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一章 不受欢迎
王大海开着吉普车,精神抖擞,一路上感觉路不但平整而且也宽阔起来,带着刘春花回家,可以用古人诗句“春风得意马蹄疾”来形容,一千多公里的路程,顺着206国道一直北上,王大海仅用一天半时间,安全到达滨江。
不管刘春花心里怎么想,只要回家就好,有些事情慢慢来。王大海建议她过完春节,留在滨江,可以与欧阳傲雪搞好关系,自己开个药店,经营药品。刘春花没有提出反对意见,也没有立即答应。将刘春花送回她家,辞行她的父母后,王大海回自己家吃年夜饭,陶勇则到德豪公司与留守生产人员一起过除夕。
“嗖……嗖……嗖”,伴随着一声声清脆的呼声,那漂亮的烟花托着一条美丽的长尾巴,在天空中划下一道道拱门,闪亮地登场,五彩缤纷的烟花争奇斗艳,夜幕上,顿时成了大花园,真是“非花却比花甚之”。鞭炮也不甘示弱,“啪,啪,啪”或者是“通”继而是“啪”的响声在人们的上空回荡。
火树银花不夜天,这是万家团圆的时刻,王大海尽情地分享着这浓厚的年味,走近家门,用手抚摸着门上新张贴的鲜红对联,高兴地大声对屋里喊:“妈妈,我回来了。”
等了一会儿,见没有人来开门,王大海推门而入,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八仙桌上,丰盛的菜肴,汁香味浓,令人垂涎欲滴。
王大海将从南方带回来的酒和香烟放在桌上,立即赶到厨房,母亲方金凤,王小荷与章文都在紧张地忙碌着年夜饭。
“你还知道回家。”方金凤从上而上,仔细地看着自己的儿子,埋怨道。
“出差刚刚回到滨江,就马不停蹄地匆匆赶过来。”王大海接过母亲手上端着的一盘热菜,笑嘻嘻地解释。
“春花怎么没有与你一起过来。”方金凤看王大海进来后,没有瞧见刘春花的身影,她问王大海。
“他们俩人吵架,春花姐不理哥哥了。”王小荷对母亲方金凤说。她知道刘春花与王大海闹别扭,负气出走,现在还不知道王大海已经将刘春花接回滨江。
“没有不理,我刚刚送春花回家。”王大海理直气壮地对王小荷说,让母亲方金凤听。
“你不能再这样折腾,把人都得罪完了。”方金凤知道刘春花不能过来,心里有点不大惬意,她比较喜欢刘春花直来直去的性格,做事泼辣干脆,如果能当媳妇,居家过日子,可能里外是一把好手。
“女人要哄,我整天忙在公司,根本没有时间去陪春花,所以她跟我闹意见,故意冷淡我。”王大海支支吾吾地跟母亲方金凤说着刘春花的情况。
“我看春花不是需要哄的那种人,你在里面的时候,她对你是那么的好,而且她对你好的心思从来就没有丝丝动摇。错误肯定出在你的身上。”方金凤把刀子嘴架在王大海的身上,狠狠地批评王大海。
方金凤有三个子女,自从丈夫去逝后,艰难地把他们拉扯大,现在已经有二个让她省心。王小荷不要说,最省心,一直是她有力的帮手,开小店挣钱贴补家用,现在与章文已经结婚成家。再一个就是小儿子,大学毕业,分配在机关工作,领导重视,自己努力,听说马上要提拔当副科长。最让方金凤愁眉的是王大海,从小做事莽撞,打得打不得的人,他都认死理,冒失地冲上去打,结果吃亏的肯定是王大海。方金凤想到王大海就唉声叹气,一颗担忧的心,像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好像王大海离开与人斗,就不能生存似的。
王大海听着母亲在为刘春花的事情上,唠叨着他的不是。他没有吭声,帮忙着往桌上端菜,接着摆放好碗筷和酒盅,打开酒瓶,做好开席的准备。
“把你爸爸的一套放好,斟上酒。”方金凤站在桌边,看着丈夫的遗像,对大儿子王大海说。她在心里默默地许愿:死老头子,一生没有享到福,把你的酒斟上了,在那边照顾好自己,不要太挂念家里。
章文把最一道吉利菜,清蒸鳜鱼端上桌,寓意富贵有余。招呼着王长江坐上桌,一家人团圆在一起,开始享用年夜饭。
母亲方金凤坐在丈夫遗像的正下方,旁边的位子空着,桌上有一套碗筷和王大海刚才斟满的一杯酒。王小荷与章文坐在母亲对面的一条长凳上。王大海和王长江分别坐在母亲方金凤的左右。
在年夜饭开始之前,王大海想到上次,母亲方金凤高高兴兴地张罗着一桌菜,还特意请来曹老书记,庆贺王长江分配到机关工作,当时,王长江的表现,令人大失所望,不但姗姗来迟,而且还中途退席。兄弟之间有什么天大的事,也不能当着母亲面发泄,这样多让老人伤心。想到这些,王大海对弟弟王长江说:“今天是年夜饭,不能再耍个人脾气,有事说事,一家人没有什么不可以说的,平时不好说的,今晚可以当着家人的面痛痛快快地说出来。但是,一不能随意退席,再就是不能动手。”
“哥哥说得对,年夜饭也是一家人的团圆饭,和和气气,其乐融融,其实,一家人之间有什么隔阂。”王小荷看到哥哥王大海主动而坦率地表白自己的心迹,高兴地附和着王大海说。
“这不是隔阂,是不可调和的矛盾,除非,我辞职下海,与哥哥同流合污。”王长江有过上次中途退场地的尴尬,心中对母亲有歉意。其实,他的心里也有苦楚不能言说,这是他从事检察工作的职业要求,于是,他含糊其词地说道。
“你这个不争气的家伙,怎么产生这种想法,你现在的工作,是令多少人羡慕向往。”方金凤听到小儿子王长江要辞职下海,气愤地对王长江骂道。
“长江,不能说同流合污,海哥在江湖上闯荡事业,也是国家政策鼓励,让少数人先富起来。你可不能抹黑呀。”章文听到王长江的话,心里也在嘀咕,等岳母方金凤话一说完,他马上接上去问王长江。
“章文你理解错误,这件事哥哥自己的心中应该清楚,采取阴险卑鄙的手段报私仇,有背社会正义和公德。”王长江谨慎地说着这些信息,他想到应该说一声,案子在他的手上,正在追捕以假外商名义诈骗的犯罪嫌疑人阿不力孜。可能涉及到王大海,但是目前还没有确凿的证据。
“他是恶贯满盈的毒蛇和豺狼,天怒人怨,罪有应得,没有什么值得同情。”王大海怒火中烧,一字一句地从牙缝里蹦出这些话。
“那也应该受到法律的制裁。”王长江虽然小时候也做过冲动报复的事,他现在看来,那是幼稚可笑的行为。他义正言辞地对王大海说。
“有些人是披着法律的红衣,到处逍遥。”王大海冷静地回答。他不动声色,据理力争,心想,年轻气盛的王长江还没有懂得这句话的深层含义所在。
方金凤听着兄弟俩人的对话,她不明白其中的真正含义,凭直觉,应该是大儿子又在折腾什么事,小儿子刚刚参加工作,而且在国家机关,他暂时不会有什么麻烦。她紧盯着王大海,严厉地责问:“你又闯什么祸?”
“在我们这个家里,现在再叫一声哥哥,你是不受欢迎的人,赶快悬崖勒马。”王长江严肃地对王大海说道。他心想,不愿看到在自己的手上,亲自去执行那件事。
“有什么办法挽救?”王小荷担忧地问。虽然她不知道哥哥王大海发生的事情,然而从弟弟王长江的话语和表情里,感觉到一丝的不妙。
“现在唯一的办法,需要哥哥放弃那些不切合实际的想法和行动,把掌握的材料交给我,让我私下里去找李检察长周旋,才能平息事态。”王长江很自信地对王大海说。李建国检察长跟王长江谈心时说过,跃富集团破产清算的案子办得如何,关系到王长江升职到副科长的快慢。还说王长江是他的得意门生,又是未来的妹婿。王长江没有丝毫质疑,这是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有什么材料赶快交给你弟弟,他现在是国家干部,你不相信他还能相信谁?”方金凤用力地拍着王大海的肩膀,着急地对王大海说道。
“我能有什么材料,妈妈,您还不相信自己的儿子吗?”王大海控制住自己愤愤不平的情绪,激动地回答母亲方金凤。
“我相信儿子的话,但是更相信当国家干部儿子的话。”方金凤失望地对王大海嚷道。
“王长江的心灵已经被人蛊惑。”王大海无助地回答母亲方金凤。
“你还真是执迷不悟,今天如果不交出,你走,我不认你这个儿子。”方金凤用手指着大门,厉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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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二二章 针锋相对
方金凤怒发冲冠,那混浊无光的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五官痛苦地扭成一团,爬满的皱纹挤成丑陋的秃丘,整个脸庞气得涨成紫色,面相看起来很可怕。
听着母亲些些发怒的言语,王大海静守默候,如果在年少时,肯定是破门而出。王大海在经过一番人生波折后的今天,他没有怨恨,虽然刺耳,然而却倍感亲切,他知道世界上有一种最美丽的声音,那便是母亲发自内心的言语。
王长江、王小荷以及章文面面相觑,不知道怎么劝慰母亲方金凤,王小荷看着这年夜饭尴尬的局面,她打破沉默对王长江说:“你把事情说清楚,不然又让母亲担心。”
“我也不知道,是最近李检察长说的,要我给哥哥说清楚,不要在这件事情上纠缠。”王长江看着母亲方金凤仍然没有消气,他对刘王小荷支支吾吾地说。
“真是急死人,你说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王小荷竖着耳朵,聚精会神地听着王长江讲述,然而没有听出什么让她明白的意思,便急不可耐地追问。
“是这么回事,父亲出事那年,哥哥被带到派出所,在审问过程中,哥哥举报滚刀肉苏跃富给经委主任行贿。现在李检察长说,没有真凭实据,只是听说的事,不要散布谣言,如果再要传播,可以告王大海诽谤罪。”王长江面对母亲方金凤咄咄逼人的目光,王小荷的一而再,再而三的追问,他把实情讲出来。
“是否有这回事?”王小荷听明白弟弟王长江说出来的事情,接着转身问哥哥王大海。
“就是因为这件事,李建国将我打入监狱。当时找滚刀肉去要父亲死亡的赔偿款,天经地义,即使发生一点语言和肢体的冲突,怎么能把我以流.氓罪打入监狱。”一直沉默不语的王大海,看着王小荷焦急的目光,他低沉地回答王小荷。
“真的是这回事,难道李建国能一手遮天。”王小荷听完王大海的话后,也感到忿忿不平,他又反过来问王长江。
“也不完全是李建国个人的事,当时恰恰碰到全国严打,罪判得都重,有些强.奸犯,情节恶劣一点的,拉出来召开万人公审大会,然后还要押上大卡车到繁华闹市游行示众,最后落得打头的下场。”王长江压低自己的声音,给大家讲释当时的情况。
其实,王长江心里很清楚,他怎么不知道呢,当时也是个初中生,火是他一气之下到苏跃富家门前烧的,哥哥王大海为了弟弟王长江的前程,冒名顶替说着王大海自己烧的。现在,自王长江分配工作以来,他也对那段历史做了一番了解,从自己学习法律的角度看,哥哥王大海是无罪的,顶多算作人民内部矛盾,给个治安处罚,算是对王大海冲动行为的一种教育。然而,这些话王长江都埋在心中,不能透露半句,因为王长江的仕途之路才刚刚扬帆,他的引路人正是当年的派出所所长,现在升任区检察院检察长的李建国。如果王长江将这个案子翻过来,那么他靠的这棵大树就要摇摇欲坠,甚至轰然倒塌,有可能还要牵连到王长江分配工作的事。
“你说的要王大海交出什么材料?”王小荷还是不依不饶地追着王长江问。
“李检察长说,当时给他的材料是复印件,要把原件给他。”王长江回答道。
“哥哥,你因祸得福,安心搞你的企业,就把那个材料交给弟弟,不要耽误他的前程。”王小荷理解礼尚往来的事情,现在的社会上太普遍,连幼儿园的小朋友都知道,到学校去,拿两个糖果,一个首先送给老师,与老师搞好关系,剩下一个留着自己吃。哥哥也真是小题大做,不必太认真计较。王小荷的思想很简单,把李检察长要的材料交出去,对他们俩人都有好处,哥哥少了麻烦,弟弟仕途一帆风顺,何乐而不为。
“当时我一气之下,把那人写的材料给撕得粉碎,扔到厕所里去了。”王大海迫于无奈,只好编出一个理由糊弄他们。
“那你把写材料的人交出来。”王长江看到哥哥王大海步步退让,王长江反而得寸进尺,进一步提出要求,他还欣喜若狂地想,如果这个要求能够实现,那么李检察长定会对他刮目相看。
“你的心给狗吃掉啦,如果你要想到李建国那里邀功领赏,先把我给杀掉。”王大海怒不可遏,在母亲方金凤当面不好发作,他横眉冷目,眼前的弟弟王长江,已经不是血浓于水,而是水火不相容,王大海将心中的怒火化成一句话,每一个字就是一把利箭,从他牙缝地射向王长江。
“有话好好说,兄弟相见忍便安,莫因毫末起争端。”章文眼看着年夜饭上的气氛已经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他站起来用手向王大海与王长江摆摆,好言相劝。
餐桌上,又现暂时的安静,鸦雀无声,各自在想着自己的心思。王小荷不知所措,她不知道怎么办,束手无策,是劝说哥哥王大海,还是调和弟弟王长江,没有经历过这种场面,更不知道用什么话语安慰母亲方金凤。
“害人之心不能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一直默默无语的方金凤,此时开口说话。她见兄弟俩人犹如刀枪对峙,玩起命来。她在想,为何沦落到如此地步,是自己的教育无方,还是在社会大染缸里,把他们染得六亲不认,互相残杀。
“今天是年夜饭,不要搞得不欢而散。你们俩人不要再争执。我们都听妈妈的,大家看好不好。”王小荷看见母亲方金凤没有暴跳如雷,而是转变为心平气和,她大胆向大家提议。在这样的时候,也只有母亲方金凤能压得住台,王大海与王长江俩人,说起话来火药味十分的浓,弄不好又要擦枪走火。
“首先我说的是,你们的父亲去逝早,我没有把你们教育好,是我这个家庭妇女没有本事,只知道需要供你们吃喝,不知道你们还有思想,都有不同的人生。要我说,社会上的事情怎么能说得清楚,只要你们自己把好就行。”方金凤拿着王小荷递过来的手帕,擦去眼角的泪滴,她想到还用儿子小时候的那种强压的方法,现在看来已经不能管用,她想到刚才对王大海一顿喝斥,虽然,王大海脸上没有表现出不满,然而她看得出,王大海肯定还会是我行我素。
“妈妈,你接着对他们提出要求,不能再这么针锋相对下去。”王小荷看母亲方金凤只说了一句开头,就停顿下来,她急着鼓动母亲方金凤继续说。她想不管哥哥经营多么大的企业,也永远是方金凤的大儿子王大海。弟弟不论做到官居哪个级别,也永远是方金凤的小儿子王长江。
“别的我不懂,只说说做人的道理,先要把人做好,才能去做好事。做人首要的是不要害人,像王长江说的要你哥哥交出写材料的人,这是要遭到报应的,切不可有这样的想法。另外对王大海来说,不要老是记恨,惹不起,还躲不掉吗。对你不喜欢的人,躲得远远的,不要把鸡蛋往墙上碰,他们权大位高。”方金凤一会儿看着王大海,又一会儿看着王长江,语重心长地对两个儿子说着。章文在一旁,端着一杯热茶,送到方金凤的手上。
“你们俩人都仔细地听好,妈妈的话要记在心上,落实到行动上。不要搞得像是老死不相往来的样子。你们无所谓,可是,妈妈看在眼里,痛在心中,如果想妈妈好好的,就不要再明争暗斗。”王小荷趁母亲方金凤喝水的间隙,对自己的哥哥和弟弟,发号施令起来,指指点点,从内心里想,希望哥哥与弟弟俩人能回到童年的美好时光,想不明白的是,这个社会怎么就把血脉相连的亲兄弟,坑害成有不可调和的深仇大恨的死对头。
“到社会上做人,不害人,不被人害,就行了。”方金凤看两个儿子,能安静地听着王小荷的长篇大论,算是不错的,她的心情愉悦起来,又在谆谆教诲王大海和王长江。
看到方金凤情绪好转,章文端起酒杯说:“边吃边说,大家来为辞旧迎新,干一杯。”
“来喝酒,要多吃菜,章文可是准备了两天。”王小荷高兴地吆喝着。
“如果材料不交,今后发生什么事情,可别怪一家人不认得一家人。”王长江端起酒杯,还没有忘记提醒哥哥王大海一句。
“只要你做到公正执法,问心无愧。”王大海将一杯满满的酒,干净利索地倒入口中,掷地有声在回答。
第一二三章 钟声响起
迎江寺新年的钟声雄浑激越,响彻天宇。
王大海与家人吃了一个沉闷的年夜饭,之后到刘春花家里坐二个钟点,接着往德豪公司自己的宿舍赶。他开着吉普车,行驶在空旷的马路上,家家户户,亲人们聚集在一起,兴高采烈地观看电视,转播的春节晚会已经达到**,掌声雷动。王大海想起古人诗句“今岁今宵尽,明年明日催。”,大地是“寒随一夜去,春逐五更来。”然而在王大海的心中,仍寒气逼人。没有人能预料明天,或许我们仍然渴望,但是奋斗的汗水,时常浸透着太多的艰难与坎坷,太多的无奈与辛酸……
一路上,王大海回忆着弟弟王长江说的一字一句,仔细琢磨,他认定李建国已经动手,春节后,对王大海比较赏识的市长,调到其他市任书记,在新市长到任之际的人事真空阶段,李建国可以放开手脚,按照自己的意愿查办一些案子。李建国的父亲春节前由市政府秘书长升任副市长,这样以来,他更是如鱼得水,甚至可以肆无忌惮。
王长江说,如果不交出材料,可别怪一家人不认得一家人。在检察院里,到王长江这一级别说出这样的话,说明检察院肯定已经立案。不容置疑,王大海处在风口浪尖,春节过后,有可能对王大海采取强制措施。王长江不肯对王大海讲真话说实情,王大海能理解,让王大海失望的是,王长江办案应该是以法律为依据,不应该听从某些人的权杖指挥。法律的天平,中间有一个支撑点,各方与中心点的距离一样,只有公平对待,天平才能维持平衡。
怎么办?市长已经调走,现在去找,他肯定会说,自己不在位上,不好再发话,主持工作的同志肯定会有意见。再说即使跟他们去说几句话,可能也是耳边风,这个耳朵进,那个耳朵出,当面不好拒绝,给老领导一个面子,私下里可能还会笑话。甚至别有用心的人,认为这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他们到处散布谣言,以假乱真,没有事情,给传出一件事情来。到后来,市长只能对王大海说一些同情的话,心中无事,何必害怕半夜鬼敲门,勇敢地面对他们,既使暂时遇到错误对待,也不要丧失对正义的信心。
王大海的眼前,浮现出朱兆有的身影,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他担心,谣言传出去,肯定会动摇银行与客户的信心,公司经济效益迅速滑坡。新厂区工程建设急需要资金,人员已经全面落实,准备节后紧锣密鼓地大干快上,这无疑是雪上加霜。如果对王大海采取强制措施,那后果不堪设想,德豪公司不论是老厂区的正常生产,还是新厂区的工程建设,群龙无首,人心涣散,可能致使德豪公司迅速瘫痪。想到这些,王大海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噤。
时不我待,不能坐以待毙。必须主动出击,先下手为强。王大海绝不能变成第二个朱兆有,朱兆有是太相信政府,没有自己保护好自己,才使得他落得悲惨的境地。朱兆有没有更深一层地想到政府是由五颜六色的人组成,政府是可以相信,然而有些心怀鬼胎的当权人不能相信,只有奋起反击,才能担当起保护自己,保护企业的重任和责任,绝不能任人宰割。
不知不觉,吉普车已经开到梦影的住院部,王大海停好车,带上张老大交给他的神秘信封,走上三楼。
春节期间,各个病房空空荡荡,没有几个病人,能治愈的病人,基本上都赶在节前,提前出院回家。有病准备入院的病人,自己打算着,等过完正月才过来入住,如果拖不得的病人,也要到正月十六,在自己家里过完元宵节才动身。
梦影的病房里,三张病床,两张空着,只有梦影住在这里,两个人,还有一个是吴兵从家政服务所找来的陪护。梦影的手臂骨折恢复得不错,本也可以与其他病人一样,回家住一段时间,再回到住院部。然而梦影想,自己一个人单身住在宿舍,如果回去肯定自在一些,可是饮食换药都比较麻烦,为了尽快恢复伤臂,她决定继续住在医院过春节,只要能早一点伤愈上班,何须计较在哪里过春节。
“新年好!”王大海走进病房,热情地与梦影打着招呼。
“哎呀,新的一年,这人又要长一岁。”梦影看见王大海灿烂的笑脸,她激动地从床上挪起自己的身子,靠坐在床头,放下正在看的长篇小说《飘》,对着王大海发出自己的感叹。
“是的,人要是不长大多好,沉浸在浓厚的年味里,开心得忘乎所以。”王大海附和着梦影的感叹,坐到病床边,深情地回答。
“那幸福快乐的时代一去不复返,人为什么要有成长的烦恼。”梦影若有所思地问王大海。
“因为渴望成功,才有一次次烦恼的袭击。我理解打破烦恼,离成功更进一步。其实在回首这个过程时候,一定会感觉到是幸福的。”王大海面对梦影的提问,不知道怎么回答,他联想到自己在德豪公司新厂区工程建设中,战胜一次困难,就打破一次烦恼,感觉特别幸福。
“没有想到王大海还说出这么富于哲理的话,让人很受用。”梦影高兴地赞叹王大海。她的情绪看起来不错,正在这个万家团圆,享受天伦之乐的幸福时候,刚才还是阴云密布的心情,随着王大海的到来,而充满明媚的阳光,梦影的烦恼顿时跑到九霄云外。她理解王大海的话有一定的道理,没有烦恼的存在,怎么又能感受到快乐的珍贵,让人猝不及防。
“没有你那么大的学问,我这是实践出真知,从工程建设中体会到的朴素道理,由感而发。”王大海面对梦影的恭维,谦虚地回答道。
“不要那么谦虚,人们不是说谦虚过分就是骄傲。你的人生虽然曲折,在我看来却是丰富多彩,能一路挺过来,是值得自豪和骄傲的。”梦影实事求是地对王大海说。她的脑海里想到正在看的小说《飘》中的主人翁郝思嘉,就像是战火中求生的玫瑰,独立的人格,自由的精神,坚强的性格和现实的人生态度,身处逆境而不甘**,在追求美好爱情中,表现出顽强的生命力。
王大海从包里拿出一兜从南方带回来的荔枝,剥去皮,用喝水的空杯子装着,端给梦影。他对梦影说:“我俩互相吹捧,还自得其乐,真是掉价。”
“一个人整天绷紧工作的弦,还不把人憋死,有时也要开心地说说笑笑,放松自己的身心,这样才有更好的精神状态。”梦影吃着王大海剥好的荔枝,心头像是荔枝的口感一样,一种甜滋滋的幸福感,荡漾开来。她言辞诚恳地开导王大海。
“我哪能笑得起来。”王大海看梦影没有一会儿功夫,就将剥好的荔枝吃个精光。他又接着剥起荔枝。表情无奈地对梦影说。
“你那个刘春花不是接回来了吗?”看到王大海情绪低沉地说话,梦影立即停住正在吃的荔枝,带着疑惑的目光,问王大海。
“不是刘春花的事。”王大海摇着头,拚命地剥着荔枝,有气无力地回答梦影。
“那又是什么烦心事。”梦影急切地追问。她用没有受伤的左手,向王大海摆一摆,示意王大海不要再剥荔枝,剥太多,吃不了浪费。
“跟你说过的李建国,他对我已经张开大网,准备动作。”王大海收起装荔枝的网兜,扎紧捆好,放在梦影的床头柜上,表情凝重地对梦影说。
“你要超前找市长汇报,李建国也应该为经济保驾护航才对,不能成天想着怎么折腾企业和企业家。”梦影听明白王大海烦恼的原因后,气愤地大声说道。
“你在住院还不知道外面的情况,市长调到其他市任书记。”王大海急忙跟梦影解释,在她住院期间,市里高层变动的一些情况。
“这个人口碑不太好,心术不正,你要做好应对之策,想办法保护好自己和德豪公司。”梦影想,既然找不到市里的领导撑腰说话,这样以来,对王大海十分的不利。她慎重地提醒王大海做好防范工作。
“他也打着为企业保驾护航的旗号,还到处宣传宁愿损失一点发展速度,也要净化经济环境。”王大海继续向梦影补充道。
“扯淡,他不找点事情折腾一下,展示不了他的存在和权威。”梦影恼羞成怒,气冲冲发着牢骚。
“这次来势凶猛,李建国准备已久。”王大海镇定自若地对梦影说。
“不能就这样束手就擒,必须积极应对?”梦影十分坚定地回答王大海。
“用这个可以推毁他。”王大海拿出信封,充满自信,不紧不慢地说道。
第一二四章 自投罗网
在寂静的病房里,王大海心潮澎湃,来回不停地走动着,一定要智取这个官场的狐狸,摧毁李建国的方案已经成竹在胸。他对坐在椅子上打盹的陪护说:“迎接新年第一缕曙光,让我来陪护梦影,你到隔壁的空床休息睡觉,我走的时候,叫你接班。”
听见王大海突然叫她去休息,陪护慌慌张张地站起来,睁着惺忪的双眼,望着梦影,她不知道如何是好,很想过去睡一会儿,下半夜难受到极点。然而又一想,深更半夜,一个男人陪护梦影妥不妥,万一发生什么事,自己离开陪护现场,是要担当责任的。陪护站在墙角,局促不安地问:“大姐,你一个在这里行吗?”
“怎么是一个人,不还有一个大男人。你安心睡一会。”梦影肯定地劝说陪护。
“谢谢大姐。”陪护高兴地对梦影笑着,频频点头说道。
王大海带着陪护,到隔壁病房的一张空床上,安排好陪护休息,返回梦影的病房,将病房门锁好,拿起信封,走到梦影的床边。
梦影知道自己将要走入一场暴风雨之中,她的心是坦然的,毅然决然,豁出去。一为所学,在大学里,教授讲的约瑟·普利策对记者的名言记忆犹新,这句话是“倘若一个国家是一条航行在大海上的船,新闻记者就是船头的瞭望者。要在一望无际的大海上观察一切,审视海上的不测风云和浅滩暗礁,及时发出警报。”
记者就是正义的使者,记者的使命是报道事实,揭露丑闻和不公之事,再难,再苦,再险也不能泯灭对社会的责任和自己的良心。好在人心所向,潮流所向,无论在什么时代总会有好记者穿梭于城市和乡村,因为真理不会变,事实不会变,记者职责所在,与黑恶和**势力作斗争义不容辞。
再一个想法,就是在德豪公司新厂区工地上,雪花纷飞中,第一眼见到王大海时,那一种怦然心动,时时在心中经久不息。梦影的心指挥着大脑,要做一只暴风雨中勇敢的海燕。
“必须铁证如山。拿过来,我先看一看。”梦影坐在病床上,伸着左手,对王大海说。
“可以说,李建国有口难辩。”王大海边说边从信封里,抽出一个铁盒,打开盖子,拿出一张存折,送到梦影的手中。
“这能说明什么问题?”梦影翻看着一张银行存折,不解地问王大海。
“这是一张50万元的存折,存款人是李建国,你仔细地想一想,他一名国家工作人员,从哪里弄来这么多的钱,一个月工资只有二百来块,他不吃不喝,奋斗到退休也存不到这个数目。”王大海指着存折上李建国的名字和存款数字,分析给梦影听。
“如果祖上好,留给他的遗产。李建国肯定会理直气壮。”梦影对王大海提出的这个证据不屑一顾,新闻报道要讲究实事求是,不能披露捕风捉影的事情,报社很难刊登此类信息,即使有关系刊登出来,搞得不好,弄巧成拙,反而报社被动。于是,梦影对王大海反驳道。
“我想他也不敢这么说,现在的国人在三代之前,不是农民就是工人,哪还谈得上有遗产。少数有钱的地主被打土豪分田地,资本家纷纷跑到海外,即使留在内陆的资本家,都给公私合营掉,最后是个人资产全部国有化。”王大海看梦影的思想摇摆不定,他从建国后国人的资产现状,逐一排除李建国祖辈拥有这么多现金的可能性。王大海旁征博引,极力说服梦影,相信这是李建国不义之财,非法所得,里面肯定存在不可告人的肮脏交易。
“他如果说这钱是捡来的。”梦影当然相信王大海的分析,然而谁会自投罗网,他们会绞尽脑汁,千方百计地为自己辩护。梦影提出李建国拥有这一笔钱的另一种假设。
“捡来的钱,也不能以李建国的名字存入银行。必须拾金不昧,归还失主或是上交国家。他的身份更应该要求如此。这是不容置疑的。”王大海立即对梦影说出的捡钱设想,提出不同看法,他心想捡到这么大额现金的可能性不大,退一万步说,即使是捡的,现在的行为,还能保住他的乌纱帽吗。
“再往下想,这么多的钱可能是受贿所得。”梦影虽然没有一次性拿过这么多的现金,在自己的心里默了一下,50万元现金是个什么概念,拎在手上大概也有十几斤重,至少还有那么一大包。梦影心想也只有是受贿的可能。
“不是可能,而是绝对。你知道这张存折是从哪里弄来的。”王大海斩钉截铁地对梦影说。他想,如果祖上的遗产或是捡来的钱,没有必要放在自己的办公室里藏匿,不容分说,这里面有隐情。
“这正是我好奇的地方,你还真有本事。”梦影听王大海问存折的来源,她也来了兴趣,从存折存放的地点,可以分析判断现金的来源,这个问题很重要,她反问王大海。
“是有人从李建国办公室的一处暗柜里搜出来的。”王大海神秘地向梦影透露。
“怎么又转到你的手上。”梦影接着追问王大海。
“花钱买。对方也是有正义感人士,不会想办法取走存折里面的钱,如果取出现金,就犯了盗窃罪。仅作为收集证据之用。”王大海谨慎地对梦影说。
“李建国做贼心虚,掉了存折也不敢声张,怕露出马脚,只能自吞苦果。但是他私下里肯定是不会放过的。”梦影自言自语地说。她意识到李建国有受贿的行为,是秃子头上的骚子--明摆着的事。
“还有重要的证据,你看后,肯定让你惊讶到震撼的地步。”王大海又从铁盒里拿出一本日记本,递到梦影的床前。
梦影翻看着日记本,看了一会儿,她的脸迅速红起来,一直红到耳根,气愤地把日记本甩到墙角,抬头对王大海大声说:“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男人,**都不如,平时还儒雅得一副堂堂正正的君子模样,真会作秀。”
“这个日记本,可不能摔掉,你刚才讲铁证如山,应该够得上这个条件。他记录的是自己所作所为所想。”王大海马上跑到墙角,重新捡回日记本,笑着说道。
梦影的脑海里,还停留在刚才的文字中,李建国的生活真是糜烂到让人无法想像的地步,将自己与每一个女人的性.爱细节完完全全地记录下来,后面还有一小段体会,详细分析与不同年龄段,不同肤色女人的不一样感受。里面还有诸如“双飞”、“冰火两重天”的描绘,自鸣得意地在文字的下方打上着重号。
“一定要把欺压妇女的恶魔告上法庭。”梦影的情绪败坏到极点,带着指令性的口吻对王大海说。
“怎么告,官官相护,曹老书记采用实名举报,材料上去后,石沉大海没有音讯。”王大海将刚才看的材料整理好,又重新放回到铁盒中,平静地回答梦影。
“告不通,把材料全部公示于天下。”梦影挥舞着自己的左手,然后指着铁盒说道。
“谁敢公示,哪家报社恐怕都没有这个胆子,将材料刊登出来。消息一旦透露出去,反而暴露我们自己,引起他的疯狂反扑。”王大海知道在滨江,想撼动李建国不是一句话的事,李家父子在滨江官场经营这么多年,根基深,关系网和保护伞都很牢靠,不可轻举妄动,打草惊蛇。
“我找自己的同学,请他们帮忙,把材料捅到高层的内参上去。”梦影激动地对王大海说。她想到记者的挺身而出,不就是面对不平和丑恶一声吼,此时不挺,更待何时,何况此人已经威胁到王大海本人的安全和公司的发展。
“目前还没有这个必要,到迫不得已,才采取此办法。不要急躁,不可盲动,一定要智取,我就是吃他的亏,才长见识。”王大海冷静地对梦影说。
“你也得说一个办法出来,不仅仅是要我看看那本精彩的日记。”梦影对王大海调侃道。
“我的办法分两步走,日记属于生活作风问题,很难上纲上线,放在下一步。首先必须将存折曝光出去。”王大海直言相告。他心想材料同时曝光,分散重点,人们可能关注生活作风问题,难以集中力量攻破存折的问题。
“存折在报社怎么好曝光,即使刊登出来,不及日记本轰动效应大。”梦影疑惑地问王大海。
“日记本轰动效应是大,生活作风问题,可成为街头巷尾的花边新闻,如果他的保护伞强大,最多平调或者降职处理。而存折的杀伤力强大。”王大海对梦影分析利弊,认为采取递进式,重点攻破存折,使其自投罗网。如何攻?他接着对梦影说。
第一二五章 失物招领
“绝对是一个好主意,然而可能要危及到你。”王大海难以启齿,沉默了好一会,他还是试探性地对梦影说。
“不要在这里故弄玄虚,说得危言耸听,记者见官大一级,我不怕。”梦影爽快地回答。她坐立不安,用一种迫切的目光看着王大海,急不可待地要知道答案。
王大海经过刚才仔细地分析,排除直接举报和媒体曝光两种方案,不是铁证如山,反而是适得其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些人不好对付,口是心非,最擅长撒谎和耍无赖。面对狡猾的狐狸,王大海思考到什么更好的方案,能做到万无一失,将其束手就擒。
必须引蛇出洞,诱其深入,自投罗网。王大海从平时喜欢看的战争小“说中,找到这些行之有效的方法。怎么才能将李建国引出来,王大海决定在滨江影响力最大的报纸《滨江日报》上,刊登“失物招领”启事,使李建国在认领存折的过程中,暴露其肮脏的灵魂,处于孤立而又无处可逃的不利境地。
“在你们的《滨江日报》上刊登‘失物招领’启事。”王大海认真地对梦影说。王大海很高兴梦影坦率的态度,从她铿锵有力的话音里,听得出有一往无前的气魄。
“这一刊登出去,立即成为滨江的特大新闻。”梦影知道王大海的方案后,若有所思地回答。
梦影在想,人们肯定要热议两个方面,首先要追问这是谁拾金不昧,在现代经济高速发展,拜金主义大行其道的今天,试问有多少人能够抵挡得住金钱的诱.惑,又有多少人能够真正做到路不拾遗。报社里肯定也要大作文章,进行宣传报道。另一方面追问失物者是谁,干什么事的,为什么拥有这么的钱。
“我想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揭开其肮脏的嘴脸,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肯定引起上级重视,最终得到法律的制裁,铲除毒瘤。使这个狡猾的狐狸臭名昭著。”王大海兴奋起来,极力对梦影描绘出登报后,产生效应轰动,李建国必将走向末路。
“你只看到有利的一面,还有不利因素,也要慎重考虑。”梦影看到王大海一副志在必得的表情,她善意地提醒王大海说。
“什么不利因素?”王大海警惕地追问。
“刊登‘失物招领’启事,肯定要填写是谁捡到这张存折,报社负责刊登寻人,谁做这个拾金不昧的人?”梦影知道在报社里,经常有刊登此类寻物或招领的事情,肯定要进行登记,谁适合成为这个角色。
“让德豪公司的陶勇到报社去。”当王大海听明白梦影的意思,也感到这个问题比较棘手,这个人嘴要紧,心里素质还要好,不能随意说出真想。他经过慎重考虑,提出自己单位的陶勇。
“陶勇恐怕不行,是你一个单位,而且还一起坐过牢,容易引起李建国的猜疑和报复。这是引火烧身。”梦影立即否定王大海提出的人选。
“我自己去肯定是不行的,即使是真的捡到这个存折,李建国也不会相信。我一时想不到更好的人选。”王大海无奈地回答梦影。王大海曾想到德高望重的曹爱国,然而,他立即否定自己这个想法。采取这种方式取得存折,在曹爱国的心里不一定能接受,即使本着支持王大海的态度,长时间在媒体的周旋中,曹爱国能否做到三缄其口,王大海的心里没有底。
“我也不能去登记,因为后面还要我去跟踪宣传报道,才能达到挖掘出李建国现金来源的目的。如果选择其他记者,报道就没有那么深入。”梦影心里想,在失物招领过程中,肯定会有一场惊心动魄的斗争,她已经做好应对李建国打击报复的准备。如果让她去做这个拾金不昧的人,不利于后续报道的进行。
“能不能佚名。”王大海突发奇想,提出一条新的建议。
“这怎么可能,总得有一个人交出存折,说明情况。如果存折能长腿,那是可以自己跑到报社。要是存折能张嘴说话,也就无须再走失物招领这个程序,直接到上级纪委,让存折自己说出事情的真相。”梦影风趣地对王大海说。她否定王大海天真的想法,必须要有一个人出头,这是绕不过去的一个重要环节。她还假设没有人出头,只要存折像人一样,有思想能说话也行。
“我看还是采取含糊其辞的方法,将失物招领启事写好,落款就写上‘好心人’,邮寄到报社。”王大海想来想去,找不到更合适的人到报社。他提出自己的办法。
“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这样。不过一定要用挂号信寄到报社。”梦影心里也在想,这是一张特殊的存折,特事特办,这样一来,自己就要早一点出院,回单位正常上班,她必须暗中关注这封挂号信的下落和处理情况。
王大海看到自己提出的建议,梦影也同意。王大海心里又急着写刊登到报上的“失物招领”启事,高兴地从自己的挎包里,拿出笔和纸,架起病床吃饭时用的小台板,这还是梦影刚住院时,王大海想点子,自己花费找护士长特制,平时梦影不论是吃饭还是看书都方便很多。
“你这是干什么?”梦影明知王大海要写失物招领启事,却故意地问王大海。
“写失物招领启事,只寄一个存折过去,存折也不能开口说话。”王大海将信纸铺开在小台板上,对梦影说道。
“我本想轻伤不下火线,给你代劳一下。可是你看,偏偏伤着不是地方,你当时就是没有眼光,为什么不撞到左手,保留右手,不然现在还可以写字。”梦影用左手托住右手的石膏,摆在小台板上,跟王大海调侃起来。
“看把你怕成什么样,怕他们查出是你的笔迹。我不是要你奋笔疾书,我来执笔,只要你口述就行。”王大海也不甘示弱,跟梦影打趣道。
“不是怕不怕的问题,我现在已经成为你的同谋,如今贼船难下,谁写都是一样。”梦影看到王大海在不痛不痒地在讽刺,她反唇相讥。
“这是正义贼船,专偷出丑恶的灵魂,直叫那些人闻风丧胆。”王大海被梦影的话一激,来了灵感,就着她说的贼字,发出自己的一番感慨。
“你那是炮竹店失火--自己恭维自己。”梦影看着王大海摆出一副儒商的派头,咯咯地笑着说道。
此时,大年初一,天还没有亮,早起的人们为了祈求竹报平安,图吉利,开门红,燃放的开门爆竹声,零星地响起,传到病房王大海与梦影的耳畔。
“我们俩人在这里瞎扯淡,一篇失物招领启事,从去年写到今年,传出去真的让人笑掉大牙。”听到开门的炮竹,王大海催促梦影赶快口述内容,再迟一点陪护过来,就不好当着她的面来写。
“刚才还装出一副儒商的派头,写一篇启事还要依靠别人。”梦影心情不错,这个年过得虽然生活清苦,然而精神上是愉快的一个年,王大海着急起来,她却不急不躁地回答王大海。
“公司的报告和计划都能写,这个小启事还能难倒我。只是怕写出来的启事不规范,不符合你们报社的要求,再改来改去,耽误功夫。”王大海是真的有点着急起来,八点要赶到德豪公司,不但要放开门炮竹,还要去慰问节日期间坚守生产岗位的员工。他用手拍着梦影的小台板,用求饶的口气对梦影说。
“失物招领启事:本人于几月几日,在某处,捡到存折一张,请失主到报社找工作人员认领。启事人:好心人。于哪年几月几日。注意失物招领启事要居中,正文第一行空两格,第二行存折的名字只能写李某某,待本人当面说出名字,开户行和存款数额,核对无误才能认领。”梦影一口气把启事内容全说出来。
王大海快速地记录着,写下后面的话,又忙着问前面漏写的字词,经过几个回合,王大海把写好的启事草稿放到自己的挎包里。王大海想起一个问题,问道:“失物招领的时间有多长。”
“自信息发布之日起六个月内无人认领的,将上缴财政,依法处理。”梦影很娴熟地对王大海讲。
“有六个月的时间差。”王大海自言自语地复述一遍。
“如果李建国不来认领怎么办?”梦影担心会发生这种可能,于是疑惑地问王大海。
第一二六章 跟踪报道
“如果李建国不认领,那末你就要想办法对失物招领启事进行跟踪报道。”王大海慎重其事对梦影说道。
“守株待兔,目标总是不出现,怎么进行报道。”梦影心里犯难,感觉无计可施。她无可奈何地问王大海。
“肯定会有人冒领,从此下手,刨根问底,引出失主为什么不去认领,这其中必将有不可告人的秘密。”王大海略思片刻,提出一条跟踪报道的路径,明确地回答梦影。
“肯定会有人冒领,此话不要说得太绝对,现在社会文明程度越来越高,如果人人非己勿贪,没有人来冒领,看你怎么办?”梦影听到王大海说出绝对的话,她极力反驳。梦影心想,不要把别人想像得太坏,要相信这个世界上,虽然有坏人,但大多数人都是好人。
“也好办,采取排除法跟踪报道,从相同姓名的人着手。”王大海没有与梦影进行争辩,他又提出第二条跟踪报道的路径,让梦影在实际操作中,有一个充分的选择余地。
“我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被你弄得稀里糊涂。要知道,新闻是新近发生事实的报道。郑重地告诉你,必须尊重新闻法则。”梦影更不接受王大海提出的第二条路径,认为王大海有点不择手段,以此来达到自己的目的,对于其他同名同姓的人,他们不来找你,你还去找他们采访,脑筋动到相同姓名的人身上,这不是没事找事。如果遇到不乐意配合或者刁难之人,那真是骑虎难下,弄得自己都不好收场。
“新闻,必须要让人闻到,才能实现新闻的价值。你想一想,一块豆腐干大小的地方,何况还是登在报纸的一个角落里。如果失主看不到招领启事,这不是贻误人家的事吗?”王大海看到梦影一副不耐烦的样子,甚至开始拒之千里,他据理力争,循循善诱。
“你这么一说,感觉还有一点道理。”梦影听王大海这么一解释,心里豁然开朗,也是的,报纸不是每一个人都能看见,没有看见不知道怎么办,也只有通过不断的跟踪宣传报道,才能扩大影响面,让更多的人知道失物招领启事。
“不要轻视这一点道理,你说的很对,新近发生的事实,试想一下,失主因为没有看到启事,会不会就不去寻找。”王大海通过梦影讲出的话,知道她的观点有所转变,王大海没有放松说服工作,紧追不舍。
“那不会的,失主肯定会去找的。”梦影想了想,肯定地回答。
“失主仍然在焦急地寻找。如果这种事实存在,我们去寻找得不到信息的失主,这是不是新近发生的事实,你怎么不能报道呢?”王大海步步深入,将梦影的观点,引到能进行报道的理论上来,只有梦影思想上接受,才能有下一步的跟踪报道,否则,王大海的计划全盘落空,苦心收集的证据将会毁于一旦,到后来竹篮打水一场空。
“至少目前我还没有进行过这样的报道,从理论上成立,可以去尝试。”经过王大海深入浅出的分析,梦影接受王大海的观点,可以对相同姓名的人进行一些采访报道,然而采访必须策略应对,才能像天空上飞过的鸟儿,不留下一丝痕迹。
“有冒领的人,就可以大张旗鼓地进行跟踪报道,如果没有动静,我托关系从公安那边,查出滨江市叫李建国相同名字的人,将他们的主要信息交给你,让你自己锁定目标,确定采访对象。”王大海又重新强调一遍自己的观点,好让这些操作方法在梦影的脑海里生根开花,她行动起来,才能轻车熟路,使跟踪报道如行云流水般自然流畅,避免产生不必要的麻烦。
“这真有点像公安办案,只不过将犯罪嫌疑人变成失主嫌疑人。”梦影心里默想着将要进行的跟踪报道工作,忽然哈哈一笑,对王大海大声说道。
“如果大功告成,到真相大白于天下的时候,你就是令人敬仰的大神探记者。”王大海很高兴梦影开始进入角色,他继续鼓励梦影,竖起大拇指调侃道。
“实际上,这是一个很简单的事情,拿着存折到银行里查出身份证的号码,不就知道这个存折的主人是谁。”梦影想到一个简单快捷的方法,于是直截了当地对王大海说。她虽然答应进行跟踪报道,然而从她的脑海里还没有彻底弄明白,王大海的良苦用心,不就是一个存折,为什么还要搞许多弯弯绕子,曲线救国。
“切不可轻举妄动,你不是司法部门,银行不会给你查。如果惊动李建国,他会动用权力和关系,私下摆平这件事,这样以来,我们陷入被动局面,必将前功尽弃。”王大海立即严肃地告诫梦影。打消此念头,一定要假戏真做。
“情况真的如此严重。”梦影为王大海捏一把汗,十分担心地问。
“你要其亡,他肯定会疯狂反扑。我们与其到银行去查,倒不如来个欲盖弥彰,不露痕迹地一层层剥开李建国的丑恶灵魂。你的跟踪报道可以起到推波助澜的作用,使其慢慢地原形毕露,在老百姓雪亮的眼睛面前无地自容。”王大海在决定行动之前,早已经对前前后后,方方面面做好充分的准备。他自信地对梦影说道。
“我服从你。”梦影的心里已经接受王大海交办的任务,人生有时需要经受一场暴风雨的洗礼,应该坚强地与王大海站在一起,她抬起头,凝望着王大海,动情地说。
“不是服从我,应该是服从事实,服从正义。”王大海尽量地放松自己的表情,笑着回答梦影。
王大海与梦影俩人一起商量着跟踪报道的事情,不知不觉,已到大年初一凌晨,家家户户开门的炮竹声,此起彼伏,越来越密集。王大海叫醒陪护,将头一天煨好的鸡汤拿到食堂炖热,王大海、梦影还有陪护三个人,每人泡了一大碗鸡汤炒米,再加一个茶叶蛋,香喷喷的,都吃得有滋有味。
清晨,大街上仿佛大海退潮,眼前的街巷倏忽间变得宽敞、空荡。除了少数的士,公交车照常运行外,行人寥寥无几,只有几个环卫工人迎着寒风在清扫一夜疯狂留下的厚厚一层碎屑。虽然这只是短暂的宁静,但对于王大海来说却是难得的慰藉,自由地行驶,畅快地呼吸,悠闲地欣赏蓝天。
八点正,德豪公司的董事会成员,以及总经理班子,都齐刷刷地来到公司大门口,互相作揖,问候着新年好。开门的鞭炮燃放过后,王大海带领大家,走到生产线旁,慰问生产员工,给他们分发新年红包,送去新年的祝福。
初四是新厂区工程建设第一批建筑工人进场的日子,王大海早早地开着吉普车,带着丁强与陶勇,来到工地,恭候吴兵与胡经理他们一行的到来。陶勇忙碌着烧开水,将胡经理房间里的保温瓶都灌满开水,整齐地摆放在会议室的墙角。丁强带着一名仓库保管员,在清点玻璃窑炉基础扎钢筋笼用的钢筋、细铁丝和所使用的工具。经王大海的特意安排,在玻璃窑炉基础上方空中的位置,悬挂两个特大的探照灯,用于晚间加班照明。
随着一阵强烈的轰鸣声,挂着南湖牌照的中巴车,急速地开进新厂区建设工地,直接开到玻璃窑炉基础的位置,才停将下来。吴兵跳下车,指挥着十名工人,没有换衣服,就走到玻璃窑炉基础的下面,紧张地操作起来。胡经理与剩下的六个人,坐在车上,直接开到后面的新厂区建设指挥部。他们将自己携带的大米、食用油、衣被等搬运到自己的房间。东西搬运完成后,胡经理接着马不停蹄地带领他们搬运钢筋,往工地上运送。
“这次来,还多带六个人,真的不简单。”王大海满心喜悦,高兴地对吴兵说。
“董事长,后面还要带更多的人过来。按照您多快好省的建设新厂区要求,我也想大干快上,在滨江,用业绩打造出一个金字招牌。”吴兵信心十足地对王大海说道。
“像干大事的样子,同时也要确保两个第一,做到百年大计,质量第一,工程质量不出事。以人为本,预防为主,安全第一。”王大海很满意吴兵节后的积极表现,想到工程质量与安全,他语重心长地对吴兵说。
吴兵没有辜负王大海的期望,初八这一天,南湖来了有一百多名建筑工人,技术工人里面,有不少是从参加江海国家重点工程建设中抽调过来,抓德豪公司新厂区主厂房建设,确保万无一失。
刘春花经过自我内心的矛盾痛苦后,决定留在滨江,不到南方市商贸公司去干业务员。休整一段时间,再考虑怎么办。
应该说,今年各项工作开局良好,王大海的心情会不错,然而在正月初八,当王大海把装有存折与失物招领启事文书的挂号信封,经邮政员登记后,投入到绿色邮箱里的一刹那,他的心也跟着投了进去。
第一二七章 小城大事
王大海的一封挂号信,犹如一石击起千层浪,没有想到一个小小的存折,会在安平乐道多年的小城滨江掀起轩然大波。
滨江素有“万里长江此封喉,吴楚分疆第一州。”之称,历经千百年江风江水的洗礼,小城人文荟萃,戏剧、宗教、科技和思想方面,在近现代彰显过不错的深厚底蕴。然而改革开放以后,小城似乎在沉寂中枯守着古老文化名城的气息,有财或才之士,纷纷“孔雀东南飞”,不是北上到省城京都做官,就是到东南沿海发达城市捞金。小城里有钱的人少,有大钱的人更是凤毛麟角。
梦影在节后主动要求回报社上班,手臂上的伤,石膏可以不用再打,然而受伤的右臂还不能用力,需要一段时间的静养,才能使骨骼完全愈合。报社领导看梦影伤情在身,不便外出采访,于是安排梦影暂时到群工组,负责接待来访群众。梦影乐意接受这项工作,虽然大脑没有片刻安宁,要有嘴皮功夫,然而手是不需要用力,与住在医院没有两样。
出乎梦影的意料,来认领存折的人络绎不绝,一般的人,都是抱着侥幸心理,过来伸过头,如果名字或者存折里的数字讲得不一致,也就知趣地离开。也有的人,是带着好奇心,在群工组接待室,坐上半天都不想离开,有时,还带着拥有存折的幻影,嘴角淌着口水,对着天花板不知就里地说:“老子要是有这张存折就好了,一定要嫖几个良家妹子。”
“这是公共场所,嘴放干净一点,不要流里流气的。”梦影早就想赶他走,愁着没有机会,也就随着他多坐一会。听到这刺耳的话,梦影立即起身走到他的身边,严肃地警告说。
“只许州官放火,不准百姓点灯。他们搞得舒坦,还不准我说说,图个嘴上痛快。”淌口水的男子继续发着牢骚。
“回家去说,没有哪个拦着你。”梦影针锋相对,不客气地冲道。
“你这不是在撵我走。”淌口水的男子索性背靠椅子,往下一躺,无赖地说道。
“不要在这里搞精神污染。”梦影正想劝说那个口水男离开,她的话还没有说完,从门外又走进来一个留着大背头,油头光面,身穿着花里胡哨的夹克,下身是一条大角的喇叭裤,宽大的裤角下,只看见一点三接头皮鞋尖,左右摆动着,裤筒里足可以躲藏一只猫。
“请问是哪位同志接待失主。”喇叭裤举止轻浮地动手拉着梦影问。
“只须开口说话,不准动手拉人。”梦影伸出左手,一把打掉喇叭裤的手,气嘟嘟地警告他。
“你这位美女同志是什么态度,要知道丢失存折,我已经三魂掉掉两魂半,心里急得慌。”喇叭裤放下拉着梦影的一只手,跑到梦影的前方,趾高气扬地叫嚷着。
“坐下来慢慢讲,把情况说清楚,按照报社领导的要求,必须要将姓名、开户行和金额说得一致,准确无误,我才能给你去申请拿存折。”梦影知道这个存折肯定不是喇叭裤的,然而看到他一副公子哥的派头,从进门就心急火燎的样子,也有可能是在哪里掉过钱,不妨认真地把情况弄清楚。
“我要讲的就是掉了存折。”喇叭裤坐到梦影的对面,理直气壮地回答。
“正是因为你掉了存折,所以才叫你坐下,把情况说清。”梦影耐着自己的性子,平静地对喇叭裤说。她是第一次见识这样五颜六色的人,以前不论至哪里采访,被采访人都是笑脸相迎,什么事肯定会礼让三先。
“不就是我的存折,现在握在你们的手中,还有什么情况。”喇叭裤不敢正视梦影,侧过身,昂着自己的头,望着梦影相反的方向。
“是外国人还是外星人,难道我说的话,你听不懂。”梦影大声地责问。她意识到喇叭裤在装模作样,心里可能有鬼。
“我读书少,不要欺负我没有文化。”喇叭裤感谢到不配梦影的问话,要想再进一步深入下去,可能性不大,于是摆出一副怂样。
“真是拿你没有办法,要么这样,我问你答,必须如实回答,不能自己害自己,情况是要上报核实的,不可有半点虚假的内容。”面对如此滑头的失主,梦影想,只能公事公办,按部就班地走完程序了事。
“拿回自己的存折,还需要这么的麻烦。”喇叭裤不敢多说什么,怕言多必失,露出马脚。他还是在不厌其烦地埋怨梦影。
“不要再啰嗦,认真回答第一个问题,你的姓名。”梦影坐直身子,一本正经地问道。
“这位同志,实话对你讲,我不姓李。”喇叭裤已经没有退路,有点心虚地回答。
“你不姓李,跑到失物招领办公室来干么事。”梦影对喇叭裤瞪着大眼反问。
“我是不姓李,可是,我的母亲姓李呀,这个存折是我母亲的。”喇叭裤对于这个问题,早已有心理准备,壮着胆子回答。
“说说你母亲干什么事的,像你母亲那一代的人,多子女,上有老下有小,生活都难以支撑,哪里还有钱存起来。”梦影碰到一个新的问题,面对狡猾的喇叭裤,她有理有据地提出质疑。
“你知道我母亲是什么人吗?”喇叭裤突然将自己的头,偏向梦影,压低声音问。
“看你的模样,你母亲应该是中国人,不会是外国人。”梦影毫不犹豫地回答。
“是中国人怎么了,难道是中国人就不应该有钱,受穷一辈子。”喇叭裤用手指弹弹自己上身穿的夹克衫,装出一副阔少模样,藐视着梦影说。
“不是你说的那个意思,我是说在那个特殊时期,从大干部到平头小老百姓,都差不多,谈不上哪家有钱。”梦影沉着冷静地解释。
“我母亲是什么人,说出来吓你一大跳,她可是赫赫有名的国民党将军张灵甫的女儿。”喇叭裤回头看了一眼坐在椅子上,竖着耳朵听的那位淌口水男子,靠近梦影更轻声地说。
“没有听说过,简直天方夜谭。”梦影认为他的故事编得有点离奇,不屑一顾地回答。
“是张将军的私生女,当年我外婆是大学的校花,敬佩张将军的英雄事迹,主动献身,也不要名份,爱情开化结果,生下我母亲。”喇叭裤绘声绘色地向梦影讲述。
“只能讲有这个可能,然而这又与存折有什么关系。”梦影警惕地分析说。
“张将军是真的爱我外婆,在瑞士银行给我外婆存上一笔巨款,一直保密到四十年后的今天,如果本人不拿,任何人不能提取现金。”喇叭裤还带着一种自豪的口气,向梦影透露。
“那末,后来怎么办了呢?”梦影好奇地追问。
“改革开放以后,政策有所松动。我外婆才敢将那笔巨款取回来,分给她的子女和亲戚。所以就有你们刊登失物招领启事中的存折,不然,小小的滨江城,还有谁能这笔巨款。莫非是大贪官,雁过拔毛积累的赃款,除此以外,我敢保证不会有第二人。”喇叭裤越讲越得意忘形,甚至还手舞足蹈起来。
“兄弟,张将军也太牛逼,搞个**,给你外婆的小费,还存到瑞士银行。”一旁聚精会神地听着的淌口水男,突然开口笑道。
此时,群工组门外又来了不少自称是失主的人,叫喊着要见美女记者,还有女士夹杂在人群里,带着呜咽的声音,诉说自己的存折掉了。自称失主的人之间,等在门外,互不相让,争吵不断,甚至大打出手,都争先恐后地想进来与梦影核对,生怕迟一步被别人抢走似的。
“你肯定与失物招领的存折无关,请让下一位等候的人进来。”梦影经过核对喇叭裤自己报的名字、开户行和数额,没有一样是正确的。微笑着好言相劝喇叭裤,给下一位申领失物的人进来核对。
“如果不是我的,那么肯定是贪官的,我们要求将存折公示于天下,没有必要躲躲藏藏。”喇叭裤没有丝毫不退让,他大声地对梦影提出要求。
“对,肯定是贪官的钱,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不能便宜那个龟孙子。”淌口水的男子,听到喇叭裤这么一吆喝,顿时来了精神,也大声地冲着梦影喊。
前面是怎么回事?门外等待的人,听到里面的叫唤声,立即停止相互之间的争吵,矛头一致对着梦影。有人在队伍里高叫:“既然没有人认领,给我们这些辛辛苦苦排队的人平分吧。”
一群人蜂拥而入,狭小的群工组接待室里,拥挤不堪,一片混乱。
站在二楼隐蔽处的王大海,见情况不妙,飞身下楼。
第一二八章 公安介入
王大海不费吹灰之力,快速扒开簇拥的人群,冲进报社群工组接待室,护驾梦影坐到自己的椅子上,接着用双手,将围观的人推出一米开外。
“你是什么人?”喇叭裤站在人群前,盯着王大海问。他不时将自己的头向后甩了一下,并用右手,理顺刚才冲撞时散乱的头发。
“是她的男朋友。”王大海想了一下,找不到合适的身份来表达,谎称是梦影的男朋友,目的便于缓解现场气氛。
“她在工作,你来捣什么乱?”喇叭裤紧追不舍,接着发问。
“你们看一看,她能正常工作吗?我如果再来晚一点,她可能要被你们挤散架。”王大海大声对围观的人群说。动手帮着梦影,整理右手臂上的绷带。
“不要说得吓人。”喇叭裤有恃无恐,毫无同情心地回答。
“我不是危言耸听,你们看她的伤肢,绷带都给挤散落下来。”王大海用手牵着一截绷带,故意地抖着给他们看,然后,一圈圈地往梦影的手臂上环绕。
“君子动口不动手,我们只是说说而已,没有谁敢靠近她。”喇叭裤自鸣得意地向王大海说明。
“哪有许多废话,你能不能继续工作,如果不行,我们就去找报社领导,换一个人过来。我可没有时间与你折腾,等一会要接孩子放学,回家还要做饭炒菜。没有闲工夫跟你们耗下去。”那位女士与旁边的人交头接耳,低声地发着牢骚。
“这女人怪可怜的,让她先来吧。”口水男色迷迷地看着那位呜咽的女士,开口对着人群说。那位女士红肿的眼睛博得大家的同情,没有人提出反对意见。
“请大家自觉地排好队,一个个依次来,这样速度还快一点。”王大海捆绑好梦影的绷带,起身张罗着大家排好队伍。
“姓名?”梦影认真地问那位女士。
“李娜。”那位女士高兴地跑进来,位子还没有坐稳,急忙说出自己的姓名。
“存折上有多少钱?”梦影记下那位女士的姓名,接着问。
“存折上还剩有101.24元。”那位叫李娜的女士,一口报出存折上的余额。
“对不起,这本存折不是您的。”梦影马上回答李娜,看着她失望的表情,泪水立刻又在眼睛里打起了转,梦影接着安慰她说,“你也不要绝望,虽然这一本不是你的,如果还有失物招领的,我及时跟你联系。留一个电话号码下来。”
“这怎么办啦?”那位叫李娜的女士,忍不住还是哭出声,双手伏在梦影的桌面上,一头扎在自己的臂弯里,伤心地号啕大哭。
“你也可以向当地派出所报案,公安部门的办法可能要多一点,现在不要泄气,肯定还能找得到你丢失的存折。”梦影用左手轻轻地拍着李娜的肩膀,和言细语地劝说。
王大海看现场的人很多,没有离开,留下来,帮助梦影维持接待室里的秩序。为避免排在后面的人怨声载道,他主动走上前,对那位叫李娜的女士说:“天无绝人之路,再想想其它的办法,在这里哭,哭不出存折来。”
“我陪你到派出所去报案。”口水男站起来,自告奋勇地要帮李娜到派出所。
正当梦影这里的工作紧张有序地进行,报社群工组组长,急急忙忙赶到接待室,兴奋地对梦影说:“不需要再搞。”
“怎么,失主已经找到。”梦影坐在位子上按兵不动,疑惑地问组长。
“不是,公安说,避免报社出现不必要的麻烦,由他们公安介入,将整个资料移交到公安部门。后续的事情由他们来处理,与我们报社无关。”组长带着一脸喜悦地说道。他催促梦影赶快收拾好资料,准备移交。组长的心思,以他多年报社群工组的工作经验来判断,必须尽快将这个棘手的事情移交出去,存折数额太大,还不知道这里的水有多深,最好离这个马蜂窝远点,万一有什么环节或者程序处理不当,牵扯到自己的乌纱帽。
“就此撒手不管,对得起我们辛辛苦苦地等了一早上吗?”排队等候的人,听完群工组组长的一番话,场面上片叽叽喳喳声一片,有胆大的人,高声质问组长。
“不是不管,是移交公安部门去管,对失主肯定会更好一点。”看样子,组长是笑面人,点头哈腰地向等候的人进行耐心的解释。
“不行,必须把在这里等候的人搞完,才能移交。”不解释便罢,组长一解释,等候的人起哄声更大,不依不饶地对组长提出要求。
“公安在门外等候,谁敢怠慢。”组长陪着笑脸,环视一遍,倏地地严肃反问大家。
“天王老子也不行,不能说风就是雨。做事得讲究个道理。”怠不怠慢公安,对于等候的人来说,根本不吃这一套,依然大声地对组长叫嚷。
王大海看等候的人,怒气冲天,急忙上前,对喊叫的人摆摆手,示意他们安静下来。王大海接着给组长发了一支香烟,劝说道:“好事做到底,这几个人核对起来也很快,请组长高抬贵手,答应他们的要求。”
“怕公安说我们做事拖泥带水,一点都不干净利索。”组长左右为难,不知如何是好,两边都不好得罪,最后想想,还是拿出公安来压制大家。
“组长,试想一下,如果失主就在等候的人当中,不是省去公安的麻烦。”王大海继续与组长周旋,想说服组长,答应要求。他指着门外等候的人说道。
“这话你去问梦记者,只要她不怕麻烦,那就接着进行。”组长看着门外等候的人,仍然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以组长老好人的性格,他将难题转移到梦影那里。
“请大家还是按照刚才的秩序,依次进行。”梦影对门外大声喊话。她没有不乐意,何必需要这些人再跑一趟路,重新去摸公安局的门头。
“我的事怎么办?”一直低头沉默的叫李娜的女士,突然抬头问梦影。
“你的事,现在已经与本次失物招领无关,可以跟在组长后面,去找公安解决。”梦影差点把这位女士忘记,将她刚才登记的情况,详细地向组长报告一遍。
“走,我陪你一起去找公安。”口水男热情地表态,他自告奋勇地要求与那位叫李娜的女士一起前往。
“既然如此,那就跟我走,梦影这里要快一点结束掉。”组长提出要求,带着一男一女俩人慢慢悠悠地晃出门。
组长走后,王大海立即对着梦影的耳边,轻轻地说着什么,梦影马上心领神会地点点头,将自己的记录本,交给王大海去登记核对,她拿出抽屉里的一个信封,径直朝门外快速走去。
王大海登记核对起来,比梦影要快得多,他三下五除二地将等候的五六个人登记核对完毕,没有一个人是这个存折的失主,将这些人打发走以后,王大海坐在梦影的位子上,吸了一根香烟,他在想,喇叭裤显然是一个游手好闲的江湖骗子,口水男纯粹是懒散无用之辈,他们以为天上真的能掉馅饼。从失主登记的存折数额看,多是三位数,四位数的一个,五位数的没有看见,六位数就不谈了,所以,这次失物招领,寻找大额存折主人,在滨江的影响,不亚于投放一颗原子弹的威力。
当梦影重新回到接待室的时候,两名公安警察已经在组长的带领下,也来到接待室。刊登失物招领启事的报纸,他们已经收集完整,放在一个塑料卷宗里。一名年长一点的警察,从梦影的手中,接过装有存折的信封,抽出来仔细地看了一看,又重新装进去。表情严肃地对梦影说:“知道的到此为止,以前知道的必须守口如瓶。”
“东西都已经交给你们。”梦影指着自己刚才交给警察的信封,表情淡定地回答。
“我们说的是你的记忆,一定要彻底地忘却存折。”一名年轻警察道貌岸然,走近梦影的身旁,不拘言笑地说。
“可能一时难以忘却,你必须给我一段时间。”梦影也不甘示弱,实事求是地回答。
“你呢?”年轻警察突然转身,大声地从自己的口中,喷出两个字。
“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我是来接梦影到医院治伤换药。”王大海指着梦影的右手臂,平静地对两名警察说道。
“不知道也就无须知道。不要再产生那个好奇心。”年长一点的警察,态度稍许温柔一些,说完这句告诫,转身带着年轻警察离开接待室。
王大海与梦影一起,走向报社停车场,王大海准备打开吉普车门,看见一辆皇冠轿车飞驰进来,停在隔壁的车位上,从副驾驶的座位上,走下一个熟悉的身影,王大海定睛一看,来的人,既在意想之外,又在预料之中。
第一二九章 报道升级
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李建国,只见他还没有下车,报社里的社长和总编等大小领导,点头哈腰地迎上去。知道李建国要来,报社领导已经在大门旁恭候多时,李建国的皇冠轿车并没有停在门口,而是一直飙进到里面的停车场,报社大小领导们又紧急尾随轿车,跑到停车场,敬重和虔诚之心,溢于言表,表现得淋漓尽致。
“领导好!在百忙之中,还抽出时间到这清水衙门视察。”社长热情的双手,紧握住李建国伸过来的一只右手,激动万分地表达自己的感谢之情。
“你是真正的领导,今天来给你拜个晚年,现在不是有个时髦说法,不出正月,都可以算作年。”李建国一身西装革履,用另一只手,轻轻拍着社长,亲切地寒暄。
“您大驾光临,哪一天过来,都是过年。”社长久久地握紧李建国的双手,不愿松开,陪着一张笑脸继续在恭维。
王大海没有急于出门,坐在自己的吉普车里,仔细观察着对面李建国的动态。王大海在心里想,李建国肯定是直奔存折而来,这条官场狡猾的狐狸,胆子还真大,是他自己的存折,竟然还装模作样,像个没事人一样,与社长握手,跟大家谈笑风生。
滨江究竟有多少个叫李建国的人,即使有十几个叫李建国的人,他们中,谁又能拥有这么大额的存款,从王大海所掌握的情况来看,几乎没有这个可能,李建国想移花接木,可是,这朵花太大,以至于没有可以承接的花木。现在报社已经将消息公布出去,迅速传遍滨江的大街小巷,即使是李建国的死党,领回这个存折,可能经不起人们毒辣的盘问。时间一长,必将露出马脚。
如果移花接木不能成立。那只能是采取瞒天过海,公安接手失物招领事宜,绝对是李建国耍的计谋,李建国在公安系统任职多年,班底比较厚实,虽然现在工作在检察院,但是凭借其影响力,将存折压下来,完全有这个可能。如此看来,王大海的如意算盘,似乎要石沉大海。
王大海意识到李建国强大,强大到你无法撼动。对于王大海来说,开弓没有回头箭,只能勇往直前。在滨江,李建国是无孔不入,李家父子经营多年的官场势力,针插不进,水泼不进,形成牢不可破的关系网,要想击倒李建国,仅在滨江宣传还不够,必须升级报道,要在省城京都闹出动静。
王大海将钥匙插进锁孔,转过脸对梦影说:“你们社长真是掉价,他怎么称呼李建国为领导。”
“怎么不能称领导。”梦影不以为然,反问道。
“按级别算,你们社长应该是正处,而李建国则是副处,难道报社的领导没有文化,连这官场的基本常识都不懂。”王大海疑惑地说。他从社长和李建国俩人现任的行政级别去分析,得出社长的官职比李建国官职高,一般来说,是官位低的称官位高的为领导或首长。刚才,社长称李建国为领导,觉得不合乎常理,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你真是不入流,社长这么称呼,你看李建国是多么的喜笑颜开。”梦影笑着回答。
“谁不入流,官场的虚假客套,人人都懂,就是碰到办事员,要高称呼一级,为科长。而碰到科长则要称呼为局长,哪有像你们社长这么叫的。”王大海不服梦影对他的调侃,振振有辞地说出自己的看法。
“职位虽低,但是他的权力大,提到检察院,没有哪个当官者不怕。李建国在检察院,掌握着查办案件的大权,他手中拎着当官者的生杀令。你再想一想,李建国多神通广大,老子是副市长,是社长的领导,那么他的儿子,顺其自然,也是社长的领导,所以社长尊称李建国为领导,也就不足为怪。”梦影有理有据地分析,驳斥得王大海哑口无言。
“这就是国人所推崇的厚黑学,官场的水太深,没有很好的水性,真是没有办法生存下去。”王大海服了梦影,没有再抬杠下去,附和着说道。
此时,李建国站在停车场,与报社的大小领导寒暄过后,并没有直接去接待室,他招呼两位公安警察先上去,自己则指着王大海的吉普车,对社长说:“那位美女记者,很有正义感,在滨江的知名度,可是响当当。”
社长给人的感觉是一个软硬人,即碰见老虎他是绵羊,如果对方是绵羊呢,他又变成了老虎。他装孙子模样,竖起耳朵听李建国说到梦影,马上转过背,又像大爷似的,趾高气扬地大喊:“小梦,还不赶快过来,你见到领导是什么态度。”
“他是你的领导,可不是我的领导。”梦影听到社长在叫,只好硬着头皮慢悠悠地走到社长的身边,抱怨说。
“给领导一个笑脸,否则,我叫你下岗。”社长态度蛮横地发着脾气,在梦影的面前,耀武扬威地展示他的权力。
“岗位职责上好像没有这一条。”梦影不甘示弱,据理力争。
“我说的就是职责。”社长大发雷霆,粗暴地叫道。看梦影仍然低头站在原地,沉默地对抗着。他怕在李建国面前丢面子,又接着在叫,“你仔细地想一想,职责最后一条是怎么写的。”
“完成领导交办的其他一切任务。”梦影想,不能冲得社长太难看,毕竟每天还要在他的手下工作,于是流利地说出职责的最后一条。
“要知道一切任务的重要性。只叫你给领导一个笑脸,还没有叫你去陪领导吃饭或者卡拉ok什么的,你就打退堂鼓。就你这个态度,还能干得长久。”社长气势汹汹地对梦影做进一步的训示。
“你这个社长当得有点军阀作风,对待文化人,可不能采取一蛮三分理。”李建国严肃地批评社长。继而,和蔼可亲地对梦影说:“笑不笑,是你的自由,没有人能强迫。”
“领导,对待他们必须要严格要求,没有良好的行为养成,怎么能深入到人民大众中去,听到真话,了解实情,反映民意。”社长对梦影刚才的态度仍然不依不饶,虽然是说给李建国听,其实是对梦影在旁敲侧击。
“那人有前科,是个危险人物,我真诚地劝告你,与他的距离远一点,不要听信他的蛊惑。”李建国用手对社长摆一摆,示意他不要再说。李建国自己则语重心长地劝导梦影。
“这个人是谁放进来的,我怎么不知道?”社长听完李建国的一番话,立即大喊大叫起来,嚷嚷声,吵得报社院子里的人,个个伸着头,探究一下,楼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自己进来的,听说是梦影的朋友。”群工组组长听到社长的叫嚷声,第一个跑过来,低声跟社长解释。
“你们这些窝囊废,怎么不查清楚什么人,就敢放进来。”社长气急败坏地对群工组组长臭骂一通。
“你才是窝囊废,梦影采访受伤,社长不但一点不关心,反而麻木不仁地要这样那样。”王大海早就想上来拉着梦影离开,然而为了不让梦影与她的领导发生正面冲突,一忍再忍。刚才看到,社长一副不问青红皂白的粗俗表现,在吉普车里再也坐不住,气冲冲地跑上去,大声地与社长进行理论。
“你到底是什么人?”社长被王大海的气势所折服,警惕地问王大海。
“中华人民共和国公民王大海。”王大海蔑视着社长,平静地说。
“你是德豪公司的董事长,进门来,也要登记,这是报社的保密制度。”社长听到王大海的名字,知道是德豪公司的董事长,经常有该公司的报道见于报端。立即转变自己的态度,客气地对王大海说道。
“请问一下,李检察长怎么不登记,而且还不停车,直冲进来。”王大海两眼射出愤怒的目光,直视着社长说。
王大海的话直逼李建国,弄得场面非常尴尬,社长无所适从,对王大海无言以对。报社里的其他领导面面相觑,惊讶地看着,不知就里。其他办公室,刚才听到社长骂声而伸头的人,在低声交头接耳。大家都想看一看,下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要太嚣张,记住,好自为之,才有出路。”李建国久经沙场,面对王大海的挑衅,没有做出过度反应,而是冷冷地对王大海说。
“请问领导,下班时间,梦影是否有属于她的自由。”王大海没有理会李建国,很礼貌地问社长。
“有,当然有了。”社长从刚才的尴尬中,忽然变了一个笑脸,点头回答王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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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三○章 高处反击
得到社长的许可,王大海搀扶着梦影受伤的右手,在众目睽睽之下,迈着碎步,冷冷地斜视着李建国,不慌不忙地从他面前走过。
李建国两手揪成一团,嘴唇紧紧抿着,似乎要咬破,脸色由红变白,看得出,此时,是李建国最窘迫的时刻,可能特别想找个地洞钻进去。如果仔细观察,从他直眉愣眼的面相,有一种让谁也琢磨不透的凶光。
王大海发动吉普车,故意有节奏的按着喇叭,随着“嘀……嘀嘀……”的呼叫,吉普车缓缓地驶出报社大院。到了大街上,王大海明显地加快了车速,他的脑海里还在回想着刚才的一幕幕,李建国动作很快,通过公安的介入,实质上已经宣告王大海如意算盘打错了,在“滨江日报”上,从失物招领的角度,来剥开李建国肮脏的嘴脸,此路现在没有办法行得通。梦影写出来的跟踪报道,那个软硬人性格的社长,为保全自己的乌纱帽,不可能让梦影写的报道发在“滨江日报”上。
“你就不怕他们报复?”梦影看吉普车已经在大街上狂奔,王大海心事重重,她担心地问。
“如果怕,他们会得寸进尺,报复得更凶。不如痛痛快快地跟他们干一场。”王大海毫不犹豫地对梦影说。他两手用力握住方向盘,一对炯炯有神的目光注视着前方。
“他们是墙,你是鸡蛋,如果真的干起来,你会头破血流,甚至有粉身碎骨的可能。”梦影深知这场对决的势力悬殊,差距太大。她直白地告诉王大海必须看到残酷的结局。
“墙虽然强大,也不是坚不可摧,如果让鸡蛋变成铁蛋甚至钢蛋,墙就会岌岌可危。”王大海充满信心地鼓励梦影说。
“现在报社不能写报道,你这个鸡蛋怎么能硬起来,我们下一步怎么办?”梦影开始是带着满腔的热忱,积极地投入到失物招领的系列报道之中,现在戛然而止,仿佛往梦影头上,泼了一盆凉水,她无助地问王大海。
“天无绝人之路,不行就捅天,把动静搞大,往省报京刊上投稿。”王大海侧过脸,对梦影说。他在观察梦影的表情变化,如果这样走下去,那就将梦影推向风口浪尖,她能有这个心理承受能力吗?
“你在用陌生的眼光看着我。”梦影发现王大海的目光徘徊,游离不定。她奇怪地问。
“我怕牵涉连累到你,可能还要有遭受迫害的恐惧。”王大海认真地想了一下,事情一旦捅上去后,必将带来的暴风骤雨,会危及到梦影的安全,他用关心的语气回答道。
“我现在已经是你的同谋,必须并肩作战,勇往直前。”梦影看着王大海,无所畏惧地说。她丝毫没有像王大海担心的那样懦弱,正像她自己说的,做一只暴风雨中勇敢的海燕,要做一个有良知和正义感的记者。
“有点像做大记者的派头,你考虑这篇文章怎么来写。”王大海没有想到梦影勇敢起来,比王大海还要坚强,他想既然要干,那就要抓紧时间。于是便问梦影。
“我想直接提出问题,标题为,失主不敢认领存折的背后玄机,副标题为,深入调查,可能要牵出一起**案件。”梦影回想几天来在群工组接待室,与来访人的接触与交谈中,明显感受到这个设想与答案,无疑是正确的。想到自己的构思,梦影充满信心地对王大海说。
“这个标题很好,能吸引人的眼球,有想知道答案的欲.望。”王大海看着吉普车前方宽阔的大马路上熙熙攘攘的人群,自言自语地说。
“如果胆子再大一点呢?”梦影还沉浸在自己的文章构思之中,觉得这样表述,虽然吸引人的眼球,然而还不彻底,她的心中萌发更加大胆的想法。兴奋之余,梦影试探性地向王大海提问。
“有什么样大胆的想法,说出来听一听。”王大海鼓励梦影继续说。
“把这个也刊登上去。”梦影手中拿着的复印件,摇晃着给王大海看。
梦影手中拿着的复印件,是在报社群工组接待室里,当王大海听到群工组组长通知,要梦影将失物招领材料整理好,移交给公安部门时。王大海灵机一动,立即在梦影的耳畔低语,让她赶快将存折原件拿到大街上的打字复印店,复印几份,留作自己备用。防止存折原件落入公安部门手中,再也无法取到存折的证据。如果李建国从公安部门神不知鬼不觉地拿走存折,取走大额现金,做一些反侦察处理,此事肯定会销声匿迹,再也无从查起。除非有上级检察机关立案后,清查银行的现金流量,才可以掌握到事件的真相。
对于同系统的一名下级检察长,要立案侦察是谈何容易,没有确凿的证据,是不可能的事情。即使有证据证明其**行为,也不一定能立即查处,考虑到部门名声,肯定会慎重行事。如果碰到其保护伞或者靠山,查处之事更难实施下去,必将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最后不了了之。要是有处理的话,定会是批评教育为主。
王大海接过梦影手中的复印件,仔细地察看,复印效果还真不错,李建国三个字复印得非常清晰。王大海在想,狡猾的李建国,你在滨江可以呼风唤雨,一手遮天,但是到了省城,你的手掌再大,谅你也没有这个能耐,遮挡住自己的丑恶嘴脸。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使用雕虫小技,公安介入,欲盖弥彰。
“你是用真名报道,还是用匿名。”王大海认真地问梦影。他想,如果将存折刊登出来,上面有姓名和存款金额。那末这件事不但捅天,而且是真的是搞大了,必将遭到李建国的疯狂反扑。
“匿名没有可信度,难以引起读者心中的震撼。”梦影若有所思地对王大海说。她想既然定下来干,必须一针见血,才能达到惊天地,泣鬼神的效果,不能半掩瑟琶半遮面,反而贻误我们达到的目的。
“真名报道更能引起正义之士的愤慨,能起到拍案而起的效果。然而这样做的风险太大。”王大海知道真名报道与实名举报一样,对于反腐来说,像是一把利剑,常常会立竿见影,令人闻风丧胆。但是事物都有两面性,王大海将利弊分析给梦影听。
“你要做好充分的准备,我只不过起到喉舌的作用,用真名去呐喊,唤醒人们的正义感。李建国知道我的幕后是你,如果这样做,他定会对你痛下毒手。”梦影看上去很轻松,没有一点胆怯,她反而关心起王大海的自身安全问题。
“这个你不必担心,我已经做好充分的心理准备,即使与他同归于尽,我也心甘情愿。”王大海不假思索地回答。王大海感动于梦影的勇敢,女人有时让他琢磨不透,胆小的是她,胆大的也是她。胆大时的义无反顾,常常让男人汗颜,自愧不如。如果要下地狱,也是王大海去,不管怎么说也轮不到梦影。
“你也太夸大其词,像是战士奔向战场,为有牺牲多壮志,没有那么的严重可怕。”梦影看到王大海一脸踌躇满志的表情,轻松地笑着劝说。
“不是开玩笑,我是得认真地做好准备。”王大海不拘言笑地回答
“你是怕李建国狗急跳墙,找人暗算你。”梦影十分担心地提醒王大海。
“将资料转移出我的房间。你那里也不能存放。”王大海直白地对梦影说。具体地做出安排。
“为什么这样?”梦影疑惑地问。
“如果你的文章见诸报端,他的丑恶行径暴露于光天化日之下。防止李建国派人到你我的房间,一是暗中偷,二是找个借口搜查。”王大海想应该防患于未然,警惕地对梦影说。
“搜查,他应该没有这么大的权力。”梦影惊讶地说道。
“随便找个借口,例如偷税等,必须将重要资料转移到曹爱国处,比较安全,以后我万一人身有什么不方便,你直接找曹爱国要资料。”王大海详细地对梦影交待相关事宜,今后风波起时,需要用到这些资料。
“有这个必要吗?”梦影不解地追问。
“做最坏的打算,最好的努力。高处反击,打他一个措手不及。”王大海斩钉截铁地回答。
第一三一章 烦恼雨季
南方的雨季,来得早,去得迟。雨季越来越长,漫漫雨中,茫茫一片,雾气里早已分不清雨势与雾气的界线,只有靠感觉和灵敏去发觉,因为眼睛的视线也开始朦胧,高楼大厦在眼前变得缥缈,犹如空中楼阁一样,时而实,进而虚,一会近,一会远,在茫然天地之间,令人触摸不到的迷朦。
天依然在不停地下,地依然是湿漉漉的,人依然是沉甸甸的。在这本是记忆中,年少时浪漫的季节,王大海却是一番烦恼在心头,他开着吉普车,赶到新厂区建设工地。
天空不时从绵绵细雨中飘起大一点的雨滴。王大海停好车,冒雨走到玻璃窑炉基础工地,看到现场一派忙碌的景象,建筑工人,头戴安全帽,身穿雨衣,个个依然专心致志地在焊接、安装、制模……
“董事长,我们正在冒雨赶进度。”吴兵拿着一件雨衣,披到王大海的肩上。他顶着雨水的侵袭,大声向王大海汇报。
“长时间地操作,不要让工人,被雨水淋病倒了。”王大海穿好雨衣,戴好安全帽,关心地问吴兵。
“我们那里的工人不怕淋,南方人是在雨水里泡出来的,经得住风吹雨打。”吴兵解开身上的雨衣,将自己颈部棉衣上的湿水印翻给王大海看,接着抖抖自己的肩膀说,“人不能娇生惯养。”
“人是生产力最活跃的因素,管理上一定要以人为本,保护好他们的积极性。”王大海关切地对吴兵说。他皱着眉头,仰望着灰蒙蒙的天空,伸出自己的手掌,在测量雨量的大小。
“没事,他们都听我的。”吴兵看着在玻璃窑炉基础紧张地扎钢筋的工人们,拍着自己的胸口,信誓旦旦地向王大海表态。
“又在吹牛,节前下大雪,你差一点被南湖工人绑架回家。”在一旁一直沉默不语的丁强,听到吴兵向王大海牛逼哄哄的表态,不服气地对吴兵翻着白眼说。
“此话不能这样讲,丁老兄,那可是南方遭遇五十年不遇的冰雪灾害。还有谁能沉得住气,不担惊受怕。”吴兵立即为自己辩护。他有自知之明,刚才的话说大了一点,然而在王大海面前,他不会收回自己的话,虽然节前难抗冰雪灾害,但是未来雨季还是能熬得住。
“还在强词夺理,你是煮熟的鸭子--嘴硬。遭遇冰雪灾害,如果不是董事长及时向部队求援,解放军指战员来突击奋战,你们今天能在这里扎钢筋吗?”丁强毫不退让,步步进逼,他把平时不敢说的话,在王大海的面前一股脑地倒了出来。
“我哪里痛,你非要往哪里打,今后看我吴兵的能耐,决不再辜负董事长的期望。”吴兵被丁强当面揭老底,说得面红耳赤,无地自容。他又拍起自己的胸口,向王大海表决心。
“凡事都留一手,防患于未然,超前思考准备,才能立于不败之地。”王大海对于南湖工人回家一事,到目前为止,一直没有批评吴兵,而是采取补救措施,保证了工期,他是让自己的实际行动,使吴兵明白,三思而后行的道理。
王大海说完此番话,带着吴兵与丁强,走到玻璃窑炉基础的下方,来到正在紧张操作的工人身旁。王大海先是察看坑道的四壁,在雨水的侵蚀中,是否有发生流沙或是塌方的可能,安排丁强进行四壁的加固除险工作。根据刚才吴兵雨衣下的棉衣湿印,警醒了王大海,他找到几个换班休息的员工,仔细检查他们的雨衣里,是否被雨水弄潮湿,无一例外,都逃不过此劫,有个别工人穿上两层雨衣,都无法阻止住雨水的渗透。
“你的衣服这样潮湿,身体能扛得住吗?”王大海对其中一个年龄稍大一点的工人,摸着他的湿印,亲切地问。
“习惯了,就没有事。”那位年龄稍大一点的工人听着王大海的询问,漫不经心地回答。
“如果长时间地这样潮湿,人的身体会生病的。”王大海言辞恳切地告诫那位年龄稍大一点的工人。在风雨中扎钢筋,要注意保护好自己的身体。
“董事长,道理都能懂。他们也有自己的小道理,那就是年轻时拿命来换钱,到老时再拿钱来保命。”吴兵因为长期与建筑工人打交道,所以对于此类有损于身体健康的鸡毛蒜皮小事,见怪不怪。他理直气壮地向王大海进行解释。
“晚上放在火上烤一下,衣服就能干燥,出来做事,没有必要那么讲究。”那位年龄稍大一点的工人,听到他们总经理的话语,也笑着匆忙回答王大海后,立即起身,赶去扎钢筋笼。
“你的工人分几班操作?”王大海站在坑道狭窄的拐角,问吴兵。
“考虑到雨季,分成三个班操作,一个班扎钢筋,一个班制模,另一个班休息,二个小时轮换一次,换下来的工人,有一个小时时间休息调整自己。”吴兵熟练地向王大海介绍工地班次的安排情况。
“一天安排多长时间。”王大海继续追问。
“一天安排十二个小时,从早晨六点吃过早餐出工,到晚上六点收工回到住地吃晚餐,中餐不特意安排时间,工人在轮到自己休息时吃午餐。”吴兵流利地回答。
听完吴兵的汇报,王大海没有立即回答。从已经扎好的钢筋笼旁,转了一圈,然后,抬头仰望着坑道上风雨交加的天空,他问吴兵:“厂房什么时间能架起来?”
“一个月后封顶,请董事长放心,轻钢结构的厂房,像搭积木一样,可以说一夜之间,就能竖起来。”吴兵爽快地向王大海汇报。说到厂房,吴兵顿时来了精神,轻钢结构厂房完全在他的掌控之中,钢架梁柱在南湖制作,拖过来就可以吊装,只要在地面浇筑好每根墙柱的基础就行,简便快捷。
“不能图快省事,厂房可是百年大计,必须确保质量和安全。”吴兵说的时间安排上没有问题,王大海还是在叮嘱着安全质量方面的事宜。
“保证风吹不倒,雪压不垮,八级地震震不塌,一百年烂不掉。如果是大水来淹,那只好举手投降,不能保证。”吴兵眉飞色舞地对着王大海滔滔不绝。
“又在夸夸其谈,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在安装的时候,一定要精益求精,不能掉以轻心。”王大海严肃地对吴兵提出要求。他知道吴兵的性格,干劲有余,细节不足。
“我会安排监理工程师,到现场认真把关,请董事长放一百二十个心。绝不放过任何一个有失误的细节。”吴兵的心理素质确实不错,面对王大海一针见血的质问,没有丝毫的胆怯和退让,总是能对答如流,给王大海一个满意的回答。
“不是我在杞人忧天,故意给你们找茬,工程上的事,许多问题防不胜防,必须要一丝不苟。”王大海看到吴兵的精神状态不错,随即转变自己的口气,温和地说道。
“我们懂得董事长的良苦用心,在日理万机中,还要为工程上的事操碎了心。”吴兵听出王大海自我圆场的话音,他见机热情地奉承几句。
“是你们张老大,在江海时说的一句话,总是在不断地激励我。张老大说,对待企业要有初恋的感情,为企业的一切而着迷,自己的一切都无私、主动、不计较得失地奉献于企业。对待困难要有宗教般的意志,也可以用毛爷爷的一话来概括,一不怕苦,二不怕死,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王大海对吴兵语重心长地说,他想让大家都懂得这个谆谆告诫里的深刻内含。
“漫长雨季,总是在骚.扰不断。这不能算作困难,只能是工程上碰到的烦恼。”吴兵不以为然,轻松地说道。人们说不当和尚头不冷,吴兵不是董事长,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把具体工作抓好,就以为万事大吉。
“可不能有这种态度,凡是一切阻碍工程建设的都是困难,烦恼雨季就是干扰工程建设的困难,必须要想办法解决这个难题。我想大家要在现有工程进度的基础上,集思广益,拿出加快工期的方案,到五月是梅雨季节,雨量更大,工程建设将会更加艰难。如果到那时,我们能够转移到厂房内施工安装,即使雷雨风暴也高枕无忧。”王大海在给他们压担子,只有超前动作,才能做到按时投产,确保万无一失,市场不相信眼泪。
“董事长已经发话,吴总赶快把你的招数拿出来呀,刚才还神气活现。”丁强首先开口,他在有意催促吴兵。
“你的能耐大,怎么不说?”吴兵一时想不到好办法加快工期。他抓着头,冲着丁强嚷道。
“走,到指挥部会议室商量,我有一个解决办法。”王大海走上玻璃窑炉坑道,对吴兵和丁强说。
第一三二章 挑灯夜战
王大海三步并作两步,健步如飞地走向新厂区建设指挥部会议室,一个加快工程建设的方案在脑海里翻腾着。初春的天气,乍暖还寒,他顶着仍然凛冽的寒潮,却感觉好像是一股甜滋滋清凉凉的和风细雨,掠过他的脸颊,沁人心脾。
吴兵与丁强紧随王大海的身后,一段路程走下来,他们俩人都有点气喘吁吁,明显地看得出,跟不上王大海的步伐。吴兵勉强地与王大海保持着一米的差距。丁强则落得远一些,他的近视眼镜,刮上雨水,顿时,世界在他的眼前沦陷,迈出的步伐不知道深浅,索性取下眼镜抓在手中,跌跌撞撞地一路小跑。
走进会议室,王大海用毛巾抹了一把脸,端坐位中,掏出笔记本,伏案正在写着什么。吴兵拿手帕擦去脸上的雨水,掏出香烟,自己抽将起来。陶勇已经泡好热茶,端过来,放在会议桌上。这时,丁强一头湿漉漉的,冲进会议室。
“百无一用是书生。”坐在门旁抽烟的吴兵,看到丁强的一幅狼狈相,嘲笑道。
“真是土豪没文化。”丁强用手抹着脸上的雨水,翻着因长期戴眼镜,眼袋大得像金鱼似的眼睛,瞅着吴兵。他不甘示弱,反唇相讥。
“只要手中握住毛爷爷,有钱就拥有一切。”吴兵站起来,在丁强的面前,用右手的三根手指做了一个数钱的动作。他显得财大气粗地说。
“钱可以买到楼,但买不到家。钱可以买床,但买不到睡眠。钱可以买到地位,但买不到尊重。钱可以买到性,但买不到爱。”丁强没有理会吴兵的豪言壮语,坐到会议桌边,心平气和地与吴兵理论着。
“秀才不出门,能知天下事。不要瞧不起知识分子,科技可是企业第一生产力。”王大海立即打击吴兵盲目自大的心理,他严肃地对吴兵劝说道。
“我是与丁主任开个玩笑,读书把自己读出一个老病鬼似的。”吴兵听出王大海的话意,马上转变自己的口气,陪着笑脸回答王大海。
“不要学林黛玉的身子——弱不禁风。需要加强锻炼,男人不仅需要思想强大,身体也要强大起来。”王大海说过吴兵以后,接着对丁强提出要求。
陶勇搞好茶水等服务后,拿着会议记录本,走进会议室。吴兵与丁强俩人讲是讲,笑是笑,说完就完了,各自掏出自己的笔记本,精神转入到会议程序。工程指挥部负责工艺、保卫、仓储后勤等组长相继到会。
“现在,我们言归正传,讨论如何加快工程进度的议题。”王大海看到大家都落座,他首先发话。
“我先抛砖引玉,说说个人意见,请董事长批评指正。我认为,按照董事会决定的目标,确保在今年七月分投产,从目前土建、设备、工艺、技术工人培训等方面进展看,如果风调雨顺,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没有问题。”丁强作为工程指挥部办公室主任,他率先发言,从全局的角度分析工程进展情况。
“怎么又出现‘如果’、‘应该’这些字眼。”王大海还没有听完丁强的发言,立即插话,大声地提出质问。
“董事长,我是说,天有不测风云,万一有个什么……”丁强马上向王大海进行解释,当他准备说“万一有个什么特殊情况”这句话时,说到一半,立刻停住后面“特殊情况”四个字眼,没有说出,丁强想如果说出这个四个字眼,又要被王大海狠狠地熊一顿。
“大家搞工程建设,不要老是想着客观因素。市场不相信眼泪,市场不会因为德豪公司的新厂建设有客观情况,就能等我们一会儿,这是绝不可能。所以说,大家在德豪公司的词典里删除“如果、应该、万一。”等这些字眼,德豪公司要生存并且强大起来,必须确保万无一失。”王大海动情地分析,最后,慷慨激昂地向大家提出要求。
王大海这么一说,会场上立刻沉默起来,大家不约而同地将目光集中到吴兵的身上,现在人们的心中有一本帐,那就是,不考虑任何客观因素,是否投期投产,按照董事长王大海的说法,确保做到万无一失,也只有吴兵带领下的土建工程能否顺利按时竣工。
“从明天开始,每天再延长一个小时收工。”吴兵明确地向王大海表态说。他心知肚明,不管工人接受不接受,只能将工期往前赶,留有余地。
“如果雨再下大一点怎么办?”丁强在心里盘算着吴兵延长工时的方法,并不能十分的奏效。他反问道。
“雨下得再大也得出工,即使是下冰雹,甚至落下刀子来,我也得将他们赶到工地。”吴兵义无反顾地对丁强说,他在王大海以及大家面前表现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决心。
“不能蛮干,把工人身体拖垮,你这支部队就丧失战斗力,人心涣散。”王大海听完吴兵的发言,立即制止他的这种做法。王大海通过自己的实践,认为企业的“企”字,如果没有“人”就是“止”,一切都停止了。人是企业的核心,是根本,一个运作良好的企业,对人的重要程度应该是放在首位的,必须管好生产力中最活跃的因素“人”。
“实在不行,到时在浇筑混凝土时,添加一些速凝剂,可以加快工期。”丁强想到缩短混凝土保养期的方法,立即在会上提出来。
会议在紧张地讨论着,大家绞尽脑汁,都没有想到一个较好的办法来加快土建进度。也有少数人在怨声载道,骂这个鬼天气,今年怎么有下不完的雨水。还有人想到,去庙里烧香拜佛,求老天爷开开恩,保佑新厂区工程一帆风顺地建成投产。
“既不怨天尤人,也不搞迷信活动,自欺欺人。我们依靠自身的力量,战胜今年的恶劣天气,给新厂工程建设带来的不利影响。天要下雨,谁也拦不住。虽然阻止不了天下雨,但是可以给玻璃窑炉基础的上空,人造一个晴天。”王大海情绪激动地对大家说着自己的方案,他想,人有主观能动性,能战胜天带来的灾害。
“董事长的方法绝妙,不但能缩短工期,还能提高工程质量,两全其美。”吴兵兴奋地站起来说。他掏出自己的香烟,给与会的人员分发。
“我想问一下董事长,这个晴天怎么造法。”丁强显得很冷静,他在追问王大海具体的方法。
“在坑道口上,用毛竹搭起一个大的工棚,上面用油毡盖住。”王大海将一个瓷缸放在桌上,将自己的双手并在一起,遮挡在瓷缸口的上空。他一边说,一边做着动作示意大家。
“这个方法好是好,不过要增加工程成本五千元。”丁强伏在桌上,立即用手中的计算器,按照洞口的长宽,再设想工棚两米高度,将需要的毛竹、铁丝、油毡的数量,以市价迅速算出增加的费用。
“你再算一下,早一天投产,能赚到多少钱?”王大海指着丁强手中的计算器,让他继续计算。
“按照正常的生产能力算,一天能赚到二万元。”丁强以目前德豪公司生产产品的单位成本,和王大海报出来的产品售价,再减去税收,很快计算出一天获得的净收益。
“这个方法怎么样?”王大海故意问丁强。
“一天生产的收益,就能将投资收回,并且还能多赚一万五千元。”丁强又反复计算了一遍,确定没有差错,再将数字向与会的所有人员进行通报。
“在没有雨水的干扰下,你能提前多少天?”王大海问过丁强以后,又接着询问吴兵。
“提前十天时间,全面完成玻璃窑炉基础。”吴兵信心十足地向王大海汇报。
“十天能赚到多少钱?不要我说,大家都能算得出来,是二十万元。”王大海在问过吴兵与丁强俩人后,转身面向大家接着说道,“有这样赚钱的好事,我们该不该抓住?”
不容分说,与会人员异口同声地赞成董事长王大海提出的决策,并要求立即责成吴兵实施,丁强监督。大家情不自禁地鼓起掌,掌声经久不息。
“既然有这么大的经济效益,我保证再提前五天时间,组织力量,增加一个夜班,决定挑灯夜战。”吴兵向大家摆摆手表态说。他感受到时间就是金钱的真正含义,提前一天就能赚到二万元,的确令人鼓舞。他必须要充分地调动土建方面的积极性,发挥最大能量,也为先前开挖土方不力,挣回自己的脸面。
会场又一次响起热烈的掌声,吴兵能否不负众望,提前完成混凝剂浇筑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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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三三章 优化组合
天边露出白皙的亮光,三两声鸟鸣打破黎明前的寂静,大地上的一切显得生机勃勃。细雨,像银灰色黏湿的蛛丝,织成一片轻柔的网,网住了整个春的世界。在这景色的映衬下,工地上的建设者们已经忙碌开来,他们头顶上的红色安全帽显得格耀眼。
工地上的生活是火热的、精彩的、富有激.情的。丁强在王大海主持召开的加快新厂区建设工程进度会议后,活力四射,拿着手中的图纸和仪器,跑现场,搞测量,在架子工紧张奋战下,一个庞大的天棚,在玻璃窑炉基础的上空神奇地闪现。
吴兵在玻璃窑炉基础的坑道,兴奋地跑上跑下,他仰望着硕大的天棚,享受着没有雨水侵袭的安宁,感叹地说:“人造晴天,真好!再也不用担惊受怕了。”
“董事长把你的后顾之忧解决掉,现在就看你能不能争口气。”丁强从头上取下安全帽,擦着满脸湿漉漉的,不知道是汗水还是雨水,对吴兵说道。
“我也得要感谢你,董事长虽然正确决策,你抓得及时,落实得快。”吴兵看丁强擦干净自己的脸,急忙递上香烟,恭维着丁强。
“不要光说漂亮话,关键看行动,要真干。”丁强点着香烟,有意无意地开着吴兵的玩笑话。
“你这话可不能再说,我什么时候假干过,一直都在卖力地苦干。”吴兵偏过头,对着丁强的耳畔,轻声地说。
“你不要听错我的话意,我是说,你在工程上,碰到拦路虎,就束手无策,毫不办法,使工程进展止步不前,我在干着急。”丁强在与吴兵私下里,俩个人当面讲话的时候,往往是胡同里扛竹竿——直来直去,不绕弯子,直接点中要害。
“此话我接受,像董事长讲的,我还没有对新厂区工程建立起初恋般的感情,没有做到同呼吸共命运,而是主动性不够,得过且过。”吴兵听到丁强的点拨,其实就是批评,他还是能正确对待,心平气和地在反思道。
“你也不要自我批评,我跟你是一样,董事长也在说我,搞新厂建设,仅仅带有责任心来做是远远不够的,还要拥有一颗强烈的事业心,这样自己的思路就会活跃起来,办法就比困难多。”丁强看到吴兵心胸宽广的态度,他也在自我反省地对吴兵说。
吴兵与丁强聚精会神地交心谈话,王大海围着玻璃窑炉基础上的天棚转了一圈,来到他们的身边,俩人都不知不觉,继续地交头接耳。
“什么真干不真干的?”王大海听到他们交谈的话音,走到俩人的正面问。
“条件好了,吴总这一块可以真正的加快起来。”丁强首先看见王大海,他立即主动回答。
“光有真干不行,市长在新厂区工程建设动员誓师大会上,提出‘真干实干加巧干’的要求,必须好好的理解,贯彻落实到行动中。”王大海认真地对他的两位得力干将说。
“我没有文化,有时,好心干坏事。请董事长给讲一讲,怎么一个干法。”吴兵抓住有利时机提出要求,因为王大海今天的心情不错,从他看过天棚后的表情,觉察得出来。
“真干实干加巧干这句话的道理,放到各行各业,都能用得上。具体来说,规划蓝图决策之后,真干是抓落实的前提,实干是抓落实的关键,巧干是抓落实的保障。”王大海今天心情高兴,思路也开阔起来,他有条有理地对吴兵说。
“董事长,什么前提、关键、保障这些词,我还是听不懂,能不能说得具体一点,好让人接受。”吴兵听完王大海讲的一番话,还是疑惑不解,接着问。
“真干就是带着感情去干。”王大海继续说道。
“这个我知道,董事长要求我们必须带着初恋般的感情,投入到工程建设中去。”王大海的话,还没有说完一句,吴兵立即插上去,表达自己理解的意思。
“实干就是专心一意,切切实实地做事。巧干就是要开动脑筋,找准干事的最佳方法,用较少的时间,较小的投入,实现最大的工程效益和企业的经济效益。”王大海对吴兵刚才真干的理解没有提出异议,他接着往下说。
“董事长,现在要给吴总讲一讲,如何巧干?”丁强有自己的心思,想通过王大海对吴兵施加影响,以便后续的土建工程加快进度,好给他的设备安装以及生产调试留有足够的时间。
“熟能生巧,工人知道怎么想办法提高效率。”吴兵看到天棚已经落成,再也不怕雨水干扰工程施工,他不以为然地对丁强说。
“我看你这土建工程还有很多潜力可挖,经过科学的优化组合后,能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王大海经过这几天的观察,吴兵带领的建筑工人,虽然能吃苦耐劳,然而发现时常有窝工现象,或是工人之间为小事发生摩擦,耽误工时。
“董事长,还有谁敢不听话,磨洋工。”吴兵很自信地拍着胸脯,向王大海保证。
“有必要像工厂里的员工一样,进行人员优化组合,双向选择,竞争上岗,能大大提高劳动生产率。”王大海想了一想,向吴兵提出进一步加强人员管理的要求。
“我也听说过,把人打乱,重新分组,那多麻烦,何必多此一举。”吴兵有点不耐烦地回答王大海。
“麻烦一天,以后天天受益。如果不搞优化组合,看似省事一天,你今后必须天天把眼睛盯住他们,现代企业管理,不能再搞作坊式的工头监督下劳动,必须调动员工的积极性和主动性。”王大海直截了当地跟吴兵说。
“听董事长的话,现在就开始搞优化组合。但是我不知道怎么弄法。”看到王大海态度坚决,吴兵只好服从,无奈地回答。
“根据满负荷的原则,合理确定劳动力的需要量,进行科学的定额、定员、定岗,公布上岗条件,平等竞争,双向选择,然后,层层承包工程量、质量、安全以及他们的收益。”王大海有条不紊地说出优化组合的具体方案。
“又要耍笔杆子,还要动脑筋去算,强人所难,我怕干不了。”吴兵还是习惯于家长式的管理方法,在土建上,他一个人说了算,有谁敢怠慢一下。
“现在知道知识重要,昨天还在唱洋腔,说丁主任是百无一用的书生。”王大海故意刺激吴兵说。
“没有想到管理上的诀窍真不少,拜托丁主任切合土建实际,搞一套优化劳动组合方案出来。”吴兵在王大海的提醒下,才想起大才子丁主任,他双手作揖,对丁主任说道。
“只要是能将工程快速搞上去的事,我都愿意效犬马之劳。但是两位领导必须要说一个目标和原则,我才能动手拿方案。”丁强没有推辞,很爽快地答应下来,并向王大海与吴兵提出要求。
“先从组织上优化,将现有的三个班组,设置成四个班组,按四班三运转的方式运转,如此操作,每个班组两天一运转,早、中、夜班转完,休息两天,第二轮再接着从早班开始运转。我提出这个突击施工方案,你考虑一下,是否切实可行。”王大海详细地给吴兵谈到自己设想的改进方案,有利于在突击工程施工时使用。
“这样当然好,工地上由原来的十二个小时施工,变成现在的二十四个小时施工,从工时讲要多一倍。那么人员上怎么优化?”吴兵听懂此方案后,精神为之一振,接着问王大海。
“首先从定员上,每个班组缩减一点,工人们不但可以接受,而且积极性也大大提高,因为他们的工作时间从现在的十二个小时减少到八个小时,从工时上得到实惠。第二,你必须抓好四个班组长,这四个人非常关键,一定是有技术实力,良好的沟通协调能力,以及有优秀的品德。至于班组长下面的人,由班组长从竞争人员中,择优组阁。”王大海没有放过一个细节,面面俱到,对吴兵进行一番讲解。
“董事长,我佩服得五体投地,完全照办,我敢保证优化组合后,工期还可以提前。”吴兵虽然动手写的能力不行,但是以他多年在土建工程上的摸打滚爬,王大海讲的提高工效的道理,心有灵犀一点通。他又在拍着自己的胸脯向王大海表决心。
毋庸置疑,工地上热火朝天起来,每个班组知道自己怎么抢进度,抓质量,两耳不问窗外事,当然最后还是为了有更多的票子,落实到自己腰包里。
然而,这又带来一个新的问题,工地上日日夜夜有工人在操作,头顶上虽然淋不到雨水,可是,地表上湍急的雨水,越积越多,正在向玻璃窑炉基础的坑道里集聚。
第一三四章 水漫工地
狂风卷着暴雨,铺天盖地。直接威胁着玻璃窑炉基础上方的天棚安全,东北角的雨布已经被掀起一块。地面上,由于天黑雨急,整个工地积水很深,吴兵与丁强带领着当班组长,趟在鞋帮深的水中,鞋陷在泥里都不知去向。他们经过一段时间的艰苦努力,天棚险情得到基本控制。
“丁主任,你真厉害,指挥搭建的天棚,任凭风吹雨打,仍旧岿然不动。”吴兵从棚顶上跳下来,淋得像个落汤鸡似的,不忘与丁强调侃。
“如果天棚好,就不需要吴总抢险在暴风雨之夜。”丁强瘦弱的身体,潮湿的雨衣贴在身上,像是水中的芦苇杆一样,眼镜抓在手中,眯着眼睛,回答吴兵。
“此话不能这样讲,好就是好,整个天棚的框架稳如泰山,说明你对房屋的结构力学有很深的研究。”吴兵很佩服地对丁强说。他知道丁强的身体经不起寒夜风雨的折腾,把工地上的一衣破军大衣,甩给丁强,让丁强穿在雨衣里面,保暖身子,增强抵抗力。自己拿起组长递过来的毛巾,擦干净淋水湿透的头发,又用手指将头发向后捋一捋,梳理整齐。
“你这句话恭维得还有点道理,”丁强不谦虚地回答。他也没有客气,拿起吴兵递过来的棉大衣,穿在自己的身上,感觉人舒服多了。要知道,在工地上,寒冷的雨夜,一件棉大衣可是一个大宝贝。
“大老粗终于盼到秀才的认可。”吴兵高兴地对丁强说。他看见丁强没有推让,穿上递过去的军大衣,要在以前,丁强这个臭老九的性格,宁可自己受罪,也不接受别人对他的一番好意。今夜表现不错,说明在丁强的心中接受吴兵这个人物。
“你可不是大老粗。”丁强心情的确不错,用夸奖的口气对吴兵说。他还从自己的荷包里掏出香烟,发给吴兵和组长一人一支香烟,自己也夹住一支,抽将起来。
“特殊时期读的初中生,整天学着抓阶级斗争,没有学到文化。”吴兵坐到丁强身边的一包沙袋上,动情地回忆起自己年少时的学生时代。
“你在社会大学里摸打滚爬出来的经验,可不比正牌的大学生差。你失去的是学识和文凭,而得到的是胆识和财富。”丁强立即反驳吴兵的观点。
丁强上过大学,他知道在大学里学习的都是一些基础的东西,走向社会还得靠自己继续深入学习,边干边学。如果在大学里混了四年,也只能记得学过的几本书的名称,至于内容,可能还装在教授的肚子里。更可悲的是许多大学生专业不对口,学非所用,走向社会后,大事干不了,做小事又想到是委曲自己,毕竟耗费四年最美好青春年华的功夫,最终是在城市的盲流中漂泊,无所事事,难成一番大业。像吴兵的人生,心无旁骛,义无反顾,从城市的夹缝中,成就出,恐怕连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土豪事业。
“常常被人谈起,他们总是说,吴兵什么也不是,暂时列为没文化的土豪,如果不坐牢,哪还有今天的神气。”吴兵向丁强袒露自己的心迹。
吴兵近来很苦闷,虽然拥有越来越多的财富,自己所做的一切,似乎要将一个神话,搬到活生生的现实中来。然而,这一切的努力,得不到人们从内心里的接纳,有时,鲜花满怀,让多少人羡慕崇拜,哈哈,原来人们就喜欢这样的吴兵。不!事实并非如此,人们崇拜的不是我这个吴兵,人们崇拜的是吴兵这个人以外的东西,或者说得直接一点,是人们崇拜吴兵拥有的东西,而吴兵,什么也不是。原来吴兵什么也不是,真奇怪,吴兵带着一班兄弟闯进城市,敢于大胆地在街上双足行走,究竟能算做什么?
“说明你现在是成功人士,谈起你的人,是在嫉妒吃醋。当今社会以成败论英雄,不要在意,英雄不问来路。”丁强从正面开导吴兵。他在想,一个人不干事业,自己心里着急,常感叹自己荒废人生,被人瞧不起。闯出了一番事业,又要遭人无情地唾弃,谩骂不止。
“其实,老板真不是人干的,又有谁能理解这其中的苦衷。”吴兵像是找到自己的知音,更加大胆地将心中的苦水,一股脑地向丁强倒将出来。吴兵需要的是人们内心深处的理解和尊重,而绝非心不由衷的羡慕和崇拜。
“继续走自己的路,让他们去说,学习董事长,他现在已经不在意别人说什么。”丁强以王大海的胸怀和气度来劝说吴兵。他庆幸地想,人生有时活得真累,人穷必忧,而暴富更愁。
“报告吴总,水势在涨,情况不妙。”组长跑到吴兵的面前,慌里慌张地说。
“慌什么,到底怎么回事?”吴兵往起一站,两眼凶狠地盯着组长问。
“玻璃窑炉基础边的积水深度,一个小时前是到鞋帮,现在是涨到小腿肚。我带着两名工人,已经加固了沙袋,如果积水再涨,恐怕……”组长汇报到一半,不敢再往下说。
“丁主任,机场上下雨的地表积水怎么排不出去?”吴兵没再理会前来报告的组长,而是在追问丁强。
“机场外延有一条流水沟,到新厂区大门口的石桥处,由于桥洞不大,流速慢,造成大量积水,流向机场跑道,而我们玻璃窑炉基础正处在最低洼地带。”丁强向吴兵做出解释。
“什么狗屁的桥梁设计师,连一个水流量都算不准。”吴兵恼怒地发着牢骚。以吴兵的经验,只要目测一下水的流速,就能知道需要建多大的桥孔。
“不是设计师的问题,以前机场四周都有流水的沟系,由于农田被不断地开发,三面的沟系都被破坏废除,下雨的地表水都集中到这一条水沟,而规划中,城市道路下的大涵洞还需要半年时间建成,所以才造成今天水漫金山的被动局面。”丁强满脸的无可奈何,继续对吴兵进行解释。
“你赶快到指挥部打电话向董事长汇报,我带人加固沙袋,只能采取严防死守,抗过这一轮强降雨。”吴兵提出自己的意见,丁强也赞同,俩人立即分头行动。
新厂区建设工程工地,随即进入“抗洪抢险”状态,吴兵带领他的手下,奋战在玻璃窑炉基础坑道的四周,坑边堆满沙袋,工地土坡变成了堤坝,由于沙袋在水中浸泡时间过长,加上风浪冲击,水已经渗透过沙袋,流向玻璃窑炉基础坑道,开始流量不大,忽一会儿,像山洪决口,汹涌地倾泻而下,近一百四十平方米的玻璃窑炉基础坑道,瞬间被灌满,变身“湖”了。吴兵见无法阻止水势,迅速通知工人撤离出坑道,人安全脱险,仅一些扎钢筋的工具,被大水淹没。
王大海开车赶到工地时,吴兵、丁强以及当班的工人们,都站在玻璃窑炉基础坑道周边,表情痛苦地望着面前的“湖”。王大海将吉普车停在高处,趟水摸到坑道边,他面色苍白,咬着牙,没有言语,默默地观察一会说:“组长带你的工人们到高处干燥的地方休息,吴总与丁主任随我一起到指挥部会议室,研究对策。”
吴兵与丁强跟随着王大海,迅速来到会议室,王大海还没有落座,开口问丁强:“抽干水,需要几天时间?”
“需要三天时间抽完,雨继续下,接着抽水。”丁强拿着计算器,快速地算了一下,肯定地回答王大海。
“水抽完后,还得要清理淤泥,否则下面的混凝土就废了,再要恢复开工不得要十天时间呀。”吴兵急得团团转,听到丁强讲的三天时间才能将水抽完,他大叫起来。
“干着急解决不了问题,既然水已经进去,大家不能慌张,积水在窑炉基础坑道里停留时间太长,容易淤积更多的泥水,对工程的影响更大。我经过考虑,提出三个办法,力争到明天上午,抽干坑道里的水。第一,现有的两台水泵,加足马力继续抽。第二,我与曹爱国到市消防队,请求他们增派力量来工地,支援加快抽水。第三,吴兵四个班的工人,全部上阵,一个班的工人维护水坝,三个班的工人,人手拿一个脸盆,将水淘出坑道。”王大海镇定自若地做出部署。
“我完全赞同,只要吴总的工人淘水得力,时间还可以提前。”丁强做好会议记录,抬起头,充满信心地对大家说。
“说干就干,董事长,我去叫工人全部起床,动作快一点。”吴兵说完话,他人已经跑到门外,消失在风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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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三五章 谣言四起
王大海经过精心安排,将吴兵手下的工人,分两排编好队,站在玻璃窑炉基础坑道上下坡的位置,像击鼓传花一样,靠近水边的第一名工人,将淘满水的脸盆端起来,向坑道顶,一个接一个人地往上端,最后一个人将倒完水的空脸盆,转交给另一排工人一个接一个地传到坑道坡下,如此循环反复。一百名工人,一百个脸盆,在坑道口快速地传动着,场景蔚为壮观。
丁强引导并配合消防队武警战士,将消防水带一头插入坑道内深水区,抽水泵打起来,粗大的出口,抽出的水哗哗地流入工地外的水沟。陶勇看管住工地上自有的两台水泵,虽然水量不大,但两台小泵都在均匀地往外排水。
“董事长,看这架势,要不了两个小时,坑道里的水可以抽干。”丁强安排好武警的大抽水泵,看着坑道里的水面明显地往下降,高兴地对王大海说。
“不能掉以轻心,你再检查一下,水中的电线,一定要注意安全,防止漏电。同时也要给工人打一个招呼,不要滑倒到坑道里,如果不会游泳,那可真危及生命。”王大海站在消防队的大抽水泵前,认真地跟丁强做着交待。
“董事长,你回头看一看,在雨季来临之际,已经将电线全部架空,与地面没有接触。”丁强很庆幸自己的工作超前开展,用手指着虽然离开地面,但还是不规则地横七竖八拉着的电路,自豪地对王大海说。
“做得不错,安全工作必须防患于未然,只要你稍微麻痹大意,事故就会找上来。”王大海走过去,用手拽一拽架在空中的电线,虽然架得难看,但是用手还是摇不动,拉不下来,再看看远处的线路,满意地对丁强说道。
“吴兵手下的工人,董事长也请放心,我与吴兵也做了合理的安排,会游泳的工人安排在护坝和到坑道里淘水,不会有事的。”丁强接着向王大海详细地汇报,他与吴兵一起,对工人淘水的事,动了一番脑筋安排的。
“夜餐怎么安排的?”王大海接着问丁强。
“这个我没有考虑,不过吴兵肯定会有安排。”丁强不好意思地抓着自己的头,哼哼哈哈地对着王大海说。他之所以尴尬,倒不是因为吴兵的工人夜餐问题,按惯例吴兵的工人就餐问题,由他们自己解决,丁强内疚的是,还有两名武警战士一直坚守在抽水泵旁,他们俩人虽然不提,自己怎么能粗枝大叶忘得干干净净,还是董事长细心,想得周到。
“你去把吴兵叫过来。”王大海指着吴兵的方向,对丁强说。
听王大海这么一说,丁强马上跑过去,将正在淘水的工人队伍旁监督的吴兵,叫到王大海的身边。
“董事长,回去睡觉吧,这里收尾的事,有我与丁主任在,还不放心吗?”吴兵人还没有到,他的声音已经传到王大海的耳畔。
“回去也睡不着,待在这里,心中还轻快一点。”王大海回答迎面走来的吴兵。
“你明天还要日理万机,不像我们可以倒下去呼呼大睡一觉,什么事都可以不管。”吴兵继续劝说王大海回去休息。
“好吧,听你们指挥,待会到指挥部睡一下。不过我还有两件事要交待一下。”王大海笑着回答。他用右手轻轻捶了一下吴兵的的肩膀,接着说,“那你们就多辛苦一点。”
“董事长,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吴兵显得精神抖擞地对王大海说道。
“第一件事,我看现在抽水工作已经没有多大的问题,你现在必须安排一个班的工人回去休息,明天一早就赶过来,进行清淤,保证中午工程建设按计划正常运转起来。”王大海直截了当地将自己的想法跟吴兵交待清楚。
“立即执行,请董事长放心,还有第二件事呢?”王大海又拿出他的老动作,拍着胸脯,向王大海保证后,并接着提问。
“你在安排工人夜餐时,一定要做好武警战士的夜餐送过去,优先服务好他们。”王大海将安排武警战士夜餐的事,直接交待给吴兵,省得丁强黑灯瞎火地到处张罗不方便。
“已经安排妥当,每人一大碗肉丝面。”吴兵立即爽快地回答王大海。其实武警战士的夜餐,甚至连丁强与陶勇的夜餐也一并安排在其中。
王大海对吴兵与丁强交待完相关事项后,又顺着玻璃窑炉基础周围转了一圈,感觉一切安然无恙,这才放心地返回指挥部。一路上,王大海思绪万千,灾难无**有情,消防队无私的援助,工人们没有丝毫的胆怯,不说任何怨言,服从安排,投入到淘水的战斗中,每个人的身上浸透了汗水和雨水,大家看到玻璃窑炉基础坑道里的水,在不断地减少,都舒心地笑了。这次抢险,虽然是新厂建设史上的一个插曲,但却浓缩着来自各方建设者们众志成城、无坚不摧和决战决胜的精神,震撼人心。
指挥部会议室里空无一人,王大海穿过会议室,打开值班室门,里面有一张小床,供平时值班人员休息使用,他脱去雨衣,准备卧床睡一会。突然,王大海刚刚放在床头柜上的bb机,发出“嘀……嘀……”的蜂鸣声,王大海心想,现在已经是深夜十二点,还有谁在传呼,难道老厂区发生什么紧急的事,否则,在此时,一般不会有人联系他的。
王大海拿起bb机翻看屏幕,上面显示:发生什么事故?速回电。信息是市工商联副主席发过来的。王大海立即拨打值班室里的电话,回电过去,里面传来他熟悉的副主席的声音。
“喂,请问是哪一位?”电话里工商联副主席在问。
“我是王大海。”王大海回答。
“正急着找你,晚上,市政府开会,有人提到德豪公司搞豆腐渣工程,说风雨大一点,你们的厂房就倒塌,还砸到工人。是否有这回事。”副主席继续在追问。
“无稽之谈,报告主席,厂房土建还处在基础阶段,没有厂房,何来倒塌的可能。”王大海干脆而理由充分地回答。
“无风不起浪,你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必须跟我说实情。”副主席电话里的声音大起来,语调严肃地进一步追问。
“报告主席,平安无事,今晚玻璃窑炉基础坑道里,涌入地表水,没有安全问题。”王大海心想,这是谁别有用心,在市政府会议上,小题大作,甚至无事生非地造谣,说什么德豪公司新厂区厂房倒塌。他忍住自己心中怒火,心平气和地耐心向副主席进行解释。
“没事就好,如果有什么情况,必须第一时间向我报告。”副主席中气十足地说完几句话,随即电话里传来“嘟嘟……”挂断电话的声音。
值班室里瞬间寂静一片,王大海清楚地听到自己愤怒的心脏,在快速的“嘣嘣”直跳。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并且越传越邪乎,无中生有,蛊惑人心。
正当王大海闭上眼睛,准备睡觉,床头柜上的bb又发出“嘀……嘀……”的蜂鸣声。王大海脑海里,因为有刚才通话内容的影响,以为又是副主席在传呼,让它蜂鸣完,没有理会,继续睡觉。可是,仅稍停一会儿,bb机蜂鸣声,又急促地在王大海的耳畔,响亮地呼叫着。
王大海不耐烦地拿起bb机,不经意地翻看屏幕,当看到里面的内容时,整个人一愣,今晚是怎么回事,梦影又听说到什么事,深更半夜,发信息过来。王大海迅速拔回电话。
“再不回电话,我就要赶到你的新厂,还以为你壮烈牺牲。”梦影大声地质问。
“你也听说,德豪公司新厂区的厂房倒塌。”王大海刚才接电话后的坏情绪,一时还没有完全调整过来,他带着一丝怨恨的口气,在反问梦影。
“不是,报社里有传闻,德豪公司新厂区发生火灾,新落成的厂房毁于一旦,消防队赶去都无济于事,还有不少工人烧伤,准备安排明天早上派人去采访。所以我心急火燎地传呼你,你那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梦影在电话里急不可待地问王大海。
“天下太平,你放一百二十个心,安安稳稳地睡你的觉。”王大海听完梦影的一番话,不气不恼,甚至还自我嘲笑一下,用调侃的口吻回答梦影。
“不知道怎么回事,自从那篇报道刊发以后,我的眼睛总是在不停地跳。”梦影知道王大海这里没有发生什么事,讲话的语气也放松下来,接着,她向王大海诉说自己近几天的烦恼。
“不要搞得紧张兮兮,自己吓自己。”王大海平静地宽慰道。
在电话里安抚好梦影以后,王大海却心潮起伏,难以平静,靠在床头怎么也睡不着,两眼盯着bb机黑色的屏幕,他在迷迷糊糊中,强制闭上自己的双眼,可上下眼皮挣扎着不愿合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