到是谁吗你让朕以后还怎么相信你

    宇文述脸sè刷地变得惨白,他忽然明白了,隋光阳就是隋杨广,他上当了,这一刻,他又猛地想起了两个月后将要开曹选官,惊得他一屁股坐在地上,他没有机会了。

    传朕旨意,免去宇文述右武卫大将军之职。

    杨广对杨元庆满意地点了点头,这件事杨元庆胆识过人,谋略出众,而且善解圣意,令他刮目相看。

第四十二章 要何封赏

    御书房里,杨元庆垂手站在杨广面前,没有说话,杨广批阅着奏折,不时抬头看了他一眼,笑了笑,也没有什么表态,最后杨元庆叹了口气道:回禀陛下,那些武举考生静坐示威是臣鼓动的,他们在利人市打伤宇文智及,也是臣的安排。本章由为您提供

    杨广终于停下笔,对杨元庆点点头道:朕猜到就是你干的,你还好,自己承认了,你胆子很大嘛居然敢煽动武举考生闹事

    杨元庆一直在细细体会祖父教他的善解圣意,该不该承认武举士子们闹事是他的安排,在没有做出正确判断前,不能傻乎乎承认,那样搞不好会引发皇帝震怒,把他今天在朝堂的功绩都一扫而光。

    杨元庆所做的判断就是杨广对这件事的重视程度,如果杨广很重视,那就说明武举考生闹事这件事很严重,他无论如何不能承认,相反,如果杨广并不在意这件事,那么承认了他也不会失分,反而给杨广一个诚实的印象。

    他站在御书房外等宣,从头至尾,杨广就没有召监mén卫来问问武举考生示威的情况,说明这件事他并没有放在心上,武举考生示威对他没有什么心理威胁。

    这是基于这种判断,杨元庆承认了武举考生示威是他鼓动。

    他连忙躬身施礼道:回禀陛下,臣为了收集舞弊证据,这几天一直在和他们接触,臣发现他们怒气很重,不少人还想冲击兵部,臣就劝他们,他们可以以一种平和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不满,臣劝他们不要带兵器,也不要使用暴力,可以静坐情愿,他们便听从了臣的建议,希望没有惊扰到陛下。

    还好吧这帮武者居然没带兵器来闹事,让朕觉得很惊讶,这不符合他们的脾气,朕就想到,这后面必然有人安排,估计就是你,这件事朕可以不计较,但绝不允许再有第二次。

    臣不敢,绝不会再有第二次。

    杨广确实不计较这件事,只要不带武器,这些武者和读书人没什么区别,几百名shi卫便可以消灭他们,杨广笑了笑,这件事就算过了,他沉y一下,又问道:元庆,你和这些武者接触较多,听他们的意思,是不是希望武举重考

    杨元庆摇摇头,陛下,他们并不希望重考,他们骨子里认为,再考十次也是不公平,他只希望看到舞弊者受严惩,这样他们心中至少认为圣上是公平的,而舞弊者是下面人所为。

    杨广推出这次武举的目的是想试探科举,但武举的结果却让他很失望,他也意识到自己有点cào之过急了,现在急于推出科举,会引出从上到下的mén阀反对,他即位不久,皇位还不稳,他必须先进行一些外围的改革后,才能逐渐碰科举这个核心的人事权问题。

    杨广想到这次武举从上到下舞弊,居然只有九个人是公平录取,他心中大恨,咬牙道:朕也决定了,这次武举取消,考中者一个不录用,让那些huā钱卖官血本无归。

    杨元庆心中暗暗叹了口气,从这件事可以看出杨广的偏执,其实可以保留甲榜,取消乙榜,至少可以安抚一下五品以上官员,然后再严惩兵部考官,给平民考生一个jiāo代,这样就可以两全其美,可杨广却不管三七二十一,统统取消,那当初又何必举办科举

    他不敢劝,也不想劝,此时他只想拿到属于他的奖赏。

    杨广似乎明白他的心思,便笑道:这件事你虽然是偶然遇到,却很有正义,敢于tg身而出,不怕得罪权贵,你虽然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但行为可嘉,应该得到奖励,以前朕每次想封赏你,都被你祖父拦住,现在你既然已经脱离杨家,你就不要有任何顾虑,你告诉朕,你希望朕封你什么,只要你提得合理,朕会考虑。

    杨元庆早已想好言辞,他躬身道:陛下,臣在杨家被族人羞辱,他们所有人都说臣是个有勇无谋的武夫,臣想证明给他们看到,臣既能替大隋安邦定国,也能替陛下治理地方,臣不仅能武,也能文,臣愿意为陛下镇守边塞,也希望陛下能给臣一个治理地方的机会。

    杨广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指着杨元庆道:你这个臭小子,绕了一个大圈子,还把族人扯进来,又说一堆动听的话,你就明着告诉朕,你想兼任大利县县令,不就行了吗

    杨元庆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怕陛下不肯答应。

    杨广着实喜欢这个年轻人,在仁寿宫救自己xg命,在寿宴上劝自己立长子为嫡,迁都武举,他都能帮助自己,和自己很有缘分,更重要是,他在杨元庆身上看不到一般官员的虚伪和世故,这是一个坦诚热血,锐气十足的年轻人,自己既然已经决定让他取代长孙晟,那就应该多给他机会。

    想到这,杨广微微笑道:元庆,你说得不错,如果是从前,朕确实不敢让你治理地方,但这次武举之事,让朕看到了你有勇谋,胆识过人,更重要是对朕忠心耿耿,可堪大用,朕可以接受你的请求

    杨广脸上笑意消失,他负手走到地图前,凝视着地图上的丰州沉思良久,又看了看杨元庆,最后他缓缓道:杨元庆接旨

    臣在

    朕加封你为丰州大利县县令兼丰州jiāo市监使,好好去和突厥人打jiāo道。

    元庆,丰州jiāo市监使是什么官去利人市的路上,妞妞一脸好奇地问道。

    旁边杨巍满脸羡慕道:妞妞,jiāo市监是隋朝负责边贸的官署,一共有四个,河西一个,灵武一个,马邑一个,幽州一个,元庆的丰州jiāo市监使实际上就是负责整个灵武道对突厥的贸易,这可是féi得流油的官,几年下来,元庆就是百万身家。

    妞妞红嫩的小嘴略略一撅,她不喜欢听人这样说元庆,胖三郎,你去当什么jiāo市监使可能会赚百万身家,但别以为人人都会和你一样,损公féisi。

    杨元庆笑而不语,杨巍说错了一点点,不是百万身家,应该是千万身家,不过他不好意思说出来,怕坏了自己在妞妞心中的形象。

    三人不久便来到了利人市bo斯邸,在萨末健老店老店mén口,杨元庆一眼便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背影,又瘦又高,像根竹竿子一样,杨元庆翻身下马,按耐不住心中的ji动,用粟特语向他招手喊道:老康

    店mén口站着的正是康巴斯,他听见杨元庆,一回头,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大笑着张开手臂迎了上来,两人紧紧拥抱。

    杨元庆上下打量他,笑道:看来你被主神保佑得很好,我闻到一股很浓的财气。

    康巴斯不好意思地笑道:发财倒没有,不过我见到我的妻子和nv儿了,主神保佑我,她没有改嫁。

    两人一直是用粟特语说话,杨巍听得抓抓头皮,他看了一眼妞妞,妞妞,元庆在说什么

    妞妞也是一脸疑huo,她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他说的可能是胡话。

    这时康巴斯看见了杨元庆身后的杨巍和妞妞,杨巍rou塔般的高胖使他不敢仰视,但妞妞的水灵和俊俏却吸引了他的目光,将军,这两位是

    杨元庆回头看了一眼两人,笑着给他介绍,那个高胖子是和我从小打架长大的,是我族兄,名叫杨巍,那个nv孩子,我给你说过,你应该知道。

    康巴斯恍然,他连忙上前给杨巍稍稍行礼,却把更重的礼节给了妞妞,手按在xiong前,深深地鞠躬行礼,我五年前就听杨将军说起你,你是他妹妹,也是他最珍视的天鹅。

    妞妞向他盈盈还起五年前,立刻想起了元庆给她说过事,便笑着问杨元庆,元庆,这是你说的大利城伙伴吗老康。

    就是他

    杨元庆笑着走上前对杨巍道:你可以叫他康大哥,他叫康巴斯,是康国人,现在是京城的商人。

    杨巍连忙还礼,康大哥

    不客气

    康巴斯笑眯眯一竖大拇指夸赞道:杨兄弟长的好身材,这要是在我家乡康国,多少人家抢着要的nv婿。

    杨巍就是因为长得太高胖,又是庶子,相亲一直失败,他的身材是他最大的心痛,居然在康国受欢迎,不由让他喜笑颜开,连忙拱手道:多谢康大哥,有机会我一定去康大哥家乡看一看。

    杨元庆不由暗赞康巴斯会说话,他两边人来人往,便将康巴斯拉到一边问他:你的店在哪里

    康巴斯摇摇头,苦笑一声道:店我已经转给别人了,听说要迁都,我准备到洛阳开店,但洛阳新都现在还在修建,这段时间我就做点过路买卖。

    他担心杨元庆不懂过路买卖的意思,又给他解释:就是收粟特散客商人的货,我再坐地找京城人卖掉,赚得不多。

    杨元庆本来是想找康奈尔,既然遇到康巴斯,他就有可靠的人了。

    老康,我托你件事。

    康巴斯笑了,将军,你只管说,我肯定帮你办。

    杨元庆点点头,康巴斯从来不会让他失望,便揽住他肩膀低声笑道:我要先去一趟郢州,来回大约十天左右,这段时间,你帮我买一批货,全部要茶叶,再帮我雇一支骆骆队,回来后,我就直接回大利城。

    康巴斯沉思了片刻,骆驼队倒是有现成的,现在正好是冬季,好几支粟特骆驼队都在京城等待开chun,就不知要买多少茶叶,是买好茶叶,还是一般茶叶

    杨元庆心中迅速盘算一下手中的余钱,我手中现在有三千匹帛,还有四百两黄金,全部买成茶叶,茶叶不要好,要越差越好。

    康巴斯吃一惊,这可要买不少啊

    所以要麻烦你,替我多辛苦一点,以后有你赚钱的机会。

    杨元庆又低声对他笑道:我已兼任丰州jiāo市监使,怎么样,这次想不想跟我一起去大利城。

    康巴斯眼睛顿时亮了起来,他当然知道jiāo市监使意味着什么,他ji动得直搓手,反正我也没事,我就和你去大利城,我也买一批货,这次要好好赚突厥人一笔。

    就等你这句话。

    杨元庆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指了指杨巍:我这个族兄会留下来帮你,京城遇到什么麻烦事,他可以出面帮你解决。

    放心吧买茶叶的事我会替你办好。

    康巴斯重重地点了点头,又问道:将军,你准备什么时候离京去郢州

    杨元庆沉思片刻,今晚再去和杨丽华告别,还有祖父那边,应该就没什么事了,至于吏部那边的手续,从郢州回来再说。

    他抬头看了看天空,天空y沉沉的,好像要下雪了,便微微一笑,明天吧明天一早我就出发去郢州。

第四十三章 郢州祭母

    郢州位于襄阳和荆州之间,原是西梁朝故地,十几年前杨玄感在这里担任刺史,惹上情孽,生下了今生的杨元庆,两岁时几乎病死,一个来自一千四百年前的灵魂使杨元庆重获新生。

    杨元庆的生母姓李,是郢州京山县的一个中户人家女儿,在元庆两岁时与儿子同时染病,不幸撒手人寰。

    一晃已是十几年过去,杨元庆再一次回到了他已阔别十三年的家乡。

    时间已到十月底,一场纷纷扬扬的初雪覆盖了江汉平原,雪花细细碎碎,漫天飞舞,夹着烟霭和忙碌的气色,使已近年关的京山县城添了一丝祥和喜庆的氛围。

    上午时分,两名骑马的武士出现在京山县城外的官道上。

    “元庆,两岁时的情形你还记得吗?”不知不觉,妞妞已经改了对元庆的称呼。

    “我怎么不记得,当年初见你是也才两三岁吧!你骑着竹马在院子里奔跑,还不肯叫我哥哥。”

    “是吗?我怎么记不得了,我就记得你小时候欺负我的那些事呢!”

    两人说说笑笑走了城门,杨元庆勒住了缰绳,他其实也只是依稀记得,李府是在城内,靠近西城门,府门口有两棵老槐树,亭亭如盖,杨元庆凝视了半晌,在前方不远处,两株外形如冠盖的老槐树落入他的眼帘。

    “应该就是那里!”

    他催动战马,心中有点近乡情更怯的紧张,他的舅舅和舅母还记得他吗?妞妞也不再说话,她理解元庆此时的心情,当年她和母亲回家乡时也是一样的紧张。

    “你们找谁?”

    府门口,一个头戴八角帽,年约六七岁左右的男孩子歪着头望他,圆圆胖胖的脸蛋白里透红。

    “这里是李大郎的家吗?”杨元庆大概还记得舅父的小名。

    “这位公子,是找我家大郎吗?”身后有人问杨元庆一回头,只见他身后站着一名三十五六岁的妇女,她穿一条淡绿色窄袖条纹绸裙,上身又套一件绣着花边的绿色半袖短襦,肩上披一条厚厚的红色布帛,笑容和蔼,手中挎一只篮子,篮子里用蓝布覆盖,边上露出几色糕点果品。

    男童立刻跳了起来,“娘,给我,给我!”

    妇女无奈地取一块糕给他,“你这孩子,就知道吃!”

    这轻柔的语气,和蔼的笑容,杨元庆一下想起来了,这女子就是当年他的舅母,好像姓周。

    “舅母!”

    杨元庆轻轻喊了一声,“你还认识我吗?”

    周氏愣住了,怎么会突然跑来一个外甥,她上下打量杨元庆,一个遥远的记忆回到她的脑海里,当年那个送去京城的孩子。

    “元庆....是你吗?”

    “舅母,是我,你还记得我?”

    周氏激动放下篮子,抓住杨元庆的手,“孩子,真是你啊!长得这么高了,我记得的,当年你才这么一点点。”

    周氏抹去眼角的泪花,又看了一眼身后的妞妞,“这是...你妻子吗?”

    “她是我妹妹!”杨元庆笑道。

    “妹妹?”

    周氏愣了一下,她忽然一拍自己额头,笑了起来,“看我糊涂的,明明是未嫁之女,我还问是不是你妻子,我明白了。”

    妞妞连忙上前盈盈施礼,“妞妞见过舅母。”

    “这姑娘长得真标致啊!”

    周氏由衷地赞了一声,“我们县城里真没得比。”

    她连忙拉住妞妞的手,对元庆笑道:“快跟我回家,你舅父前几个月还说到你。”

    “舅父好吗?”杨元庆牵马跟在后面笑问道。

    “哎!十几年就是那样,整天算账,今天想着买两亩地,明天又琢磨买头牛,整天忙忙碌碌。”

    “看样子舅父舅母的光景不错。”

    “这几年还好,庄子里的收成不错,税赋也不高,你舅父前几年又买了百亩鱼塘,水产也能卖个好价钱,我觉得比前些年更好。”

    杨元庆也看得出,舅母所穿的衣服,还有房子就是这两年才翻新过,一色的青砖黑瓦,前院两边仓禀里堆满积粮,这是一户很殷实的人家。

    “大郎,你看谁来了?”一进院门,舅母周氏便急不可耐地喊了起来。

    房间里走出一个中年男子,身材中等,长得方脸,下颌留有黑须,穿一件蓝色细麻布袍,头戴平巾。

    “娘子,什么事?”

    中年男子一眼看见元庆,也愣了一下,“这位小哥是......”

    当年元庆生母死后,舅父舅母抚养他近一年,也算有养育之恩,尽管记忆依稀,但元庆知道,这就是他的舅父了,他上前一步跪倒,抱拳施礼,“甥儿元庆拜见舅父大人!”

    “你是....元庆!”

    元庆舅父又惊又喜,连忙扶起他,上下打量,眼含激动,“哎呀!长得这么高了,我记得你是元日出生,马上十六岁了,十几年不见,你是回来给母亲扫墓吧!”

    元庆点点头,“正是回来给母亲扫墓。”

    周氏拉过妞妞,笑着给丈夫介绍道:“这位俏姑娘是元庆妹子,姓张,小名叫妞妞。”

    妞妞脸一红,也盈盈施一礼,“参见舅父!”

    李大郎立刻明白妞妞是元庆什么人了,他高兴得捋须直笑,“好呀!快进屋里坐。”

    他命一名小厮把马牵去马房,便拉着元庆的手进屋,正堂内光线明亮,地上铺着青砖,左边放一张供桌,桌上摆满各色贡品,供奉着财神赵公明,正面是几张坐榻,榻上铺着茵褥,面前摆了一只火盆。

    元庆从马袋里取出几匹从京城买的上等绸缎,递给舅母,“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请舅父舅母收下!”

    夫妇两人慌忙推辞,元庆只是不肯,他们也只得收下了,这时,从侧门又走出一个少女,十六七岁模样,容颜清秀,长得颇像周氏,衣裙也和母亲一样,李大郎指着元庆对她笑道:“丽娘,这是元庆,你还记不记得?”

    元庆倒还记得,他有个表姐,比他大一岁,小时候舅父常开玩笑,要把表姐许给他。

    他连忙躬身施礼,“表姐,我是元庆!”

    少女抿嘴一笑,连忙给他还礼,“前个月父亲还说到你,你真的就来了。”

    周氏拉着妞妞笑道:“我们几个女人到后院说话去,这里给他们舅甥说话。”

    李丽娘见妞妞长得美貌异常,心中羡慕,连忙上前挽住妞妞的手,亲亲热热到后院去了,元庆见表姐还梳着环辫,便笑道:“舅父,表姐还没有出嫁吗?”

    “婆家已经有了,明年二月出嫁。”

    李大郎叹息一声道:“你要是去年回来就好了,还能见到外祖父。”

    杨元庆记得当年外祖父非常嫌厌他们母子,他没有好印象,也不想问他的事,便岔开了话题,“舅父现在做什么营生?”

    李大郎心里明白,当年元庆生母未婚先孕,父亲暴怒,把妹妹赶出家门,还是他偷偷接回妹妹,父亲至死都没有原谅妹妹,不准她的坟迁回李家族墓。

    他也不提外祖父的事,拉着元庆坐下,这时,丽娘端来两碗茶,放着桌上,向元庆点点头,便到后院去了。

    李大郎笑道:“我名叫大郎,其实是老三,十四年前我们五兄弟分家,你外祖父在城外分给我百亩祖田,十几年勤俭持家,水田增加到三百亩,日子就慢慢好了,前年又买了百亩水面,养鱼养虾,一年也能挣上几百吊钱。”

    杨元庆知道,他舅父家是户小地主,一直就比较殷实,不过这几年更好,他又笑问道:“别的人家怎么样?”

    “怎么说,当然有穷有富,其实大家都一样,关键就两个字,勤俭,只要把握好这两个字,一般都会过得不错,大凡家境破落的,都是不会持家,有钱就胡乱花掉,攒不下家业。”

    李大郎颇为健谈,加上兴致好,话匣子打开就收不住了,“大隋皇帝不错,赋税很低,遇到灾年还能减免,就是徭役多,上几个月我还去县衙当了两个月的差役,明年不去了,宁可交三十吊钱,这年纪大了,支持不住。”

    元庆也笑了起来,“舅父还不到四十吧!怎么就年纪大了?”

    李大郎摇摇头苦笑道:“能活六十岁就算长寿,我最多也就二十年,好好挣份家产留给子孙,对了,你还有两个表弟。”

    “刚才在门口见到一个。”

    “那是小子福儿,最调皮,还有一个贵儿在县学读书,一个月才能回家一次,过几天我稍信让他回来。”

    杨元庆摇摇头,“舅父,我明天就要回去。”

    “这么急做什么,难得回来一趟,至少要住上十天半个月才走。”

    “舅父,真的很抱歉,军中有事,不能久呆。”

    李大郎这才想起没有问元庆,歉然笑道:“我忘了,你现在在做什么,听你的口气,好像从军了?”

    元庆点点头笑道:“我在丰州边塞,出任镇将,这次是请假回家探亲。”

    “有出息!”

    李大郎一竖大拇指,“我就害怕你变成那种京城纨绔子弟,能去边塞从军,那就是好男儿,你母亲泉下有知,也会替你感到欣慰。”

    元庆默默点了点头,“舅父,我现在就想去给母亲上坟。”

    “好!你稍等一下,我给你准备一点香烛纸钱。”

    ........城外一条绿水茵茵的小河边,杨元庆看到了生母的坟,孤零零一座小小的坟茔,坟上被白雪覆盖,旁边种了一株柳树,柳枝条在坟头轻垂,坟前竖了一块碑,上面写着‘妹盼娘之墓,兄大郎立’。

    杨元庆默默地注视着坟茔,鼻子一阵阵酸楚,这是他生母的坟,就这么孤零零地安葬在这里,连族墓都进不了。

    舅父在一旁点燃了香烛,低声道:“盼娘,你儿子元庆来看你了,都长得这么大了,很有出息,你九泉下可以瞑目了。”

    杨元庆慢慢跪倒在生母坟前,想着从小杨家的歧视和屈辱,一种强烈的情感冲击着他的内心,他再也忍不住,伏在母亲墓碑前放声痛哭起来.......杨元庆忍住悲痛,他擦去眼泪对舅父道:“我要重新给母亲立碑,以我的名义,还有,这附近几亩土地我都买下来,烦请舅父重新用青石替我母亲砌墓,明后年我还会再回来一趟,我还要给母亲争一份诰命,要风风光光给她重新下葬,让县令和刺史都来拜祭。”

    "你放心吧!我会替你办好。“杨元庆点点头,又回头对妞妞道:“你也来跪拜吧!”

    妞妞上前缓缓在坟前跪倒,重重磕了三个头,低低声道:“妞妞拜见母亲大人了。”

第一章 戍堡闻警

    岁岁金河复玉关,朝朝策马与刀环

    时隔数月,杨元庆又回到了他戍守了五年多的边塞,此时已经十一月隆冬季节,北风呼啸,千里冰封,凛冽的寒风吹裂了旅人的肌肤。

    在漫漫无边的戈壁滩上,一支满载货物的骆驼队正沿着冰封如玉带般的黄河缓缓北行。

    灵州以北气候严寒,寒风像刀子般刺骨,每个人都穿了厚厚的皮袍,女人还戴上帘帽,全身遮蔽,抵挡沙尘和寒风。

    骆驼队一共有六百余头,满载着数千担茶叶和其他货物,随队的驼夫约三十余人,几乎都是西域胡人,这支骆驼队也是往来于粟特和大隋之间,正逢寒冬而滞留在京城,被康巴斯雇佣。

    一行人中除了杨元庆带着妞妞和杨巍外,康巴斯也带着他的妻女同行,他妻子是粟特人,三十余岁,不会说汉语,大女儿十四岁,是个蓝眼睛的漂亮姑娘,略略会说几句汉语。

    小女儿六岁,康巴斯当年他给杨元庆说,儿子五岁,女儿两岁,实际上他更多是为了博得杨元庆同情,他其实没有儿子,只有两个女儿,每次大伙儿提到这件事打趣他,康巴斯总会尴尬一笑。

    康巴斯给大女儿起汉名叫康茉,小女儿则叫康莉,一路上之上妞妞和康茉关系极好,两人年纪相仿,一路上也有了伴。

    除了康巴斯妻女外还有几名年轻的官员,都是刚从国子学入仕的低品小官,大多是官宦子弟,一个是大利城新任县丞,名叫杜如晦,京兆杜陵人,十五岁便成为吏部候补官员,一边在国子学读书,一边等待入仕机会,这次杨广命吏部侍郎高孝基选一名年轻能干的才俊出任大利县县丞,辅佐杨元庆,高孝基便选中了杜如晦,赞扬他才思敏捷,务实果断。

    除了杜如晦外,还有三名年轻官员,都是二十岁上下,他们则是出任交市监的官员,一般官员都不愿意来边塞任职,那里条件艰苦,远离家人,也只有胸怀大志,有锐气的年轻人愿意去边塞。

    一路之上虽然寒冷艰辛,但几个年轻人却兴致勃勃,对前途充满了期待。

    这天中午,队伍到了柳城戍,远远便看见戍堡顶上一柱狼烟冲天而起,这是一座丰州和灵州之间的戍堡,同时也是烽燧,距离黄河转弯处约四十里,属于丰州军管辖。

    戍堡占地一亩,高三层,一层养马,二层住人,三层是烽燧,共有戍卒二十人,由一名戍主统领。

    队伍离戍堡还有一里,戍主便带了几名士兵迎了上来,戍主叫野离拔哥,是一名内附党项人,他曾是鱼俱罗的亲兵,和杨元庆很熟。

    飞马上前,他翻身下马,单膝跪地拜见:卑职野离拔哥,参见杨将军

    杨元庆下马拉他起来,拍拍他肩膀笑道:野离,几个月不见了,又攒下多少皮毛

    戍兵生活艰苦,平时都会在附近打猎,获取皮毛再卖给沿路商人,以换取酒食和一些ri用品。

    野离拔哥满脸苦涩地叹了口气,别提了,一个秋天就没出去,什么收获都没有。

    杨元庆一怔,为什么

    等会儿再告诉你。

    野离拔哥看了一眼骆驼队笑道:有没有给我们的东西

    都是茶叶,走的时候给你留两担。

    杨元庆回头对众人招手道:大家去戍堡休息一个时辰,喝点热汤

    众人一路跋涉,都十分疲惫了,听见杨元庆的喊声,众人纷纷加快速度,向戍堡而去。

    戍卒们已经替他们搭好几顶帐篷,烧好干牛粪,送进帐给他们取暖,野离拔哥虽然长相粗鲁,却心细如发,他听巡哨说杨元庆队伍中有女眷,便特地给她们搭了一座厚实的羊毛帐,也不用牛粪,而是自己烧制的木炭给她们取暖。

    众人来到戍堡旁,纷纷从马上和骆驼上下来,拼命跺脚搓手,他们手脚都快冻僵,驼夫们则安顿好骆驼,争先恐后地钻进帐篷烤火取暖,一名士兵带着几名女眷进了羊毛帐,又送来不少毛毯。

    杨将军

    新任县丞杜如梅走上前拱手施礼问道:今晚我们在这里过夜吗。

    杜如梅长得面容黑瘦,身材中等,虽然才二十岁,却生得老相,看上去像有三十余岁,但他jg神很好,一路上谈笑风生,随处都可以说出不少典故,显得学识很渊博。

    他虽是第一次当县丞,但他从十六岁起便经常到京畿县衙帮忙,也积累了不少政务经验,这次出任大利县丞,他也一样满怀憧憬,想做一番视野。

    杨元庆兼任县令,而杜如梅是县丞,在一般县里,县令和县丞的关系都很密切,但杨元庆毕竟是军人,不是文官,杜如梅和他之间就缺少一点共同语言,显得略有点隔阂,不是那么默契,一路上两人谈话并不多。

    杨元庆也明白这一点,等上任忙碌后,自然会慢慢好转,不过他对这名年轻的下属也颇为尊敬,他摇摇头解释道:再过些ri子就会有暴风雪,我们必须尽快赶到大利城,只休息一个时辰就走。

    他看一眼杜如梅的手,手指通红肿大,竟然生了冻疮,便问道:县丞没有用冻疮膏吗。

    杜如梅苦笑了一声,摇摇头,我临走前还特地买了一点,但好像不管用。

    杨元庆立刻回头向一名戍卒招招手,士兵上前施礼,将军有事吗。

    把你们的防冻膏拿一盒给我。

    士兵奔进戍堡,片刻,拿来一只巴掌大的圆木盒,递给了杨元庆。

    杨元庆将盒子打开,里面装满了黑sè的油膏,他递给杜如梅笑道:这是当地人用土法熬制,虽然粗糙,但很管用,县丞试一试。

    杜如梅接过盒子嗅了嗅,脸上露出会心的笑意,有麝香,好东西

    他拱手笑道:多谢将军,我先进帐了,出发时叫我一声。

    杜如梅转身走进帐中,杨元庆望着他削瘦的背影,忽然想到了另一人,房玄龄,不知此人在哪里

    .......

    不多时,熬制的肉汤香味弥漫了整个营帐,野离拔哥带着杨元庆上了戍堡三层,这上面有烽燧,一共三口锅,放狼烟为号,平时无事,放一柱烟,如果小规模敌军来袭,放两柱烟,大队敌军来袭,则放三柱烟。

    这里地势较高,远远望去,不远处是白光闪亮的黄河,已经冰冻结实,再向西便是一望无际的乌兰布和沙漠,而西北方向是一条黑黝黝的山脉,那里是y山的一条支脉,狼山的起始处,从狼山到y山,俨如一条巨龙横卧在天地之间,延绵数千里。

    为什么一个秋天都没有出去狩猎

    杨元庆也一直在想这个原因,是不是有敌军出现

    野离拔哥点了点头,是薛延陀人,不过不是大队骑兵,经常有小股骑兵来sāo扰抢掠,逼得我们一个秋天不敢出猎。

    薛延陀人

    杨元庆很熟悉这个铁勒部落,哈利湖一战,他击溃了两万多薛延陀骑兵,这帮草原土匪居然y魂不散,跑到丰州来sāo扰了。

    今天气候格外寒冷,金山那边九月就下了暴雪,薛延陀遭了大灾,他们开始四处抢掠了。

    野离拔哥担忧地看了看戍堡下的骆驼队,将军,你要当心,你带了这么多货物,如果被薛延陀人盯上就麻烦了。

    杨元庆沉思不语,他没有想到薛延陀人居然会越过y山来丰州地界sāo扰,草原小股敌军通常都是百人或者两百人组队,不管遇到哪一种,他都会损失,早知道他灵州时就应要求军队护卫。

    可现在和灵州已经相距七八百里,太遥远了,杨元庆沉思良久,便对野离拔哥道:这样吧你分十名手下给我。

    十人够吗我可以给你十五人。

    杨元庆摇了摇头,你自己只留五人太危险了,前面勒石烽和横河口烽那边还有十人,我可以再取五人,我率十五人足以应对百名敌人。

    这样吧我再派一名手下去永丰县求救,让那边军队赶来接应将军。

    永丰县是丰州第二大县,有近两千驻军,距离这里四百余里,是最近的一支军队。

    杨元庆点了点头,这样也是一个办法,好吧你立刻派手下去报信,我继续赶路。

    .........

    一个时辰后,队伍继续启程北上,队伍中又多了十名骑兵,北行二十里,途径勒石烽燧,这里有五名烽子,杨元庆又取了三人,不久队伍便到了黄河分岔处。

    从这里开始,黄河分成两股,一股继续北上,呈弧形流向东方,而另一股则呈九十度折道向东,两股黄河各自奔行数百里后又重新汇合,他们之间便形成了沃野千里的河套平原。

    骆驼队伍停在了黄河分岔口旁,杨元庆立在马上,久久凝视着西方,冰面如巨大玉盖,向远方延伸,夕阳下,闪烁着一种瑰丽的光芒,另人感到是如此地壮丽。

    妞妞心细如发,她发现队伍中多了十几名士兵,心中便有点担忧起来,缓缓催马上前,拉开遮住颜面的帘幕,问道:元庆,有危险吗。

    杨元庆回头看了她一眼,艰难跋涉一个月,她明显瘦了一圈,脸上显得有点憔悴,她是南方人,从未经历过这样的严寒,风沙和气候使她不太适应。

    杨元庆微笑着安慰她,草原上,危险总是会存在,冬天遇到野狼群,那就是一件很危险的事,不过腾格里会保佑我们。

    腾格里是什么

    腾格里就是草原之神。

    杨元庆振作起jg神,对众人大声笑道:快要到家了,大家过河吧

    ...........

    突然发现历史大神开新书的很多啊三戒的一品江山,庚新的宋时行,雁九mm的天官,都是老高的好朋友,大家可以去看看

第二章 敌踪初现

    “将军!这边来。「域名请大家熟知」”

    过了黄河不久,一名士兵便发现了情况,杨无庆催马上前,远远便看见荒草丛中有一匹倒毙的马尸,身上chā满了七八支箭,这些箭做工粗糙,长短不一,凭着经验,杨无庆一眼便认出,这是特勒人的箭,突厥人的箭做工虽然也不好,但这两年已经开始成批制作,至少箭羽整齐。

    在战马两丈外,一名死尸仰面朝天躺在地上,身上同样中了数箭,衣甲已被剥去,穿着单薄的里衫,脚上军靴显示着他是一名隋军士兵。

    他身边蹲着的一名火长慢慢放下他的头,沉痛地道:“他叫郭病,是我们的弟兄,戍主命他去永丰县送信。”

    杨无庆心一沉,这样话,永丰县守军就无法来接应他了,还有三百余里。

    “他死了多久了?”杨无庆又问道。

    “看样子,最多一个多时辰。”

    杨无庆猛地chōu一鞭战马,向不远处的一座小山丘冲去,站在山丘上他眺望远方,夕阳即将从远方的山峦落下,迸出最后一丝血sè余晖,染红了西天空,四周旷野苍茫,一层灰sè的寒意弥漫着整个大地。

    忽然,杨无庆看见了西面数里外有两个小黑点,也在向这边张望,杨无庆回头,他身后是数百匹骆驼,在旷野中醒目,他又向西面望去,两个小黑点已经不见了踪影,杨无庆的眼睛眯了起来,他知道,他们已经被薛延陀人盯上。

    “我要告诉大家一件事!”

    杨无庆的声音在寒风中回dàng,数十人默默站在暮sè中,听杨无庆给他们讲一个不幸的消息。

    “我们已被一股草原马匪盯上,会有多少人我不知道,但不会低于百人,今晚他们就会袭垩击我们,我们必须做好准备。”

    康巴斯的小nv儿害怕得扑进父亲怀中,她的母亲惊恐地低下头悄悄地抹泪,旁边三十名驼夫个个面如土sè,他们都是西域胡人,长年往返于丝绸之路,深知遇到马匪的想惨。

    杨无庆看他们胆怯的模样,心中忍不住涌起一阵失望,他还指望这三十名驼夫和他一同奋战。

    妞妞却异手寻常的冷静,她已站到无庆身后,手按住剑柄,紧咬嘴chún,她心中只有一个信念,和爱郎共同杀放,共赴生死。

    杨无庆心中迅速思考对策,他自已一个根本无所谓,关键是他带了大批货物,他必须保证货物的安全。

    一转念间他已想到三策,放弃货物和骆驼,带人返回戍堡,但这个想法他立刻否决,他如果这样干,他名声在边塞就臭了,临阵脱逃是最让人瞧不起。3∴35686688

    其次是带人和骆驼返回戍堡,但他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向南数十里都是戈壁滩,他们更容易被袭垩击,伤亡必然会惨重。

    要么就继续向前,寻找一个有利的地形,反正敌人也不会太多,最后实在不行就突围而走。

    “杨将军,我有一个建议!”跟随杨无庆的士兵火长举手道。

    火长叫李云贵,陇右人,二十七八岁,戍边多年,不仅经验丰富,而且对这边的地形十分熟悉。

    “你说!”

    “将军,再向北走十里就是横河口烽爆,那里的羊马城修得结实。”

    一句话提醒了杨无庆,横河口烽缝是修在一座突兀的绝壁上,下面修建有一座坚固的羊马城,虽然容不下六百多头骆驼,却可以置放货物,只要薛延陀人拿不定货物,他们就不会离开,而且可以把fù孺安置在烽遂里。

    杨无庆武艺极高,就算来他三五百人,他一个人也能杀尽,关键是他要把fù孺安置好,他才没有后顾之忧,羊马城他倒不在意,他想到的是横河口烽馊,是修在绝壁之上,正好可以安置fù孺。

    时间紧迫,杨无庆立刻下令道:“我们走!”

    骆驼队再次启程,这次加快速度,向北浩浩dàngdàng而去,杜如晦催马上前低声问杨无庆,“杨将军,丰州一直有马匪吗?”

    杨无庆摇摇头,“不是马匪,是薛延陀人?”

    杜如晦一惊,“薛延陀不是在金山一带吗?怎么跑到丰州来了?”

    “听说他们遭雪灾了,薛延陀有上百个部落,估计不少部落南迁躲避寒冷,正好黄河冰冻,一些部落就会组织小股骑兵进丰州来抢掠,他们来去如风,隋军很难防备。”

    杜如晦沉默片刻,又道:“将军,给我一把刀吧!我在国子监也练过武,我不想成为拖累。”

    杨无庆笑了笑,从马袋取出一把横刀递给他,又拍了拍他的肩膀,“等会儿你上烽炷,草原骑兵不是你想的那样容易对付,他们非常凶猛,力大无穷,我可不希望你在半路被杀死。”

    杜如晦慢慢拔垩出刀,在空中挥舞两下,寒光闪闪,不过他立刻便泄气了,这刀太重,足有十几斤,他挥了十几下,手臂就有点发酸,他心中叹一口气,自己当真是无用。

    就在这时,忽然有士兵大喊:“薛延陀人!”

    随即马蹄声响起,杨无庆一回头,只见二百步外的树林里冲出三十几名薛延陀骑兵,在副暗的夜幕中挥舞着战刀和绳套,向这边猛扑而来。这是一支前锋哨兵,数百头满载货物的骆驼将他们头脑烧副,贪yù使他们丧失了理智,竟不顾一切地冲出来抢掠货物。

    杨无庆冷笑一声,立刻喝令道:“赵云贵将官员和fù孺引进骆驼中,其他士兵列箭阵!”

    士兵们皆训练有素,火长赵云贵将几名官员和康巴斯的妻nv带进骆驼群中,其余十二名士兵一字排列,张引搭箭,严阵以待。

    杨巍和妞妞手执兵器,各站在士兵一头,杨巍没有骑马,手执大锤站在地上,满脸兴垩奋,他从未打过仗,能和敌人血战一场,这是他梦中才会发生的壮举,此时就在眼前了,他jī动得两眼发红。

    妞妞却有点紧张,她学得是小巧之武,一对一的打斗她不怕,但几十名胡人骑兵并驾齐驱形成的冲击气势却是她从未感受过,和她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她偷偷看了一眼离她只有一丈的杨无庆,他那稳如泰山般的凝重使她心中稍稍平静,她拔垩出长剑,紧咬嘴chún,等待着即将到来的刺杀。

    杨无庆chōu垩出双箭,搭引上弦,这把风雷引他已经练了不下百次,可今天却是第一次用于实战。

    当敌群冲进一百五十步,他猛地拉开弓,双箭shè出,引如霹雳弦惊,两箭快似闪电,shè透了当先两人的xiōng膛,两名薛延陀骑兵惨叫着摔下马。

    一百五十步jīng准劲shè,使其他薛延陀骑兵气势为之一涩,而杨无庆手下的十几名士兵却士气大振,久闻杨将军神箭无双,今天他们总算亲眼目睹。

    杨无庆却不再shè第二箭,等待着敌军的靠近,进步了,再前向十步,便进入薛延陀骑兵的shè程范围,杨无庆一声令下,“shè!”

    十几支同时shè出,五六敌军骑兵从马上摔倒,杨无庆更是箭如连珠,霎时间便shè出四轮八箭,八名薛延陀骑兵惨叫落马。还没冲进五十步,三十余名薛延陀骑兵便死伤近半,他们胆寒了,纷纷调转马头奔逃。

    “追上去,全部杀死!”

    杨无庆大喝一声,率领十几名士兵策,策马追上去,士兵名追击放箭,敌军不断被shè中落马,追出四百余步,见薛延陀骑兵已经渐渐逃远,隋军不再追赶。

    杨无庆翻身下马,来到一名受伤的薛延陀人面前,用突厥语低声问他。

    杨巍动作稍慢,等他奔上来,战斗已经结束,恨得他根狠一锤向地上砸去,骂道:“我又错过机会了!”

    “啊!,一声惨叫,杨无庆一刀杀死了受伤的薛延陀人,站起身冷冷道:“你还有机会!”

    横河口烽蠖离黄河约十几里,一条河从烽炷下流过,河套平原上有上百条大太小小的河流,绝大部分河流都是南北流向,但这条河却是东西流向,所以叫做横河。

    横河口烽缝附近有几座低矮的石山,几万年风沙侵蚀,使这些石山变得奇形怪状,有的像一柱擎天,有的像卧马于野,烽炷就建在一座高二十余丈的石柱山上,四周绝壁,只能靠软梯攀登。

    一般烽幄都会选择建在敌人难以破坏之处,或绝壁或高山,同时会在烽疑下再建一座羊马城安置牲畜和马匹,以防避猛兽和狼群。

    杨无庆一路盯着横河口烽缝,见它始终没有烽火燃起,他一颗心也微微放下,说明薛延陀人路途较远,没那么快赶来。

    横河口烽炫的羊马城占地一亩半,高约两丈,就地取材,用石块砌成,非常坚固结实,除了烽遂士兵自已的马匹和牲畜外,也供往来客商躲避狼群,修建得还算宽敞。

    众人一到羊马城,便立刻忙碌起来,众人一起动手卸货,将茶叶堆放进羊马城中。

    骆驼只能进几十头入羊马城,大部分都放不下,杨无庆见百余步外,有一片密林,他立刻命驼夫将骆驼拴进密林中。

    杨巍挠挠头奇怪地问道:“无庆,骆驼拴在密林里被他们拿走怎么办?”

    杨无庆笑了起来,“你好好想一想,拿走骆驼,他们拿什么运货?他们可不蠢。”

    杨巍一拍脑mén,“我真是笨了!”

    他忽然一转念又问:“可是他们如果只要骆驼,不要货物呢?”

    杨无庆摇摇头,“突厥人和铁勒人都信奉草原狼,草原狼绝对不会只杀一半猎物,不拿到货物,他们绝不罢休!”

    这时,五名烽卒也从绝壁上爬下来,上前参见杨无庆,杨无庆问道:“烽炷里有多少多余的武器?”

    一名头领上前禀报道:“回禀将军,除了我们自已的随身武器外,还有五张引,五把刀和三十壶箭。”

    隋军的标准配置是一根长矛,一把刀,一张引,一壶箭和一只圆盾,杨无庆迅速估算一下,这样他手下有士兵,加上他和杨巍共二十人,每人可以配两壶箭,如果敌军是百余骑兵,可以班而易举干掉。

    这时,一名去巡哨的骑兵从远处奔来,大喊:“将军,五里外发现敌群,有四百余人。”

    ……

    (未完待续)本

第三章 烽燧血战

    薛延陀是铁勒诸部中最强大的一个部落,由薛和延陀两个部族组成,下面又分为大大小小百余部落,可战兵力达十余万人之众,游牧于金山和于都斤山之间,薛延陀大酋长乙失钵在西突厥可汗达头死后,被其他铁勒诸部推举为野咥可汗,他野心勃勃,开始想取西突厥而代之。书mi群2

    或许是乙失钵的野心触怒了长生天,九月,一场突如其来的寒cháo袭击金山,暴风雪肆虐了几天几夜,使薛延陀的牛羊冻死数百万头,损失惨重,更重要是,他们秋草未打,无法过冬,薛延陀部被迫无奈,举部南迁过冬。

    大部分部落迁移到了y山和河套之间的狭长地带,已经bi近了隋朝边界,此时薛延陀的异常举动,隋王朝还并不知晓。

    乙失钵有三个儿子,长子夷男是可汗之位的继承人,跟随在父亲左右,次子薛乞罗在哈利湖一战中被杨元庆所杀,三子刺铎自成一个部落,部落很小,只有三千余人,刺铎自称酋长。

    刺铎部南迁到狼山以南,距离河套平原只有两百余里,和其他部落一样,刺铎部也遭受雪灾痛击,损失惨重,但刺铎并不像其他薛延陀部那样收拾牛羊自救,为了弥补损失,他的目光便盯上隋境丰州。

    自从开皇十九年隋军大败西突厥后,隋王朝便开始有计划地向丰州移民,开发河套平原,为河套驻军提供粮食,五六年来,已经从关内各州迁移了上万户汉人。

    这些汉人主要聚居在五原县和乌梁素海一带,另外还有少部分迁移到河套西部的永丰县和北面的大利县。

    永丰县大约迁来一千余户汉人,按照家族形成了大大小小十几个村落,分布在永丰县周围以及南面的河口地区。

    刺铎的目光便盯上了永丰县的汉人和往来于居延海和河套之间的粟特商人,此时正好是冬天,没有什么粟特商队,刺铎便将他部落的一千多名战士化整为零,以小股骑兵的方式进入隋境抢掠汉人村落,一个秋天,他们已经抢了百余户人家,杀死数十名老人和男子,其余孺皆掠走为奴。

    但他们不敢大规模sāo扰,时断时续,这种百余人小规模sāo扰一般都不会报给朝廷,都是边将自己解决,在鱼俱罗向乙失钵提出jg告后,乙失钵立刻派人去斥责刺铎,刺铎服帖了,派人送回被掠走的边民,保证不再进犯隋境。3∴35686688

    在蛰伏半个月后,这几天,刺铎又按耐不住心痒,再次亲自带领数百人,分为四个队趁夜sè掩护潜入丰州地界,他们像狼一样小心,尽量避开隋军烽燧,在永丰县以南搜寻目标,但整整两天,他们一无所获,汉人都被吓坏,迁去了永丰县,寻求那边的隋军保护。

    就在刺铎万分沮丧之时,他的一名手下在柳城戍堡附近发现了六百只骆驼组成的粟特商队,骆驼上满载着货物,只有十几名隋军护送。

    这个消息让刺铎惊喜若狂,他立刻下令四支小股骑兵队汇集,仿佛野狼一般向这支粟特商队猛扑而去,只干这一票他们就收手。

    横河口烽燧已经严阵以待,杨元庆带着十八名隋军士兵扼住羊马城,康巴斯带着家眷和几名官员则顺绳梯爬上悬崖顶的烽燧,三十名驼夫则顶住大mén,羊马城的大mén是木质,并不坚固,难抵敌军用巨木撞击,驼夫们又搬来几块巨石顶住大mén。

    羊马城修得很不规则,城墙高低不一,南面最高处有两丈,而北面靠大mén一带只有一丈高,大mén一带也是整个防御的弱点。

    此时,羊马城内堆满了货物,除了杨元庆的茶叶外,康巴斯又买了不少绸缎,另外还有几十头骆驼和隋军马匹,骆驼卧倒在山石下,安安静静,仿佛即将到来的战争和它们没有一点关系。

    杨元庆手执弓箭全神贯注地凝视着横河对岸不远处的树林,树林内拴满了骆驼,此时杨元庆已察觉到薛延陀人进了树林,正在收拢他们的第一个战利品,五百余匹骆驼。

    他抬头看了看山顶烽燧,烽燧已经点燃两锅烽火,表示有小股敌军来袭,这样,离这里最近的永丰县必然会加强戒备,并派斥候来巡查。

    这时,一只柔软的小手握住了他,入手冰冷,杨元庆回头看了一眼她,头上的帘幕已经取掉,后背一壶箭,手执一把弓,杨元庆能够体会到她内心的紧张。

    害怕吗他微微笑道。

    不

    妞妞轻轻润抿一下被风吹干燥的嘴chun,只是稍稍有点紧张。

    那你还不肯上去

    杨元庆抬头看了一眼黑黝黝的悬崖,软梯已经被扯起,但悬崖南面去布满了藤蔓。

    凭你的身手,你应该爬得上去,你上去吧

    妞妞摇摇头,她调皮地向元庆眨眨眼,既然杨将军说小nv子身手很高,那为什么不留下来好好利用呢

    我怕利用过头,坏了。杨元庆苦笑一下,他知道劝也是白劝。

    你知道就好,不要再劝我,至少在这里我的武艺仅次于你,我会成为你的得力助手,而不是累赘。

    妞妞深幽的大眼睛里像宝石一般明亮,目光里饱含着深意。

    我知道杨元庆对她笑着点头。

    将军,来了

    几名士兵发现树林边出现了大群黑影,杨元庆也看见了,黑暗中,在三百余步外,大约二百余人已经下了河面,分为两队,中间有数十人抱着三棵已被砍断的大树,动作很慢,就像一只百脚虫。

    杨元庆忽然发现薛延陀人手中都有盾牌,防护很严密,他心中一沉,敌军有盾牌,而自己没有弩,这场仗就不好打了。

    元庆,让我冲出去大杀一通吧杨巍拎着两只大锤,心急如焚。

    不要急沉住气。

    杨元庆看了一眼南面两丈高的墙,便对几名守在南墙上的士兵道:南边不管它,大家都集中在大mén两边来。

    十八名士兵都集中到了北墙一段,分布在大mén两边,用茶叶包踮脚,引弓搭箭,蓄势待发。

    就在这时,一阵雷鸣般的马蹄声从西面急促奔来,黑暗中战马奔腾,人影曈曈,瞬间便冲到了百步内,杨元庆双箭shè出,为首两名骑兵从马上栽倒,手下隋军纷纷放箭,二十支箭呼啸着shè去,十几名敌军被shè中,惨叫落马。

    但这一次薛延陀骑兵没有逃走,二百余骑兵加快速度,向北城墙奔来,瞬间便冲到三十步外,杨元庆大喊一声,全部蹲下

    他经验丰富,意识到会发生什么,二百余名薛延陀骑兵风驰电掣冲至北城墙,箭如雨发,叮叮当当,将石墙头撞得火huā四溅。

    就在骑兵的掩护下,薛延陀士兵如cháo水般涌来,中间夹杂着三棵枝桠茂盛的大树,打得非常有章法,抓住隋军人数少的弱点,薛延陀骑兵箭如急雨,将隋军死死压制住了。

    杨元庆大怒,这样下去,他们根本没有机会,他立刻喝道:两人一组,一人用盾牌掩护

    隋军变化阵法,一人用盾牌掩护,一人shè箭,开始shè箭反击,三轮箭后,又有二十几名骑兵栽下马,薛延陀骑兵后退了十几步,隋军压力稍缓。

    啊一声惨叫,一名隋军士兵被shè中额头,滚翻下墙去。

    杨元庆站在北面边,搭箭拉弦,动作迅疾无比,箭无虚发,片刻间,三十名薛延陀骑兵被他shè倒,一壶箭已经罄尽,薛延陀骑兵也发现他的厉害,数十支箭同时向他shè来,就在这时,一面盾牌挡在杨元庆面前,几支箭从妞妞脸庞擦shè而过。

    一百五十余名薛延陀士兵在骑兵的掩护下冲到了北墙下,他们砍下六株大树,连同枝桠向大mén两边墙头一架,一百余人便沿着树干攀爬,弓箭停止shè击,双方开始进入贴身攻防战。

    数十名薛延陀士兵俨如野狼一般,瞪着血红的眼睛,嗷叫着挥刀劈砍,杨元庆拔出横刀,迎战而上,横刀劈过,三颗人头咔嚓被斩飞,他勇如猛虎,刀光闪烁,在他面前血雾弥漫,片刻十几人惨死在他刀下,在他带领下,他身边的七八名隋军也奋勇杀敌,杀得敌军死伤累累,但隋军也出现了伤亡,一声惨叫,一名隋军中矛栽下墙去,另一名隋军士兵手臂被砍断,痛得晕厥过去,妞妞将他救下墙头。

    这时,一名薛延陀士兵从树枝下悄悄爬出,手执一根长矛,无声无息地刺向杨元庆的小tui,就在长矛即将刺中杨元庆小tui之时,一个苗条身影闪过,一脚踢飞长矛,反手一剑,刺穿了偷袭者的咽喉。

    在大mén另一边,杨巍带着十名隋军士兵和数十敌军血战,他舞动大锤,势如疯虎,打得攀墙敌军脑浆迸裂,尸体血rou模糊,他已经忘记了生死,胳膊上中了一箭也毫无知觉。

    杨元庆不由暗赞一声,这家伙是个拼命胖三郎。

    就在这时,杨元庆忽然发现十几名薛延陀士兵竟翻上木mén,用长矛猛戳下面顶mén的驼夫,驼夫惨叫连连,已经被戳死了四五人。

    不等元庆叫喊,妞妞凌空一跃,如雨燕穿帘般跳上木mén,身姿敏捷矫健,躲开敌军刺杀,长剑快疾如电,霎时间,七八名薛延陀士兵被她刺穿脖颈,翻倒下木mén,她一声娇叱,手腕一抖出,几朵剑huā耀眼闪亮,刺向其余几人的咽喉。

    杨元庆笑着向她竖起大拇指,可他一转眼,发现一支狼牙冷箭迅疾无比地shè向木mén上的妞妞,他想救助已来不及,惊得杨元庆肝胆皆裂。

第四章 反客为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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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刺铎就躲在薛延陀骑兵之中,他穿着和普通士兵一样的皮甲,再加上他身材不高,在骑兵群中毫不起眼,猎猎火光中,刺铎见一名红衣女子敏捷异常,剑法高明,在城门头上一连刺死他十几名手下,他心中大怒,躲在人群中,张弓搭箭,从背后一支冷箭shè向妞妞,相距三十步,在人喊马嘶中,根本无法听见弓弦声和冷箭风声,这一箭正shè中妞妞的后心。

    但奇迹就在这一刻发生,箭并没有shè进她身体,而是弹飞起来,这一幕被无数的薛延陀士兵看见了,他们齐声惊呼,妞妞高超的轻功和曼妙的身姿他们从未见过,箭居然shè不透她的身体,几乎在所有薛延陀士兵的脑海里都想到了一个人,金山仙女。

    那是薛延陀部落传说中的仙女,是金山之神的女儿,以朝霞为衣,以冰雪为体,美貌圣洁,传说百年前,一队薛延陀猎人在金山打猎,看见仙女在朝霞中出现,他们惊恐万分,纷纷用箭shè向她,箭却shè不进她身体,但仙女并没有伤害他们,一挥手将他们送回了部落。

    不知是谁先大喊一声,“金山仙女!”

    薛延陀士兵纷纷后退,惊恐地望着站在木门上的这个红衣仙女,不少人甚至跪拜下去。

    刺铎心中大恨,这个汉人女子哪里是什么金山仙女,估计是穿了一件特殊防护内衣,他见手下个个恐惧,斗志已消,只得一挥手令道:“退回树林!”

    二百余名薛延陀士兵如cháo水般退回树林,丢下了一百多具尸体。

    杨元庆将妞妞拉到身边,紧张地打量她一下,见她无碍,这才松了口气,他刚才见一支冷箭shè向她,他心都差点裂了,一时间忘记了她穿有那件独孤家的宝衣。

    妞妞见他关心自己,心中涌起一股甜意,便嫣然一笑道:“杨将军,你以为小女子被shè死了吗?”。

    “下一箭shè你脖颈,你非死不可。”

    杨元庆笑着捏了她后颈一下,随即放开她,回头对众人令道:“全部上马,离开羊马城。”

    众人都愣住了,杨巍大喊:“元庆,货物怎么办?”

    “丢下不管,听我的命令,全部离开!”

    军令如山,十几名隋军士兵翻身上马,几十名驼夫也纷纷爬上骆驼,杨巍奋勇推开石块,用大锤砸开大门,众人冲出羊马城,向北奔去,很快便消失在黑暗之中。

    山顶上,一直在观战的几名官员都愣住了,怎么放弃羊马城离开了?

    杜如晦点点头道:“这是明智之举,我们虽有防御,但弓箭并不占优,人数太少,木门可以轻而易举撞开,就算杨将军勇猛,他也保护不了驼夫,与其死伤惨重,不如趁机撤退,这样薛延陀人也不会追击,他们要的是货物。”

    康巴斯笑呵呵道:“杜县丞还是很了解我家将军,这是我家将军最擅长的一招,叫做反客为主,马上就会有好戏上场。”

    众人似懂非懂,一起探头向山下望去,但山下火把已经熄灭,他们什么也看不见了。

    ..........

    薛延陀人没有追赶逃走的隋军和驼夫,他们的目标是羊马城内的货物,百余支火把燃起,二百八十余名薛延陀人从四面八方围上,几百头骆驼也被他们从树林里牵出.

    薛延陀人争先恐后冲进羊马城,叫骂声、争抢声和狂笑声在夜空里回荡,他们从刀将茶包挑开,贪婪地争视里面的宝贝,但很快,失望的气氛笼罩上了薛延陀人,他们大多是普通牧民,没有接触过茶叶,很多人大骂起来,这些粟特人千里迢迢运来树叶子做什么?

    但也有人认为这是药,有人想带走,有人想一把火烧掉,双方争执起来,这时,有人发现了货物中有锦缎,百余人一拥而上,争抢成一团。

    刺铎大步走进了羊马城,见他手下乱作一团,顿时大怒,冲上去拳打脚踢,喝道:“所有人不准争抢!”

    薛延陀人只得起身站到一旁,他快步走到茶包前,从挑开的缝隙里抓了一把茶叶,放在鼻子上嗅了嗅。

    “这是茶叶,契丹人喜欢,可以卖给他们。”

    他又看了一眼绸缎包,心中迅速估算这一趟的收获,还算不错,他一挥手,“把所有货物都搬上骆驼,趁夜离开。”

    薛延陀人开始搬运茶叶,几百头骆驼无法进羊马城,他们只得先将货物搬出,将放在骆驼上,羊马城大门的空地上一片忙碌。

    这时,杨元庆已经带着十几名手下偷偷靠近了,他们借着夜sè掩护,从峭壁的另一边慢慢靠近,黑夜中,有一名薛延陀哨兵正在jǐng惕地四处张望,从大门处传来的火光使哨兵在黑暗中若隐若现,杨元庆抽出一支箭,张弓搭弦,‘綳!’的一声,一箭疾shè而出,哨兵被弓弦声吸引,猛地扭头向这边望来,这一箭嚓地从他口中shè入,箭尖直透后脑而出,他一声不吭地从马上栽落。

    杨元庆一挥手,手下迅速催马沿着峭壁疾奔,此时杨元庆已挂上弓,将破天槊从鞍桥摘下,他已经一个多月没有使用这把长槊,当他紧紧握住槊杆,一种沛然的杀机从他胸中涌出,连他身边的妞妞也感受到了他的杀机,惊愕地看着他。

    杨元庆眯起眼睛盯着大门前忙碌的数百薛延陀人,他的瞳孔收缩成一条线,他也看到了刺铎,站在一块大石上在指挥手下搬运货物,他一直在寻找的敌军首领终于浮出了水面。

    “那个人我来杀!”妞妞低声道。

    “好!”

    杨元庆猛地一催战马,挥动长槊,俨如猛虎下山一般冲向敌群,他身后的十几名隋军也一起爆发,挥矛杀向薛延陀人。

    此时的薛延陀人没有任何防备,他们并不是职业军人,只是普通牧民,缺乏职业军人的jǐng惕和应变,更重要是,他们已经被堆积如山的货物冲昏了头脑。

    杨元庆霎时间杀进了这群被胜利成果冲昏头脑的敌群,破天槊一抖,刺穿了两人的胸膛,将他们挑飞,随机长槊横扫,沉重的槊头砸中一名头领的脑袋,将他砸得脑浆迸裂,横尸当场。

    杨元庆大吼一声,如猛虎入羊群,长槊翻飞,所过之处人仰马翻,血肉横飞,薛延陀人在他槊下横尸累累,惨叫声响成一片,只片刻,他便杀出一条血路,前后死伤数十人。

    在他身后,十几名隋军被他的神勇激励,士气如虹,刀砍矛刺,死尸遍地,杨巍更是拼命三郎,他的大锤舞动,打得敌军骨断筋折,头颅碎裂......

    隋军勇猛无比,杀得薛延陀人哭爹叫娘,四散奔逃,刺铎大怒,挥舞战刀大喊:“快顶住,包围他们!”

    但薛延陀人已经乱作一团,他们心已胆寒,在黑夜亡命奔逃,失去了抵抗的意志,刺铎见势不妙,他翻身上马要逃,一个红影却如惊鸿一般从他头顶掠过,刺铎只觉后颈一阵剧痛,一支锋利的细剑刺穿了他的脖子,留下一个血洞,红衣女子站在他的马头上,长剑再次无情地刺穿了他的胸膛,在死亡的最后一刻,刺铎看见了一张娇艳无比的脸庞.

    “金山仙女!”

    他的喉咙里咕噜了一声,翻身落马.......

    天渐渐亮了,二十几名驼夫已将骆驼群归拢,货物都放上驼背,五名死去的驼夫就安葬在横河边,康巴斯和驼夫们正在用祆教的仪式将他们安葬归灵.

    杜如晦和几名官员心惊胆战地从一堆堆尸体中走过,昨晚一场激战,薛延陀人竟死伤近三百人,连同他们的首领刺铎也死在横河口烽燧之下。

    “杨将军!”

    杜如晦快步走来,杨元庆正在翻看刺铎的身份,从他身上中找到了一块小小的金牌,薛刺铎,这是他的名字。

    “什么事?”杨元庆站起身笑道。

    杜如晦叹了口气,“这场战斗要不要报告朝廷?”

    杨元庆摇摇头,“超过一千人的战争才要上报,这种流寇以后会经常遇到,给鱼帅写个报告就可以了。”

    杨元庆把金牌递给了他,“这是他的部落族牌,你发现什么了吗?”。

    杜如晦接过金牌,他又回头从地上拾起一只木牌,眉头一皱,“这人是贵族吗?”。

    杨元庆点了点头,“我上次杀了一个叫薛乞罗的薛延陀贵族,他竟然是大酋长乙失钵的次子,昨天我审问那名伤者,他告诉我,这次是乙失钵的幼子带队,估计就是此人了。”

    杜如晦一惊,“那怎么办?”

    “这还用问吗?”。

    杨元庆笑了笑,“用这具尸体好好敲诈一番乙失钵,至少可以赚五万头羊。”

    杜如晦心中乱成一团,他有点糊涂了,杀死薛延陀王子这种大事情,不去想它的后果,居然只想到用他的尸体来敲诈对方,这叫什么事?

    他见杨元庆已经走开了,连忙追上前道:“可是他们也遇大灾了,我们再趁机敲诈他们,是不是有点不太仁义?”

    杨元庆停住了脚步,年轻的杜如晦还不太果断啊!竟然说出这么婆婆妈妈的话。

    他回头注视着杜如晦道:“杜县丞,你只要记住这一点,这人是贼,是闯进我们丰州杀人放火抢女人的强盗,昨晚如果不是有烽燧,现在该是他们讨论如何用你的尸体敲诈朝廷。”

    “可是....我担心他们会报复!”

    “报复,那很正常,草原上永远都是报复和反报复,你不能因为怕报复就放他走,这样他会瞧不起你,会更加肆无忌惮进丰州来杀人放火,杜县丞,草原法则是就是狼的法则,你要想不被他们侵扰,只有杀得他们几百年恢复不了元气,就像当年对付匈奴。”

    说完,杨元庆拍了拍他肩膀笑道:“杜县丞,你确实是需要练练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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