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少女悯秋
杨元庆一回头,见正是那天打碎珐琅瓶的少女,便停住脚步笑道:真巧,在这里遇见你。
杨将军,上次花瓶之事,真的谢谢你了。
没事,那店主我认识,举手之劳。
哎都怪我不小心,那么昂贵的花瓶,我一直很歉疚。
说完她低低叹了口气,一双如深潭般美眸里涌起了深深的歉疚之意,她觉得很难为情,这件事她已经告诉了祖父,可祖父只是淡淡说一声知道了,便没有了下文,让她心中十分不安。
她的乎指绞着挽在手臂上的帛中,不知该如何开口,但有些话她一定要说,她低下螓首,小声说:你不要急,你替我垫的钱,我一定会还上,可能要过些ri子,等我爹爹进京。
杨元庆见她模样儿楚楚可怜,也不由生出一丝怜香惜玉之心,便微微笑道:就几百吊钱,你不用放在心上。
怎么才几百吊钱,不是至少五千吊钱吗裴敏秋一声惊呼。
那是他的卖价,赔他只用按进价便可,他那对瓶进价只要九百吊钱,赔一半五百吊就够了。
才五百吊
裴敏秋早知道才五百吊钱,她们三个的积蓄凑一凑就有了,何必要告诉祖父,让她提心吊胆这么多天,她心中忿忿不平。
那他怎么说至少要一万吊以上,吓死我了,我两天就没睡好,你看看我眼中的血丝。
裴敏秋指指自已眼睛,虽然她语气很忿忿然,可心中却欢喜得要炸开,她为这五千吊钱这两天愁得寝食不安,现在忽然缩小了十倍,让她怎么能不高兴,眼中的喜悦之情已经流lu无遗。
杨元庆看了一眼她的眼睛,没有看见血丝,却看见像朦胧轻雾笼罩在深潭之上的一对美眸,这确实也是睡眠不足的一种表现,如果她jg神很好,她的眼睛应该是明亮如宝石,不过这种朦胧之态,又有另一种美。
姑娘姓裴吗
裴敏秋这才想起不妥之处,欠别人钱,还没告诉人家自已的名字,让别人以后怎么记债
我姓裴,名叫敏秋。
悯秋是怜悯秋天之意吗
他们不知不觉便走到廊桥上的凉亭,刚才的几名军官已离去,凉亭上没有人,他们走上凉亭,各在一头坐下。
本来是悯秋之意,但我五岁那年,一名算命先生说我八字中y气偏重,名字中最好不要带悯怜愁悲之类的字,所以祖父便将悯字改成了敏锐的敏字,希望我长大后能变得聪敏。
敏数这个名字不错,对秋天很敏感。
杨元庆笑了起来,裴敏秋也抿嘴浅浅一笑,她又好奇地问:杨将军,一个瓶子从西域到中原就要涨价十倍吗
关键是要看西域哪里如果是凉州过来,最多涨一倍,如果是敦煌过来,涨三倍,疏勒过来涨五倍,可如果是从粟特或者大食拂棘国之地过来,那就是十倍以上了,所以那对瓶子卖一万吊也并不贵,主要是我认识店主,若不认识,他也不会答应按进价赔,姑娘明白了吗
我明白了
裴敏秋点点头,她这才知道,原来店主答应按进价赔是因为认识,而不是心黑,这人情就这么值钱吗
杨将军去过粟特吗我看你对那边好像很熟。
其实我上辈子去过。
杨元庆半真半假地开了个玩笑,他又解释道:我没去过,因为我手下有个士兵是粟特人,他教我说粟特语突厥语,也常常听他说起那边的风土人情,其实我真的很想去看一看。
我也想去,不过若有可能,我更想去看看草原。
裴敏秋美丽的大眼睛里充满了对草原的期盼,我听爹爹说过,不去草原不知天地之宽广,他让我和哥哥们长大后一定要去草原看看,去萆原骑马,去喝马nǎi酒,我还做过梦,变成一个草原少女,在河边放羊,可以纵情地,无忧无虑的歌唱,天空蓝得像宝石,我觉得那里就像天堂一样。
杨元庆摇摇头笑道:那只是美好的一面,你却没有看见过草原可怕的一面,暴风雪到来时,那种可怕,简直天地都要覆灭了,还有草原野狼,假如你被盯上,你只能拼命逃跑,骑马跑三天三夜,假如你跑不动,被饥饿的野狼们追上,那你连骨头都不会剩下。
裴敏秋吓得打了寒颤,眼中又变得恐惧起来,那你还喜欢那要吗
我喜欢,因为那里有我的朋友,有我的部下,那里其实就是我的家。
杨元庆长长叹了口气,他望着天边云端上已偏西的秋ri,夕阳将卷云染得殷红,就仿佛抹上了重重血sè,这秋ri血sè又使他想起了北方的草原,此时应是朔风渐起,万马奔腾瘦长的鬃毛在风中飘扬
在京城的独孤使杨元庆有点想家了,此时,他是多么渴望能站在大利城头听号角呜咽,能率领他的弟兄们在草原上纵马驰骋,远方是莽莽y山,他们张引搭箭,向仓惶而逃的西突厥探子追击。
杨元庆的心境渐渐被秋ri夕阳感染,夕阳投shè在他眼中,仿佛有一朵火苗在燃烧。
半晌,他仰天长叹一声,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y山,大利城才是我的家
杨元庆起身离去,也没有和裴敏秋打招呼,裴敏秋望着他的背影走远,心中涌起一种莫名的滋味,她觉得自己能理解杨元庆心中的调怅。
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y山。
裴敏秋低低念了两遍,难怪他叫y山飞将,她心中也被杨元庆的男儿热血所感染,她又抬头向杨元庆的背影望去,她那如深潭般的美眸里开始变得明亮起来,闪耀着一种期盼的异彩,她期盼自已能去大利城看一看他的家,随即她眼中的异彩又黯淡下来,这怎么可能
这时,不远处传来了年轻女子的声音,敏妹,我到处找你
一回头,只见裴幽提着长裙匆匆跑来,脸上有些不太高兴,杨元庆是背对她,她只看见妹妹在和一个军官说话,虽然家族中并不禁止男女交往,但这种一男一女单独坐在一亭,还是不妥,被那些长舌看见了,会生出很多闲话,以误传误,最后害了妹妹的名声。
裴幽比裴敏秋大三岁,很多方面她要更懂事一些,她知道这个妹妹刚从老家来,心地单纯,还不懂得人言可畏,她格外地关心她一点,她刚才去摘石榴,这一个不留神,她便和一名军官坐在凉亭里说话去了,她心中着实有些气恼。
裴幽从小就是个火爆子脾气,心中有事就藏不住,她一阵风似地冲进凉亭,斥责妹妹,我到处找你不见,你却跑到这里和年轻军官乱说什么话,你怎么事先不给我说一声
裴敏秋吓得慌忙站起,满脸通红地给班解释道:我一直路边等你,正好杨将军过来。
杨将籼
裴幽一愣,她一回头,这才发现远去的军官竟是杨元庆,她心中的怒火就像丢进滚水中的雪团,一霎时便融化掉了,眼中的不满也变成一丝迟到的懊恼,怎么会是他
杨元庆和裴敏秋谈了一席话,他心中觉得并不是那么堵得难受了,其实他就想找人说说话,裴敏秋虽是个小娘,但颇善解人意,倒是一个不错的听众。
杨元庆快步走出廊桥,前面是沿河的一条石径,弯弯曲曲足有数十步长,靠河一面种满了垂柳,柳叶已枯黄脱落,只剩下千丝万缕在风中飘捂,而另一面是灌木从,再向山是一面斜斜土坡,被绿草覆盖,斜坡顶上又有一座八角亭。
元庆贤侄
一名身着绣花锦袍的中年男子从后面匆匆追上,杨元庆回头,认出此人,是前两天在郑家见到的郑善愿。
郑世伯,有事吗
郑善愿一直在寻找杨元庆,刚才他在廊桥看见杨元庆和裴敏秋说话,便远远等在一棵树后,等杨元庆走近,他才追上来。
贤侄,那天我身体不好,也没留你吃顿便饭,我心里一直过意不去,这样吧明天中午,我请贤侄吃饭你可一定要教
郑善愿一边说,目光一边偷偷地瞟向杨元庆腰间的磐郢剑,刚才在府门口,他的位置偏远,只听别人惊呼,他却没看清,现在他看清楚了,果然是圣上的磐郢剑,心中疑huo万分,杨元庆和圣上到底什么关系,竟让圣上赐剑
杨元庆欠身笑道:郑世伯的美意元庆心领了,只是这几天我有事情了,改天吧而且元庆是晚辈,郑世伯无须介怀。
不行你不了解我这个人,心中有歉意,就一定要解决,否则,我会连续几天睡不好觉,吃不下饭,这个面子一定要给我。
郑善愿见杨元庆还在犹豫,便急道:怎么,贤侄连这点面子都不肯给我吗
那好吧杨元庆无奈,只得点点头,其实也并不是什么大问题,吃顿饭而已,只是这顿饭估计会吃得比较不自在。
郑善愿大喜,连忙道:那我们说好了,明天中午,我在府中设宴等你,不见不散。
他生怕杨元庆再反悔,转身便走,片刻,消失在小路尽头,杨元庆望着他走远,只得无奈地摇摇头,他不喜欢这种强人所难的应酬。
杨元度
山坡上忽然传来一声厉喝,杨元庆一回头,不由大吃一惊。
第二十七章 奇货可居
样元庆一扭头,只见在山坡亭子里站着一个面相狰狞的巨人,身高足有六尺六,头大如斗,两眼暴出,但更让杨元庆大吃一惊的是,此人手中竟然拿着一副弓箭,他在转头的一刹那,男子猛的拉开弓弦,一支狼牙箭脱弦而出,闪电般向他shè来。
尽管让他吃一惊,但这种突发情况杨元庆已不知遇到了多少次,他已是千锤百炼,就在弓弦声响起的同时,他一个前滚翻,翻出去一丈多远,此人非常狡猾,他并没有直接shè杨元庆,知道杨元庆会前翻滚,箭便略略向前一点,这一箭就紧擦着杨元庆的头皮而过“哚”的一声,狼牙箭钉在一株柳树上,箭尾颤颤而动。
紧接着第二箭又呼啸而至,这一箭直取杨元庆咽喉,此时,杨元庆已长剑拔出,他迎风一剑,将空中箭矢劈做两段,长剑在手,他已不再惧怕任何冷箭。
杨元庆心中勃然大怒,他已想起亭中恶汉正是齐王杨*的三名贴身护卫之一。
他已不多问,纵身向山坡上冲去,速度疾快,距离恶汉不足一丈时,他以剑为刀,冷喝一声,一剑向恶汉脖颈劈去,剑势凌厉,令人窒息。
恶汉正是杨睐的贴身护卫薛举,他奉杨嵊之命来找杨元庆麻烦,如果能杀了他最好,如果杀不了也要给他一个教训,但薛举却想试一试杨元庆的武功。
但出半薛举意料的是,杨元庆根本就没有和他寒暄,没有问他何人为何冷箭袭人等等,根本没有,一剑便是夺命。
杨元庆的剑势太猛,薛举拔刀迎战,剑刀相击,只听“咔嚓,一声,薛举的横刀竟被长剑一削两截,长剑余势未消锋利的利刃仍然向他脖颈横劈而去……,
意外的断刀惊得薛举肝胆皆裂,眼看剑刃已至脖间,他大吼一声,身子向后一仰,千钧一发地躲过杨元庆这致命一剑,一蓬胡子被剑刃削掉,细密的胡须在空中炸开,四散飘飞。
薛举身体如庞大如熊,但灵巧却如狸猫,仰头同时身体也跃起,在空中滚翻,霎时便滚出一丈,不等他落地,杨元庆的剑尖已到他后颈,他听见了剑锋jī起的风响躲已经来不及薛举猛地一甩披风,黑sè的披风像一把锋利无比的刀向杨元庆手中之剑劈去“当”一声,金属相撞声响起,杨元庆的长剑被他披风撞开,披风被剑锋一劈为二,剑势一滞,薛举得以死里逃生一连翻出两丈远。
薛举手中刀已断,他再无斗志,飞奔十几步“好功夫!”他喊一声,跃过一道院墙,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杨元庆没有再追杀化,刚才他shè自己一箭时也叫了一声不算太卑鄙,他目光向地上的半截披风望去,他感觉披风下有东西,杨元庆用剑将披风翻转,这才发现披风下摆竟然藏有六把锋利无比的利刃。
很显然这件披风是薛举的秘密武器,就像虎尾剪已被他练得如火纯青,在关键时可以伤人,不到迫不得已他不会使用,刚才杨元庆的一剑暴lù了披风的秘密,但也同时救了他一命。
杨元庆低头看了看杨广赐他的磐郓剑,他才第一次发现,这把剑竟然是削铁如泥,难怪能成为杨坚的九剑之一。
杨元庆的心中充满了冷笑,他还以为杨*是什么高明之人,利用什么权力手段把自己干掉,没想到他最后竟用刺杀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来对付自己,说明此人真是纸糊的老虎,看似威风凛凛,令人不敢得罪,可实际上,他根本没有任何办法来对付自己。
一次刺杀便让杨元庆看透了杨睐虚软的本质,这时,远处传来不少人的脚步声,杨元庆将剑插进剑鞘,从山坡另一面快步离开了。
杨元庆回到前院,大殿之门还是没有开启,但客人们大部分都到了,眼看寿宴时间将到,客人们都没有远去,而是聚集在大殿四周,三五成群,各自聚在一起聊天,使主殿周围更加热闹。
“你就是杨元庆吧!”
杨元庆刚走出一片huā园,一名中年男子便将他叫住了,杨元庆见他年纪也就四五十岁,长得仙风道骨,笑容和蔼,颇有一种出凡入胜的风度,令人忍不住心生好感。
杨元庆拱手施一礼“我就是杨元庆,请问老先生是”
“我是裴矩,你应该知道吧!”原来此人就是裴家家主裴矩,杨元庆连忙深施一礼“久闻裴使君大名,晚辈失礼了。”“你不用妄自菲薄,其实你也不错,别人不知你立下的功绩,我却很清楚,以你的杀达头、夺幽州、救代州的功绩,若不是因为你年轻,你现在已能封为国公了,这可是圣上亲口告诉我的。”裴矩很会说话,他奉承有理有据,很能打动人心,使人心情畅快,非常愿意和他交谈,一开口便将人吸升住了。
杨元庆也听得很舒心,他却不得不表达自己的谦虚“惭愧,晚辈毫末之功,前辈过奖了。”裴矩缓缓向一处无人的空地走去,一边走一边说“前两天,我两个孙女遭遇尴尬之事,多亏杨将军解围,我一直想上门拜谢,怎奈国事、家事繁忙,一直未能成行,只能现在才向杨将军道谢。”
裴矩只是说说而已,他当然不会为这种小事亲自上门拜谢杨元庆,但就是这样说说,也会让人听得很舒服,尤其是裴矩这种身份,他肯这样说,也是一种低姿态。
“使君过谦了,那件事元庆只是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呵呵!明后天我就会让人把钱送到府上。
停一下,裴矩话题一转,又道:“还有一件事我想提醒贤侄一下。”不知不觉,裴矩的称呼在一步步改变,先是直呼他名杨元庆,紧接着又称他杨将军,现在又变成贤侄,这就是裴矩的厉害之处,他会在不知不觉中和人套近乎,让人感觉到他真诚可靠。
既然裴矩称他为贤侄杨元庆也不好再称他为使君,连忙道:“请世叔明示。”
“我想说刚才贤侄在府门亮剑之事,其实有点鲁*了,我很担心,这件事恐怕会被有心人利用。”
杨元庆沉吟片刻,便问道:“怎么个利用法,能不能请世叔详说?”裴矩捋须微笑道:“其实你的做事风格很强悍,寸步不让,我知道你这种风格是在边塞养成,或许在边塞很适合但这里是京城,在京城,最深的不是曲江池,而是人心,据我所知,圣上还从未赐剑给别人包括他做太子和做晋王时都没有,而你是第一次,而这个第一次,你知道会引起多少人的嫉妒?贤侄人言可畏啊!”杨元庆默默点头,他承认裴矩说得有道理,自己做事还是冲动了一点,没有考虑到那么多后果。
裴矩又轻轻拍了拍他的胳膊,语重心长道:“不过你是年轻人尤其是年轻军人,热血、冲动应该是你的特点,我也不希望你小小年纪,就像我一样老气横秋,所以亮剑之事你不要后悔,只是要当心一些事情。”
“请世叔赐教!”裴矩又笑了笑道:“我只提两点,你要记住了首先是这把剑的来历,肯定会有很多人千方百计打听,套你的话,你不可说,说了你会惹恼圣上:其次便是这把剑不到关键时刻不要用,它在某种程度上就代表了圣意影响太大,你一旦滥用,会影响圣上的名声,将有欺君之罪,你明白了吗?”
姜还是老的辣,裴矩的两个劝告像两记jǐng钟在杨元庆心中敲响,令他心中对裴矩深为感jī,他深深施一礼“世叔的金玉、之言,元庆铭记于心。”
“没事。”
裴矩摆摆手笑道:“后天老夫府中也有个小家宴,长孙将军会来,贤侄也来吧!大家聚一聚,我对边塞的情况很感兴趣。”
杨元庆犹豫一下,裴家家宴他去做什么?不过听说长孙晟也去,他便欣然答应了“元庆一定去。”
“殿门已开,估计你也渴了,你先去喝杯酒吧!”杨元庆又再行一礼,转身便走了,裴矩捋须望着他的背影,眼中lù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一个能让圣上赐剑给他的年轻人,无论如何值得他好好下一番本钱。
裴矩有着比商人还要敏锐的眼睛,有着比商人还要jīng明的头脑,他已经向长孙晟打听过,知道杨元庆是玄感庶子,从杨元庆衣着寒酸,单身而来,他便知道杨元庆不被杨府看重,而偏偏这个不被杨府看重的人,却拥有圣上的磐郓剑,这是何其之怪异,裴矩立刻便发现,杨元庆绝对是奇货可居。
殿门已经开启,宾客们从四面八方涌入三座大殿,由于宾客有数千人之多,一座大殿坐不下,便分成三座大殿,根据官职和爵位高低,从首殿向两座次殿分流。
杨元庆虽是四品军官,但军队的品阶要低文官一等,一般四品军官相当于五品文官,不过杨元庆被封了县子爵,这又使他比一般军官地位稍高,他也被分到了首殿。
大殿内气势恢宏,一根根巨木支撑起了宽阔的穹顶,巨木刷成朱红sè,雕龙画凤,jīng美异常,大殿中间是一条宽约五丈的行走地带,以供歌舞及百戏表演,两边摆满了单人坐榻,从古至今,宴会都是采用分餐制,每人一份餐具,只有中唐以后,高足坐具出现,才渐渐开始出现合食制。
大殿内一队队宫女端着食盘在坐榻之间来回穿棱,几十名宦官在替大臣们引路座位,座位是按号入坐,一般是男宾在左,女宾在右,杨元庆的座位却异常好找,他一进门便看见了,一共有五百三十六席,他是五百三十四号,就紧靠门边,也就是说,他是首殿内地位倒数第二。
找到位置的大臣都纷纷坐下休息,很多大臣在外面等了近两个时辰,等得口干舌燥,两tuǐ酸软,一坐下便给自己倒杯茶,一口气咕嘟咕嘟喝干,杨元庆也坐下,他位子还不错,虽然紧靠大门,但背后有根大柱子,可以给他靠一靠。
桌上摆了五六件餐具,雕有huā纹的银筷,一只双鱼纹四曲银碟,上等的越窑青瓷海棠式碗和长沙窑的黄袖绿褐彩鸟纹碗,还有一只西域商人带来的细颈长身大肚银酒壶,还有两只耶窑白瓷酒杯,在隋朝一直便有着“邢瓷如雪,越瓷类冰,的说法。
餐具虽然jīng美,但杨元庆此刻更关心酒壶里的酒,他提起酒壶给酒杯里注满一杯酒,殷红如血,果然是上等蒲桃酒,令他心中大喜。
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清凉甘甜,回味悠长,他旁边大臣更是喝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这时,有人在后面拍拍他的肩膀,杨元庆一回头,却见是晋王的shì卫首领于庆嗣。
“殿下找你,请跟我来!”杨元庆不知晋王找他做什么,但也无暇细想,便起身跟着于庆嗣快步而去,走出大殿,几个大殿之间好像是挨在一起,可实际上距离很远,而且并不是直路,中间蜿蜒曲折,院落重重。
他们大约走了一炷香时间,这才绕到了左次殿的另一头,走进一扇大门,这里是供皇亲国戚们休息的地方,但一般是在主殿,只因杨昭接见杨元庆稍微隐秘,便放在次殿了。
杨元庆跟随于庆嗣走到一间屋前,门口站着几名宦官,片刻,一名宦官出来对杨元庆道:“杨将军请吧!”杨元庆走进房间,只见杨昭靠在一只坐榻上,气sè不是太好,jīng神也较萎靡。
“卑职参见殿下!”
杨元庆行一礼,他随即又关切地问道:“殿下生病了吗?”
杨昭苦笑一声道:“先不要关心我,先说说你,你的事情比我严重,我问你,你几时得罪了我母后?”!。
第二十八章 暗箭难防
杨元庆愣了一下,得罪皇后,怎么可能,但一转念,他便明白了……是齐王的问题。
“回禀殿下,我从未见过皇后娘娘,何来‘得罪’二字,不过今天我又见到齐王了。”
杨昭刚来没有多久,对发生在府门口的事情并不知晓,但他丙进府不久,便有一名宦官告诉他,皇后娘娘对杨元庆颇为不满,这让杨昭吓了一跳,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听元庆话中有话,杨昭坐起身,注视着杨元庆问:“今天又发生了什么事?”
杨元庆便将府门前发生的事详详细细说了一遍,包括杨睐的言语、表情还有他派人刺杀自己,都一五一十说了,但至始至终,杨元庆的表情都很平静,在驿站亲眼看见杨睐对兄长的羞辱后,杨元庆对此人不符合亲王身份的行为已经见怪不怪了。
但对那个黑大汉刺杀自己,杨元庆却没有把握,他感觉那个黑大汉似乎不是奉命刺杀自己,如果是刺杀,他不会提醒自己,更像一种武艺较量。
杨昭却很紧张,尤其听到薛举刺杀杨元庆一事,他竟忍不住低低骂了一声,对杨元庆道:“你不了解他,他从小做事就不择手段,如果他决定要杀你,他就会用一切卑鄙的手段,甚至包括你现在桌上喝的酒,他都可能下毒,你千万不可大意。”
“卑职一定会小心。”
其实杨元庆也是一阵头痛,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让他怎么防得住?这时,杨昭从身旁取出一件黑漆漆的比甲,递给杨元庆,“这是从贺若弼府中抄来,应该独孤家族的一件宝衣,有一定防御作用,你穿在身上,说不定能救你一命。”
杨元庆也没有客气,接过了这件黑sè背心模样的东西,其实这件衣服更像隋朝女人的内衣,只不过这衣服的质地非丝非麻,也不是棉线,倒有点像某种金属丝织成,非常细密,这东西能成防身之宝吗?
杨昭似乎明白他的心恩,苦笑一声道:“这是一个西域拜火教教徒当年献给西魏皇帝,后来宇文泰又赐给独孤信,一直被他家族保管,事实上,它能不能防身,大多数人都不清楚,我只听说,它堪比明光铠,仅此而已,你也不要把它看得太神秘,不过,就算和明光铠一样,也很不错了,我也穿不上它,就送给你了。”
“多谢殿下!”
杨元庆小心将它叠好,掖在腰间,这时,门口一名宦官禀报,“殿下,皇后派人来了,指明要找杨元庆。”
杨元庆冷笑一声,这个杨睐就像一个无赖恶少,在外面挨揍了,回去就向母亲告状,除了刺杀和告状外,他还有什么本事?
“我陪你一起去!”
杨昭知道怎么回事,他挣扎着要坐起身,杨元庆一把按住他,笑道:“殿下就不要去了,殿下去了,或许问题会更严重。”
杨昭想了想,确实也如此,那他的母亲,他去为杨元庆求情,只会更加惹恼母亲,母亲会认为自己眼中,兄弟还比不上外人。
他心念一动,忽然有了办法,便笑道:“那你去吧!不用太担心,我母后虽然严厉,但她有原则,她从来不杀人,更不会杀朝廷大臣,只是她会训斥你,你就忍着,不要和她顶嘴,给我一个面子。”
杨元庆摇摇头,“我不会和大隋皇后顶嘴。”
他站起身要走,忽然心念一动,便将腰中剑解下,双手递给了杨昭,“这柄剑请殿下替我保管。”
杨昭暗赞杨无庆心细如发,杨元庆知道见皇后要解剑,一旦解剑给了皇后shì卫,能不能把剑再拿顶来,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杨昭接过剑,轻轻抚mō黑玉剑柄,这是父皇的剑,他也渴望能拥有,但他知道,这柄剑是因为杨元庆在仁寿宫的救驾之功而赐,赐剑属于sī人赏赐,只有救驾这种大功,才会得到。
“你放心吧!我会替你保管好。”
杨元庆行一礼,便转身离开了房间,他一走,杨昭便挣扎着要起身,“你们扶扶我,我有要紧事,快点!”
门口站着一名身材高胖的宦官,年约三十余岁,身着宽大的宦官锦袍,头戴三梁冠,看样子在宫中颇有地位,一脸傲慢,见杨元庆出来,他极不耐烦道:“你就是杨元庆吗?”
杨元庆向他拱拱手,“我便是!”
“跟我来吧!皇后娘娘召见你。”
宦官转身向主殿方向走去,此时萧皇后其实还没有正式被册封为皇后,正式身份还是太子妃,但在宫中,上上下下都已经称她为皇后,大家都知道,娘娘封皇后是必然之事。
宦官一指左首,那边是一条小路,“走这边!娘娘等得急,我们须快一点。”
杨元庆跟着宦官绕过次殿,沿着小路向主殿方向而去,杨元庆也知道这条小路,是通向主殿的捷径。
小路两边种满松柏,此时天sè已经副暗,隐隐可以听见远处传来的音乐歌舞声,宾客们都已经进殿,使四周变得很安静。
小路两边,一棵棵高大的松柏仿佛穿着尖袍的黑巫师,列队凝视着他们,一只乌鸦忽然从松柏后飞起,‘嘎!嘎!,叫了两声,向远处飞去,充满深秋季节的苍凉,一路上寂静无人,只有他们脚下的树枝在沙沙作响。
杨元庆加快脚步,走进了一扇小门,进入到一座小院内小院四周墙角长满藤蔓荆棘,东北角的荆棘下有一口废井。
院中铺了一条石板路,从对面门出去,直通对面小门,石板路上布满青苔,几乎没有踩踏的痕迹,显示着这是一座被废弃的小院,没有人往来,但透过对面的小门,已经可以看见主殿后门,依稀还能看见后门两边站着的几名shì卫。
小院里回dàng着那个宦官令人厌恶的声音,他的声音很尖利,再加一点傲慢的口wěn,听着让人很不舒服。
“第一次见娘娘必须下拜第一次见娘娘必须下拜,你记住了吗?”
他又重复了一遍,就好像杨元庆会在这个问题上犯错误,杨元庆瞥了他一眼厌恶地说道:“这些我知道!”
“不要打断我的话!”
宦官的声音变得更加刺耳,语气里充满了夸张的愤怒,大声尖叫道:“对娘娘也是一样,娘娘最反感别人打断她的话!”
杨元庆着实厌恶这个宦官的声音,更反感他那种带一点歇斯底里的尖叫声,他将头扭了过去,这时宦官的小眼睛里shè出一道恶毒的光芒,迅速瞥向杨元庆他忽然一指前方“杨将军那人是你祖父吗?穿金甲的那个。”
杨元庆一惊,顺着他手指望去,就在这时,宦官的另一只手上忽然出现了一把锋利的匕首,猛地一刀向杨元庆的腰间捅去。
杨元庆只觉腰间一阵顶痛,他一扭头,看见了腰间雪亮的匕首和宦官那惊骇的目光,几乎是一种战场上的本能杨元庆抓住他的手,将他腕骨扭断,随即一拳砸在他咽喉上‘咔嚓!”声,喉骨竟被砸碎,宦官痛苦地蜷缩成一团倒地,惨叫声也喊不出来。
杨元庆的军服已经被刺破,他伸手到腰间,慢慢从腰下mō出了被他叠成方块的防身宝衣,他叠了八层,直接掖在腰带上,非常侥幸,宦官一刀正好刺在这件宝衣上,尽管这是宝衣,但还是被锋利的匕首刺穿了两层,说明这件所谓的宝衣还是防不住近距离的刺杀,或许能对付远距离的冷箭,五十步以上,但无论如何,这件宝衣救了他一命。
杨元庆蹲下身,一把撕开了宦官的袍子,从他腰间的革带上抠下一块小铜牌,这是宦官铭牌,以证明他的身份,正面是姓名、职务和等级,背面是他的服shì场所,杨元庆翻过铭牌,背面果然是一个‘齐’字,这不是皇后派来的人,而是齐王派来暗算他的宦官,真就像晋王所言,齐王为杀他已不择手段。
杨元庆翻转过宦官身子,这才发现他竟已窒息而死,这让杨元庆有些意外,他本想把这宦官交给晋王,却没想到这宦官的身体这么脆弱,一拳就了帐。
他沉思片刻,见四下无人,便拎着尸体快走几步,拨开荆棘,lù出荆棘下的废井,井口一边已经坍塌,井壁长满了青苔,蠕动着几条蜗牛,杨元庆直接将尸体塞进井中,半晌才传来‘咚!,一声闷响,井很深。
杨元庆拍了拍手,眼中杀机迸shè,既然齐王想卑鄱杀他,那他就以杀止杀,看谁更狠更毒。
一棵大树后,一名正巧躲着灌木丛里拉肚子的小宦官看到了这一幕,他吓得将手塞进嘴里,眼睛里惊恐万分,他紧紧躲在灌木丛中,一动也不敢动。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奔跑声,紧接着前方门口出现了几名宦官,一个个急急匆匆,杨元庆心念一转,便高声问道:“你们去找谁?”
“我们去找杨元庆,这位将军认识他吗?”
杨元庆慢慢走上前,一拱手道:“我就是杨元庆!”
为首宦官脸sè肃然,他立刻取出一面玉牌,高举宣道:“传皇后娘娘口谕,宣飞狐县子爵杨元庆觐见!”
这才是真正的皇后派来的宦官,应该是不认识他才对,刚才那名宦官居然认识他,这就不正常,而且他也没有玉牌。
杨元庆当然不用关注这个,这应该是晋王的手下来验证,应该是验证了,他们才去禀报晋王,杨元庆猛地停住脚步,暗叫一声‘不好!,他拔足就向后奔去,几名宦官急喊:“杨将军,你去哪里?皇后娘娘在等你。”
杨元庆奔跑如迅雷,他已经发现这里面的不对,刚才那名宦官既无太后的信物,也不是太后身边熟人,那晋王的人为什么要替他禀报,他们久在宫中,会不知这里面的规矩?
这说明晋王身边也有齐王的人,这样的话,晋王可就危险了。
杨元庆一路疾奔,片刻便跑到了月才晋王召见他的地方,正好看见shì卫首领于庆铜从侧门里面走出。
“于将军!”
杨元庆叫住了他,于庆萌愣了一下,“皇后娘娘不是召见你吗?这么快就结束了?”
“这里面有个问题!”
杨元庆上前附耳对他说了几句,于庆哦脸sè一变,眼中顿时又惊又怒,居然有这种事,他们一直不知,还好,既然lù出了马脚,就可以查出来,这也是一种运气,若不是齐王想杀杨元庆,他们也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晋王身边居然有人被齐王买通。
他拍了拍杨元庆肩膀,心中感jī不尽,“多谢将军通报,这件事我会立刻处理好,你先去见皇后娘娘。”
杨元庆向他一抱拳,转身对几名气喘吁吁跑来的宦官笑道:“辛苦几位了,我冉走吧!”
走了几步,杨元庆又想起一事,他借口如厕,走进侧门脱去衣服,迅速将那件宝衣贴身套在自己身上,他现在是半点也大意不得。
……
。!。
第二十九章 萧后召见
主殿的后半部分隔成几座小型宫殿,每一座小宫殿都布置得富丽堂皇,正中间挂着一架来自西方的银质吊灯,东方的能工巧匠又在上面镶满夜明珠和宝石,在烛光的映照下,吊灯上的宝石璀璨夺目,美奂绝伦。
宫殿四周的每一个角落放着jīng美的瓷器,或是huā瓶,或是容器,一只只瓷器如冰似玉,在灯光下流动着玉一般的晶润,宫殿里铺着厚厚的bō斯地毯,中间放着两张象牙坐榻,坐榻上铺着锦缎坐垫。
此时,在璀璨的宝石光耀下,大隋帝国的萧皇后正背着手来回踱步,她头梳成半月髻,青丝间点缀着宝石,一根长长的碧玉簪子穿着发髻,面容修长俏丽,涂一层淡淡的脂粉。
她穿着一袭非常合身的黄sè锦缎长裙,长裙上用金丝线绣了一幅百鸟朝凤图,她虽已三十有五,生了三个孩子,但身材保持得非常好,苗条而高挑,曲线起伏,显得风姿绰约,浑身上下洋溢着一种成熟女人特有的魅力。
萧后和皇帝杨广已经到了半个时辰,杨广因为身体疲倦,去隔壁宫殿小睡片刻,萧后则来宫殿里来回踱步,想着心事。
大约在近再个月前,杨元庆在仁寿宫救了天子杨广一命,萧后一直对他十分感jī,在杨元庆没有得到赏赐时,萧后还不断吹杨广的枕边风,埋怨丈夫知恩不报,也正是萧后不断提及此事,才最终促使杨广决定效仿父亲,赐剑给杨元庆。
但对于一个女人,丈夫并不是第一重要,在她心中最重要的,是她的孩子,萧后生了两子一女,其中她最疼爱次子杨睐,不仅是杨*从小聪明可爱,长得英俊潇洒,更重要是杨*酷似她的父亲。
人人都说杨睐长得像他父皇,但萧后心里清楚,实际上她的次子长得酷似自己的父亲,西粱孝明帝萧岿。
萧后虽然幼时生活艰难,但她毕竟是华族公主,对故国一种有一种特殊的感情,但她也知,故国已如水中之月,不可复归,她便把这种对故国的思念寄托在了儿子的身上,对这个次子宠爱有加。
杨睐像匹脱缰的野马,rì益放dàng不羁,最终成为京城首恶,可就算这样,萧后依然对他宠爱有加,对他所犯恶事不但不斥责,反而替他掩盖,替他打压,不准任何人向圣上提起这些事,正是母亲的纵容和撑腰,才让杨*更加肆无忌惮,敢大白天闯入民宅抢人。
可以说,萧后就是杨睐的后台靠山,当杨睐对母亲的一番哭诉后,萧后心中对杨元庆的印象便改变了,不再是感jī,而是一种厌恶和恨意。
此时,杨*就跪在母亲脚下,泪珠儿一颗颗从眼角流出,滚落在地毯上,他从小哭到大,很清楚该怎么对付自己母亲。
“母亲大人,杨元庆拿着父皇之剑到处宣扬,说这是因为他在仁寿宫有救驾之功,父皇才赏他,孩儿觉得他这话不妥,便当众斥责他张狂,他恼羞成怒,竟用这柄剑逼孩儿下跪,因是父亲之剑,孩儿不得不跪,孩儿遭遇奇耻大辱,求母亲大人为孩儿做主。”
萧后看了一眼儿子,儿子的眼泪让她异常心疼,同时也有一种恨铁不成钢。
“他只是一个子爵,一个小小的上镇将,你是堂堂亲王,是大隋天子之子,难道你还对付不了他?还要向为娘求救,你真的没出息,让娘感到羞耻。”
“可是母亲,那是父皇的天子剑啊!”杨*哭了起来“孩儿不敢啊!孩儿冲撞了父皇之剑,若被御史看见,又会弹劾孩儿藐视父皇,有取代哥哥的野心,会给母亲带来烦恼,母亲,人言可畏,孩儿正因为是亲王,才活得比别人更加憋屈,有的时候,孩儿也恨……、“你恨什么?”萧后霍地回头,注视着儿子,她体会到了儿子语气中的悲怅。
杨*大颗大颗的眼泪滚落在地毯上,他频抖着声音“孩儿也恨……恨自己生在帝王家。”“我的儿啊!”
萧后眼中的泪水汹涌而出,她想到了自己年幼时的苦楚,再也克制不住内心的悲伤,和儿子抱头痛哭起来。
萧后怎么也想不到,她的儿子在泪如雨下的同时,嘴角竟lù出一丝难以察觉的得意,杨睐心里很清楚,他又一次成功了。
杨*的眼角余光迅速瞥了一眼旁边宦官,两人交换了眼sè,彼此会意。
杨*擦去眼泪,扶起了母亲,他按着xiōng口道:“母亲,孩儿心口有点痛,想休息一下。”
萧后也知道儿子有这个问题,每次一哭,心口就痛,有的时候她也怀疑儿子是装的,可毕竟是她的心头肉,她也说服自己相信了。
“那你到侧殿休息一下。”
她立刻吩咐左右宫女,还不快扶殿下去休息?,几名宫女上前,扶着杨睐到旁边侧殿去了,萧后脸sèyīn沉如水,她又冷冷问道:“怎么杨元庆还不来?”
“回禀娘娘,已经去宣了,估计人太多,须找一找。”
“再派人去催!”
“是!”
一名小宦官奔出去了,这时,著后的心腹宦官赵进贤上前道:“娘娘,要不要补一补妆?“赵进贤今年五十余岁,他原来是西粱朝的宦官,一直服shì萧后的父亲,西粱灭国后,他便来投靠当时还是晋王妃的萧后,便开始服shì她,十几年来忠心耿耿,是萧后最信赖的人。
正如萧后要在两个儿子间选择一下,赵进贤也需要在两个小主人之间进行选择,当他得到齐王一千两黄金和五百顷良田的重贿后,他便倒向了杨*,常常在萧后面前说杨睐的好话,而杨昭稍有不当,他便会立刻汇报,并夸大杨昭的缺点。
rì久天长,萧后受化的影响,也开始对长子厌弃起来,继而更宠爱次子。
萧后摆摆手“等会儿吧!我接见完杨元庆再补妆。”
“夫人,老奴敢断言,杨元庆一定在晋王那里。”
萧后点点头“我想也是,昭儿颇看重这个杨元庆。”
“娘娘,老奴有一句心里话,一直想说,可总找不到一个合适机会。”
“你说就是了,在我面前,你随时可以说,要找什么机会?”萧后看了他一眼,语气有点不满。
赵进贤叹了口气道:“老奴是看着两个小王子长大的,老奴还清晰记得,他们两人在一起读书写字的亲密场景,那种手足情深让老奴记忆深刻。”
“是啊!我也记得,有一次睐儿调皮摔倒,鼻子流血了,昭儿便把他扶起,用袖子给他擦去鼻血,劝他别哭,可现在他们怎么变得这么冷漠,难道就因为生在帝王家?”
萧后叹息一声,心中很难过,两个儿子关系恶劣,一直是她心头之病。
“娘娘,血浓于水,手足情深,这是天xìng,老奴觉得两兄弟不和,很大程度就是他们手下挑拨,尤其是杨元庆,老奴也听晋王宫中小宦官说起,他仗着自己是杨素之孙,时常替晋王出谋划策,如何夺取东宫之位,如何对付齐王?”
不愧是萧后的心腹,赵进贤对萧后的心思了如指掌,这几句话比齐王哭诉还要管用得多,任何一个母亲,都希望自己的孩子之间能和睦友爱,相互扶持。
萧后只有两个儿子,她当然希望长兄爱幼弟,幼弟敬长兄,这是一个母亲的最大心愿,尽管她也知道兄弟之间有帝位之争,但她的心愿是这样,希望两个儿子有手足之情,尤其她目睹了丈夫和几个兄弟之间的手足相残,她更希望自己的孩子不要步长辈的后尘。
赵进贤的话使她脸sè一寒,眼中怒火燃烧,她心中对杨元庆的极度不满便几乎要克制不住,如果说,杨睐的哭诉是使萧后开始厌恶杨元庆,那么宦官的话便使她开始仇恨杨元庆。
这也是大多数女人的通病,不管平时再怎么jīng明,再怎么大度温婉,可一旦涉及到儿女,女人的jīng明就会被亲情méng蔽,大度温婉就会dàng然无存。
但萧后毕竟是皇后,与普通女人不同,她有自己的做事方法,任何事情她都要亲自问一问,不会因为赵进贤的几句话,她就坚信不疑,况且杨元庆去边塞从军五年,最近几个月才回来,如果是挑拨他们兄弟关系,那应该还另有人在。
而且杨元庆毕竟救过她的丈夫,正是这一点使萧后没有失去理智,她知道杨素是丈夫的第一重臣,不可胡乱下结论。
萧后看了一眼赵进贤,淡淡道:“这件事我知道了,你不要再多说,尤其在圣上面前更不可失言,记偻了吗?”
“老奴记住了。”
这时一名宦官进来禀报“娘娘,杨将军来了,在外面等候。”
“在哪里找到他?”
“回禀娘娘,是在晋王殿下那边。“果然是在晋王那里,萧后的拳头捏紧了,赵进贤暗自得意,他并不是一定要证明杨元庆怎么样挑拨晋王和齐王关系,他没有证据。
他其实只需要在皇后心中投下一个yīn影,有了这个yīn影存在,皇后和杨元庆的谈话就不会顺利,必然会翻脸,从这一点看,他的计划…
成功了,萧后已经对杨元庆有了一个不良印象,他慢慢退到一边,剩下的事就和他没关系了。
萧后克制住怒火,吩咐道:“宣他觑见!”
“皇后娘娘有旨,宣杨元庆甑见!”!。
第三十章 祸福相倚
立刻有宫女和宦官在萧后的座位前拉起一道幔帐,皇后接见大臣是可以,但不能直见,必须有所阻隔,甚至还会有史官在场,不过今天没有,这里不是皇宫,只有萧后的十几名心腹宫女和宦官,门口还站着四名武艺高强的shì卫。
杨元庆经过层层搜身,最后进入了萧后房间,他上前一步,单膝跪下行礼,“丰州上镇将杨元庆叩见皇后娘娘千岁!”
“杨将军免礼。”
幔帐另一面,萧后的语气很平淡,她有身份,不会像她儿子杨暕一样说一些有**份的话,尽管她心中对杨元庆极为不满,但表面上看不出来。
“多谢娘娘!”
杨元庆站起身,垂手而立,萧后浇过帘幔看了杨元庆一眼,杨元庆在亮处,她在暗处,她能看得见杨元庆的模样,见他身材高大,一表人材,只是衣着有些寒酸,萧后也曾经经历过穷苦生活,对杨元庆的衣着并不在意,还好,杨元庆不是她想象中那和獐头鼠脑的jiān猾人。
“杨将军,圣上赐你的天子剑呢?在外面shì卫手上吗?”
依照萧后的想法,她要没收这把剑,改赐他良田美宅,她也是希望丈夫这样赏赐,不料丈夫却赐剑给他,最后这把剑惹出了事端。
杨元庆施礼道:“回禀皇后娘娘,臣知道不能带剑觐见,所以那把剑臣没有带来。”
半晌,萧后淡淡道:“那柄力在某和程度上代表了圣上,杨将军持有它是没有问题,但我很担心,那柄剑到了某些居心叵测人手中,会损害到圣上的名誉,这样吧!你把剑还给我,我另赐你良田美宅。”
杨元庆心里很清楚萧后这话的意思,无非就是针对今天府门口发生的事,还不知齐王是怎么说自己坏话……如果他把剑就这么交出去,就等于承认了齐王的污蔑,剑,他可以不要……但这件事他必须说清楚,剑有名誉,他杨元庆同样也有名誉。
“回禀皇后娘娘,剑是圣上赐予微臣,表彰臣的微功,如果娘娘觉得不妥,要收回剑,微臣也无话可说……但有一天圣上若问起臣……让臣怎么回答?请娘娘给臣一个明示。”
“圣上若问起……我自会解释,你不团管。”
“娘娘的意思微臣明白,但臣总不能说,剑被娘娘收回,具体原因臣不知,这样是对娘娘不敬,也是对圣上的不敬,希望娘娘能给臣一个……说法,让臣能据实回答圣上的疑问。”
杨元庆的语气很恭敬,话也说得很委婉,但他的态度却很坚决……萧后收走他剑可以,但必须给他个说法,他不接受保管不善,被居心叵测之人拿走的解释,那种解释根本站不住脚。
圣上任何一件所赐之物都会被居心叵测人拿走,那为什么别人的东西不收回,偏偏要收回他的剑?这明摆着就是指他用剑不当。
就在这时,齐王杨暕忽然从偏殿冲出,指着杨元庆呵斥道:“大胆贼臣,你敢威胁皇后娘娘吗?”
杨暕sè厉胆薄,他派人刺杀杨元庆,见他居然没死,令他心中一阵胆怯,他不知发生了什么事,那名宦官没有向他集报,使他感觉到一阵不妙。
“当L,没你的事,退下!”
萧后不高兴地轻斥儿子一句,她本来想一步步地追问杨元庆,却被杨暕打断了她的思路。
杨元庆却抓住了机会,从腰间把军牌摘下,放在面前,不卑不亢道:“这是臣的军牌,请皇后娘娘一并收回。”
萧后一愣,她立刻极为不满道:“杨将军,你这是什么意思?威胁本宫吗?”
杨元庆摇了摇头,“微臣不敢威胁皇后娘娘,微臣正是听从了皇后娘娘之话,替齐王殿下着想,微臣想,皇后娘娘一定不希望齐王殿下背负一个刺杀朝廷命官的罪名。、。
杨元庆这句话说得极为犀利,也非常坦白,萧后脸sè一变,她狠狠瞪了儿子一眼,杨暕低下了头,他心中一阵发虚,按照他的xìng格,他肯定是立刻驳斥,不承认有这回事,可是那名宦官没有来向他回复,他怀疑已经落入杨元庆手中,说不定还写出什么口供,这个时候他不敢把事情扩大,这也是他的小聪明之处。
萧后是个极为聪明的女子,她一下子便听出杨元庆话中有话,她也知道儿子一向行为不端,居然到了要刺杀杨元庆的程度,估计事情不是他向自己告状那么简单。
她也意识到自己被儿子利用了,只是这是她最宝贝的儿子。
一边是大臣,一边是儿子,让她十分为难,萧后回头看了看儿子,杨暕眼中lù出乞恰的目光,那是他小时候调皮后经常有的表情,萧后心中一阵悸动,她仿佛又看到了儿子在孩童时牙牙学语的情形,看到儿子在摇篮里笑容甜美的模样,她叹了口气。
在沉吟片刻后,她心中感情的天平最终倒向了儿子。
“杨将军,别的事情我不想过问,我就事论事,军牌是朝廷之事,与我无关,你收回去,那柄剑你必须立刻交回来,你明白吗?”
杨元庆见萧后为了儿子,连最起码的是非公正都不讲了,那也就是说,自己被杨暕杀死,她一样会护着。
他能理解这和母爱,对一般女人这无可非议,但萧后不同,她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天下人都是她的子民,她也可以选择沉默,不要过问齐王和他杨元庆之间的恩怨,但她没有那样做,她依然命令自己交出剑,袒护儿子,在大臣和儿子的矛盾之间,她失去了最起码的公正。
一和被侮辱的羞愤在杨元庆心中燃起,他骨子里的勇烈被jī发,他缓缓摇头道:“请皇后娘娘把军牌收走,剑我会一并交出,如果娘娘不愿收走军牌,那微臣还是大隋的边将,这柄剑我应该交还圣上。”
“大胆!”
萧后一声怒斥,“杨元庆,你别以为我不敢杀你,来人!”
几名站在门口的shì卫一齐答应正要扑向杨元庆,就在这时,外面传来宦官的一声高呼:“乐平公主驾到!”
脚步声响起,乐平公主杨丽华已经出现在门口萧后的怒斥她远远听见了,她已经听杨昭说了杨元庆和杨瞰之间的矛盾,实际上这就是杨晾和杨昭之间的斗争,只是换了一种方式。
“皇后娘娘,究竟有什么事忙这样让你发怒?”
杨丽华慢慢走到杨元庆旁边,看了一眼杨元庆,淡淡问道:“Q……庆,是你惹恼了皇后娘娘吗?”
“微臣不敢!”杨元庆行一市J道。
萧后听杨丽华称呼杨元庆为‘元庆,心中不由微微一怔听她的口气似乎他和杨元庆有点什么瓜葛。
萧后深知这个公主xìng格刚烈,手段强硬,不是好惹之人,她更担心儿子会不会有什么把柄落在杨元庆手中?
如果真有把柄,又被杨丽华抓住,一旦把柄公开,会对儿子的名声不利,事情就有点严重了尤其这段时间圣上正在考虑太子之事,她不希望次子为这些事而失分。
尽管她心中对杨元庆十分恼火,但这一刻她不得不冷静下来她克制住了怒火,若无其事地笑了笑道:“没什么,这个小将军不太懂礼,我在教训他。”
“是山”
杨丽华看了杨元庆一眼,叹了口气道:“这孩子还年轻,久在边塞,不懂官场应对,更不懂宫中规矩,失礼也是难免,皇后娘娘母仪天下,就不要太计较他了。”
“他已十五岁,不再是孩子!”萧后锐利的目光凝视着杨丽华。
“可对于我们,他依然是孩子。”
杨丽华的双眸如海一样深,萧后锐利的目光在她眼中没有起半点bō澜,她鸡杨元庆和颜悦sè道:“元庆,还不给皇后娘娘道歉!”
杨元庆立刻单膝跪下,行一军礼道:“卑职不懂礼,顶撞了皇后娘娘,请皇后娘娘宽恕。”
杨丽华的水柔之力和杨元庆及时配合,就算萧后心中再恼火也发不出来,她不得不给杨丽华一个面子,便点了点头,“算了,就像公主所言,你对于我,还是一个……孩子,我不该和你计较,你又有救驾之功,今天之事就算了,去吧!”
“多谢娘娘千岁,卑职告退!”
杨元庆又向杨丽华行一礼,“多谢公主殿下。”
他慢慢退下,杨丽华一直望着他背影走远,这才语气诚恳的对萧后道:“这孩子重情重义,对我有恩,我很喜欢他,他对娘娘有冒犯之处,还望娘娘看在我面子上,饶他一次。”
杨丽华做事滴水不漏,把萧后可能会在事后报复杨元庆的路也堵死I了,逼得萧后只能放下此事,“公主说到哪里去了,我是堂堂的大隋皇后,怎么会和一个,孩子一般见识,此事就此了结。”
杨丽华向她行一礼笑道:“我是今天主人,事务繁多,就先告辞了,改rì再置酒向娘娘赔罪。”
萧后亲热地拉着她手笑道:“一点小事,我们之间还用说什么赔罪的话吗?我知道大姐很忙,就不留大姐了。”
杨丽华点点头,步履轻盈地走了,至始至终,她没有和旁边的杨暕说一句话,就好像不认识他。
杨暕原以为能借用母亲之力收拾杨方庆,没想到最后竟一无所得,令他心中极为不甘,他愤恨道:“杨元庆如此犯上,母后,我们就算了吗?”
“此事与我无关,别把我扯上!”
萧后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东宫未定,睐儿,我劝你这个时候不要得罪皇姑。”
杨暕碰了一鼻子灰,心虚地告退了,萧后背着手在宫殿里踱步,虽然她已经答应杨丽华不再过问此事,但今天发生的事还是令她心里很不爽,尤其杨元庆借丈夫来压她,更令她如鲠在喉。
这时,旁边老宦官赵进贤yīn**:“皇后娘娘,老奴觉得,杨元庆似乎缺乏家教啊!”
一句话提醒了萧后,没错!她可以不找杨元庆的麻烦,但杨玄感和夫人郑氏教子不严,他们有责任。
“你去一趟主殿,把杨元庆的母亲郑夫人给我请来,我要和她好好谈一谈育儿之道。”
。!。
第三十一章 新的靠山
杨丽华从侧门出来,四下看了看,便向另一条林荫道走去,杨元庆并没走远,一直在等她,等她离侧门稍远,他立刻加快脚步,追上了她。
“公主殿下!”
杨丽华回头瞥了他一眼,淡淡道:“寿宴已经开始了,你还不去吗?”
杨元庆单膝跪下,发自内心的感jī道:“多谢公主殿下相救!”
杨丽华凝视了他片刻,又转身继续向前走,两名宫女在前面打着灯笼,走了十几步,只听她轻柔的声音传来“你跟我来吧!”
浓密的林荫上,两盏橘红sè灯笼发出橙sè的光芒,交织在杨丽华身上,她白裙如雪,步履轻盈,就仿佛夜林中的jīng灵,四周林木幽静,每一棵树木都仿佛有生命,在向这位jīng灵中的公主致敬行礼。
他们缓步而行,竟让杨元庆如梦如幻,生出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走进一个院子,一片灯光霎时在杨元庆眼前亮起,使他又一下子回到了人世间,眼前是一座红sè的三层八角小楼,层层飞檐都挂着灯笼,将整个小院照得亮如白昼,这里是杨丽华的临时住处,看得出她并不是很喜欢这里,否则她会命人把飞檐上的灯笼摘掉。
门口站着八名宫女,见主人回来,一起躬身施礼,一名为首宫女道:“公主殿下,刚才封舍人来过了,说寿宴已开始,请公主殿下尽快过去。”
封舍人就是内史舍人封德彝,他能言善道,担任今天主殿的司仪,杨丽华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她带着杨元庆直接上了二楼回客房,杨丽华回头笑道:“先请坐吧!我去换身衣服。”
客房里布置得非常简单,靠墙是一架屏风……屏风两边各放一件上好高颈瓷器,雪白的墙上挂了几幅写意山水,除此之外,就是地上的两只木榻……名宫女端茶进来,杨元庆连忙坐下,点点头致谢。
等了片刻,杨丽华带着两名心腹宫女从屏风后转了出来,她已换了一件浅绿sè长裙,显得她端丽冠绝,不染凡尘,让杨元庆不由暗暗喝彩一声,他所见女子……论气质之高雅……无人能和乐平公主并论。
“让杨将军久等了!”
刚才在萧后面前,她称杨元庆为元庆,这会儿又叫他杨将军,让杨元庆有些不习惯,他欠身笑道:“公主殿下不如叫我元庆,这样我更觉亲切一点。”
杨丽华淡淡一笑,却没有应他的话,她沉思片刻……忽然问他:“刚才之事,你后悔吗?”
杨元庆知她指的是萧后之事,他挠挠头……苦笑了一声道:“说老实话,我有点后悔。”
杨丽华伸出修长白暂的纤纤玉指,端起茶杯,吹了吹碧水中飘动的茶片,朱chún在茶杯边缘轻轻抿了一口,眼皮也没有抬,不紧不慢问道:“为什么?”
“君子不立于危墙,刚才我所为,是把自己立在危墙之下了。”
“你说得不错,得罪皇后娘娘,那可不是一件好玩的事,虽然萧娘娘人不错,不会轻易杀人,但你的仕途就有点艰难了。”
杨丽华长长的睫毛微微一挑,一双细长的凤目凝视着杨元庆,缓缓问:“你会向她道歉吗?”
“我刚才不是已经向她道歉了吗?”杨元庆的眼中lù出一丝调皮的笑意。
杨丽华也忍不住笑了,但她的笑容只在一瞬便消失了,她依然用一和清清淡淡的口气道:“我是说假如时光俐流,假如能让你重新面对我临来前的那一幕,你会道歉吗?”
杨元庆低头沉思半晌,他轻轻摇了摇头“不!我想不会。
“为什么?”
杨丽华清淡的眼神忽然间变得有些锐利起来,盯着杨元庆的表情“你刚才不是说,后悔不该立于危墙之下吗?”
“我是有点后悔,可如果给再选择一次,我想我还是不会低头,绝不会道歉。”
“你真的有点傻!”
杨丽华叹了口气“何必呢?为一把剑得罪皇后,葬送了自己的仕途,很不明智,我还没见过像你这样傻的人,一点不懂得做官之道。”
杨元庆抬起了头,注视着杨丽华,他的目光变得异常坚毅“公主殿下,我杨元庆是个牛脾气,那个时刻我已经决定辞官不做,为一个卑官,让我元庆低头认罪,绝不可能!”
杨丽华脸上终于lù出了一抹灿烂的笑容,笑得是如此真诚,如此的充满了赞许,她一竖大拇指“元庆,你真的没有让我失望,不为权贵折腰,敢做敢当,率xìng而为,真大丈夫也!”
杨元庆愣住了,他没有想到乐平公主刚才竟是在试探他,他心中暗叫一声侥幸,同时也有一丝感动,他怎么可能不担心萧后报复他,在杨丽华救他那一刻,他也想到了以杨丽华为靠山。
只是刚才杨丽华的一连串问题让他心中有些发凉,而这一刻,当云开雾散,他终于有一种明悟,他的靠山将不仅仅是祖父,乐平公主也将成为他靠山,祖父的羸弱身体已经支持不了几年,在他未长成参天大树前,他需要一棵更大的树替他挡住暴风雨的侵袭,而杨丽华无疑就是这样一棵替他遮风挡雨的大树。
杨元庆心中狂喜,他再次起身单膝跪下行一礼“多谢公主千金一赞!”
“不行多礼,坐下!”
杨丽华xìng格刚烈正直,厌恶虚伪,最憎恨为了名利而丢失骨气的男人,而今天杨元庆在萧后面前的表现打动了她的心,使她心中充满了对杨元庆的欣赏和喜欢。
她叹息一声道:“是昭儿告诉我,你有危险,本来我只是想还你一个金鳞剑的人情,可是当我看见你为另一把剑竟然不惜和大隋皇后硬抗到底,让我忽然意识到你还我金鳞剑时的真xìng情,并不是为了讨好我,真就是你所说,一把权势之剑永远比不上亲情重要,那一刻我很感动,元庆……你让我看到了一个视名利为粪土,重情重义的铁血男儿,这是我今天收到的最好的寿礼。”
杨元庆挠挠头,满脸苦笑道:“公主殿下……我并没有视名利为粪土,其实我也想升官发财!”
杨丽华笑声如银铃般地在房间里回dàng,让旁边的几个宫女都惊讶万分,她们伺候公主多年,还从未见公主笑得这么开心、这么畅快“好吧!”
杨丽华半开玩笑半当真地笑道:“你的升官发财就包在我身上了。”
杨元庆回到主殿,寿宴早已开始,主殿上灯火通明,几百支用香鲸油制成大蜡烛将大殿照如白昼……鼓声阵阵,琵琶声声……百余名从西域来的舞姬在殿中翩翩起舞。
两边的宾客们或交头接耳,或聚在一起高声谈笑,整个大殿笑语喧天,热闹非常。
杨元庆见自己的座位依然空着,小桌上摆满了菜肴,可谓山珍海味,苏州进贡的缕金龙凤蟹;明州进贡的海虫、淡菜;辽东进贡的鹿舌,还有宫中秘菜软钉雪笼等等……以及各地名贵瓜果,嘉庆李、哀家梨、西蜀的樱桃、荆州的柑橘、西域的蒲桃,种种菜肴瓜果,皆是坊中难得一见。
杨元庆坐下,他正要给自己倒酒,忽然想起晋王之言,便向不远处一名伺候的宫女招招手。
宫女上前低声问:“将军需要什么?”
杨元庆指指酒壶“刚才一只飞蛾掉进去了,替我洗洗干净,重新换一壶酒。”
宫女点点头,接过酒壶去了,片刻,她又拿了一壶备用的酒过来,笑道:“将军,请喝这个,这个刚从冰里取出。”
杨元庆mō一下酒壶,入手冰沁,他心中喜欢,连连致谢,宫女抿噜一笑,给他又换个酒杯,倒了一杯酒,将酒壶放在一旁,慢慢退下去了。
杨元庆细细品尝冰凉甘醇的美酒,竟是他平生所喝最甘美的一杯酒,这时,他忽然看见一个小娘向他奔来,正是他的妹妹杨jiāo娘,jiāo娘虽是郑夫人所生,但她为人厚道,天真烂漫,杨元庆也tǐng喜欢她。
“jiāo娘,什么事情?”他笑问道。
“三哥哥,娘叫你过去一下。”
是郑夫人叫他,杨元庆透过舞姬的身姿,看见了坐在对面第一排的正房母亲郑夫人,她目光yīn冷,若有所思。
杨元庆心中不喜,便摇摇头对jiāo娘笑道:“我刚从外面回来,让我先吃点东西,喝两杯酒,等会儿我自己过去。”
“三哥哥,你就跟我去嘛!回来再吃。”
jiāo娘拉着他手腕,撒jiāo似地便向外拖,杨元庆无奈,只得起身在她头上笑着敲了一下“你这个小丫头,怎么一点不体谅人,将来怎么嫁出去?”
jiāo娘嘻嘻一笑,拉着元庆便走,很快,他们从殿外绕了过去,杨元庆走到郑夫人面前“母亲大人有什么找我吗?”
杨元庆的态度很客气,旁边几名官夫人都在望着他,他尽量克制住心中的厌烦,给郑夫人一点面子。
郑夫人向两边看了一眼,指了指旁边空位“你坐下,我有话对你说。”
郑大人刚从萧后那里回来,尽管萧后对她态度很客气,说得也轻描淡写,但郑夫人还是感觉到了萧后心中的不满,竟让她好好管束牙……庆,郑夫人后来又悄悄问一个宦官,才知道元庆竟然顶撞萧皇后,让萧皇后勃然大怒,杨元庆还险些被杀。
郑夫人不由又惊又怒,她可以不管杨元庆,但杨元庆得罪萧皇后,这无疑是伤害了杨家的利益,伤害到了她两个儿子的利益,萧皇后可是把这笔帐算在杨家头上,算到她的头上。
“你刚才为何要得罪皇后?”郑夫人要面子,不敢大声斥责,低声咬牙切齿道。
杨元庆半晌道:“这件事和母亲无关,你就不要过问了。”
“什么叫和我无关?”
郑夫人更加忿怒“刚才萧皇后把我叫去,你快说,你到底做了什么?”
郑夫人一发怒,眉毛就会竖起,配合她高高的颧骨和薄薄嘴chún,一副刻薄模样更是显lù无遗,杨元庆心中厌烦之极,他站起身道:“夫人若没有别的事,我就回去了。”
“站住!”
郑夫人一声低喝“你现在就跟我去向皇后道歉!”
杨元庆脸一沉,他毫不理睬郑夫人,转身便快步离去,旁边几个官夫人发现了异常,都注视着郑夫人交头接耳,窃窃sī语,郑夫人脸sè铁青,连脸sè涂的脂粉都遮掩不住了。
这时,郑善愿的妻子蔡氏悄悄坐到郑夫人身边“元庆出什么事了?让你这么斥责他。”
“大嫂你有所不拖……”
郑夫人咬牙道:“那个畜生给我闯大祸了!”!。
第三十二章 启民提议
杨元庆yīn沉着脸回到位子,本来很好的兴致,被郑夫人的匍话给破坏了,此时他已决定今晚就搬离杨府,本来他是不忍祖父难过,才勉强住在杨府,可现在他已无法忍受,一时一刻都呆不下去了。
杨元庆正在低头考虑今晚搬到哪里去,是去晋王府,还是去单雄信住的客栈,想来想去,还是决定搬去晋王府。
就在不远处,离他约五十几个座位,蔡夫人已经找到了丈夫郑善愿,他们望着杨元庆在低声说着什么?郑善愿脸sè一变,又问了几句,蔡夫人指了指对面的郑夫人,郑善愿的脸sè越来越沉重,最后他坐不住了,起身向杨元庆这边走来。
杨元庆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忽然,身后有人小声道:“元庆贤侄!”
杨元庆一回头,见又是郑善愿,一脸尴尬地站在他身后,杨元庆此时对郑家实在是没有半分好感,他端起酒杯淡淡问:“世伯还有什么事吗?”
“刚才得到一个消息,我一个朋友不幸病逝,明天要出殡,在蓝田县,明天一早我就要赶去,真是对不起贤侄了,明天的午宴只能”
杨元庆心中冷笑一声,此人消息好快,他也笑了笑,“其实我也正想找个机会告诉世伯,明天我也正好有事,不能去郑府赴宴。”
“那最好了,否则我心中歉疚,几天都会睡不好觉,这才我就放心了,先告辞!”
郑善愿拱拱手要走,等他走了几步,杨元庆忽然微微笑道:“郑世伯,那磐郢剑其实利人市有卖,二十吊钱一把,如果郑世伯喜欢,我买一把送你…如何?”
郑善愿浑身一震,慌慌张张地跑了,杨元庆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他站起身准备离开寿宴…今天寿宴所经历的事情已经让他受够了。
可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声高喝:“皇帝陛下驾到!”
主殿内霎时间安静下来,鸦雀无声,连音乐声也停止了,所有人的目光都一起刷地向大门处投来,杨元庆的位子正好在大门旁,他站在那里显得非常凸显…只得暂时又坐下。
一队队shì卫从门外走进,迅速列chéng rén墙,将两边宾客隔离,片刻,杨广的笑声从外面传来,“朕是一直想去边塞巡视,已经在考虑了,可汗要好好招待朕。”
“突厥期盼陛下驾临…就像草原期盼太阳。”
紧接着大群人走进了主殿,为首两人,正是隋帝杨广和突厥可汗…隋帝杨广小睡方醒不久,休息得充足,他显得jīng神抖擞,和可汗谈笑风而突厥可汗是专程进京觐见新帝,昨天刚到,正好遇到了乐平公主寿宴,染干同样是神采奕奕,杨元庆在哈利湖一战杀死了达头可汗,直接导致西突厥分裂,被西突厥控制的铁勒各部以及从前都蓝的部族纷纷脱离西突厥…投靠东方突厥,使染干控制的力量迅猛增加,各部落人口已愈百万,称霸于草原。
此时染干对隋朝已是心悦臣服,他从一个落魄的小部族头领最后成为草原霸主,这完全得力于隋朝的扶持…使他心怀感恩。
另外哈利湖一战,杨元庆以三千人大败两万薛延陀军,使染干亲眼目睹了隋军强悍的战斗力,草原人信奉实力,隋军强大的实力使染干不敢有任何非分之想。
在他们身后,跟着突厥可敦义成公主和萧后,几十名宫女和shì女跟在她们身后,但义成公主身后只有两人,一人是她的贴身shì女,另一人是贴身带剑女护卫,当杨元庆看到这个女护卫时,顿时愣住了,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又眨了眨,没错,正是尉迟绾,此时的尉迟绾不再是隋军士兵打扮,而改换成了女装。
尉迟绾头戴脱浑帽,身穿锦缎突厥女裙,腰束革带,佩戴一把利剑,她身材很高,又经过五年的军队磨练,此时更显得她英姿飒爽,步履矫健。
杨元庆心中一片混乱,尉迟绾不是回老家探亲了吗?几时去了草原成为义成公主shì卫,这件事他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本来杨元庆准备从旁边小门溜走,但尉迟的意外出现,使他打消了离开的念头,他想找个机会当面问问尉迟。
但今天的贵宾并不仅仅是突厥可汗,还有高句丽国王的特使大对卢(相当于宰相)渊太祚,这是一名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身材很高,面容削瘦,显得jīng干而有力,在他旁边跟着一名十七八岁的少年,长得酷似渊太祚,瘦长的面孔,yīn鹜的眼睛,应该是渊太祚的儿子。
他手中拿着一支玉如意,但他依然像拿刀一样握在手中,杨元庆锐利的目光注意到了他的手指,手指修长而有力,仿佛蕴藏着一种极富技巧的力量,仅仅从他握玉如意的姿势,便可看出这是一名刀术高手,只是高句丽居然出现这种使刀高手,令杨元庆感到有点惊讶。
在渊太祚旁边的官员,正是杨元庆的父亲,鸿胪寺卿杨玄感,因为渊太祚并不是高句丽国王,所以陪同档次稍低,本来这几天进京的还有新罗王子,但因为新罗和高句丽势不两立,高句丽参加寿宴,新罗王子便借口身体不好,而没有出席。
大殿正面的主位依然空着,今天的寿宴主人乐平公主杨丽华刚刚出来,已经在等候了,她又换了一件红sè的绸缎锦裙,脸上也抹了一层薄薄的脂粉,在灯光的映照下显得容光焕发。
启民可汗认识乐平公主,他连忙向她深深施礼,表示寿辰祝贺,杨丽华笑着还礼,她又亲热地拉过义成公主,让她坐在自己身边。
义成公主准确说是杨丽华的族妹,是宗室之女,但在未出嫁之前她就和杨丽华的关系极好。
她们都是比较亲近自然,彼此有共同的语言,今天是义成公主出嫁几年来第一次返回故乡,她心情格外jī动,满心的话要诉说。
杨丽华问了一点草原的情况,这时她注意到了站在不远的尉迟,见她英姿飒爽…颇有巾帼英雄的气概,便笑问:“这个女护卫是你在草原找的吗?”
义成公主看一眼尉迟绾,笑了笑道:“她其实是大利城的隋军,一直女扮男装…替父从军,我很需要一个这样的贴身护卫,她也愿意,正好这次南下在路上遇到她,她便随我同来了。”
“大利城?”
杨丽华眉头一皱问道:“那她不就是杨元庆的手下么?”
“大姐也知道杨元庆?”
“我和他很熟,小伙子很不错,重情重义…我很喜欢他,可惜娥英早嫁,又大他几岁,否则我非召他为婿不可。”
杨丽华毫不掩饰她对杨元庆的喜欢,其实她也说给另一边的萧后听,萧后看似在细细品尝蒲桃,其实杨丽华知道,她说的每一个字…萧后都会听入耳中。
娥英是杨丽华独女宇文娥英,早嫁给了八柱国李弼之后,上柱国李崇之子…经城县公李敏,还生下一个女儿,取名李静训,今年已满五岁。
杨丽华只是这样说说,但就是这样说一说,也使义成公主很惊讶,本来义成公主这次回京,也是想向皇兄杨广说一说哈利湖之战中杨元庆的功绩,她听说杨元庆并没有因为哈利湖之战得赏,令她心中极为不满…别人不知道哈利湖之战的重大意义,她却很清楚。
不过杨元庆居然得乐平公主的青睐,这让义成公主颇感欢喜,至少杨元庆也有一个后台了。
义成公主也笑道:“他确实很不错,在哈利湖,他还救了我一命…这次进京,我也想亲自向他道谢,他在吗?”
义成公主四处张望,寻找杨元庆的踪影。
“他在,在靠大门的位子,你这里看不到。”萧后在一旁淡淡地接口道。
义成公主一怔,她正要开口问萧后,这时传来‘当!,一声钟响,寿宴司仪封德彝高声道:“请陛下致辞!”
大殿里顿时又安静下来,隋帝杨广端起酒杯,高声笑道:“值此良宵,朕首先向乐平公主表达最诚挚的敬意,祝公主芳华永驻,我们先敬公主一杯!”
“祝公主殿下芳华永驻!”
众臣一起举杯,一饮而尽,杨广又倒了一杯酒,举杯又笑道:“同时朕向所有前来参加公主寿宴的宾客表示谢意,包括我们远道而来的贵宾,朕深为感jī,现已深秋,正是大熟之时,朕借公主寿宴之机,祝愿我大隋天下年年五谷丰登,天下太平,人民安居乐业,各位,我们再饮了此杯!”
“谢陛下!”
众臣同声应和,一起将杯中酒喝尽。
这时,鼓声响起,乐声阵阵,一群武士打扮的舞蹈艺人冲上大殿,在殿中跳起了热情奔放的破阵舞。
染干喜欢热闹,他看了片刻舞蹈,又摇了摇头,杨广在一旁笑道:“可汗不喜欢吗?”
染干欠身答道:“跳得是很好看,就是太柔了一点,缺乏一种阳刚之气。”
一旁的萧后笑问道:“那突厥宴会是用什么助兴?”
“回禀皇后娘娘,突厥宴会一般是用摔跤助兴,也有突厥少女的舞蹈,但更多的是比试骑shè。”
其实染干的目的就是要往骑shè上引,在开皇年间,突厥两次遣使入京和隋王朝比试骑shè,但两次都铩羽而过,一次是败在长孙晟手下,一次是败在贺若弼手下,而这次染干进京,也带了三名年轻的神箭手,他一直在寻找机会,突厥为隋臣,直接提出比箭似乎有挑衅之意,所以染干便等待宴会之机,借口助兴来进行比试,输了不丢面子,赢了也不伤彼此的关系。
杨广何等聪明,一下子便听懂了染干的意思,他捋须呵呵笑道:“突厥是想和大隋比箭吗?”!。
第三十三章 金精赌彩
染干慌忙道:“突厥不敢触犯天威,微臣只是提议骑shè助兴!”
“骑shè助兴,这是很好的提议!”
杨广欣然捋须答应,“朕就从shì卫里挑选几人和突厥勇士比箭,以助寿宴之兴。”
杨广吩咐身后shì卫几句,让他把长孙晟找来,旁边萧后有些担心道:“可是现在是晚上,陛下,晚上可以吗?”
“这个倒无妨,朕记得开皇五年,长孙将军和突厥勇士比箭,就是在夜间,可汗,朕记得你也在,你还记得吗?”
染干点点头,“那是二十年前的往事了,那时臣还年少,但往事记忆犹新。”
这时,长孙晟和左卫大将军史祥上前行礼:“参见陛下!”
杨广一指染干笑道:“启民可汗提议比箭助兴,朕答应了,长孙将军,还能为朕上阵否?”
“臣双臂能开两石弓,百步外可shè香头火,愿为陛下解忧!”
杨广笑着问染干,“可汗,老将可否?”
染干笑而不语,片刻,一名突厥勇士上前行礼,染干给杨广介绍道:“他叫阿拉图,夷播海西岸人,上个月夺得我突厥第一箭手称号,今年只有十四岁。”
杨广愣了一下,这名突厥箭手竟是只有十四岁的年少勇士,他又看了看长孙晟,有点自嘲地笑了起来,“长孙将军,看来朕不好意思让你上场了。”
他又对史祥道:“史将军,去左右卫军士中挑一名年轻勇士,不要超过十六岁。”
史祥答应一声去了,临走时却飞快向长孙晟使了个眼sè。长孙晟会意,对杨广笑道:“臣也去帮史将军挑选。”
杨广点点头,长孙晟便从侧门走出大殿,追上了史祥,见他满面愁绪,便问道:“怎么回事?”
史祥叹了口气,“我恐怕无法挑出合适人选!”
“怎么会?”
长孙晟眉头一皱,“左右卫中shè箭高手无数。低于十六岁者至少有二十人,怎么会挑不出人?”
“问题是shè夜箭,夜箭高手在我记忆中,好像没有。”
长孙晟有点被难住了,他知道突厥人蓝眼珠人偏多。夜视能力普遍强于中原人,启民可汗这个时候提出比箭,很明显是有备而来,那个少年突厥勇士,肯定是夜箭高手。
他迅速思考了片刻,脑海里出现了几个夜箭人选,“周法尚幼子周绍范弓马娴熟,夜弓能力很强。他应该在右卫。”
史祥摇头道:“周绍范正好在仁寿宫当值,不在京中,要不然让右卫将军宇文成都上,他的弓马天下无双。”
“他年纪早已超过二十,不符合陛下要求。”
长孙晟否定了宇文成都,他又道:“那我记得左武卫中有一个叫侯君集的shì卫,夜箭能力不错,可以把他找来。”
史祥还是摇头。“他虽然会夜箭,但箭法本身不高,难以胜任。”
“还有蒲山郡公李密府中有一个少年,年方十四岁,箭法超群,名叫王伯当,一个多月前。我亲眼见他夜shè香头火,百发百中,令人震惊,堪称少年神箭。”
“那我去找李密。”
史祥吩咐一人,蒲山郡公李密就在主殿上。片刻,他从主殿内走了出来。
李密今年只有二十四岁,身高六尺二,浓眉虎目,长得仪表堂堂,因其父年初病逝,他便继承了父亲爵位,同时放弃了宫中shì卫官之职,专心在家读书,他和元庆之父杨玄感的关系交厚,平时出门,也是去杨府找玄感聊天,这次乐平公主寿辰,他也是破例前来。
李密拱拱手笑道:“史将军找我何事?”
长孙晟上前笑道:“玄邃老弟,想问你借一个人。”
李密和长孙晟的关系也不错,便微微笑道:“长孙将军要借何人?”
“那个少年神箭手王伯当,现在在你府上吗?”
“王伯当是我父亲朋友之子,他父亲去世后,我父亲便将他接府上恩养,算是我兄弟,长孙将军找他有何事?”
“想让他为圣上赌箭。”
长孙晟便将染干约斗之事简单说了一遍,又道:“jīng于骑shè者虽然不少,但善夜箭者却不多,而且圣上不希望年纪太长,我便想到了上次见过的王伯当。”
“可能让长孙将军失望了。”
李密苦笑一声道:“他去给父亲修坟,尚未归来。”
长孙晟眉头皱成一团,心中失望到了极点,他一时也想不到合适人选,这时,李密却笑了笑,提醒他道:“其实还有一个适合人,长孙将军在边塞和他很熟,怎么把他忘了。”
长孙晟愣了半晌,他忽然一拍脑门,笑了起来,“我真是糊涂了,骑着驴找驴,此人就在大殿上,我去找他。”
长孙晟也不给史祥说明,便匆匆走回大殿,杨广正在和染干说话,见他回来,便笑问道:“长孙将军,合适的人选可找到了?”
“回禀陛下,shè夜箭比较特殊,shì卫倒是有一些人选,但年纪都稍大,臣已经想到了一人,就在大殿中。”
“是谁?”杨广饶有兴致问道。
长孙晟一指坐后排,正陪高句丽特使渊太祚说话的杨玄感笑道:“就是玄感之子杨元庆!”
杨广仰头笑了起来,“原来是他,他现在在哪里?让他来见朕。”
“臣去叫他。”
长孙晟匆匆去,杨广笑着问染干,“可汗认识丰州大利城守将杨元庆吗?”
染干眯着眼笑了起来,“陛下,他是臣的老朋友了。”
很快,长孙晟把杨元庆带了上来,“陛下,他来了!”
杨元庆上前单膝跪下给杨广行一礼,“微臣杨元庆参见吾皇陛下!”
杨广一摆手笑道:“杨将军,免礼平身。”
“谢陛下!”
杨元庆起身,又向染干拱手行一礼,“可汗,好久不见!”
染干用突厥语微微笑道:“杨将军,你是我突厥最尊贵的客人,哈利湖一别,我一直等你来额根河畔做客,没想到会在京城遇到你。”
染干说的是突厥语,让周围所有人都一愣,义成公主眼中却闪过一丝不安,她太了解自己的丈夫,他这样说,未必对杨元庆有好处。
一名鸿胪寺通译上前低声给杨广翻译了一遍,杨广心中微微有些不悦,但他没有任何表态,依然笑眯眯地等杨元庆的回答。
杨元庆却没有用突厥语,而是用汉语道:“可汗说错了吧!草原最尊贵的客人应该是我大隋皇帝陛下,杨元庆不过是大隋帝国边塞大利小城一守将,没有军令,我怎能擅自去突厥牙帐?”
杨广笑着点了点头,没有对此表态,他和颜悦sè道:“杨将军,启民可汗提议比箭助兴,双方各出一人,都是年轻的勇士,长孙将军向朕推荐你,你可愿意为朕出战?”
杨元庆毫不犹豫道:“臣愿为陛下效力!”
杨广见他眼神里闪过一丝为难,便笑问道:“你还有什么为难之事吗?”
“回禀陛下,臣的弓箭在杨府,请准许臣回去取弓箭。”
“弓箭朕的shì卫有,朕让他们拿几副来。”
“陛下!”
杨元庆苦笑一声,“臣的弓箭有点重,恐怕一般的弓箭不太适合臣。”
“有多重?”
石!”
“三石!”
发出惊叹声的是染干,他不可置信问杨元庆,“杨将军,你马上能开三石弓?”
旁边长孙晟呵呵笑道:“杨将军确实能开三石弓。”
杨广心中赞叹,但他脸上却不表lù,这时他似乎想起什么,回头看了站在不远处的右卫将军宇文成都一眼,宇文成都点了点头,意思是杨元庆可以上。
杨广对宇文成都极为信任,既然宇文成都说杨元庆可以,那就没有问题,他便捋须笑道:“朕记得宇文将军就是用三石弓,就借用他的吧!不用回府了。”
杨元庆竟然使用三石弓,除了染干惊叹外,坐在染干身后高句丽使臣渊太祚也同样动容,但他身旁的高句丽少年却毫无表情,只是他的目光紧紧地盯住了杨元庆,他悄悄拉了渊太祚一下。
渊太祚会意,起身笑道:“高句丽也凑个热闹吧!我们也出一人比箭。”
杨广点点头,“可以,不知可有人选?”
渊太祚一指旁边的少年,“这是我儿盖苏文,他愿意为陛下助兴。”
杨广看了看盖苏文,又看了看杨元庆,欣然道:“为今夜比箭一战,朕要出一个彩头。”
他一招手,一名宦官托一只朱漆木盘上前,木盘内铺着绸缎,放有一只金光闪闪的碗,杨广把金碗举起,高声道:“这是西域进贡给大隋的金jīng碗,价值巨万,这次比箭,获胜者得此碗。”
比箭赌斗的消息令宾客们沸腾起来,众人纷纷向殿外走去,杨广却给长孙晟使了个眼sè,对左右吩咐道:“朕要更衣!”
十几名宦官簇拥着杨广来到后殿,长孙晟也跟了过来,他见杨广停住脚步,连忙上前道:“陛下,微臣在!”
杨广看了他一眼,负手淡淡道:“朕想知道,染干为什么会说,杨元庆是突厥最尊贵的客人?”
!。
第三十四章 知己知彼
哈利湖!战的结果杨广是知道,他知道杨元庆杀了这头可汗,但具体的细节他却不知,长孙晟回来后是向先帝杨坚禀报,杨广并不在场,杨坚病逝,朝务堆积如山,杨广一直在忙碌,竟没有时间过问哈利湖之战一事,当今天染干居然说杨元庆是草原最尊贵的客人,这让杨广心中多多少少有点不舒服,他要知道原因。
长孙晟虽然不是一个耿直刚正的官员,但他人不坏,和杨元庆的关系也不错,而且他知道,义成公主也是知情人,如果他所说和义成公主所说不一致,就会引起圣上的怀疑,反而对他不利,长孙晟便没有任何隐瞒,将哈利湖畔所发生的事详详细细向杨广汇报了,同时也将当时东西突厥之间微妙的局势给杨广分析一遍。
最后他道:“夜袭西突厥军营使者是杨元庆的决定,本来臣不太赞成,但事后看来,他此举非常有魄力,不亚于班仲升入虎xué夺虎子之举,臣深为佩服。”
杨广半晌没有说话,当初杨素请求他不要记孙子哈利湖畔之功时,他并没有太放在心上,直接答应了杨素的请求,哈利湖之战对隋王朝并没有任何影响,他甚至连当时杨元庆写的报告都没有看。
尽管事情已经过去,但今天当长孙晟重新说起此事,杨广依然能体会到当时那和局势系于一线的惊心动魄,最后,杨广瞥了一眼长孙晟道:“这件事为什么不及时向朕禀报。”
长孙晟心中苦笑一声,这怎么是他的责任,他已经写过了详细的出使奏章,他怎么知道杨广竟不知晓此事?但长孙晟不敢分辨,躬身道:“微臣知罪!”
“算了,朕不怪你。”
杨广已经答应过杨素,现在再翻老帐也没有什么意义,他又看了一眼长孙晟,见他须发已斑白,苍老之相已现便问道:“长孙将军,你今年贵庚几何?”
“不敢,微臣今年五十有四。”
杨广点点头,确实已经老了他需要找一个能接替长羽鬣安抚突厥的重臣,他的脑海里又出现了杨元庆那英姿勃勃的身影。
“回正殿,我们去看一看三国之比箭,看一看杨元庆能给朕带来什么样的惊喜?”
大殿内,杨玄感叫住了儿子,反复叮嘱他,“记住为父的话,不可太嚣张要礼让贵客即使赢也要赢得低调,要让突厥人感觉到我们的礼仪之邦。”
杨元庆没有反驳父亲,但他感觉父亲尽管是鸿胪寺卿,却并不了解突厥人,该怎么比箭,他心里有数。
“杨将军,请你过来一下。”
远处杨丽华向他招了招手,她和义成公主站在一起杨元庆连忙对父亲道:“公主在叫我,我过去一下。”
“去吧!”
杨玄感心中有些乱,不仅是因为杨元庆也是因为节外生枝的比箭,这种比箭名义上是助兴,实际上它又是一和非正式的比武,是三个国家之间的较量,这和微妙的关系,很难处理好,更重要是,他儿子能承担得起这个重任吗?
这是,杨玄感忽然看见妻子郑氏在向他招手,他心中一怔,便怕步走了上去。
“出了什么事?”
郑氏拉过丈夫,走到一处人少处,压低了声音恨恨道:“你那个儿子给你闯大祸了。”
杨元庆快步走到两位公主面前,向她们行一礼,“卑职参见乐平公主殿下,参见义成公主殿下!”
随即他不满的目光落在尉迟身上,似乎在责备她为什么不向自己禀报,擅自离开大利城,尉迟绾一阵心虚,低下了头。
义成公主看在眼里,便笑道:“怎么,这个手下不肯给我吗?”
“卑职不敢,这件事是她的zì yóu,她可以选择,我不会拦她,不过她将来还需要回大利城一趟,由我替她注销军籍。”
“元庆,先不说此事,义成公主有话对你说。”杨丽华在一旁岔开了他们的话题。
杨元庆又看了一眼尉迟绾,这才躬身道:“请公主殿下指教。”
义成公主微微叹息一声,缓缓道:“元庆,和你比试这个勇士其实并不是突厥人,而是黠嘎斯人,是黠嘎斯大酋长进献给启民可汗的神箭手,他虽年少,但他五岁起便随长辈去极北之地的冰原猎熊,极北之地经常半年都是黑夜,练就了他们夜箭的天赋,这个阿拉图箭法极为高明,一个多月前在草原shè箭大会上,百发百中,以绝对优势夺得第一,赢了第二名的乌图足足二十箭,你应该知道乌图的,逼得他差点羞愧自杀。”
“多谢公主,卑职明白了,绝不会轻敌!”
义成公主要丁嘱的就是这个……”她担心杨元庆轻敌,她笑了笑道:“我说的就是这么多,再多说,启民可汗就会怪我偏向娘家人了。”
杨元庆点点头,向两位公主行一礼,转身便向大殿外而去。“元庆!”
杨丽华又叫住了他,杨元庆停住脚步笑问:“公主殿下还有什么吩咐。”
杨丽华微微一笑,“沉住气,不要急躁!”
杨元庆默默点头,快步离去了,义成公主望着他背影,微微叹。气道:“大姐,你说他会赢吗?”
“他一定会赢,我对他有信心。”虽然这样说,杨丽华的眼中也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担忧。
在主位的角落里,齐王杨暕一直脸sèyīn沉,保持着一种低调,实际他是心中紧张,他派出去刺杀杨元庆的宦官至今下落不明,像块石头一样沉甸甸压在他心中,他害怕杨元庆向父皇告发,就算父皇不处罚他,对他的印象也会一落千丈。
就在杨晾躲在角落喝闷酒之时,他的手下粱师都快步走近,在他耳边低声道:“整个王府已经搜遍,没有发现李公公下落。”
杨暕脸上一阵抽搐,又问:“会不会在晋王哪里?”
粱师都沉默一下,道:“我们安插在晋王身边的人也失踪了……晋王那边我们得不到消息。”
“砰!”杨暕一拳砸在桌上,咬牙切齿道:“怎么会成这样?”
“殿下,但我们还是有一点线索。”
杨暕jīng神一振,急问道:“什么线索?”
“听说一个小宦官知道一划点线索……我们正在追查此人。““快去,一定要这个小宦官抓住!”
这一刻,这个小宦官就仿佛成了杨瞰的救命稻草,现在他担心的不是杨元庆,而是他大哥杨昭,他埋伏在杨昭身边的人失踪,很明显,杨昭已经开始插手这件事……极可能失踪的李公公已经到了杨昭芋中,令杨暕心急如焚。
杨元庆走到殿外……殿外是一片占地近八亩的广场,黑暗中,百余名shì卫正在忙碌地布置比箭场地,夜箭主要比试shè香头火,六十步外,一箭将香头火shè灭,由于没有参照物,这比白天的百步穿杨还要艰难……再加上骑shè,在高速运动中shè箭,这就要求箭手不仅有高超的箭法、敏锐的眼睛,还要有jīng湛的控马技术。
布置赛场还需要一点时间,杨元庆走到宇文成都面前,宇文成都身子tǐng拔,面容不芶言笑,从来像一棵巨松的形象出现在世人面前,他现在已升职为右卫将军,深得杨广信赖。
只有见到杨元庆这个……老战友时,他的脸上才会出现一丝会心的微笑,“我已经派人去杨府替你取引,还有你的马匹,马上会送来。”
“多谢!”
两人都是高手,深知差之毫厘,失之千里的道理,只有用自己最熟悉的引马,才会发挥出最高水平,杨元庆要想在比箭中胜出,他只能用自己的弓箭。
“还有那个高句丽人,你要当心他,他也是真正的高手。”
杨元庆跟着宇文成都的目光向几十步外望去,站在台阶上的高句丽勇士穿着黑sè武士袍,一动不动,目光冷漠,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也不理会周围任何一人,给人感觉,他就是一块冰,是一座冰冷的石像。
“他叫什么?”
“他是渊太祚的儿子,叫做渊盖苏文,大家都直呼他名盖苏文,他所在的渊氏家族是高句丽第二大家族,仅次于王族高氏,此人只有十四岁,能开两石五的硬弓,他父亲吹嘘他能博狮杀虎,我认为并不夸张,你不可轻敌。”
杨元庆默默点头,高句丽是主动要求参赛,如果没有过人之能,他们不可能这么冒然。
这时,一名shì卫牵着杨元庆的马来了,不仅将他的引取来,而且将他的破天槊也一并取来,杨元庆从马鞍上取下长槊,交给宇文成都。
“暂替我保管,说不定我还会和他一战!”
宇文成都接过长槊微微一笑,“我很期望你能和他一战。““当!”
一声钟响远远传来,这是提醒准备的钟声,杨元庆翻身上马,将引取于手,纵马飞驰而去。
酒宴比武从来都是令人期待的盛事,此刻,另外两座偏殿的宾客也纷纷闻讯赶来,数千宾客围在广场两边,窃窃sī语,议论着三名箭手,众人满怀期望地等待着这一比箭盛事的开始。
贵宾座位也已经安排好,在大殿前的台阶之上,摆下数十个坐榻,杨广携妻子萧后坐在正中间,身后左面是启民可汗和可敦义成公主,右面则是渊太祚,依然由鸿胪寺卿杨玄感陪同,另外其他身份高贵的皇室则分坐两边。
染干心细如发,他见女眷们衣裙单薄,估计难抵深秋夜寒,便对杨广笑道:“陛下,时辰差不多了,我们尽快葬始吧!”
杨广捋须点了点头,“好吧!可以开始。”
……
。!。
第三十五章 弓如霹雳
‘当!”声云板叩响……观战的数千宾客霎时间安静下来,紧接着马蹄声响起,三名骑士风驰电掣般奔来,在夜风中,三名shè手个个身姿矫健,英气勃勃,引来四周一片赞叹。
隋和突厥之间的比箭已经经历过多次,虽然这次是夜箭,和以往略有不同,但主要规则却不变。
距离是六十步,时间上也有要求,必须在六十响鼓声中将一壶三十支箭shè完,另外必须是骑shè,三名骑手必须在十余丈宽的距离内来回骑马奔跑十趟,如果奔跑的趟数不足,就立刻判输,无论后面的成绩如何。
但最令人紧张的是三人同时shè箭,也就是说,将有三匹马同时在十几文宽的距离内来回奔驰,很可能会形成互相干扰的局面。
如果在规定的时间和规定的距离**完三十支箭,那最后就是比较shè箭成绩。
六十步外放着九张大桌子,三张一拼,各自相距五丈,在桌上点了五十支香,不管用什么技巧,是一箭扫光也好,还是一支一支shè灭也好,最后以依旧燃烧的香论成绩,谁的香点燃得最少,谁就获胜。
“当!……又一声云板叩响,三名箭手已经到出发点上,三匹战马jīng神扒擞,跃跃yù试。
杨元庆手执强引,目光斜睨一眼另外两名竞争者,突厥箭手身着传统的突厥白袍,头戴脱浑帽,前后戴有皮甲,革带束腰,他是黠嘎斯人,黠嘎斯也就是汉朝的坚昆,他们自称是李陵后代,每个人都涂着黑面,但实际上他们是白种人,眼睛碧蓝,不少女人还是金发,黠嘎斯人极善骑shè尤其擅长夜间作战。
这名少年勇士叫阿拉图,身材壮实,目光坚毅,他是黠嘎斯人的天才神箭手五岁便能参与猎熊,有着非凡的勇气,在突厥比箭大赛中,他以一百箭一百中的成绩夺下第一,而第二名乌图只有一百箭八十中,不过金冠却不属于阿拉图,他的身份只是一名箭奴,没有资格和突厥人并驾争雄。
此刻阿拉图紧咬嘴chún手执一副隋朝的一石引锐利的目光盯着六十步外的一片火红sè亮点。
盖苏文依然保持着他冷漠的目光,既不傲慢,也不热情,就像一具没有生命的石像,只有他握住弓箭的手在微微发力,感觉得出他内心的期待。
杨元庆的目光落在盖苏文的长弓上,那是一把黑sè骑引,引臂长六尺弦细如丝,在大殿方向隐隐传来的一线微光中,他的引臂闪烁着一层淡淡的玉sè的晶莹。
这把引至少在两石以上盖苏文已经脱去黑sè外袍,lù出一身细鳞甲紧身武士铠,两膀宽阔,双手修长,仿佛有千斤之力。
“这是一个有着绝世武功的劲敌!……杨元庆暗暗思忖。
一名shì卫骑马奔来,大喊:“三名箭手,听三声鼓响后开始!”
“咚!”第一声闷鼓敲响,阿拉图不懂汉语,他纵马要奔驰,却被杨元庆一把拉住,阿拉图一惊,他立刻反应过来,勒住了战马。
“咚!”第二声闷鼓敲响,围观宾客感觉到一种低沉的杀气,开始缓缓后退,十几名执舟shì卫将杨广团团围住,这和气氛令他们有些不安。
“咚!”随着第三声闷鼓响起,紧接着另一和带有金属声的劲鼓开始敲响,‘咚!咚!咚!咚……”
这是真正的比赛鼓声,三人同时一声大吼,一纵战马飞驰而出,三支箭如闪电般同时shè出,呼啸着向三片火光shè去,五十支燃香分三排插在桌上,香与香之间相隔半尺,这里面有一点诀窍,越是开始越是容易shè灭。
三座燃香桌距离宾客们颇远,大部分人几乎都看不出什么名堂,但宾客中间也有不少武艺高强者,他们看得很清楚,三名箭手的第一箭shè出,他们各自的香桌立刻出现了变化,两边桌上各熄灭了三支香,而中间杨看庆那一桌却熄灭了两排六支香,引来众人一片惊呼。
长孙晟半蹲在杨广身边,低声给杨广解释第一箭的战况,“突厥和高句丽各shè一箭,jīng准异常,都是一箭shè灭一列三支香。”
“那我们呢?”
杨广有些紧张地问,虽说这是比赛助酒兴,可真的比试起来,就开始事关国之荣耀,杨广怎么可能不在意胜负,怎么可能一笑了之,开皇二十年,贺若弼就是因为比箭战胜突厥箭手,使他免除了死罪,杨坚开始重新重用他,由此可见比箭在帝王心中的重要xìng。
长孙晟有些jī动道:“陛下,杨元庆第一箭竟然是shè出双箭,双箭灭六支香,技高一筹。”
“好!”杨广兴奋得一拍掌,“果然是箭术超群!”
“陛下!第四箭shè出了,高句丽也shè出了双箭,杨元庆却改单箭,现在仍旧领先三香。”
“为什么要改?”杨广急道。
“陛下,因为他们只准shè一壶箭!”
杨广醒悟,又紧张地向赛场上望去,赛场四周惊呼声此起彼伏,赛程已过半,竞争开始进入白热化。
“咚!咚!咚!”鼓声依旧在不紧不慢地敲响,已经敲到三十七下,赛场上三名shè手都已奔跑六趟,杨元庆的战马是达头的坐骑,是一匹大宛汗血宝马,号称马中之王,不仅速度快,而且在转弯调头时异常灵巧,优势已经显lù,他领先其他两人三个马身,shè箭没有了阻碍,更加从容,他已shè出二十支箭,桌上的燃香还剩十支,这个时候不能用双箭,他只要保持住稳定,一箭一支香,便可最后shè灭全部香。
他动作快疾,从肩后箭壶中抽出一支箭,双tuǐ控马,腰部发力,战马猛地调头,这一瞬间,他拧身拉弓,箭脱弦而出,疾快如飞,最边上一支香头火,噗!……地熄灭了……
在杨元庆身后虽然阿拉图的马匹不是最好,但他的控马技术却是三人最高超,他的箭法也天赋生成,虽未像杨元庆那样筑基练武却同样目光敏锐,箭无虚发,他不会双箭,已shè出十八支箭,他桌上的香火还剩十二支在燃烧。
在阿拉图的半个马身后便是盖苏文,盖苏文的战马纯白,四肢修长强健,无一根杂毛也是千里挑一的宝马良驹是渊氏家族用两万只羊从契丹人换来被盖苏文视为无价之宝。
盖苏文同样也有天生的练武天赋,他的家族财力雄厚,在他五岁时便送他到中原拜名师习武,筑基打得非常深厚,十四岁便练就一身超凡绝伦的武功,箭法更加出众,此时盖苏文的箭壶里还剩十支箭,他的香头火还剩十个亮点……成绩和杨元庆并驾齐驱,他也并不急,他们还有三趟半,二十声鼓点,足以让他把桌上剩余的十支香全部shè灭。
比箭已经到了后期,三人的成绩几乎都是一致,只是阿拉图比他们少shè了两箭,但时间还有充裕,这时,阿拉图张引搭箭,瞄准了右边的最后一支香,他的感觉越来越好,这一箭他有足够的把握。
可就在这时,意外发生了,盖苏文的靴底忽然lù出一截一寸长的利刃,他动作疾快,猛地踢中了阿拉图战马的后tuǐ,顿时血光迸出,战马一声惨嘶,后tuǐ失去劲力,使阿拉图身子一晃,他的箭同时shè出,箭擦香而过,十一只香头火依然亮着,可阿拉图只剩下十支箭。
四周宾客一片惊呼,杨广没看出问题,急问长孙晟,“怎么回事?”
长孙晟带着惋惜地叹了口气,“阿拉图最关键的一箭shè偏了。”
身后染干重重一拳砸在坐榻上,他心里明白,这次比赛他们输了,杨元庆和盖苏文都不可能再失误,阿拉图追不回来了。
四周寂静无声,只听见马蹄声在赛场上奔响,每个心中都紧张起来,最后就是杨元庆和盖苏文之争,是大隋还是高句丽,夺下这场比武的胜利。
赛场上,阿拉司从马tuǐ上mō到了一手血,他满怀仇恨地盯着已超越他的盖苏文,他忽然一咬牙,又抽出一支箭,拉弓shè向香头之火,箭如疾雨,一只香头应声而灭,他的意志坚韧无比,丝毫没有受到影响,他咬紧牙关,加快速度,一箭一箭地追赶。
“咚!咚!咚!,鼓声已经敲到五十五下,他们还剩最后一趟,将冲刺最后十几丈的距离,然后结束比赛。
杨元庆只剩下两支箭,对面他的桌上也只剩两支香头火,还有五声鼓响,十丈的距离,此时他的额头已微微见汗,三十支箭对他心志磨练,使他俨如进入一条漫长的黑暗隐道,前方已经看见洞口,一线光明显lù,只差最后一步了。
盖苏文离他一匹半马身,他刚刚shè出一箭,shè灭一只香头火,他也只剩下两箭,两只香头火亮着,他同样也是浑身大汗,心力憔悴,已竭尽全力。
阿拉图也同时只剩两支箭,可让他绝望的是,他还有三只香头火亮着,他明白,他已经输了,可是……这不是他的箭法落后,他愤怒的目光再一次shè向盖苏文,他目光比箭还要锐利,还要强劲。
“咚!,第五十六下鼓声敲响,杨元庆抽箭搭弦,猛地拉开,黑暗中,那两颗亮点他看得清清楚楚,在边塞,他每天晚上都要shè出五百支箭,三年来从无间断,打造出了他坚韧无比的定力和千发千中的箭术。
“咚!,杨元庆的箭脱弦而出,比他慢一拍,盖苏文和阿拉图的俐数第二支箭也同时shè出,三支箭一前两后在空中疾飞,三支香头火也……噗,地先后熄灭。
还有最后一箭了,杨广看了染干一眼,有些惋惜地摇了摇头,他又转身对渊太祚笑道:“看来我们还得再比一次。”
“可以!高句丽愿听从陛下安排。”
渊太祚有些得意地笑了起来,他的儿子没有让他失望,高句丽已能和大隋并驾齐驱。
“咚!”这是第五十九声鼓声敲响,此时杨元庆离前方终点只剩下三文,他不慌不忙抽出最后一支箭,拉弓如满月,箭去似流星,一支箭像赋予了生命一般,向最后一支香头火扑去,箭身擦过火点,随即熄灭了,杨元庆的三张桌子一片黑暗,再无一点亮sè。
四周掌声如雷,欢呼声四起,就连那些女人家眷也看出来,大隋的勇士已完全shè灭了香火。
盖苏文得意地冷笑一声,这是今晚他的第一次笑,他的最后一箭也脱弦而出,直扑最后一只香头火,就在他shè出的同一时刻,阿拉图的最后一支箭也同时shè出了,两支箭并驾卒驱,但箭与箭的距离却越来越近……越来越小……
黑暗中传来一声轻微的声响,两支箭消失了,四周变得寂静无声,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盖苏文桌上的最后一只香头火依旧亮着,而阿拉图桌上的最后两只香头火也同样亮着,最后一箭,他们双方都没有shè中。
盖苏文蓦地回头,怒视阿拉图,阿拉图却冷哼一声,丢下一句突厥语,扬长而去,杨元庆却听懂这句话突厥语,这是一句突厥谚语。
“草原上的雄鹰绝不会把仇恨带回巢xué!……
“咚!”第六十声鼓敲响了,比赛结束。
一名shì卫奔到台阶前大声高喊:“shè箭比武,大隋以一箭胜出!”
四周顿时一片欢呼,杨广高兴得仰头大笑,嘴都合不拢,不错,杨元庆不负他的期望,给他保住了面子,他一定要重赏,他回头对妻子萧后笑道:“樟童,这就是我大隋的天下第一箭,号称yīn山飞将,你也要好好夸赞他。”
萧后脸上lù出一丝尴尬,她勉强笑了笑,“陛下有此良将,是社稷之福。”
这时三名shè手跳下马,一起向台阶前而来,阿拉图拍了拍杨元庆的肩膀,两人用突厥语说了几句,阿拉图对他竖起大拇指。
盖苏文跟在他们身后,略慢一步,他眼中的神情异常复杂,那是一和恼羞成怒和不服气,他忽然上前一步低声对杨元庆道:“我要再和你比一场,比战马上的兵器较量!”
杨元庆停住脚步,回头看了他一眼,淡淡一笑道:“可以,我奉陪,不过不是现在,也不在这里,而是在高句丽的土地上,我们战场上见!”
说完,杨元庆不再理睬他,转身扬长巅去。!。
第三十六章 漏网之鱼
杨元庆上前一步,单膝跪在大隋皇帝杨广面前,沉声道十州上镇将杨元庆特向陛下交令
杨广眼睛都笑眯起来,元庆,你没有让朕失望,给朕挣了面子,今天朕一定要重重赏你。
微臣谢陛下之恩
一名宦官走上前跪下,将金jg碗高高举起,杨广取过金jg碗,递给了杨元庆,这是今晚比赛的奖品,祝贺你获胜
杨元庆接过金jg碗笑道:这个金碗臣可以送给别人吗
可以
杨广点了点头,这只是奖品,不是朕的赏赐之物,你可以送人。
杨元庆转身走到阿拉图面前,双手把金碗递给他,用突厥语笑道:草原雄鹰不会把仇恨带回巢xué,但也不会空手而归,这只金碗送给你。
阿拉图吓得连忙摆手,这是你的胜者之冠,我不能要
杨元庆微微笑道:胜者之冠我己经戴上头顶,这只是朋友之礼。
阿拉图犹豫一下,向启民可汗望去,启民可汗摇了摇头,不准他收这个金碗,阿拉图低头半晌,他忽然紧咬嘴chun,接过了金碗,既然是朋友之礼,我当然收下
阿拉图从怀中mo出一把玉石雕成的小引,约巴掌大,递给杨元庆,这是我父亲用极北寒玉雕成的引,送给你,是我的朋友回礼。
杨元庆接过小引,只觉寒冷异常,他想起康巴斯给他说过,极北之地有一和珍稀的寒冰玉髓,可以用来做避暑珠,可辨百毒,珍贵异常,难道就是这个
多谢
他将玉引收下,回头又向杨广施礼,微臣失礼了。
杨广笑了笑他知道杨元庆为什么要把金碗送给突厥箭手,刚才宇文成都把高句丽和突厥之间两名箭手的暗斗告诉了他,他才明白这里面的原委。
这个只是奖品,但朕要另外赏你朕赏你黄金五百两,绢五千匹,作为你今晚获胜的嘉奖。
臣谢陛下赏赐
杨广的赏赐引起了周围的大臣的一阵sāo动,很多人都听说当今圣上比先帝出手阔绰得多,今天才见识到了,一次比赛获胜,竟然赏赐黄金五百两,这在过去弃皇年间简直是不可想象无数人向杨元庆投去了羡慕的目光,短短的一场比箭竟赢得如此厚赏。
只有长孙晟心中清楚,这里面还包含着哈利湖之战的赏赐,这时,染干笑道:杨将军,既然突厥输了,我也不能装聋卖哑,我输给你一万头羊。
杨广捋须一笑,可汗你的羊在哪里
染干也哈哈笑道:现在没有,不过杨将军回大利城就有了,我会派人把一万羊送到大利城。
杨看庆躬身施礼多谢可汗,我就收下了
旁边的渊太祚犹豫一下,他也应该表示表示,可儿子告诉他,这场比箭其实并没有输,只是被突厥暗算了,他心中也堵了一口气,索xg也装聋卖哑,没有任何表示。
萧后见杨元庆今晚大头风头,心中多少有点不舒服,笑了笑道:陛下,秋夜寒冷,不宜在外面久坐。
杨广点点头,他也想回宫了,便对众人笑道:宴会继续,大家回各自座位
众宾客纷纷返回了大殿,回各自座位了,这是一名shi卫疾步走来,低声给宇文成都说了几句,宇文成都一惊,他看了一眼杨元庆,对旁边一名心腹shi卫交代两句。
他跟在杨广身后向大殿走去,快进大殿时,宇文成都把一件事告诉了杨广,杨广愣住了,还有这和事
是刚刚shi卫报告,估计里面的问题不是那么简单,陛下可以详细问问。
杨广沉吟片刻,便吩咐道:不要惊动别人,把杨元庆叫到后殿去。
旁边萧后感觉有些不对,便问:陛下,出什么事了
shi卫从一口枯井里捞出一具尸体。
杨广丢下一句话,便向后殿走去,萧后心中有些担忧,也连忙跟了上去,陛下,到底出了什么事井里的尸体是谁的
杨元庆已经不想进主殿,他想回去搬家,手中有五百两黄金,他第一个念头就是买一栋宅子,离开杨家,当然,五百两黄金不会是现在给他,他明天自己去少府寺领黄金,去太府寺领赏绢。
他正准备找宇文成都要回自己的长槊,这时一名shi卫奔来,低声对他道:宇文将军要我告诉你,刚才shi卫在一口枯井捞起一具尸体,有目击宦官指证,是你杀人扔进井中,宇文将军让自己想办法应对。
杨元庆微微心中一怔,怎么会被人看见
他低头沉思片刻,既然已无可回避,那他只能面对其实这件事对他未必是坏事,至少他在下手后便已经想到了对策。
杨元庆抬头向西北角望去,刚才他好像在那里看见晋王,杨云,庆一眼便见了他,立刻奔了上去。
殿下
杨昭身体肥胖,动作较慢,几名shi卫正扶着他准备回大殿,他回头见是杨元庆,肥胖的脸上堆满笑容。
元庆,我还没有向你表示祝贺
殿下,现在不是祝贺的时候,我有一件麻烦事,或者说殿下有希望了。
你在说什么
杨昭不明白,笑道:什么叫你有麻烦,我有希望,这两者有关朕吗
杨元庆附耳低声对他说了几句,杨昭眼睛一亮,真有此事吗
我有证据证人,殿下不用担心,关键是殿下那边,那个人还在吗
在幸亏我没有把他杀死,不像你一样,下手也没个轻重,这么好的一个证人都被你干掉了,那些宦官jiāo生惯养,你以为他们是突厥兵吗杨昭笑着埋怨他道。
杨元庆尴尬地笑了笑,就算是jiāo生惯养,也不至于像花一样,一捏就烂,我就轻轻给他喉头一拳,为的是让他不要喊出声,谁会知道说到这里,杨元庆看了看自己的拳头,又看了看身旁一名伺候杨昭的宦官,看了他脖子一眼,宦官吓得一ji灵,向后退了两步,捂住自己脖子,恐惧地望着杨元庆的拳头。
杨将军
一名宦官匆匆跑来,上气不接下气道:陛下有旨,宣你到后殿觐见
果然来了
杨元庆看了一眼杨昭,杨昭会意地点了点头,杨元庆随即转身跟着宦官而去,杨昭几名shi卫招一招手,吩咐几句,几名shi卫立刻分头而去。
后殿内,杨广靠坐在软榻上,半闭着眼听一名小宦官的证词小宦官就是那名躲在灌木丛中的现场目击者,他听说有人在四处找他,心中害怕了,便把这件事告发出来。
他跪在地上,战战兢兢道:奴才这几天受凉坏了肚子,对这座府邸不熟,便找了一个荒僻之处,恰好看见一名公公带着杨元庆将军走来,奴才看得很清楚,那公公用匕首猛地一刺巅将军腰间,好像没刺着,结果被杨将军反手一拳打在脖子上倒下去了,后来杨将军就提着宦官尸体扔进井里。
杨广眼睛睁开,问旁边shi卫,那名宦官死因查出了吗
回禀陛下,查出来了,是喉骨被打碎,窒息而亡。
杨广对小宦官的老实还比较满意,又继续道:接着说,杨元庆和那宜官都说了什么
小宦官怯生生地看了一眼旁边的萧后,不敢说,杨广醒悟,对萧后笑道:这件事又是尸体,又是打烂骨头,怪吓人的,樟童就不要听了,早点去休息吧
萧后已经意识到,这件事可能和自己的次子有关,她怎么可能去休息她摇了摇头,不肯离去,她对小宦官道:你只要照实说,即使涉及到我,我也不会怪你。
杨广无奈,只得对小宦官道:继续说吧
是
小宦官又继续道:那位公公声音很尖,当时,小院里很安静,我听得特别清楚,他说见皇后娘娘第一次一定要下跪,还说皇后娘娘最讨厌别人打断她的话,然后一指喊,那是不是你祖父就在这个时候,奴才就看见他用匕首狠狠捅向杨将军。
杨广瞥妻子一眼,樟童,这个宦官是你派的吗
萧后摇了摇头,我是派人去找杨元庆,但应该不是这名宦官,我派出去的人都没有问题。
那这名宦官是谁派的杨广有些恼怒起来,竟然敢冒充皇后传旨。
萧后暗暗担忧,她已经知道这必定是次子所为,这就是杨元庆说的刺杀大臣,但她此时却不敢吭声,她要在关键时候替暕儿说情,过早把自己牵涉进去,就没有人帮儿子了。
一名shi卫躬身道:这宦官的铭牌已经被扯掉,但有人认出,他好像是齐王府的内shi。
齐王
杨广愣了一下,他的脸sè立刻y沉下来,不经意地看了一眼妻子,随即吩咐道:立刻去把齐王给朕叫来
一名shi卫飞奔而去,这时门口有宦官禀报,陛下,杨元庆来了,等候陛下召见
宣他觐见
第三十七章 三方对质
杨元庆在一名宦官的引领下走进了内殿,臣杨元庆参见陛下他长长地行了一礼。
是这个杨将军吗杨广问小宦官。
是,就是他,上次他进宫时奴才见过。
嗯。
杨广点点头,又漫不经心地问杨元庆,杨将军,你身上应该有一块宦官铭牌吧
已经没有必要解释,也没有必要否认,杨元庆取出宦官的铭牌,呈给杨广,一名shi卫接过,递给了杨广,杨广看了看,宦官李义,齐王府内shi。
你说见关于这块铭牌,前前后后所发生的事情,你老老实实给联交代。
卑职遵旨
杨元庆沉吟片刻,便从他去见晋王时讲起,一直说到他把宦官的尸体塞进井中,所有的细节都没有隐瞒,基本上和小宦官所说一致,最后杨元庆掀起外衣,lu出了里面黑黝黝的防护宝衣,陛下,若不是晋王殿下送给臣这件事衣服,宦官那一刀,臣必定难逃一死。
杨广看了一眼宝衣,这件衣服他是知道的,是他赐给晋王,见上面居然被刺了一个洞,足以说明那把匕首的锋利。
杨广点了点头,证词对上了,说明所发生的一切事情都是真的,那齐王为什么要杀杨元庆
这时,外面传来禀报声,陛下,齐王殿下到了。
让他进来
齐王拖牖匆匆走了进来,他心中十分紧张,shi卫已经告诉他发生了什么事,他派去杀杨元庆的宦官李义暴lu了,但杨睐心中还抱有一丝侥幸,李义已经死了,死无对证。
儿臣参见父县
杨广也非常喜欢这个酷似自已的次子,但他并不像萧后那样溺爱儿子,他是父亲,是从另一方面去关心儿子,他会给两个儿子请最好的师傅,培养他们的学识,塑造他们的品德。
而且杨广长期负责经略南方,事务繁忙,没有时间和儿子们呆在在一起,对两个儿子成长方面的细节,他并不太了解。
睐儿,联问你,你为何要派人假冒母后的命令,刺杀杨将军
杨暕愕然,一脸无辜,父皇,这这是从何说起儿臣没有派人去杀杨将军。
杨瞰矢口否认,李义已死,他只要坚决不承认,父皇拿他也没有办法,杨睐的态度使杨广有些不悦,这已经是明摆着的事情,儿子居然还要否认,他将铭牌重重扔在杨晾面前,冷冷道:这个杀人的宦官就是齐王府之人,你怎么解释
父皇,儿臣不知,真的不知道此事
杨睐也急了起来,他跪下磕头泣道:这个李义不是儿臣的近shi,他只是齐王府的一个普通内shi而已,儿臣根本就没有带他来参加宴会,这或许是有人和他si通,假冒儿在之名,栽赃给儿臣,父皇,儿臣真的没有啊
杨晾再次故技重施,泪如雨下,但他面对的并不是心软溺爱他的母后,而是头脑jg明无比的大隋天子,杨广一下子便听出了杨睐的破绽,刚才铭牌滚落在地上,是齐王府一面朝上,姓名一面朝下,从杨睐进来到现在,至始至终就没有提到李义这个名字,那他怎么知道是李义去杀杨元庆这不明摆着就是他派的吗
杨广微微冷笑起来,是吗谁说是李义去杀杨将军,你怎么知道是李义,联说了吗shi卫告诉你的吗
这
杨睐张口结舌,他望着地上的铭牌,只有齐王府三个字在上面,是啊他怎么知道是李义
他忽然心一横,索xg死赖到底,父皇,是刚才shi卫告诉我,说我府上有宦官刺杀杨将军,我大急,立刻追问乎下shi卫是哪个宦官有人说在府中看见过李义,儿臣便以为是他,父皇,儿臣先入为主,以为是李义。
这个说辞虽然拙劣,但勉强可以搪塞,让旁边一直揪心的萧后微微松了口气,她悄悄瞥了一眼丈夫,其实按照她的想法,都是自已儿子,何必这样较真先安抚一下杨元庆,再借口追查幕后凶乎,最后不了了之,这件事不就解决了吗
杨广脸sè变了数变,一言不发,他似乎在想什么事情,内殿里鸦雀无声,气氛变得十分紧张。
杨元庆也没有说话,他心里很清楚,这其实是一个家庭矛盾,他作为一个外人,最好免开尊口。
就在这时,shi卫在门口藜报,陛下,晋王殿下求见
宣他进来杨广立刻命道。
萧后在旁边劝道:陛下,这件事和昭儿无关,最好不要牵连到他。
萧后是不希望家庭矛盾扩大,两个儿子都参与到此事中来,那样想大事化小,就有集难了。
杨广自有他的想法,他摇摇头,这件事,联心里有数。
杨昭肥胖的身影出现在殿门口,他慢慢走进大殿,跪倒在地,儿臣参见父皇,参见母后得昭儿,你起来吧
杨广又命左右给长子搬一个软墩,这才问他,你有什么事吗
杨昭在软墩上坐下,擦檫额上的汗道:刚才儿臣听说有一件刺杀杨将军的案子,这件事儿臣多少知道一点,特来禀报父皇。
你知道什么
回禀父皇,当时杨将军是在儿臣那里,儿臣送给他一件宝衣,就是独孤家的那件,正好这个时候,母后派人来宣杨将军,儿臣就信以为真,让杨将军去了,不久杨将军跑回来说,那个宣他的宦官是刺客,儿臣就有点奇怪了,母后派来的人怎么会刺杀杨将军就在这时候,母后派来的人到来,有母后的凭信,这才是真正母后派来的人,儿臣便发现一个问题,刚才那个宦官报信时,并没有什么凭信,为诃通报者认定他是母后派来的人事后儿臣追查,才发现一个惊天的秘密。
昭儿,什么秘密连萧后也沉不住气了。
昭儿,发现了什么杨广也问道。
杨昭瞥了一眼脸霎时变得苍白的杨暕,道:请父皇容许儿臣命一个人证进来,就在宫外。
可以宣他进来。
片刻,几名shi卫将一个三十余岁的宦官带进内殿,宦官进来便跪倒在地,浑身颤抖,一句话不敢说。
昭儿,此人是谁杨广疑huo地问道。
父皇,他便是替那个刺客宦官通报的人,他没有验来人身份,导致杨将军险些被杀,他说是自己失职,儿臣觉得有些蹊跷,这么基本的规矩,他在儿臣身边呆了十年,怎么会犯这种低等错误儿臣便派人去搜查他的房间,结果发现了令儿臣震惊的秘密,他竟然已经被二弟买通。
你狠说
杨睐忽然歇斯底里地狂吼起来,他终于恼羞成怒地爆发了,我没有,我没有收买任何人,没有
他一指那名宦官,怒吼道:你说,我收买你子吗
宦官深深低下头,颤抖着声音道:殿下给了我黄金。
胡说八道
杨睐恨中迸再耕也他鬼然从靴中拖开饼,解名官官猛扑而去,我宰了你这个混蛋
突来的变故使内殿里一片惊呼,觐见皇帝,只有直系皇室不用搜身,可谁也没有想到,齐王身上竟然带有一把匕首,几名shi卫想扑上去,但已经来不及了,就在杨暕扑经杨元庆身边时,被杨元庆一把抱住,将他的匕首夺下。
杨睐忽然清醒过来,心中顿时惊恐万分,杨广铁青着脸走到他面前,抬手便是狠根一记耳光,把杨瞰打翻在地。
逆子,竟敢在联的面前杀人
杨晾倒在地上瑟瑟发抖,杨广又走到杨昭面前,冷冷问:除了人证,还有什么别的证据吗
杨昭从怀中取出几张纸条,这是在这个宦官房中搜到,是二弟写给他的命令,原本是让他烧毁,但他偷偷保留下来了。
杨广打开看了看,愤怒地目光shè向杨睐,牙齿咬得咯咯直响。
杨瞰彻底呆住了,他眼中lu出了恐惧之sè,他忽然放声大哭起来,跪在地上,头磕得砰砰直响,父皇,儿臣有罪,儿臣不该欺瞒父皇,儿臣该死儿臣该死
他忽然又跪爬到母亲面前,抱住母亲的tui大哭道:娘,孩儿有罪,你救救孩儿吧
那么说,你承认是自己刺杀了
萧后眼中闪烁着泪光,其实就只是一件小事,你为什么非要恨到杀杨将军的程度你去给杨将军赔罪吧
杨晾转过身,向杨元庆磕头赔罪,杨将军,我不该嫉妒你得到父皇的剑,是我心xiong狭窄,我向你赔罪
这时,所有人的目光都向杨元庆望来,包括杨广,都在等待他的态度,杨元庆看了一眼杨昭,见他眼中闪过一丝祈求之sè,他明白杨昭在祈求什么
缓缓地,杨元庆叹了口气道:我只是一个臣子,怎么敢记恨殿下,我希望六十年后,我依然能陪同殿下去郊外行猎。
谁也不明白杨元庆这句话的意思,只有杨广听懂,他心中如同被铁锤重重一击,他忽然觉得自己疲惫不堪,转身慢慢走到窗前,良冬,他叹了口气,向后摆摆手,你们都退下吧联想一个人静一静。。
第三十八章 知微见着
杨广背着手站在窗前,默默地凝视着窗外的几株老梅树苍劲的身影,在气势宏伟的偏殿内,灯光照在杨广孤零零的身影上,显得他是如此渺小,又是如此苍凉。
这时身后响起脚步声,杨广不悦道:“腻说过,想一个人静一静。”
“陛下,是我!”身后响起了杨丽华的声音。
如果说,还有谁敢在这个时候打扰杨广,那只有乐平公主杨丽华,长姐如母,杨丽华从小就疼爱杨广,和杨广的感情最为深厚,她也是杨广在父母去世后最为敬重之人。
杨广转过身,笑了笑问:“大姐有什么事吗?”
杨丽华道:“我来给暕儿求情,他毕竟是陛下的儿子,希望陛下不要太过于严厉处罚他。”
“是他母亲求你来说情吧!”杨广淡淡笑道。
“算是吧!不过,我自己也想采。”
杨广点点头,“你放心吧!他是朕的儿子,朕再生他的气,也不会杀他,虎毒不食子,朕自有分寸。”
杨丽华沉吟一下,又道:“我还想恳求陛下宽饶元庆。”
“恳求?……杨广感到意外,乐平公主居然说出恳求这个词。
“为什么?”杨广凝视着她,他感觉到了长姐平静外表下的内心jī动。
杨丽华叹了口气道:“我给陛下说过还剑之事,或许是投缘吧!我很喜欢他,我没有儿子,我心里就把他当做我的儿子,他不幸卷进陛下的家事中,皇后已经对他不喜,我希望他能在陛下这里得到宽恕。”
杨广凝视杨丽华半晌,才缓缓摇头,“大姐没有必要求朕,你其实弄错了,我没有生他的气……相反,我心中对他非常感jī,他救了朕的两个儿子,而且……”
杨广笑了笑……“而且朕已决定让他继承长剁鼻的事业,让他成为我大隋的突厥使,我将会重用他。”
杨丽华欣喜万分,向杨广施礼,“那我替他多谢陛下了。”
杨丽华急着要离开,身后又传来杨广的声音,“先不要告诉他,少年人不要让他生了骄奢之心,要让他学会感恩……朕要多给他一点磨练。”
“陛下,我知道了,我不会告诉他。”
杨丽华退下去了,她走出宫殿,只见萧后站在殿门口,满脸担忧,萧后见杨丽华出来,连忙问:“大姐,怎么样?”
“他说虎毒不食子……不会杀暕儿,我估计处罚是免不了,你自巳去见他吧!他已经从深思中醒来。”
说罢……杨丽华便快步离去了,萧后想了一想,还是鼓足勇气推开了殿门。
只见丈夫坐在软榻上,背对着她,就像老僧入定一般,一动不动。
“陛下,是我!”
萧后慢慢走到丈夫身后,低声问:“你准备怎么处置暕儿?”
杨广没有直接回答她,而是转过身淡淡问;“你很恨杨元庆吗?”
“恨他还谈不上,只是有点不喜,我不喜欢外人参与到我的家事中来。”
“那昭儿呢?朕感觉你对他也厌恶,假如他死了,你也不会放在心上,是这样吗?”杨广依然不lù声sè问道。
萧后愕然,她缓缓跪坐在丈夫面前,睁大了眼睛道:“陛下,你怎么能这样说,我虽然偏爱暕儿一点,可昭儿是我的骨肉,也是我的心头肉,我怎么会希望他死,陛下,哪有母亲不自己儿子放在心上?”
“那就对了,假如杨元庆救了你儿子的xìng命呢?你还对他有成见吗?”
“当然不会!可是陛下这话是什么意思?臣妾没有听懂。”
杨广叹了口气,“你知道杨元庆最后说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吗?希望六十年后,他仍然能陪齐王行猎。”
“我也正想问陛下,他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杨广苦笑了一声,“他那句话,朕是深有体会,其实说白了也很简单,假如朕立暕儿为太子,将来暕儿登基,以他的心xìng,必杀昭儿,连同昭儿给朕生的孙子,一个都不会留,就因为昭儿才是嫡长子,暕儿在纸条已经写得很清楚,命他收买的宦官寻找机会毒杀昭儿。
相反,如果是昭儿为太子,那以昭儿的宽仁,他不会杀自己兄弟,而是封他为逍遥王,六十年后,杨元庆还能陪他去行猎。”
杨广一声长叹,“朕立长子,则次子可以福尽终老,我立次子,则必然骨肉相残,这是朕绝不愿看见之事!”
萧后忽然感到很疲惫,她也承认杨元庆说得对,以齐王的心xìng,他若得位必杀兄长,可是要让她对杨元庆心生感jī,她无论如何也办不到,毕竟杨元庆是以踩下次子的方式,托起了长子,但此时杨元庆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听出丈夫话中的意思。
“陛下的意思是说,已经决定立昭儿为太子吗?”
“是,朕已经决定了立昭儿为太芋了……”
其实杨广在仁寿宫事件后便对长子开始刮目相看,这次迁都议案成功,杨广更觉得长子有足够的头脑,他已经在考虑立他为东宫了,但长子的身体状况一直让他下不了决定,而今天发生一系列事情,让他看透了次子,低智、鲁莽、心毒、不诚,如此,他怎么可能把大隋江山交给他?
而杨元庆的关键一句话,就像棒喝,使杨广霍然醒悟,他绝不愿意自己这一代的悲剧在儿孙身上重演,就在这一刻,他终于下定了决心~
“昭儿是嫡长子,宽厚仁德,朕相信他将来会是仁德的君王,至于他的身体,朕会请最好医生,用最好的药来为他调养。”
宴会已经散了,晋王杨昭的马车在百余名shì卫的护卫下驶出大门,向晋王府疾驶而去,马车内点着一支小小的蜡烛,使车厢里有一点昏暗之光,杨昭靠着软软的车壁上,脸上掩饰不住他内心的喜悦,从今天父皇对齐王的态度上,他心里便明白,东宫的大门即将向自己敞开为此,他心中对杨元庆充满感jī。
“元庆,今天夺嫡成功,你立下大功我会记在心中。”
杨元庆则坐在他的对面,他本来要去百悦客栈找单雄信,不料杨昭一定拉他上车,有话要对他说,他只得坐上了马车。
“殿下这么肯定就夺嫡成功了吗?如果圣上最后又原谅齐王呢?”
杨昭眯着眼笑了起来,“父皇当然迟早会原谅齐王,可在东宫这件事上,齐王已经没有时间了现在是十月中父皇最迟在元旦建立新的年号同时册封皇后、太子,还有两个月多一点,但必须在册封太子前一个月,父皇就要确立太子,实际上只剩下一个多月,这一个多时间里,父皇绝不会考虑立一个头脑简单、心xiōng狭窄、谎话连篇,甚至敢在父皇面前拔刀杀人的儿子为太子我心里非常清楚,所以,他已经败了。”
杨元庆点点头杨昭说得偿有道理,“恭喜殿下了!”
“嗯!今夜我要好好睡一觉,明天一早开始练剑,我要努力减轻体重。”
杨昭又想起一事,便问道:“元庆,你上次说你想搬离杨府,要么就住在我府上来。”
杨元庆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笑道:“多谢殿下,我准备明天去少府寺领了赏赐,去买一栋宅子,然后我回江南把婶娘接回来,完成这两件事,我就返回大利城。”
杨昭笑了起来,“宅子就不用买了,我送你一座,在光福坊,占地约十亩,是一座新宅,让你婶娘和妹妹住在里面,等你去大利城,我来替你照顾她们,我想我应该比杨府尽力。”
“我是该欣然接受呢?”
杨元庆笑道:“还是该犹犹豫豫拒绝?”
“那就看你觉得自己有没有资格接受它?”
“看来殿下的盛情我是无法拒绝了!”
杨元庆举杯欣然笑道:“那就多谢殿下,明天上午我就启程去江南。”
刚说完,他忽然想起还有裴家的酒宴未赴,不由苦笑一声,“我又想起几件事,还真不能一走了之。
他还想到至少和单雄信他们打一声招呼,还有杨丽华那边也要告别,哪能说走就走?
这时,马车慧然停下了,shì卫在车外禀报,“殿下,请稍候,前面有一棵树俐了,挡住了去路,我们把它搬开。”
杨元庆微微一怔,“殿下,今天可没有刮风下雨,怎么会有树衙下?”
“有可能是被别的马车撞到,三天前,我王府西面就发生过,前天王府后面的坊街上也有大树倒伏。”
杨昭眉头忽然一皱,想起一个不利的传说,“不过坐车遇俐伏树,这可不是吉利的兆头,会给我带来什么不利?”
他抬头伸出车窗外查看,就在这时,杨元庆忽然听见远处传来,嘣!……的一声响,这是弓弦声,杨元庆大吃一惊,他几乎是本能地一把推开杨昭,就在杨昭被推开的一刹那,一支箭呼啸着shè进车窗,擦着杨昭的胖脸而过,钉在对面车壁上,箭头闪烁着一种绿莹莹的光泽,竟是一支毒箭。
“有刺客!”
杨元庆反应极快,他喊了一声,呼地吹灭蜡烛,将杨昭面朝下按在地板上,“殿下千万别动!”
他从腰间拔出磐郏剑,一翻身从窗口跃出,撞开一名车窗外的shì卫,却听见了第二支箭shè来的风响,他不假思索,伸臂一挥长剑,将上端shè来之箭一斩为二,随即落地,在地上翻一个滚。
这一瞬间发生的事情只在兔起鹘落之间,shì卫们才刚刚发应过来,他们一起围住车厢,将盾牌高高举起。
杨元庆再次纵身一跃,跳上车顶,他已经知道漏洞在哪里了,车窗外本来就有执盾shì卫,因为杨昭伸头看树,shì卫就稍稍让开一条缝,第一支冷箭就是从这条人缝中shè进,而第二支箭却头顶上shè来,刺客知道在第一箭后,杨昭肯定会趴在地板上,所以第二支箭企图shè透上车壁板,直取地板,这是两名刺客。
杨元庆已经看见了,紧靠坊墙的树上一个身材魁梧的黑影跳上坊墙,跳进了宜人坊中,而在三十步外是一座三层佛塔,塔顶上都蹲着一名身材稍小的黑影,他似乎听见了同伴召唤,从两丈多高的塔顶一跃而下,轻功极高,但她身姿却很苗条,似乎是一个女刺客。
杨元庆死死地盯着那个女刺客的身姿,他手中之剑渐渐捏紧了。!。
第一章 意外相逢
昨晚忽然发现新书月票榜形势危急,睡不着了,又爬起来码字,今天给大家一个惊喜,大家也能给老高一个惊喜吧!
杨昭病房的外间,杨元庆和几名shì卫首领坐在一起,等待医生检查出来。
在他们面前的小桌上,放在一只铜盘,两支毒箭就放在盘中,箭孙晟用上等的野鸭毛,修剪得非常整齐,灯光下,箭尖上闪烁着莹莹绿光。
杨元庆凝视着盘中毒箭,他的脑海里却浮现出那个女刺客的身影,那种感觉真的很熟悉,杨元庆不敢相信,也不愿想得太多,他闭眼月……了甩头,将脑海里女刺客的身影甩掉。
他从怀中mō出阿拉图给他的寒玉小引,碰了碰箭尖,原本晶白sè的玉引也变成了和箭尖一样的绿sè,果然是有剧毒。
“于大哥,你说这会是齐王干的吗?”薛氏兄弟中的薛万彻问道。
于庆嗣摇摇头,“有可能,但我说不清楚,元庆以为呢?”
于庆嗣瞥了一眼杨元庆,他发现杨元庆有点走神。
“齐王有三成的可能!”
杨元庆已从走神中恢复,他的思绪又回到了这次刺杀中来,尽管齐王是最大的嫌疑,从今天齐王的表现来看,杨元庆认为是他的可能xìng不大。
但也不能排除今天齐王的表现是一种刻意的伪装,目的是为摆脱嫌疑,如果齐王手下有高人,他或许会来用这种策略,不过从齐王最近的表现,他手下应该没有这种谋略高人,与其刺杀夺嫡,还不如从政治上争位,所以他认为齐王的可能xìng只有三成。
“也可能是居心叵测者,挑动两个皇子之间的内斗。”
于庆嗣点了点头,其实他也认为是齐王的可能xìng不大……他天天跟随晋王,他知道齐王杀晋王的机会很多,相比起昨晚这和刺杀,齐王其实还有更好的机会。
“只是殿下不准我们声张此事……我们怎么向圣上交代?”
这才是于庆嗣最担忧的事情,晋王被刺不上报,他于庆嗣就有欺君之罪。
这时,医生从里间走了出来,医生姓赵,是宫中御医,专门负责晋王的身体,众人连忙围上……“殿下怎么样?”
尽管晋王躲过刺杀……但他的脸上还是被擦破了一点皮……后来竟晕倒了,这可是毒箭,让大家非常担忧。
赵御医笑了笑道:“我已经检查过,殿下没有中毒,他脸上的伤是被桌子边缘擦破,还有一点木屑。”
“可是他晕倒了。”
“唉!他晕倒是因为他太胖,紧张过度就会晕倒,现在已经好了。”
赵御医叹了口气……又对杨元庆道:“殿下请你进去!”
众人都松了一口气,杨元友对其他几人划点头,快步走进了内室。
房间里弥漫着浓烈的药味,晋王杨昭躺在一张宽大的chuáng榻上,气sè已经完全恢复正常,他浑身不着衣服,只盖了一chuáng薄薄的棉被,旁边坐着他的妻子刘王妃。
见杨元庆进来,刘王妃连忙起身深施一礼,“多谢杨将军救晋王一命!”
杨元庆连忙还礼,“卑职不敢!”
杨昭却笑着摆摆手,“王妃不要谢他,要是箭shè他,我也会推他一把。”
刘王妃回头瞪了丈夫一眼,怎么能这样对恩人说话,杨昭却不介意地嘿嘿一笑,“我肚子有点饿了,你给我弄碗燕窝,少放点了糖,再加三个红枣。”
杨元庆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他发现杨昭的王爷架子是装出来的,其实他骨子里是个tǐng平易有趣的人。
刘王妃知道丈夫是把自己支走,她便转身下去了,等妻子一走,杨昭立刻道:“这次刺杀绝不齐王所为。”
“可是殿下,不管是不是齐王所为,这都是一次机会。”杨元庆提醒他。
杨昭沉默良久,摇了摇头,“他是我兄弟,如果不是他所为,我就不能冤枉他,我不希望他重蹈几个叔父的覆辙。”
“如果是齐王手下擅自所为呢?”杨元庆又不紧不缓道。
杨昭还是摇了摇头,“虽然有这个可能,但今晚发生的事情,已经使他问鼎东宫无望,这就够了,我不希望他因为刺杀事件而被父皇终身幽禁。”
杨元庆暗暗叹息一声,这个晋王怎么在关键时候掉链子,他还想再劝,但晋王已经疲惫地打了一个哈欠,杨元庆的心也跟着疲惫起来,他忽然对晋王感到十分失望。
既然晋王坚决不肯承认是兄弟要刺杀他,杨元庆也就不想多说什么了,其实他本来就不想多管他们兄弟之间的争斗,若不是齐王屡次害他,他也不会对付齐王,而此时杨元庆已经不想再多事了。
他又问:“那殿下打算怎么善后?”
“此事我不想惊动父皇。”
杨元庆点点头,“那好吧!我们加强护卫力量。”
“护卫力量问题不大,但我缺乏谋士幕僚,你能替我推荐几个能干之人吗?”
杨元庆沉吟一下道:“我向殿下推荐一人,名叫李密,殿下知道此人吗?”
“蒲山郡公,我知道,原是宫中shì卫,现在家闭门续书。”
杨元庆其实想推荐李靖,但李靖现在是他祖父的幕僚,祖父未必肯放人,更重要是,晋王让他感到失望,他不想把李靖推荐给他,便转而推荐李密。
“殿下不妨和他谈一谈,如果觉得不错再用他……
“好吧!我试一试。”
次rì一早,杨元庆回了杨府,他的随身马袋遗漏在杨府,里面有给婶娘和妞妞买的礼物。
他没有走正门进杨府,这个时候,除了上朝的杨府职官外,其余杨府家人基本上都集中在前院和中院,杨元庆从西门进入杨府,他没有惊动任何人,直接从自己房中取了马袋,便从西门离开杨府。
西外院也就是他曾经住了七年之处也是杨元庆回来后第一次来这里,西外院很安静,绝大部分人家的门都关着,现在正是秋后收割算帐的rì子杨素在关中地区有一百多顷良田,大部分族人都去庄园里帮忙。
杨元庆走过了他所住那间小院,坍塌的厨房已经重修修萱,两间正房也翻新了,不过好像没有人居住,院子里堆放的物品和七年前一样,婶娘用过的火灶,洗衣服的木桶还有妞妞练剑的大簸箕都堆放在墙角布满灰尘。
院子里的杏树已长得超过屋顶,亭亭如盖,但树干上那一道道痕迹依然保留,那是他小时候练一刀刀法时留下了刀痕。
这些东西拨动了杨元庆的心弦,使他心中充满了对往事的回忆,杨元庆叹了口气,正要离开,忽然从婶娘的房间走出一个红裙少女,大红sè的条纹长裙在阳光下异常夺目。
她梳着双环望月髻,肌肤莹白女口玉、那和无比熟悉的感觉,使杨元……庆俨如雷击一般,呆住了。
“1元庆哥哥!”少女也看见了他,惊喜得叫了起来。
“妞妞,是你吗?”杨元庆仿佛在梦中一般,他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院中少女正是他rì思夜想的妹妹,他的妞妞回来了。
妞妞扔掉手中的盆,一阵风似地冲出小院,一头扑进他怀中,就像一只千辛万苦找到亲人的小鹿。
杨元庆眼中的泪水也忍不住流出来,他抚mō着妞妞的囊子,心中的狂喜、jī动和一和说不清的情绪,充满了他的心中。
他慢慢扶住妞妞的肩膀,低头打量她,她的妞妞长大了,长成了一个美貌的少女,身材苗条高挑,只比他矮大半个头,眸含秋水,双目澄澈,鼻粱如玉,鼻尖略略上翘,带着她小时候那和调皮的乖巧。
妞妞被他看得不好意思,便扬手在他肩膀上捶了一拳,星眸微嗔道:“死牛头,你把我和娘忘了吧!”
“没有!”
杨元庆擦去眼角泪痕,摇摇头笑道:“我什么时候忘记你们,我一回来就找你们,结果你们不见了,为此,我去找贺若家算帐。”
妞妞眼含笑意,白了他一眼,“我在路上听说了贺若家的事,我还心想,会不会是元庆哥哥回来替我们报仇了,果然是,嗯!你还算有点良心。”
妞妞依然梳着双环望月髻,那是少女没有出嫁的标志,更让杨晃庆心中欢喜无限,“我们去院子里说话!”
他拉着妞妞的手走进院子,妞妞脸忽然一红,偷偷从他手中抽出自巳的玉手,她一指杨元庆住过的小屋,“我想进去看一看,门却锁着,你有钥匙吗?”
“没有!”
杨元庆忽然想起一件要紧事,连忙问道:“妞妞,婶娘呢,和你一起回来了吗?”
妞妞摇摇头,“娘现在很忙,她走不开,我是和姑祖母一起回来,昨云上午才抵京城。”
“婶娘现在忙什么?还有你姑祖母是谁?”
妞妞拉着他在石磨上坐下,她低低叹息一声,“这些年发生了很多事情,我以后再慢慢告诉你,娘现在在倒山南华宫,那里收养了很多孤儿,有几百人之多,宫里人照顾不过来,我娘便是帮忙,南华宫的主人就是我姑祖母,是我娘的小姑母,也是我们在老家唯一的亲人,她可不是一般人,她曾经是陈朝的皇后娘娘。”
“南华宫又是什么场所?”
杨元庆眉头一皱,他感觉像孤儿院,可好像又不是,而且婶娘居然在倒山,让他怎么去找?
“南华宫原来叫做倒芙宫,是陈朝皇帝修在倒山避暑用的一座行宫,陈朝灭亡后,那里便成了我姑祖母修佛静养之地,姑祖母心怀慈悲,收养了很多陈朝大臣将领们的孤儿,最近四年,我一直就在那里学艺,我师傅叫花莲居士,从前就是我姑祖母的shì女。”
“然后呢?”杨元庆对这个颇有兴趣。
“我以后再告诉你,我们说点高兴的事,嗯!元庆哥哥,你给带什么礼物没有?”
“礼物当然有!”
杨元庆从脚边取过马袋笑道:“看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
“好呀!让我看看。”
妞妞欢喜得直拍掌,她从杨元庆手中抢过马袋,转身放在磨盘上,杨元庆这才发现她身后插着一根白玉拂尘,不由愣了一下,“妞妞,你用拂尘做什么?”
“这是我师傅的拂尘,是她的心爱之物我死皮赖脸从她老人家手中求来……”
妞妞嘻嘻一笑,又向元庆眨眨眼,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笑意,“你从前不是给我起了个绰号叫,红拂女,吗?我就记住了。”
。!。
第二章 齐王供奉
这是给我的吗妞妞从马袋里抽出用迦沙流星铁打造的剑,惊喜地问道。
这其实是把短剑,刃长一尺二,柄长三寸,入手不轻不重,非常合适女孩子使用,杨元庆笑道:你抽出来看看
妞妞从鞘中缓缓抽出短剑,只见寒光闪闪,锋利异常,她轻轻抚mo着寒刃,感受着剑身质材那种独有的丝丝冷意,她忽然jiāo叱一声,挥剑向一旁的一支锄头砍去,嚓的一声,手腕粗的木柄应声而断。
喜欢吗杨元庆能感受到妞妞心中的喜悦。
嗯
妞妞心中欢喜异常,这把剑令她爱不释手,她立刻将剑系在自己腰间,又笑问道:还有什么礼物
还有一只马袋和一双软底皮靴,都是用最好冰原鹿皮做成,京城买不到。
妞妞没有找到皮靴和马袋,却把那张北极白狐皮翻出来了,她眼睛一亮,惊喜地问道:元庆哥哥,这也是给我的吗
你这个贪心鬼
杨元庆忍不住笑着在她头上敲了一下,那是给婶娘的,里面还有一对镯子也是给婶娘的,你只有马袋和皮靴,别的没有了。
妞妞却把白狐皮围在自己脖子上,又找到了放镯子的小皮囊,取出那对祖母绿手镯,仔细端量了一会儿,又毫不犹豫带在自己手腕上,她快步走进主房,站起铜镜前左右轻晃,脸上笑得仿佛绽开一朵睡莲。
都归我了,这些我都喜欢。
杨元庆见白狐皮围在她脖子上。显得她jiāo艳无比。更有一种鬓云yu度香腮雪之美,令他赞叹不已。
这条狐皮还是给婶娘,她冬天怕冷,我以后再给你弄一条,如果你有兴趣,我带你去y山猎一条火狐皮。
那我们就一言为定,你带我y山打猎妞妞的眼睛明亮如宝石,秋水如bo。带着无尽的期盼。
杨元庆点点头,只要婶娘答应,我带你去塞外。
妞妞高兴得跳了起来,只要是你带我,娘一点问题都没有
她取下白狐皮和手镯,歪着头想了想,不如这张白狐皮送给姑祖母,手镯给娘,就算是你孝敬给我姑祖母,你看这样好不好
这个随便你。给她给也行,只要婶娘和你高兴,我没有意见。
妞妞心细如发,她感觉到元庆的心中有一丝不太高兴。便觉得有必要告诉他姑祖母的重要。
她仰起头,注视着元庆的眼睛诚恳地说:元庆哥哥,你不知道我姑祖母对我们的帮助,四年前我们回江南沈家遇到了一大群白眼狼,要不就是居心不良,霸占了外公留给我们的房子和良田。正好姑祖母回沈家,她召集家族之人,把他们狠狠骂了一通,他们只好把房子的土地退还我们,才使我们能够生存下去,当时我们身上连一文钱都没有,娘的胳膊还没有治愈。后来姑祖母一直照顾我们,连我去衡山学武也是她的安排,元庆哥哥,我已经把她视作我的外祖母。
妞妞这番话让元庆也颇为感动,他点点头,狐皮就送给姑祖母,我再亲手给婶娘猎一只。
这时,元庆想起一事,连忙问道:妞妞,你住在哪里
我和姑祖母住在都会市万chun茶庄,那是她曾收养是一个孤儿所开,你可以去那边找我,我会在京城呆一段时间。
妞妞又笑盈盈问他,元庆哥哥,那你住在哪里不会还住在杨府吧
杨元庆摇了摇头,前几天是住在这里,但今天准备搬家,我在光福坊有一栋宅子,原打算让你和婶娘住,这两天正在收拾,后天就可以了,你和姑祖母就搬过去住。
妞妞见元庆事事都替自己和娘考虑得周到,她心中又是欢喜,又是感动,低下头小声道:元庆哥哥,谢谢你
元庆揪了揪她的小辫笑道:都是一家人,还谢什么。
他见妞妞穿的长裙有点旧了,头上戴的钗子还是当年上元夜给她买的那支双凤铜钗,他自己穿旧衣服无所谓,但妞妞穿旧衣服就会使他有些心疼,便笑道:妞妞,今天有时间没有
有啊
妞妞眨着一双含情如秋水的美目,笑靥如花问道:是要带我去哪里玩吗
元庆捏了捏她的鼻尖,笑眯眯道:我带你去买糖粥
他一拉她的手,走先跟我去取钱。
元庆哥哥,去哪里取钱
去皇宫,皇帝还欠我五百两黄金元庆拉着她便向西院门跑去。
杨元庆带着妞妞出了杨府,他让妞妞稍等一下,自己去马房牵马,当他牵出马来到西门前,却发现多了一人,一名骑马的男子正和妞妞说话.此人年纪约二十四五岁,身材魁梧高大,长了一蓬赤红sè大胡子,赤髯如虬,他似乎在让妞妞跟他走,妞妞却不肯。
杨元庆忽然认出此人,在宫途驿站见过,齐王杨暕的四个贴身shi卫之人,那一脸红胡子给杨元庆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妞妞,他是谁杨元庆牵马上前问道。
元庆哥哥,这是我的大师兄,也姓张,你可以叫他张三妞妞笑着向他介绍道。
杨元庆拱拱手,淡淡笑道:原来是张供奉,久仰
那男子身子微微一颤,目光如电一般,锐利地shè向杨元庆,但很快,他目光柔和下来,也拱手笑道:哪里哪里y山飞将才叫人久仰。
你们在说什么妞妞一脸疑huo地问。
那男子笑了笑,师妹,我和杨将军见过,杨将军是边塞有名的将领,号称y山飞将,昨晚和突厥高句丽比箭,被皇帝御口亲封天下第一箭,现在可是京城第一名人。
那大师兄呢你做了什么供奉妞妞目光十分jg惕地注视着他。
一份差事而已,是陈叔替我安排的。
男子淡淡一笑,话题一转,师妹,你要跟我回去吗
妞妞摇了摇头,我跟元庆哥哥在一起,你自己回去吧
那好我们回头见。
男子向杨元庆一抱拳,杨老弟,有机会向你请教一二
没事,我随时奉陪
杨元庆也抱拳拱拱手,男子调转马头而去,杨元庆的目光落在男子挂在马鞍上的长弓,竟和自己的弓相差无几,至少也是三石弓,还有那一壶箭,上等的野鸭羽毛,修剪得整整齐齐,使他所有所思。
元庆哥哥,我们走吧妞妞笑嘻嘻道。
好,走吧杨元庆有些心不在焉,翻身上马便走,脑海里还在想着那野鸭毛的箭羽。
元庆哥哥
妞妞气得一跺脚,你让我跟着你跑吗
杨元庆这才反应过来,他挠挠头,歉然道:我走神了
他翻身下马,四处张望一下,见不远的街角停有一辆牛车,便远远招了招手,很快,牛车缓缓上前,赶牛车的老汉笑道:公子,要坐车吗
一般邸店里有出租的马车或者马匹,像这种街上正好遇到牛车的,倒是不常见,他们运气不错,妞妞见牛车还算干净,便钻了进去。
老汉也坐上牛车,轻轻一扬鞭,牛车缓缓而行,公子,我们去哪里
杨元庆翻身上马,吩咐道:去朱雀门
元庆哥哥,你是在哪里见到我大师兄的妞妞拉开牛车小窗问道。
是在一个驿站。
杨元庆表情有些不自然,停一下,他又忍不住问:妞妞,你这个大师兄叫什么名字,哪里人
他叫张仲坚,扬州人。
那你昨天一直和他在一起吗杨元庆又若无其事的问。
没有啊我怎么会和他一直在一起。
妞妞又看了他一眼,元庆哥哥,你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只是随便问问。
妞妞又悄悄看了看他脸上的表情,她心中敏感异常,她已经感觉到杨元庆的不自然,就是自从她大师兄出现以后,他好像有点失hun落魄,她轻轻咬了一下嘴chun,低声道:元庆哥哥,你不要想得太多,我大师兄其实是我的一个族兄
这句话让元庆心中怦地一跳,妞妞这话是什么意思,他回头想妞妞望去,却见她满脸通红,目光躲闪,低下头哗地拉上了车窗。
不知为什么,杨元庆心中豁然开朗,就仿佛一块沉甸甸的石头从他心中被一脚踢开。
他也笑了起来,妞妞,你还记得吗当初我说过要给你买一支金钗。
怎么不记得
妞妞埋怨的声音从马车里传来,结果你给我买了铜钗,我都戴了七年,今天你一定要给我换一支金钗。
杨元庆大笑道:没问题我今天给你买一百支金钗。
对了,元庆哥哥,我当年送你那把将军锁呢
那铜锁啊我送人了。
你
妞妞拉开车窗,满脸不高兴道:你送给谁了
杨元庆却解开领口扣子,从衣服里扯出铜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