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蓝血人病
从江边码头看完发往江海制药的一船货后,王大海往德豪公司赶。
公司大门口,一排人跪在门前的马路中间,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年长者,头发雪白,几个月大的婴儿,看样子像是在喝着奶瓶,爬在一个蒲团上。中间一位坐在蒲团上的是皮肤发蓝的女孩。
一排人哭声一片,把德豪公司工厂的大门,堵得水泄不通,运输货物的车辆无法进出,围观的群众里,还夹杂着公司里上下班的员工,人们看着那个皮肤发蓝的女孩,三五成群地聚集在一起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互相打探着关于这一家人的情况。少数人还用手对着一排人指指点点。
交通中断,生产不能正常运行,杨民生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他指挥着保卫科人员,与病者的家属拉拉扯扯,强行从边门打开一条通道,暂时让少数员工进出。杨民生看着人员缓慢进出,能保持流动,又急着去搀扶病者的母亲,她是德豪公司的一名员工,杨民生靠近她,想要做一做她的思想工作,孩子的病,大家都很同情,这么一闹大家都感觉到厌烦。不能因为一名员工孩子的病,搞得工厂停产,一千多人都没有饭吃。再说,大家都没有饭吃,更谈不上拿钱给你的孩子看病。让她撤出所有人员,有什么事坐下来慢慢商量着解决。
病者的母亲,没有人理会她时,哭声要小一点。杨民生上前一劝,反而哭得更凶,哀嚎声更加响亮。保卫科人员看着杨民生劝说得没有多少效果,又拉着几位热心肠而又胆子大的女员工,增援杨民生。病者的母亲,看着自己熟悉的同事来到身边,哇哇地叫天唤地起来,一位她同班组的姐妹,受到场面哀伤气氛的感染,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也呜咽着,哭出了声,并且,自己泪流满面地掏出手绢,硬是塞给病者母亲擦。
手绢一擦,不但没有减轻病者母亲的痛苦,她反而整个人往地上一躺,打起了滚,撕心裂肺地大叫起来,衣服扯得没有一点形,头发十分的凌乱,双眼红彤彤的,如一头凶狠的母狮,像是谁要夺走她的亲生骨肉,拚命地用手脚拍着地面,拍得山门响,拍得围观的人群,一阵阵地往上揪心。
病者的父亲,站在一旁,呆呆地着自己的老婆在发疯,他也不上去劝阻,虎目圆睁,一脸怒气,用手指着围观的人群,慢慢地转了一圈,大叫着:“你们都看到了,如果我老婆出了什么事。”接着用手指点着在地面跪着的白头发老人们说,“德豪公司要一个个地给他们养老送终。”
三位白头发的老人,开始是面对工厂区里面跪着,看到自己的女儿或者媳妇,伤心得悲痛欲绝,都转身跪向他们的女儿或者媳妇。口中不停地唠叨着:“这是遭了哪门子孽哟。”
喝奶的婴儿此时倒是很安静,没有一个大人理会他,用自己的一根小指头,插在嘴里吮吸得有滋有味,两腿翘在空中,悠闲地摇摆着。皮肤发蓝的女孩坐在蒲团上,始终低着头,保持着一种姿势,睁着大大的眼睛,静静地看着地面上的蚂蚁,排着队在辛勤地搬运一片小树叶。
被病者父亲一阵恶毒地谩骂,场面上,一时安静下来。病者的母亲,感觉刚才的苦相没有赢得人们支持的声音,没有听到一句,要德豪公司掏钱看病的话语。她想是该豁出去的时候,刚平静一会的身子,顿时,像是被电击一样,先是小幅度抖动起来,接着,雷霆大作,孤注一掷的,竭尽全力的,整个人身平躺着地面跳起来,时而,像是一条刚上岸的鲤鱼,狂蹦乱跳。时而,又像在跳一种贴着地面打滚的街舞。
大家都不敢上前,杨民生看没有办法做自己女员工的思想工作,只好转个方向,找病者的父亲做思想工作,苦口婆心地劝说,病者的父亲却对杨民生说:“你那是白骨精开口--不讲人话。”
病者的母亲蹦跳一会,臀部以上停息下来,躺在地面,两脚在痉挛性抖动,头偏向一侧,口吐白沫,舌头被乱咬,面色青紫,瞳孔散大。如果不立即进行急救,可能危及生命。
病者的父亲冷漠地把头偏向一边,双手抱在自己的胸前,像个没事人一样。三位白发老人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不敢上前,年龄大了,骨头都是脆的,不小心被碰撞一下,真的把命送掉。
正在这时,小陶从人群里冲上去,对几位女员工说:“不要拍,这是羊癫疯,一会儿就好了。你们赶快把她的手脚抓紧,不能让她动荡,我来掐住她两颊,不能让她咬伤舌头。”
几位女员工,还是叽里咕噜地不敢伸手,杨民生蹲下来,按住一只脚,并对几位女员工说:“羊癫疯不传染,大家赶快来控制住她。”
小陶没有说自己在监狱里学的这一招,他熟练而敏捷地给病者的母亲,按按人中,掐掐虎穴,揪揪脚后筋。十分钟的时间,病者的母亲,缓过神来,睁着大眼睛问:“刚才发生了什么,是不是我的病又发作了。”
王大海来到边门,正准备找保卫科的值班员工,问一下是什么情况。一位年龄大约在40岁上下的男子,病者的父亲指着王大海大声说:“他是董事长吧。”
还没有等王大海反应过来,王小六从身后抱拄王大海,用力将王大海推进边门,回过头对病者的父亲说:“他不是董事长。”
王大海往前没有走两步路,感觉不对,在自己的公司,不敢站出来承认自己是董事长,那不是窝囊到底了。王大海推开硬拦着他的王小六,从边门走出来,对那位要找他的男子,病者的父亲严肃地说:“你就是有天大的理,也要立即把你的人全部撤走,派两名说话算数的人到我办公室来谈。限时三分钟,如果到时不撤,公司的护厂队,维护正常的生产秩序,他们可是不长眼睛的。”
说完,王大海走向办公楼,王小六跟在后面,俩人先后走进董事长办公室,王小六关上门,从怀里掏出一张请柬给王大海看。
“这张邀请苏跃富的请柬,怎么落到他的手中。”
“我与那位男子周旋中,知道他是苏跃富公司的员工,私下里苏跃富唆使他来堵门要钱的。他还说德豪公司又是发红包又是请员工吃饭,现在有钱,叫他赶快来闹事。”
“真是痴人说梦,一派胡言乱语。上面有规定,供养直系亲属看病,应该以男方单位为主,女方单位只能按照已经发生的手术费和药费,准许报销百分之二十五。”
“苏跃富这个王八蛋,真是头顶生疮,脚底化脓--坏透了,这么一个阴招也想得出来。”
“他是癞蛤蟆腚上插鸡毛--不是一个真鸟。”
王大海把堵门时,半天不见人影的牛强,以及杨民生、顾长贵,还有顾问曹爱国,都召集到自己的办公室。大家在一起商量女员工女儿治病的问题。
这名女员工十岁的女儿,得了一种怪病,十分罕见,跟紫绀症相似,发病时,呼吸困难,皮肤发紫,嗓子像有一千条虫在爬,头疼得像有两个钢铁夹板在用力的夹,严重时,可致器官缺氧受损,致智力受影响等后遗症。经国内各大医院诊治无法治愈,服用维生素c控制病情。医学上叫蓝血人病,即正铁血红蛋白血症,主要由于近亲结婚遗传变异因素或是药物中毒引起。只有香港科技大学在这方面研究得深入,并研发了治疗药物。
为了表示对该名女员工的重视,王大海决定,大家共同接待他们。
刚才,病者的父亲,从王大海鹤立鸡群的形像,气壮山河的话语,不同流俗的举止,整个人一下子被懵住,仔细地望着王大海陌生的面孔,似有一种熟悉的感觉,不曾相识,却捕捉到有可以依靠的品质。他马上安排家里的老老小小,在老婆的带领下,全部回家。自己一个人来到王大海的办公室。
“看你的本事大得很,公司的主要领导都来接待你。”王大海不动声色地说。
“请董事长消消气,我也是狗急跳墙,养了这么一个女儿,要把我搞得倾家荡产。”病者的父亲要下跪,给王大海磕头。曹爱国一把拉起了那位男子,并把他引到沙发上坐下。病者父亲坐下去后,又马上往起一站,自己打自己的耳光,接着说,“我对不起德豪公司,对不起各位领导,我不是人。”
“你打得还不够重,只有打痛了心才知道,脑袋是长在自己的肩膀上,而不能放在别人的胳膊上,是你信任的人害了你。你女儿的治疗问题,应该找你的单位。我们会按规定,一分不少的给你报销。”
“谢谢董事长,我也是受骗上当,有人说把德豪公司堵停产后,就会给钱。”
“那你怎么不去抢银行。我绝不可能,为你一人,而丢掉公司一千人的饭碗。”王大海义正言辞,没有给他一点面子,接着说,“下面请公司顾问曹老书记,说说对你女儿的事怎么去支持。”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子女看病药费报销,国家有明文规定。谁敢违反。除了按规定报销以外,我们也会做到慷慨解囊,雪中送炭。第一个方面,已经从董事长开始,个人自愿,量力而行地进行募捐。三天后,募捐的钱送到你老婆的手中。第二个方面,鉴于你女儿的病极其稀少罕见,我代表德豪公司帮你老婆向市卫生局,甚至向市长汇报,也向媒体进行宣传,取得全社会的支持,人多力量大。”曹老书记一条条地对病者的父亲说着。
病者的父亲,乘人不备,扑通一声,双膝跪地,磕了三个响头,抬起脸来时,已经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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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偷税风波
在曹爱国一些老部下的热心帮助下,公司一位员工重病的孩子,被市关心下一代工作委员会列为重点关爱对象,王大海与曹爱国带着孩子,还有孩子的父母一起,到市关工委与各位领导见面,并举行一个简单的仪式。
孩子的父母激动得热泪盈眶,不知道说什么好,孩子的父亲紧紧地握住王大海的手说:“董事长和曹老书记都是好人,公司如果有用得着我的地方,一定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还有更好的消息,市卫生局领导说了,尽快与香港科技大学联系上,争取他们的支持,把你的孩子作为市立医院一个医学研究攻关课题,给予科研经费的支持。”王大海也愉快地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孩子的父亲。
曹爱国把德豪公司员工捐赠的一万多元钱,用一大信封装好,送到孩子母亲的手中。并对孩子的父母说:“这可是广大员工的一片爱心,一定要用好这笔钱,有不少家庭其实也很困难,都是从自己的牙缝里省出来的钱,你们要格外的珍惜。”
孩子的父亲托人写了一封热情洋溢的感谢信,真诚地拜谢德豪公司的全体员工,一方有难,八方支援的精神,用毛笔工工整整地抄写在一张大红纸上,张贴在大门口,人来人往,无不点头称赞。
王大海回到办公室,在椅子上还没有坐热。桌上的电话铃声响起来,他拿起话筒。
“报告,董事长,税务局的人来了。”门卫说话明显有点慌张。
“请他们进来。”王大海皱了皱眉头,对于税务局的人找上门,他显得有些意外,但是,还是保持了平静。
“你就是王大海嘛?”当几位身穿制服的工作人员走进办公室,其中一位穿着制服的带头人,面无表情地看着王大海问道。
“是。”王大海立即站起来,看着那几位工作人员,礼貌地说道,“请坐。”
王大海准备给他们泡茶,他们都从自己的包里拿出杯子,放在茶几上,打开茶杯盖,让王大海给各个杯子加满开水,有一位工作人员掏出自己的香烟,准备抽,王大海说:“对不起大家,办公室里不准抽烟。”
“好,我们忍住不抽烟,遵守王大海的制度。”那位穿着制服的带头人不高兴地说。
“这不是王大海的制度,是血的教训。一年前的一个晚上,食堂里一位新来的师傅,准备给夜班的员工做夜餐,走到灶间外的一处废料池,他闻到一股强烈的液化石油气刺鼻的臭味,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泄漏出来的,伸手不见五指,掏出自己口袋里的打火机,手指轻轻地往下一按,突然,他眼前发出“砰”地一声,空中瞬间燃起巨大的火焰。值班人员听到响亮的爆炸声和飘在空中红色的火团,立即拿着灭火器,赶到废料池旁,强行扑灭了火种。”王大海给穿制服的工作人员解释全厂禁烟的起因。
“哎呀,怪吓人的,那位师傅后来怎么样?”一位女工作人员发出一声尖叫。打断王大海的叙述问。
“火势不大,值班人员迅速扑灭。检查发现是中班的师傅,在废料池里倒的一罐液化石油气的残渣,新来的师傅不明真相。不过他的手背和脸部都有不同程度的烧伤,病情不是很重。”王大海继续补充事情经过。
“后来呢?”一位女工作人员还在好奇地追问。
“新来的师傅在医院接受治疗。消防队来人,进行了三不放过整改,即:事故原因不查明不放过,事故根源不杜绝不放过,员工不受教育不放过。自此全厂禁烟。”王大海看了一眼穿制服的带头人,接着说:“不是王大海的制度,是消防队的安全制度。”
“你不要桅子花茉莉花的,绕来绕去。你可明白,我们今天来是干什么?”
“不明白。”
“那我就告诉你吧,有人举报德豪公司有偷税行为。你现在赶快安排人员,把帐本送上来,我们要核查帐目。”
“我敢保证德豪公司没有偷税行为,我们一直是诚实经营,按章纳税。”
“说的比唱的还要好听,不要在这里花言巧语。把帐本子端上来。我们用事实来说话。”穿制服的带头人,起身向会议室里走去,其他的工作人员紧随其后,他们进去后,把门关得严严实实,只允许顾长贵一人送帐本,可以进出。顾长贵向王大海报告说,要做好思想准备,他们好像在一起交头接耳,这次来,一定要给王大海一个下马威,还没有干几天的董事长,就有点趾高气扬,不知天高地厚了。
王大海心想,这位带头人,年前吃饭没有请到他,可能心中有一股怨气。有些时候,偷税这种事情就看你做得是否到位,有一种说法叫合理避税,可是一旦有人要捏你,什么叫合理,什么叫偷税,那就不是你说了算的。就像那位富婆巨星一样,一旦与国家的法律扯上了瓜葛,谁都保不了你。
查了一上午,翻过的记帐凭证,堆了满满一桌,他们没有找到自己想要找到的东西,临近中午的时候,把顾长贵叫进了会议室,给他下这次检查的结论意见。
顾长贵慌慌张张地拿着自己的笔记本,来到王大海办公室进行汇报。他有点气愤地说:“他们抓到两点偷税的地方,要开十万元的罚款单。”
“他们是有备而来的。罚单的依据所在。”
“一点是请员工吃饭不能算作招待费用。”
“你没有跟他们说,我们的招待费用有结余吗?”
“说过了,他们说,打酱油的钱不能拿去买米。招待费只能用作招待客户。怎么能招待内部员工。这笔发生的费用,算作利润,偷漏掉企业所得税。”
“他们这是闭着眼睛说瞎话,还有一点呢。”
“年终发红包不能算作工资进入成本,而是,算作年终的奖金,偷漏掉企业所得税。”
“这不是,只准州官点火,不准百姓点灯嘛。机关里发得十三个月的工资,我们能不能也可以在年终的时候给员工多发一个月的工资。”
“说过了,他们说,企业里发十三个月的工资没有看到这个文件。”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顾长贵心里在想,不会是老董事长的历史重演吧。担心王大海的火爆脾气,硬顶盲撞,较真起来,那是胳膊拧不过大腿,跟他们较死劲,简直是自己找别扭。那位女工作人员跟顾长贵透了一点风,有位副局长进口三手车想卖掉,换一部新的,如果能接下来,罚一万元,这件事也就算了结。对于这件事,顾长贵在王大海面前,吞吞吐吐,几次欲言又止。
“你心里有什么想法,就直接说出来。”王大海看出顾长贵有事情想说,但是,又不敢轻易说出口。
“我想公司里没有一部小车,什么事办起来都不太方便,有一部进口三手的丰田商务车,跑了有二十多万公里,发动机还能用,卖五万元。建议董事长把车买下来。”
“现在查帐,你提买车的事干嘛。”
“是一个巧合,如果把这部车子买下来,罚款就从十万降至一万。”
王大海才弄明白这次查帐里的弯弯绕,他心里咽不下这口气,为什么有事相求,不直接对你说,而是,从你这里找出一些无事生非的事情来,打压你,让你屈服。王大海说:“如果不买呢。”
“那肯定要罚税款十万元。他们说这是底线。”
“如果我们不认罚呢。”
“可能要曝光,查封帐户,甚至对董事长采取强制措施。”
这个事情曝光又能够怎么样,曝光了也不过是让王大海的名气更加大一点而已,本身也没有什么样的损失。曝光了也好,总有一些社会正义力量会发出呼吁,一个企业究竟怎样来激励员工。王大海想到此,对顾长贵说:“你什么字都不要签,他们想怎么搞就怎么搞。但是,你要把他们的处罚决定书,复印一份给我。”
王大海有一股子牛劲,从税务局搞不通,他就与曹老书记一起,找到市长,没有想到市长平易近人,王大海壮着胆子说:“他们是戴着有色眼镜看人,硬说我们有意偷税漏税,不顾我们再三解释,开出罚款单,我认为他们这是挟私报复。”
“你能告诉我,刚才讲的话,和给员工带来的福利实惠属实吗?如果属实的话,就请你们先回去,市政府会派人调查的,既然你曾经坐过牢,更应该知道法的严肃性,对应该交的税款,不管是多少,就该及时地计提和缴纳,在这件事情上可是千万马虎不得的呀。”
“谢谢市长主持公道,德豪公司可要抱市长的大腿。”
“不是抱我的大腿,而是抱政策的大腿。像安置刑释解教人员,占员工总数百分之三十以上,三年内免交所得税。这个好政策德豪公司就可以好好的利用。”
市长说话算数,第二天就派人与税务局的领导一同下来调查,肯定了王大海的做法,这些在南方城市已经不新鲜。还要王大海在两劳人员回归创业就业上闯出一条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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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精神感冒
在处理好税务检查帐目后,利用休息日的时间,王大海与刘春花坐公交车到市精神病院,手牵手地走下车,看望在这里住院的朱兆有夫人。
大门外,风刮得很努力,疯狂而执着,医院的不远处,一条漂亮的红丝巾挂在一棵大树粗壮的枝干上,像旗帜一样飘扬,许多破塑料袋,壮阳传单,烂布条,脏绳子,也挂在树干上和红丝巾一起飘扬。
“你看,多漂亮的一条红丝巾,太可惜。”刘春花伤感地对王大海说。
“我看它始终保持着自己的本色,即使跌落凡尘,依然出众。”王大海把刘春花娇小的肩膀往自己的怀里紧紧地搂了一下,笑着说。然后,他掏出随身携带的两只口罩,先帮着刘春花戴好后,自己的一只挂在胸前。
往医院里面走,就能看到铁栅栏的门,跟牢房一样,不时听到阴森恐怖的歌声、尖叫声、悲嚎声。
惨白的太阳射进一两束到床边,白晃晃的,同时,阳光透过病房的窗户把庭院中的树影映照进室内,白色的墙壁上洒满了摇晃的叶影,能清晰地听到床上入睡的病人发出微微的鼾声。
躺在床上睡觉的人就是朱夫人,王大海走进去,闻到床单上一股陈旧的带点腥臊的气味,他皱皱眉头,其实不只是床单,整个房间,包括墙上水渍的痕迹,墙角拖把留下的水印,还都弥漫着喷洒来苏尔消毒水后,所散发出的煤焦油和醋酸的药臭气。刘春花站在门外,隔着口罩,感觉到这难闻的气味,简直要把自己熏晕过去,忍不住小声咳嗽了几下。
王大海静静地站在朱夫人的病床边,看着她穿着一套病号服,在发皱的已经看到梅花状肮脏斑点的白床单上继续呼呼睡着,不知是衣服小还是人发福了,那是一条丰满而迷人的曲线。忽然,她翻了一个身,把两只安静的大白兔压在胸下,翘起高高的臀股,如此天真烂漫的姿势,王大海看到这情形,笑了一下,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太,风韵犹存。
“在这么悲惨的地方,你还好意思笑得出来。”刘春花拉出王大海,严肃地警告他。
“真是一个睡美人,想像着朱兆有当年有一个多么幸福的家庭。”王大海解释自己忍不住笑出声的原因。
“那你更不应该笑出来,给别人感觉,是幸灾乐祸的样子,多不好。走,我们赶快去找医生。”刘春花说着,拉着王大海到医生的办公室。
从表情冷漠的医生那里知道,朱兆有的夫人在朱兆有坐牢后,精神上没有了依靠。经债权人的人身侮辱和女儿在美国遭遇车祸死亡的刺激,精神重度抑郁。想跟这个女患者接触,他们化了好多次时间,才能坐下来交谈,因为她整日生活在恐惧担忧之中,不相信任何人。绝对不能提及工厂的事情,只要一提及她肯定会发病。刚刚跟她谈的当前的事情,转过背就忘了,但是,对过去的记忆片断,谈起来犹如在眼前发生的事情一样。
朱夫人在医院住了很久,她的重度抑郁症必须吃很多药。吃很多药才能睡得着,有时醒了,她就两手抱在头上,蹲在墙角,面对阴暗的墙角,一蹲一整天,一脸严肃认真的表情,医生、护士怎么跟她说话,她都不理睬。她常常很沉默,不能有任何声响。她害怕惊动靠近的人,她甚至害怕停在窗前的小鸟,一只纵身跳下的猫,害怕它们的尖尖的喙子,害怕它们的利爪,连一只飞过的苍蝇她都要避让,从不会去伤害它。女人啊,你的名字是弱者,不管从生理结构,还是天生的敏感心性,都注定女人比男人更容易受到伤害。
没事的时候,王大海就陪她坐着,有时刘春花没有时间,他就一个人来。从侧面看着朱夫人白纸一样的脸。目光对视会引起她的焦虑,大幅度的动作被她当作攻击性的表现,如果笑多了她又以为这里面会有什么危险的信号。王大海只有主动找些话题跟她聊天,虽然她一句话不说,但至少也没有驱赶的意思,就这样陪坐五次,五十次。她似乎渐渐开始发现王大海的存在,有一次还冲王大海笑,王大海觉得很高兴,总算没有白白陪做,心想,至少她承认接纳了王大海。
一天,朱夫人心情不错的时候,从她蹲着的墙角,回过头,对王大海嫣然一笑,说:“你哪不认识我啊!”
在房间里回荡着的是一种清脆的女声,尖尖细细的高音,王大海很高兴她终于开口了,而且以这么优美动听的声音,他压抑着自己激动的心情,怕不恰当的方式刺激到她,平静地回答:“认识。”
朱夫人又回过头,对王大海接着笑问:“你哪不认识我老公啊!”
她的语速快而短,王大海平静地回答:“认识。”
“你哪不认识我女儿啊!”朱夫人又重复着刚才一样的语气和动作表情。
“认识。”王大海平静地回答,接着又问,“你在想他们吧!”
“不想,你看,我天天在听他们讲话呢。”朱夫人指着她经常蹲着看的,漆着绿色油漆的墙裙中,她自己的影子说。
王大海观察着朱夫人的表情突然兴奋起来,可她高兴的样子,看了让人感觉有点别扭,两眼无光。他继续问:“都说些什么呢?”
“他告诉我别害怕。”
“还有吗?”
“他告诉我会在我的身边。”
“是在做梦还是亲眼看见。”
“亲眼看见。”朱夫人很干脆地回答王大海的提问。她还是蹲在漆着绿色油漆的水泥墙裙前,照着自己的影子,一只枯干的白兰花别在胸前的纽扣眼里,她不时地拿下发夹,用两个手指梳理着额角的几缕发丝,又重新夹上发夹。
有人说精神病人是活在自我之中,朱夫人看起来的确无比快乐,其实,对于每一个人而言,何况不是,只要我们相信幸福,相信别人对我们的爱,那么,幸福就像空气一样围绕在我们的身边。
王大海心里想,朱夫人虽然受尽磨难,面前的世界坍塌了,她的心中依然守护着属于自己曾经的幸福的爱的天空。可这又能守护多久呢?监狱里最多把你打伤打残打死,人的活动受到局限,可人的精神还是自由的。但在这种地方,你是死不了的,或是让你精神彻底失常,或是让你生不如死,让时间在静静地吞噬掉你的机体和思维。
王大海回忆起曾看过的一部叫《简爱》的小说,书中男主人公的妻子是一个疯癫,被关在他家的一间密室里,一个暴风雨的夜晚,疯女人放了火,疯女人被烧死,男主人公为了救她,烧瞎了眼睛,砸伤了一只手。王大海分析,对于男主人公而言,如果不把疯女人关在密室,让她有一个自由宽松的环境,当然,如果这样,疯女人有时可能做出危险的事情,这个姑且不论,就是正常人有时也会发毛,做出极端的事情。第二,如果男主人公不与家庭女教师发生恋情,结果会不会不一样呢?男主人公如果不放弃自己的爱,用心灵去拯救疯妻,就不会产生这样的悲剧。
通过在医院里的观察,王大海发现病人发病是有时间性的,一般春季发病的多,或是在其他时间受到刺激时发病,平时跟正常人差距不大。有说有笑,思维也看不出有什么不正常。
经过与主治医生的多次沟通,医生也无奈地摇头,要想彻底根治精神方面的疾病没有这方面的先例,只能讲是创造一个好的环境,控制病人不让其发病或者是减少发病的次数。同时,王大海利用公司出差各大城市的机会,跑了十几家有影响的大精神病院,治疗方法大同小异,主要靠药物控制,长期使用,正常人也要变成痴呆。
经过多方打听,王大海终于找到一位治疗精神方面疾病的有名老中医,在查看病者资料和把脉,掌握朱夫人的病情后,老中医说:“她得的是精神感冒,抑郁症我们称之为精神上的感冒。”
“精神感冒,那就是说朱夫人的病有救的希望。”王大海听到“感冒”这两个字,顿时,把对抑郁症的理解,一下子从神秘的迷雾中走出来,重新树立起根治的信心。
“在中医上叫做“痰迷心窍”一口痰堵住了心窍,把人的灵光给堵住。”
“怎么能把一口痰疏通掉呢?”
“让精神病人远离事发地或者事发时的心路,只要坚持培养一个人的毅力,每天不少于一万米的跑步,当然,就朱夫人目前身体状况而言,不能跑也得快走,使她在汗流浃背、吐故纳新的过程中,慢慢地康复自己的心智。”
“用狂奔治病,就这么简单吗?”
“当然,还要到我这里来,采取中药配合心理治疗,调理情绪,醒脑开窍,调整机体的脏腑功能,做些平衡阴阳的医疗工作。”
“我跑了不少地方,也找过不少专家,今天,听您老说得有科学道理。有句名言不是说,生命在于运动。”
“记住,要想有一个好的结果,首先必须要熬过艰苦的过程。”
“永远记住。”王大海紧紧地握住老中医的双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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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非常奔跑
为了让朱夫人有一个好的治病休养环境,王大海在风景优美的石塘湖边,买下一栋当地农民的二层楼房,请了一位中年妇女与朱夫人一起生活,每天担负朱夫人的饮食起居,煎药,按时服用,上午陪同朱夫人进行一个小时的瑜伽练习,王大海则负责朱夫人傍晚奔跑锻炼。
石塘湖素有“十里长湖”之称,离滨江市十五里路,背靠大龙山国家森林公园,东面是长江古道长风沙,留有诗仙李白的“相迎不远道,直至长风沙。”的优美诗句和放翁陆游“舻声已去雁翅浦,荻夹喜入长风沙。”的驻足吟唱。
湖面没有海的磅礴,没有长江的奔流,没有甘泉的清甜,但她拥有那份淡泊和宁静,湖水常年碧波荡漾,幽静雅洁,晶莹透澈,水鸟贴着水面飞翔,水边金黄色的芦苇随风轻轻摇摆,用清风送来的自然气息告诉我们:这是天然的氧吧。
每天傍晚,王大海都准时赶到朱夫人的宅前,陪朱夫人一起,沿着多弯的石塘湖路,跑上十多公里,不分春夏秋冬,不管雨雪风沙,湖边都会出现这一老一少的身影,有时,朱夫人大汗淋漓,喘着粗气不想跑,王大海就鼓励她,搀扶着继续往前慢跑。
一次,朱夫人越跑越觉得喘不气,呼吸困难,累得脸色苍白,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哎哟,喉咙干得像着了火一样,”
“喝口水,休息一会我们再继续跑。”王大海松开朱夫人的一只胳膊,扭开一瓶矿泉水,递给她喝。
“我不想再跑步了,简直让人难受得要死。”朱夫人发着脾气,找了一块草地,准备坐上去。
“要坚持住,不能坐下来,我们边走边喝水。”王大海立即上前制止,并拉着她,想继续往前挪步走动。
“我的全身被灌了铅一样,浑身僵直,很难移动。腿下像是挂着十斤铁,抬不起来。”王大海用力拉她起来,她说着话,反而像糍粑一样,整个人往地上一躺。
“奔跑后不能骤停不动,要继续慢走并作深呼吸,不然,血回流量减少,形成缺血,人要晕厥的。”王大海大声地对朱夫人说着道理,她一点听不进去,不管怎么解释,从开始睁着眼,不耐烦地听,到后来干脆紧闭双眼,任凭王大海叫破嗓门,她仍就岿然不动。
看着朱夫人痛不欲生的样子,王大海心想,不能以一个男人的体魄,来要求一位女士,何况她过了花甲之龄,瘦弱的身躯确实扛不住,这么高强度的运动。但是,她可是一位患有“精神感冒”的病人,老中医说“记住,要想有一个好的结果,首先必须要熬过艰苦的过程。”的话语,像是一把铁锤在不断地敲打王大海的毅力。要想根治朱夫人的“精神感冒”,苦心人天不负,必须要有卧薪尝胆的精神。
王大海见朱夫人像小孩一样,哄着你跑不行,那只能采取强硬的办法,发挥他常人没有的强大臂力,用两手搀扶着朱夫人慢跑起来。有时,她往下坠,双脚在地面拖,王大海就抬高胳膊,她整个人如吊在单杠上一样,两脚尖踏着地面跑起来。
艰难地跑了一段时间,朱夫人突然脚尖也不动荡,只见张着大口,“呜哇”地想呕吐,王大海把她刚刚放到地面,接着就是搜肠刮肚,仿佛把整个身体都掏空,酣畅淋漓地呕吐一地,白白的呕吐物,泛着酸酸的奶馊。然后,呕吐出来的是粘状的水汁。最后连黄胆都呕吐出来。呕吐完后,她的身体轻松不少,但是,表情还是痛苦不堪,用虚弱的声音说:“不让人好好地活,也不让人痛痛快快地去死呀。”
“伯母,这真是叫死去活来,病死去了,心智已经活过来。虽然人受了大罪,但是,大脑已经清楚很多。”听到朱夫人刚才的这几句怨言,王大海心里暗自高兴,知道她的思维慢慢地变得清晰,平时身体也不再怕冷。
王大海在朱夫人精神状态好的时候,给她讲解一位叫阿甘的美国人,让生命奔跑起来的故事,希望她像阿甘那样奔跑,阿甘是一位很简单的人,他智商很低,他所经历的每一阶段都不被常人看好,但是,阿甘坚持着一个简单的信念:“奔跑,向前奔跑!”他把自己仅有的智慧和勇气集中在一点,他什么都不多想,只是凭着直觉,在路上不停地跑。他跑过了儿时同学的歧视、跑过了大学的足球场、跑过了炮火纷飞的越南丛林、跑遍了全美国、跑到珍妮身边,并且最终跑到了人生成功和幸福的终点。
可是好景不长,在万物苏醒的春天,朱夫人的“精神感冒”又突然反复,时有发作,整夜不眠,坐卧不安,控制不住没有明确对象和内容的恐惧,或是有提心吊胆的痛苦,情绪低落。让王大海很烦恼,朱夫人又不能坚持正常跑步。
人们说久病成医,朱夫人也许知道自己目前的情况不太正常,她呆呆地看着王大海许久后,哀求地说:“给我打一针。”
“打什么针?”
“就是我过去经常打的碳酸锂呀。”
“为什么?”
“感到这几天,心里闷,头又有点晕乎乎的,怕又要犯病。”
“老天都知道,可以给你打一针,症状马上减轻,但从长远看,其实害了你,不可能一辈子依靠药物。”
“就打这一针。”朱夫人紧紧地抓住王大海的手说。
“绝不能功亏一篑。”王大海扒开朱夫人的双手,故意回避她,走到门外,对正在做事的钟点工说:“老太这几天神态有点不大对,你要倍加小心,辛苦一下,注意不要出安全方面的事。”
“好的,小事我能看得住。可是,有时她硬要出门,我怎么办呢?”钟点工说。
“发我的传呼机,接到信息,我马上就赶过来。”王大海给钟点工交待一些注意事项。
王大海在走廊上徘徊,心里想,如果把这一针打下去,那不是前功尽弃,还是要忍住自己的怒气,平静地跟朱夫人说明这一针打下去的后果。他返回房间对朱夫人说:“你看,一针打下去,你感觉是好了,整个人也轻松些。但是,又加重一次对药物产生依赖性,而且,停了这么长时间没有去打针,再来打针,对药物的依赖性更高,你还必须过度地吃药,这样,就会加重你的抑郁症。”
听完王大海这么一番解释,朱夫人表现出好似绝望的神情,蹲在地上,不愿跟着王大海继续跑步。王大海拽了几次,她还是不肯起身。王大海干脆背起朱夫人,走到湖边小道上,放下她,朱夫人还是赖在地上,望着一望无际的湖水,不想跑步。
一只蜜蜂绕着王大海的头上飞舞,他在挥手抬头之间,目光极处,油菜花开了,惊喜的他像个孩童似的,迫不及待的望向湖的岸边,开阔的原野已染上片片金黄,层层梯地的油菜花错落有致,溢出浓浓的菜花香味夹杂着馨香的泥土气息,沁人心脾。
面对明媚**,王大海无暇欣赏,拿出风油精,想让朱夫人清醒一下,提起精神继续跑,完成今天的任务。王大海把风油精瓶盖扭开,先倒在自己的指尖上,再用指尖揉搽朱夫人额角两边的太阳穴,辣得她头两边直摇,忽然,她像愤怒的母牛一样,也不知从那来的巨大的力气,一头撞在王大海的胸前。王大海猝不及防,被撞得仰面倒地。
可能是春天让抑郁症容易受到刺激,加上王大海突然给朱夫人搽了风油精,她两眼有点发直,对撞倒在地的王大海大叫:“你是杀人犯。”
坐在地上的王大海看着朱夫人一幅认真的样子,想笑又不敢笑,用手中的风油精往自己的额上搽一搽,以消除她的恐惧心理。他也装出认真的面孔,盯着朱夫人凶狠地说:“我是杀人犯。”
也许是风油精的作用,朱夫人的额头两边先是一阵刺辣,接着头脑中是凉飕飕、清爽爽的感觉,怪舒服的。她不记得了,自己刚刚说的话,但是她知道,王大海手中的刚给她搽过的小瓶子里,装有好东西,迅即要从王大海的手中抢走风油精。
“想要这个好东西,得要答就我一个条件。”王大海把风油精,在手中摇晃一下,揣进自己的衣袋里。
“你给我,你给我那个小瓶子。”朱夫人急切地说着,并站起来,一把抱住王大海的头,对着他的耳朵说,“不要说一个条件,就是十个条件,我也答应你。”
“开始跑步,你可不许累得耍赖。”王大海从衣袋里掏出风油精交给朱夫人。
天色已经暗下来,王大海拍拍身上的尘土,拽着朱夫人往前开始慢跑,心里想,今天耽误了一些时间,朱夫人还没有出汗呢,后半程得加快步伐走,一定要让她出出汗。
第五十章 烟波垂钓
星期天一早,王大海带着刘春花,约请曹老书记和朱夫人一起到石塘湖钓鱼。
阳光以夏晨特有的柔和,穿过薄雾飘洒下来,轻轻地抚摸着大地。石塘湖笼罩在薄薄的雾中,湖面上似蒸发着一层渐渐淡去的水气,岸边青草沾着水盈盈的露珠,偶尔也会有鸟雀从茂盛的草丛中窜出,惊恐地扑翅跃起,贴着波光粼粼的水面,飞向远方。
曹爱国戴着一顶草帽,穿着一身旧衣服,扛着鱼杠,提着鱼篓,精神抖擞地走在前面,悠哉游哉地来到湖边,看好前面有水草的一大片开阔的湖面,在一块着实的土岸空地落下脚,不紧不慢地掏出烟,点上火,他在观察着水色和风向。
刘春花搀扶着朱夫人小心地踩着浅浅的草坪,滚落的露珠已经打湿鞋帮,俩人不时地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一口气,感觉惬意极了,仿佛这一切都是为自己而生,为自己而长,实在不忍心打破这片宁静。她们一路欣赏着花草,来到曹爱国的身边,刘春花好奇地问:“曹伯伯,你怎么不钓,干嘛在这里抽烟。”
“钓鱼就像打战一样,还没有摸清敌情,就慌里慌张地开打,结果惊动了敌人,跑得无影无踪,那不帮了敌人的忙吗?你们看,这里湖水混浊,肯定有鱼。”曹爱国让出一块硬地,给她俩人站好后,指着湖面说:
“这个道理谁不懂,水至清则无鱼吗。”刘春花笑着说:
“说得好,还有,你们再看,随着风向,湖面形成一个水溜,在这样的环境,会有鱼群顺着水溜,逆流而上,到有水草的区域来觅食。”曹老书记拍了一个巴掌,接着说,“就在这里打窝。”
长长的鱼竿尖,弯弯地垂着一只装满大米的乒乓球,曹爱国将它慢慢地移送到理想的位置,贴近水面,轻轻地一百八十度旋转手中的鱼竿,从事先挖好的乒乓球小孔中,大米泼洒到水中,像一颗颗雪白的珍珠,先后沉入水底。打好窝后,曹爱国取下乒乓球,放入米袋里,安好鱼线,往鱼钩上拦腰穿进一条红色的蚯蚓,它头尾还是活蹦乱窜的,被轻轻地放入水中,连着的鱼线上有鹅毛管子做的浮标漂在水面。
曹爱国把鱼竿交给刘春花说:“春花,给你玩一会儿,拿着鱼竿,盯着鱼浮,当鱼在咬蚯蚓的时候,鱼浮就会动,这时,用力拎起,你就有一个大的惊喜。”
指点好刘春花钓鱼的注意事项后,曹爱国把带来的雨衣铺在草地,请朱夫人坐在上面观赏。撑开油布伞,将伞把子绑在一根歪头的小树桩上,立刻在朱夫人头顶形成一片阴凉。从包里拿出一个用罐头瓶泡好的茶放在雨衣上。曹爱国蹲在旁边的草地上问朱夫人:“我叫着朱夫人总感觉有点别扭,请问您的尊姓大名。”
“哦,我的名字叫乔珍。”朱夫人被曹爱国刚才的一番细心照料,感觉心里暖洋洋。她高兴地回答。
“是皖县的乔姓吗?”曹爱国大胆地看着朱夫人,虽然没有与她交谈过,但过去在区委工作时,大小会议上见过几次面,今天看来,还是风韵不减当年。
“是的。”朱夫人回答。
“乔家自古出美女啊!不是有这样的句子吗,遥想公瑾当年,小乔初嫁了,雄姿英发。”得到肯定是皖县的乔姓,曹爱国兴奋地说。
“可能是皖河的水养人吧。”乔珍不好意思地低下头,面颊飞过一丝红晕,看着自己的手在不停地卷着手帕。她想到大乔小乔的命运,又说,“还不是自古红颜多薄命。”
“你应该鼓起勇气迎接新的生活。”曹爱国听王大海介绍过乔珍的情况,认为她没有走出失去丈夫与女儿的阴影,如果这样下去,会抑郁毁掉她未来的生活。
“那时的我,是一个美丽的女人,我知道,我笑,便如春花。可现在呢?是生如秋叶,不长久。”乔珍看着刘春花站在湖边亭亭玉立的身影,伤感地说。
“你不能有这种消沉的思想,总是在:满目青山空远念。叶剑英元帅八十岁时,还在赋诗作黄昏颂:满目青山夕照明。”曹爱国打开罐头瓶盖子,把茶水递给乔珍。
“曹伯伯!你快来。”曹爱国与乔珍正在交谈的时候,刘春花回头大声地呼叫曹爱国过去。当曹爱国爬起来,走到刘春花的旁边时,刘春花接着说:“我手都端酸掉了,怎么还是没有鱼上钓呢?”
“窝打下去才半个小时,鱼来窝哪有这么快?钓鱼一定要耐心地守候。”曹爱国接过刘春花的鱼竿,重新调整了一下鱼饵,又轻轻地放到窝里。他左手持竿,右手点着了一只香烟抽将起来,接着对刘春花说,“守候着鱼儿的过程与人生一样,是在追寻一种希望和梦想,谁的一生不是总怀着满腔的渴望,无休止地打发自己的一生。”
刘春花想,这个老革命真不简单,说出的话还蛮有人生哲学的,他说得真对,人生是要耐心地守候一种希望和梦想,就拿钓鱼来说,守候的结局可能是一条大鱼,也可能是一条小鱼,不能排除没有鱼甚至没有米虾的可能,但是,充满希望地打发日子是快乐的。她对曹爱国说:“曹伯伯,你从哪搬来这么多时髦的话。”
“从报纸杂志上,从广播电台里搬来的,只要你留心,里面什么都有,现在就更好了,有电视,可看可听,这有多好。”曹爱国在说话的当儿,拎起的鱼竿便钩住一条银丝,拚命挣扎的鱼儿,把鱼竿拉成弯月形,曹爱国小心翼翼地收回线,抓紧滑溜溜的鱼,从鱼钩上取下,放进浸在水边的鱼篓里。
“曹伯伯,我这里钓到一条大的,竿子拉不动呀。”离曹爱国大约十米远的湖边,王大海紧拽住几乎弯成v形的鱼竿,鱼在水中拚命左拉右扯,搅得水溜上下翻滚,水花四溅,想奔突拉紧的鱼线。
“不能硬拉,抓紧鱼竿不动。”曹爱国拿着一把抄网,与刘春花一起来到王大海的身边,曹爱国观察了一会水中的鱼说,“鱼的劲还很大,你要跟它在水里周旋一阵子。”
“我怕鱼线拉断了,即使鱼线拉不断,鱼竿也经不住这么拉,肯定会折断的。”王大海双手紧紧地抓住鱼竿,急得满头大汗。刘春花掏出自己的手帕,擦干净王大海额头和眼角的汗珠。
“不会的,你松一下,等鱼劲稍弱,再把竿子往回收一点,就按这个方法,把大鱼慢慢收到没有水草的浅水岸边。”曹爱国指导着王大海操作,指手画脚地接着说,“要有耐心,跟它在水里多遛一会儿,等它遛疲了、累了,再抄鱼上岸。”
乔珍也赶过来,与刘春花一起站在王大海的身后,聚精会神地盯着水面,大气都不敢出,生怕惊动了水中的大鱼,激怒它作垂死挣扎,那就可能会崩断鱼线逃脱。
等鱼遛了有半个多小时,曹爱国看水中的鱼渐渐地不怎么动荡,把抄网沉到水底不动,叫王大海将鱼慢慢牵到网口的上方。岸上的人清晰地看到,这是一条足有两尺长,青灰色的扁头鲢鱼。当鲢鱼头牵到网口中间时,曹爱国迅速提网向上直抄,凶猛而又利索地将鱼一下子捞起,拖到岸边。
王大海在曹爱国的帮助下,从鲢鱼满是细小尖齿的嘴里取出鱼钩。
刘春花用手扯着鲢鱼嘴边的胡须,兴奋地对乔珍说:“伯母,你看,这么长的胡须,还在动呢。”继而又用一根草轻轻地拍打着鲢鱼头说,“哪要你好吃呢?贪嘴就要上当吃亏。”
“那是大海的诱饵设得好,使鲢鱼经不往引诱,才敢冒险。”乔珍对刘春花笑着说,她笑得很开心,高兴时的一对眼睛充满着女人的妩媚,一点也看不出有抑郁症的病人。
王大海心里也很高兴,不光是为钓到一条有五到六斤重的大鲢鱼而高兴,是因为自己一年来为伯母矫正心理疾病,多少个傍晚,陪着伯母跑步,风雨无阻,没有休息日,付出的心血终于看到了回报而更加高兴。看到曹伯伯和伯母在一起又说又笑,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爱好,就是希望工程,都喜欢小孩。人到了年老的时候,得有一个事情给他们去牵挂,既能忙忙碌碌,充实生活,同时也可以防止抑郁或是老年痴呆。想到此,王大海情不自禁地笑了一下。
因为鱼篓太小,装不下大鲢鱼,王大海用绳子穿过鱼腮系好,站起身,随手拎起,找了一个草丛的阴凉处放好,已是大汗淋漓。
烈日爬到头顶上空,没有了清晨的温柔,骄阳似火,酷暑难当,刺眼的白光烤得人身上**辣的,大地像是一个蒸笼似的,热气腾腾,连湖边的小路都烫得难以下脚。为了不让毒辣的太阳晒坏她们的皮肤,王大海带她们到油布伞下喝茶休息,给每人削了一个苹果。
远处的树林里,“知……了……”蝉鸣声清脆悠长,开始只有三三两两的叫声,时而缓时而急,慢慢地,其它的蝉儿好像受到感染似的,纷纷做出回应,那气势磅礴的鸣叫益发雄壮起来,霎时间,无数只蝉发出的嘹亮空灵的共鸣,占据了整个湖岸。
对于从小在城里长大的刘春花来说,听着多蝉群鸣,感觉新鲜震撼,像是在欣赏一场盛大的音乐会。乔珍听到蝉鸣,也兴奋起来,勾起她儿时的回忆,想起家乡“知了叫,割早稻”的谚语,到了双抢的季节,是父母一年中最辛苦的时候,披星戴月,一边抢着收割早稻,一边抢插晚稻秧苗。但精神上是最幸福的时刻,在收获着沉甸甸的成果时,又播种新的希望。
看到乔珍开心的表情,王大海鼓起勇气说:“伯母,有一件事情像块巨石,一直压在我的心头。”
“你这孩子,有什么事赶快说出来。”乔珍看着王大海,心痛地说。
“想把朱伯伯的骨灰接回来。”王大海语气低沉地说。
“我看大海很有孝心,让逝者安息,生者坚强。先把朱兆有的骨灰接回来,寄放在市殡仪馆,等乔珍与朱家的人商量后,再择日安葬。”曹爱国安慰着乔珍,接着劝说,“这么长时间,你也应该放下,朱兆有不是真正的离开你,他呀,老天大发慈悲把他接到天上享福去了。”
乔珍安静地听着,默默地点点头,悲伤的泪水潸然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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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魂归故里
王大海办好乔珍授权他接回朱兆有骨灰的委托书,坐上到监狱的客车。
客车在飞速地向前行驶着,道路两旁的山峦、田野和树木不断地被抛向后方,在昨夜雨水的洗礼下,没有了往日的灰尘,秋天的大地好像涂上了五彩缤纷的颜料,看上去,犹如一幅巨大的图画。
到达车站,王大海步行在弯曲小路,抬眼望去,远处蜿蜒的长江堤坝,一片片的芦苇荡,他在这里曾挥洒过汗水的一草一木,与朱兆有在一起相处的点点滴滴历历在目,好像就在昨天。他曾在释放时,关上铁门的一刹那,对着天空大声地高喊,永别了,痛苦的城。
来到中队监管区的大门,新招收上岗的警察,王大海已经不认识,他掏出朱兆有的死亡证明书、骨灰寄存证明和乔珍的授权委托书,让他没有想到的是,来处理这件事的还是老管教队长。管教队长从监区大门,带着王大海走到中队办公室。
“队长大人,您好,王大海来看您来了。”王大海跟在管教队长后面,一边走,一边把两包带过滤嘴的红塔山香烟,塞进管教队长的衣袋。
“听说你现在搞得不错嘛。”管教队长也没有推辞,把两包香烟拿出来看了一下,又放进自己的衣袋说。
“在朋友们的支持下,把朱兆有的破厂搞转起来了,刚刚才恢复生产。还需要强身健体,加速发展。”
“争口气,把厂子做大,成为一个大老板,我们欢迎你来作回归创业典型报告。”
“市长也鼓励我们说,录用劳改劳教两劳回归人员达到企业员工总数的百分之三十以上,可以免征企业所得税。”
“那你更该好好干,现在的政策多好,一定要抓住机遇。”
“还希望队长大人多多支持,今后,有释放出去,想端个安稳饭碗的人,可以到我那里去。”
“这件事我一定会把你宣传,现在犯罪呈年轻化趋势,但是,这些人出去后,能安心工作的可不太多。他们既好高骛远,又不脚踏实地。”
“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王大海从管教队长的办公桌上拿了一张纸和一支笔,认真地写下地址和号码,双手递给管教队长说,“这是我们公司的地址和我的电话、bb机号码。”
管教队长检查了需要取走朱兆有骨灰的所有资料,认为基本齐全,准备带王大海走。王大海向管教队长求情说:“我这里带了二斤鸡蛋糕和一本《李嘉诚传奇》,请队长大人通融一下,让我会见阿不力孜五分钟时间。”
“今天你见不到阿不力孜,他被送到监狱,参加教育科组织的禁毒宣传活动。东西就放在我的办公室,等阿不力孜回监后,我通知他来拿。”
“请队长大人跟阿不力孜说一声,有什么困难打电话给我。”
王大海与管教队长,从监狱里办好提取朱兆有骨灰的手续,来到监狱所在县的火葬场,管理员走在前面,当打开阴森黑暗的寄存室门的一刹那,王大海感觉两眼看见,前面是一片浓密的蓝灰色雾团,从迷雾里面走出朱兆有依然消瘦,然而,显得神采奕奕的身影,向王大海微笑着走来,越走越近,到了触手可及的地方,王大海本能地抬起自己的一只手,可是,面前的朱兆有把自己的双手靠在身后,始终没有伸出来,只是亲切地微笑着。
王大海感到迷惑,这是怎么可能发生的事情,镇静地用力眨着自己的双眼,再仔细察看,朱兆有还在向王大海微笑,他不顾一切地向前跨过去,极力想握住朱兆有的双手,只见朱兆有穿着白色短袖衬衣和灰色的长裤,像一阵风一样从自己的身边飘过,王大海油然地大声呼喊着“朱总!朱总!”朱兆有却没有任何反应,向着滨江方向,留下越飘越远的身影,王大海的眼睛湿润了,不知是高兴还是伤感,不管怎么说,今天,朱兆有是正式释放出狱,是值得记住的日子。
管教队长把王大海的肩膀拍了拍,用疑惑的目光看着王大海说:“你这是在干什么,老是在盯着香炉发呆,赶快来接骨灰盒呀。”
“哦,我刚才好像是看到朱兆有。”王大海从迷迷糊糊中清醒过来,自言自语地说。
“那是你的幻觉,人死了哪能复生。”管教队长站在放骨灰的一面墙前,他背后就是蜂窝状的一格格方方正正的小洞穴,里面塞满骨灰盒。
“确实看到朱兆有,他高兴得还在笑呢。”王大海摇摇自己的头脑,他相信自己没有看错,刚才对他微笑后,飘然而去的人影,的的确确是朱兆有。
“你今天没有发烧吧,因为你脑子里想着他高兴回家,他当然要高兴。”管教队长用手摸摸王大海的头,又仔细地看看王大海的眼睛,没有发现异常情况。
“这真是活见鬼的事情,明明白白是看到的。”王大海走到摆放骨灰盒的一方墙旁,按照号码,在搜寻朱兆有的骨灰盒。
“也可能看到的是所谓的鬼火,老百姓说,发生这种现象,是死者的阴魂不断,鬼魂在那里徘徊,如果有人从它身边走过,那些鬼火还会跟着人走呢。”管教队长分析说。
“我看到他从这个门洞飘出去。”王大海回过身,指向开着的大门说。
“没有科学依据,可能是刚才开门时,光线交错的影子,你没有看楚。”管教队长肯定地说。
王大海拿出随身携带来的红绸缎,把骨灰盒包好扎紧,放在一个编织袋里,办完手续,离开火葬场。管教队长用监狱里的警车把王大海送到客运车站。王大海乘坐返程的客车,安全地回到滨江市火葬场,双手捧着朱兆有的骨灰盒,走进大门。
小陶已经等候在大门旁,炸响一挂鞭炮,进门两旁,大人们戴着白花,低头肃立,依次站立的是牛强、杨民生、顾长贵、王小六,再往前走,看见的是陌生面孔的中年男子,有两个小孩跪在地面,一位王大海没有见过的矮胖女人。搀扶着乔珍,像庙里的和尚念经一样,一直在哭诉,历数朱兆有生前的成长经历、为人处世、事业成就和遭受到的苦难。她的哭声听起来朗朗上口,千回百转,好像能让朱兆有心甘情愿地启程去极乐世界,让活着的人充分敬佩朱兆有的辉煌人生。
王大海捧着骨灰盒,再往前走,是一位在怀中捧着朱兆有生前画像的,年龄大约在三十多岁的男子,焦急地等待着王大海走过他的身边,迅速地插到王大海的身后,随着一队人马走向滨江市火葬场骨灰寄存室。
寄存室门口站着的一位管理员,用手掌在空中摇摆两下,示意队伍停下来,对着队伍大声地喊:“填表登记。”
“哦……哦哦……”捧朱兆有画像的男子,张着大嘴,向后面的队伍急吼吼地叫着。
乔珍伤心得人很虚弱,坐在路边的花池沿上,刚才哭诉的胖矮女人,指着捧像的男子,用一根指头,做一个向下点点的姿势,说:“你去填。”
“哦哦……哦哦……”捧朱兆有画像的男子,不情愿地走到管理员的桌边,拿起一张表格,愣了半天没有下笔。
“你是死者的什么人?”管理员不耐烦地说。
“哦……是……我……大……大伯。”
“你说是死者的侄子不就得了嘛,非要我倒过来想一想。”管理员仔细分辨他回答内容的含义,无可奈何地接着问,“叫什么名字?”
“哦……朱小……狗。”
“看着我干什么,还不赶快把自己的名字,填在寄存人一栏。”
填好自己的名字后,看着表格,朱小狗又在发愣,不知道怎么去填,把笔头放在自己的口中咬,可是,这一咬,引起围观的人一阵小声唏嘘,这不是一支铅笔,而是一支圆珠笔,把笔头上蓝色的圆珠笔油,擦满一嘴唇,成了一个青花瓷嘴。
“哦……哦哦……”朱小狗看到大家在笑话,急得一头大汗,把表格竖到管理员的眼前,指着第一格的骨灰姓名,问怎么去填写。
“骨灰姓名就是死者的姓名。”管理员看着一个结巴子,半天没有急出一个眉目,有点生气地指指围着的人,接着说,“这死者没有后人啦,找一个能干事的来。”
“王大海,你去填一下,把手续都办完。”杨民生早就想上前,制止朱小狗的行为,但又一想,朱小狗毕竟是朱兆有的亲侄子,是正宗的朱家后人。让杨民生气愤的是,在朱兆有好的时候,也不知道帮助他家多少,当朱兆有出事的时候,个个都躲得远远的,生怕与朱兆有沾到一点边,头不伸,甚至,连一个鬼影子都看不见,那种亲情薄得不如一位外人。看到今天,接朱兆有骨灰回来场面,这里面肯定有什么新的花样,否则,朱兆有的弟媳和侄子有这么热心?
其他人也都附和着杨民生,让王大海把朱兆有骨灰寄存的事办妥。
王大海把骨灰盒放在寄存室的一个台子上,拿起了圆珠笔。
第五十二章 山雨欲来
自从朱兆有骨灰接回滨江后,德豪公司的大门外,有人贴大字报,王大海成为人们聚焦谈论的热点。
出公司大门,向右五米远的围墙上,有三张白纸并排地贴在一起,远处看,白纸上中间用红广告色写有大大的?、?、?页码标序,走到近外,透过在红色的页码,可以清晰地看到用毛笔抄写的一行行大字报的内容,标题是:请看坏分子是如何夺权的?
这张大字报吸引不少人的眼球,路过此地,都立足观看。让人感兴趣的地方,首先是“坏分子”,这个特殊时期产生的词汇,源自毛爷爷在1957的《关于正确处理人民内部矛盾的问题》中的一段话:“为了维护社会秩序和广大人民的利益,对于那些盗窃犯、诈骗犯、杀人放火犯、**集团和各种严重破坏社会主义的坏分子,必须实行无产阶级专政。”随着特殊时期的结束,现在“坏分子”是泛指刑事犯罪分子。
另一个让人想往下看的**,如何夺权?工厂有什么权可夺呢,也不是政府机关。从大字报的内容可以看出,这个权是含有钱的意思在里面。改革开放初期,随着市场流通的放开,允许私人摆摊设点,买卖一些日用杂货。朱兆有从自己家里拿出六百元钱,与牛强一起,从摆地摊到在围墙上打洞,开店经营,再到后来的开办工厂,一路走来,这六百元钱,给大家在市场上没有玩掉,把自己的财产一算,现在比黄金要贵重得多。
一只张开翅膀、伸开利爪,在空中翱翔的大鹏鸟。这是新中国第一张股份制企业股票上的图案。它是1983年7有8日由南方市联合投资公司向社会公开发行的“原始股”,这只股票,不仅催生了改革开放后中国内地第一个股份制企业,更重要的意义,是在昭示世人,搞企业,想要钱生钱,可以这样干。在滨江虽然没有正式的发行企业股,但是,私下运行的模式是,两三个人在一起合伙,把钱凑在一起做生意,赚了钱,二一添作五的分,谁也不占谁的便宜。
把一个人们熟悉而现在淘汰的“坏分子”词汇与大家不熟悉而又正在发展的,与钱有关的股“权”概念,组成一句话,向看者提出了问题,是最大的看点,搞不好可能还要产生一个新闻的爆点。
先是两三个人在看,嘴里还像读课文一样,大声地咬文嚼字,接着人是越来越多,围观的人是里三层,外三层,老人挤进人墙,想再挤出来,没有小伙子的一把力气,那就等着,耐心地静候日落西山,看报人稀疏后再走吧。带着小孩的,把小孩扛在肩膀上看,骑自行车的站到后座上看。
看着大字报,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不时地还发生不同观点之间的激烈争论。有人在嗤之以鼻:
“知道是一位心脏病人,背在身上走,应该要小心谨慎才对,怎么能上下用力颠簸呢,这不简直要把人往阎王爷那里送,就是一位正常的人,长时间地这样折腾也受不了。说白了,有蓄意谋杀的可能。”
“王大海不能拿别人的股权,朱兆有虽然没有后代,但是,他的弟弟还有一个儿子,朱家的财产怎么能落到王姓人的头上。这不是诈骗是什么。”
“在江海玩女人,现在不是把人分成八等吗,一等公民是公仆,子孙满堂就幸福;二等公民搞租赁,汽车洋房带小姘;三得公民搞承包,吃喝嫖赌全报销;四等公民大盖帽,吃完原告吃被告;五等公民手术刀,割开肚子要红包;六等公民是演员,扭扭屁股也来钱;七等公民方向盘,上班下班都挣钱;八等公民老百姓,学习雷锋干革命。”
也有持不同意见的:
“人走路,不颠簸怎么能走呢,要想不颠,在两条腿上绑上减震器。站着说话不腰痛,别人是故意颠簸,有本事,十里路,谁能背个一百多斤的东西看看。”
“我看朱兆有是一个有眼光的人,关键是要看这个接手的人把财守得住。否则,不但害了员工,也害了供应商,落得自己遗憾终生。”
“玩女人,这上面看不出来什么真凭实据。”
小陶钻进人群,伸手撕扯大字报,站在一旁的朱小狗,还有他的母亲,一位矮胖的女人,俩人一起冲上来,与小陶争抢,这时,有两个高大男人闯进来,把小陶的双手扭在背后,恶狠狠地说:“你也不是王大海,跑到这里来冒泡,我锤不死你,赶快滚得远远的。”
“这上面写的东西是在造谣。”小陶胀着通红的脸脖,大声地说。
“他是不是朱兆有的侄子,大家看一看,可是亲侄子呀。”矮胖的女人拽着自己的儿子,给围观的人看。
杨民生从人群里,拉走小陶,并大声招呼围在现场的公司员工,叫他们赶快回厂班。然后,一个人急匆匆地奔到王大海的办公室。刚跨进门,就气愤地说:“董事长,朱家人乱贴大字报,造谣中伤,太气人,这样下去,要影响到公司生产经营。”
“谣言不攻自破。”王大海坐在桌前,心情平静地说。
“也不能让他们在这里瞎搅和,刚才小陶差一点被那一伙人给打了。”杨民生焦急地看着王大海说。
“这不是在特殊时期,他们乱贴大字报是违法行为,我已经向派出所报了案。”王大海学会用法律武器来保护自己,不能再用冲动,让自己付出惨痛的代价。
“你真有耐心,时间一长,是非吹入凡人耳,跳进黄河洗不清。”杨民生是真心地想这个公司不能再惹出什么乱子,生产经营,才则则有点起色。据他观察,王大海不像大字报上说的那种人。
“就凭朱兆有那个结巴侄子,加上他见钱眼开的妈妈,闹不出什么大动静,从目前他们出手的招数来看,后面肯定还有高人。”王大海两天来一直要想,这个高人是谁,并且,在王大海刚接手公司的时候,面对一个烂摊子,他们没有动静,现在,是借接回朱兆有骨灰之机,来抢成熟的桃子。
在王大海与杨民生商量对策的时候,派出所的警察已经来到公司,勒令朱小狗撕掉大字报,清理十净围墙。如果再在什么地方发现朱小狗张贴大字报,将对他采取强制措施,并要承担刑事责任。至于有什么合理的诉求,要通过正当合法方式来解决。
通过张贴大字报的方式,朱小狗的愿望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她母亲经过一天的谋划后,带着朱小狗来到石塘湖边,乔珍的住处。买了桂圆、银耳还有燕窝等高档的营养滋补品。
“这太阳从西边出来了,怎么突然想起来看我来了。”乔珍感到奇怪,这个弟媳妇,是个视钱如命的人,今天怎么就大方起来,花这么多的钱,也不心痛。
想起当年朱兆有出事的时候,隔三岔五的就有办案人员来到家里,不是来搜查,就是来找乔珍做询问笔录,有时,还要询问正在学习的女儿,没有一点安静的时候,搞得人身心疲惫。当时,自己的女儿,也是她的亲侄女,还在念高三,正在考大学的关键时期,乔珍叫女儿到她家住一段时间,把高考考完后,再回到家里来住。可是,她连一餐饭都没有留她的亲侄女吃,像是撵温神一样,把她的亲侄女扫地出门。女儿哭着回到家,发誓要考到名牌大学,到国外留学再也不回来了。女儿不负众望,展开自己理想的翅膀远走高飞,乔珍与女儿一别,竟成为诀别。女儿在一次车祸中,葬身海外。乔珍看着她拎来的物品,勾起自己痛苦的回忆,泪如泉涌,泣不成声。
“嫂子,你还在想哥哥吗?”朱小狗的母亲给乔珍,轻轻地拍着背。
“能不想吗,在一起生活了三十多年。”乔珍拿着手绢擦着眼泪说。
“你也要节哀顺便,保重自己的身体。”
“已经成为一个半残人,有什么好保重的。”
“不为自己保重,也得为哥哥保重自己的身体呀。”
“你哥哥走,也不把我一起带走,留下我一个人孤苦伶仃。”
“哥哥在天之灵,是要看到你活得快快活活的,幸幸福福的。”朱小狗的母亲看到乔珍心情好转一点后,她的脸上马上晴转阴,立即哭丧着脸,让眼泪有意落在乔珍的手背上,变成一副沙哑的嗓音说,“哥哥最喜欢朱小狗,当时想要过继给你们当儿子,后悔我没有同意。”
“你考虑得是对的,如果过继了,还不知道小狗要受多大的罪。”
“现在我们都老了,也只有靠他一个人了。”朱小狗的母亲说着,突然双手紧握住乔珍的手,恳切地说,“嫂子,哥哥把股权转给外人是在做糊涂事呀,嫂子你要把这件事纠正过来。今后我们都要朱小狗养老的。”
“现在是一代管一代,我病好一点,准备搬到养老院去住。”
“你不纠正过来,外人也会笑话朱家人啦。”
“朱兆有生意上的事,我一直就没有问过。”
“可这是资产,是你们俩人共同所有的资产。”
“资产不还在那儿吗,也没有掉,也没有少。”
朱小狗看着自己母亲没有说服乔珍,将股权转让给他,他双脚往地上一跪,一手拿着纸,一手拿着笔,扑在乔珍的脚下,哭喊着:“哦…大…大妈…把股…权…给我。”
“你们这是想要我快点死啊。”乔珍流着泪,颤抖着声音说。
“你就写一个吧。”朱小狗的母亲,也扑通一声,与自己的儿子跪在一起,哀求着说。
乔珍慢慢地拿起笔,把纸托在另一只手掌上,长叹一口气,一笔一划地写着。
第五十三章 不速之客
眯着老花眼,乔珍把托纸的手掌放得远远的,才能看得清字体,握笔的手颤抖地划着字,因用力过猛,笔尖戳破薄纸,扎在她的掌心,顿时,痛得乔珍“哎哟”一声尖叫,本能地缩回手掌,细嫩的皮肤已经被钢笔尖锐的笔锋扎破,红色的血液溢出,混合着纯蓝色的墨水,像是一小朵含苞待放的桃花,她掏出手绢按住自己的伤口。放在手掌的纸滑落到朱小狗的头上。
乔珍痛苦的叫声,没有打动朱小狗的心,对于自己的长辈,也是为朱小狗工作的事,在写推荐信时,受伤的大妈,竟置若罔闻。然而,一张纸的落下,他急忙捧在手上,仔细地阅读起来。朱小狗的母亲也没有去关心她嫂子受伤的手,急忙把自己的头伸过去,看儿子手中的那张纸。
纸上写着的内容是--德豪公司:请安排朱兆有的侄子朱小狗到贵公司工作。
朱小狗看完纸上写的内容,没有他继承股权的事,眼睛睁得滴溜圆,好像随时眼珠就会迸出来一样,真是要吓死人,只见他唾沫横飞,使出全向力气,站起来对着乔珍大吼:“哦…哦不…”
“嫂子,这上面写得不对吧。你应该写上接他大伯伯的班。”朱小狗的母亲拿过那张纸,送到乔珍的眼前,用手指给她看。她今天来的目的,下了死决心,花了大价钱,就是要乔珍写下让朱小狗继承朱兆有股权的事。
“你哥哥定的事情,我怎么敢改。”乔珍感觉到手掌心的针眼,钻心的痛,两眼呆呆地盯在按着出血点的手绢,眼泪滴落下来。
“哦…哦改…”听到乔珍这样肯定的回答,朱小狗犹如一头发疯的狮子,伸出他粗壮的手臂,拽着乔珍写字的右手,要她在字后面接着写上,持有朱兆有的所有股份。
乔珍气愤地怒视着朱小狗,不想回答朱小狗的任何问题,拚命地要缩回自己的手,感到空气里弥漫着恐怖的气息,站起身,想夺路而逃,摆脱他们的无理纠缠,可是乔珍的手臂,被朱小狗死死地越抓越紧。乔珍身体弱小,力若游丝,任凭怎么用力,拽不出自己的右手,只好绝望地又坐下来,双眼紧闭,头靠在椅背上,沉默无语,冷脸相对。心想,今天,横下一条心,看他们怎么办。
“嫂子,我的好嫂子,天下最好的嫂子,你也知道,朱小狗没有正式的工作,连一个知青厂的工人都没有当上,一直在家待业。他遇到困难,做大妈的,能袖手旁观吗。看在他爸爸死去多年的份上,不看僧面看佛面,总得给他死去的爸爸一个面子。”朱小狗的母亲,伏在乔珍的双膝上,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着,时而是在呜咽,低沉揪心,时而尖叫,抱着乔珍的一只臂膀,使劲地摇动,不断地哀求说,“你就写几个字吧,怎么这样绝情呢,这是要遭到报应的。”
乔珍还是无动于衷,像一尊木偶,脸上没有一点怜悯的表情。
朱小狗第一次看到自己的母亲,这样低三下四的在求人,他脑袋“嗡”的一声,愤怒的心在胸中燃烧起来,甩掉手中的那一张写着字的纸,恶狠狠地扑上去,双手掐住乔珍的颈脖,口中结巴得吐不出连贯的字,只是在“哦…哦…”地嗷嗷叫。
乔珍呼吸不畅,脸色更加苍白,白得像纸一样没有一点血色,舌尖伸在唇外,手脚四只顽强地扑打,犹如不会游泳的人掉进水塘里,手舞足蹈,从刚开始的强劲,到慢慢地疲软无力下来。
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心动魄的一幕,朱小狗的母亲,先是一种欣慰,对于这种不通情达理的人,就应该使点颜色给她看一看。当看到乔珍动作舒缓下来,在椅子上慢慢地不再动荡。朱小狗的母亲开始恐慌起来,迅速上前,拉扯朱小狗,让朱小狗赶快放手。可是,这时的朱小狗,完全沉浸在制服大妈乔珍的胜利喜悦之中,脸上发出狰狞的微笑,浑然不知道自己的母亲在极力地阻止,让他赶快松手,不然,就要出一条人命。现在乔珍的命在一条脆弱的线上悬吊着,稍再用力,就会一命呜呼。朱小狗的母亲急中生智,张开大嘴,露出两排尖利的牙齿,慌里慌张地使劲一口咬在朱小狗的手臂上。
“哦……”这一口咬得着实不轻,朱小狗痛得大叫一声,松开紧紧掐在乔珍颈脖的双手,收回手臂,看到上面有两排深深的月牙形的牙印,斜视着自己的母亲,咬着牙说,“哦哦…哦哦…”
朱小狗的母亲心痛地抚摸着,自己咬伤的儿子伤口,对靠在椅背上迷迷糊糊的乔珍大声怒斥:“就是因为你这个薄情薄义的人,害得我儿子都受伤了。难怪你家的人都要受到报应,就是因为你这个克命的人,你怎么不去早一点死,留在世上多一个祸害。”
乔珍虚弱得连抬起手的力气都没有,她想一头撞过去,撞死那个贱女人,即使同归于尽,也了无遗憾。但是,现在心有余而力不足,手脚不能动荡,人坐不起来,没有爆发力。在山重水复疑无路的时候,乔珍的余光扫射到地面上的那张纸,她不顾一切,想站起来,走过去,捡那张纸,把它撕扯得粉碎。可是,人站不起来。她想还有一种办法,就是可以爬过去,于是,使出全力,然而,人不能坐起身,连爬过去都很困难,没有办法触摸到那张纸。乔珍很焦急,一定要在他们拿走之前,把那张自己写的纸给撕毁。乔珍现在让朱小狗到工厂上班的愿望都打消,更谈不上什么继承股权的事。
朱小狗的母亲,用自己的唾液抹着朱小狗手臂上的牙印,进行消毒。她对朱小狗说:“儿子呀,那张纸在什么地方。”
“哦…在这…里。”朱小狗伸直自己的手掌,掌心里没有那张纸,他记得刚才还在自己手中捏着的那张纸,怎么会不翼而飞。忽然,他又想起来,在掐大妈乔珍颈脖时,自己把那张纸给甩到地上。他从母亲那里,抽出自己的手臂,四处寻找起来。
“这么重要的东西,你怎么能随便甩。”朱小狗的母亲嘴里唠叨着朱小狗的不是,也在东张张,西望望,寻找起那张纸。
眼看着他们要逼近那张纸,乔珍使出浑身解数,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滚过去,她从椅子的一侧,滚到地面,臀部着地,乘着惯性,一鼓作气,接着又翻了一个身,头已经到达纸的位置。
朱小狗听到有人滚落地面的扑通声,回过头,看见是大妈乔珍,他没有理会,准备继续寻找。可是,他又马上回想起,刚才看见躺在地面的大妈乔珍,头的前方,有张白纸团。朱小狗眼睛一亮,迫不及待地回身跑过去。
说时迟,那时快,乔珍见朱小狗跑过来要捡那张纸团,她灵机一动,用嘴咬住那张纸团,要把它咬碎吞进口中。
朱小狗用肥厚的大手,狠劲掐住乔珍的两颊,使她的嘴无法合拢,另一只手则从口中拿出那张纸团。朱小狗把纸团放在地面摊开抹平,对他的母亲说:“哦…没…有破。”
“赶快叫她接着补写后面的一句话。”
“哦…怎…么写?”
“让朱小狗持有朱兆有的全部股份。”
“哦…她不…写。”
“你握住她的手,强迫她写。”
“哦…她握…拳。”
“不然,你过来按住大妈的双脚,不能让她再滚来滚去,没有办法写字。”
朱小狗与他的母亲俩人互换了位置,朱小狗的母亲,扒开乔珍的右手,把钢笔插在她的手中,然后用自己的手,在外围包住乔珍拿笔的手,像小孩刚学写字时一样,一笔一划,手把手地在纸上写着。
乔珍眼睁睁地看着手中握着的笔写出自己最恨的语言,她已经自己控制不了自己,一切都在别人的掌控之中,情绪绝望到了极点。她用唯一能动的嘴,不停地往那张白纸上,吐着口水。可是,朱小狗的母亲把乔珍的头,压在自己的胯下,使乔珍怎么去吐口水,也没有办法吐到纸上。
朱小狗的母亲看着写好字的白纸,感觉还没有十分的把握,生怕有什么遗漏,再来找乔珍修改签字,那是难于登青天。朱小狗的母亲,想了一想,光凭签字不行,还得按个手印,一时也找不到印泥。朱小狗的母亲,看见乔珍左手掌伤口上的鲜血,有了办法,捉住乔珍右手的食指,蘸着左手掌里伤口上的鲜血,往白纸上乔珍的名字上,按了一个红红的手印。朱小狗的母亲,这才心满意足地把纸在手上弹了一弹,然后,用嘴吹了一下,折叠好,交给朱小狗说:“命可以丢,这个法宝不能掉。一定要收好。”
“哦哦…哦哦…”朱小狗小心地把法宝揣进怀里,跟在母亲后面,俩人大摇大摆地走出乔珍家的门,扬长而去。
朱小狗拿着这一张法宝,去拜见他的干爹后,他要找王大海摊牌了。
第五十四章 逼上门来
一辆皇冠轿车,像风吹电闪一样,飞速地驶到德豪公司大门前停下。小车后座上,朱小狗身穿一套烟灰色大阪西服,戴着一副黑色墨镜,打开车门,伸着头,四处张望了一会,跨下车,走向工厂。
皇冠车被亲切的称为“大超”而占得鳌头,受到国人的追捧,那是“豪华轿车”的代名词。其丰富的现代化配置具有超强的吸引力,电动车窗、前后立体声音响和磁带播放机、电动后视镜,并配以5速手动及4速自动变速箱。
朱小狗气势汹汹地走到门卫室,盛气凌人,指着门卫说:“哦…叫王…大海…见…见我。”
“同志,请您登记一下。”门卫看着从那稀罕宝贝里钻出来的人,热情地拿着表格给朱小狗填写。
“哦…哦不…”朱小狗气急败坏地用右手挥一挥后,指着大门里面,接着说,“王…大海…来见。”
“现在是鸟枪换炮,你朱小狗变成大灰狼了呀。”杨民生从自己办公室里的窗户,看见一辆皇冠小轿车停在大门口,朱兆有的侄子从车里走出来,他想,刚刚过去的几天,才贴的大字报,余波未平,今天又来搞什么新的花样。车内坐着的人又是谁?看这架势,门卫的力量可能难以阻止,于是,急急忙忙地跑下楼,迎面走上去,笑容满面地与朱小狗打招呼。
“哦哦…王大…海。”朱小狗看到杨民生从大门里面走出来,声音更加响亮起来,这里还在说着话,那里就要往大门里面闯。
“没有办手续不准进厂区。董事长问,你们有什么事?”二位门卫拦住朱小狗的去向,向他解释说。
“好事不从忙中取,你坐在门卫室先休息一会。”杨民生跟朱小狗耐心地劝说后,他转过身,为了摸清情况,拖延时间,走到皇冠小轿车副驾驶上坐着的人窗边,陪着笑脸说:“是苏大老板,有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真是有失远迎。”
看见杨民生靠近皇冠轿车,停在马路对面的一辆出租车上,闪出两位彪形大汉,身穿黑色的青年装,脚下像生了风似的,一溜烟地跑过马路。在苏跃富座位的车窗前,弓着腰,竖起耳,听候吩咐。
杨民生觉得这两位大个子面熟,他想了一会,忽然想起来,就是前几天,朱小狗在大门外张贴大字报时,站在人群里,暗自给朱小狗护驾的两位高大男人。杨民生没有想到,朱小狗想要朱兆有的股权,怎么又跟苏跃富扯上边了呢。
一位高大男人走到杨民生的前面,挡住他回厂的路,用一根食指,在杨民生的眼前绕着圈说:“三分钟时间,把大门打开,否刚,我们就用车撞开。”
“请你们让开路,不要在这里无事生非。”杨民生气愤地推开高大男人,转个背,面对马路,怒视着他们。
随着“轰隆”的轰鸣声,一辆叉车在另一位高大男人的指挥下,正驶向大门,杨民生和门卫手拉手,还有自发来的员工,在大门前组成一道人墙,阻止叉车的前进。杨民生看叉车没有停止前进的意思,他在情况十分紧急之中,冒着被叉成肉泥的危险,与另一位门卫,一人爬到一个尖叉舌上,阻止叉车的继续前进。
朱小狗看到这让人恐怖的场面,有点胆颤心惊,吓得一步步后退,慌张地跑到苏跃富的车窗前,急得结巴不出一句话,只是口中在不断地叫着:“哦哦…哦哦。”
苏跃富把车窗门一关,身穿黑色青年装的高大男人,立刻心领神会,大声地叫着:“冲过去。”
“慢!王大海在这。”王大海目如闪电,声似洪钟,迈着稳健的步伐,一步一步地走到大门口,接着,义正言辞地说:“是谁要找我?”
大门口,立即安静下来,本来嘈杂混乱的场面,顿时,鸦雀无声,大家站立原地,目光都在搜寻一个人,刚才还在这里耀武扬威的朱小狗,此时,朱小狗看到王大海威严的表情,可能是心虚,或许是自己不善于表达的原因,萎缩着不敢上前。穿着黑色青年装的高大青年上前来拉他的时候,朱小狗吓得要往皇冠轿车里钻。
这时,苏跃富打开车门,跨到地面,站在车头前,点着一支雪茄,藐视着前方的王大海。
王大海仔细地盯着十步之遥的苏跃富,整个全身的情绪压抑得让他喘不过气来,害死自己父亲的人、让自己坐牢的人,让化工厂宿舍的工人居无定所的人、唆使他的员工到德豪公司来堵门的人,他就在眼前,好想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就在这个最佳时机,把他放进来,关门打狗,不费吹灰之力。
然而,在王大海来到大门口之前,曹爱国在王大海的办公室,狠狠地责骂王大海心中不断膨胀的阴暗的想法。曹爱国说,你给他一刀,或者一铁锤,让他死得太轻松,能解恨吗?你不觉得对不起你父亲和那些遭到打击的受害者吗?要学会用法律的武器制裁万恶的凶手,让他被自己罪恶的灵魂整死。
王大海还要装出一脸平静,摆出心中无事的样子,同他交谈。
“对不起,让你受苦了。”苏跃富靠在车头,阴笑着说。
“你这份重情,终究是要加倍偿还给你的。不是不还,而是,时候未到。”
“我这次来,是先礼后兵。如果,你不仁,那我就不义,到时,别怪我无情。”
“你是不受欢迎的人,不配在这里讲仁义道德。”
“我是来接收工厂的。朱小狗赌博输了钱,在我那借了高利钱,已经拖了很长时间,他用这个工厂的资产来抵债。”
“这是德豪公司,不是叫朱小狗。”
“我们是有凭有据。如果不相信,可以送给你看一看。”
朱小狗躲在苏跃富的侧后方,他一直崇拜的英雄是苏跃富,甘愿做苏跃富的干儿子,平时也以干爹称呼苏跃富,没有钱用时,伸手就拿,赌博输了钱有干爹挺着,签字画押即可,这样以来,朱小狗的胆子越赌越大,从输赢一百到一千,再到后来,推牌九,推掉四五万块块钱。今年,苏跃富把朱小狗的借款算一算,让朱小狗吓了一跳,更让朱小狗害怕的是利息要一天天的翻,没有个尽头。家里也没有什么值钱东西用于抵债,在朱小狗走投无路,感到绝望的时候,苏跃富给朱小狗出了一个继承股权的金点子,才有了今天,朱小狗演出的这一幕。
朱小狗从怀中掏出,乔珍写的让朱小狗继承朱兆有股权的字条,做贼心虚,拿纸的手颤抖个不停,不敢走上前,把纸条送给王大海。
苏跃富使了一个眼色,穿着黑色青年装的高大男人,立即走到朱小狗的身边,从他手里夺过那张字条,送给了王大海。
王大海慢慢展开手中的纸条,上面乔珍写的一行行王大海熟悉的字体,内容更让他吃惊,这么大的事,对于一位通情达理的乔珍来说,她要作出这个决定,怎么会不与王大海商量呢。王大海再仔细察看整张揉皱的纸,上面还有戳破的洞眼,更让王大海疑惑的,纸上面还有鲜血和墨水的痕迹,这是为什么?从皱纸、洞眼、血和墨的蛛丝马迹中,王大海已经联想到,这里面肯定有一个惊天的不可告人的秘密。
“这是一张废纸。”王大海斩钉截铁地说,把纸条还给那位穿着墨色青年装的高大男人。
“你说这是伪造的?”朱小狗气急败坏地反驳王大海的说法。
“我是说没有办理公证手续的文书,等于是一张废纸,它不发生法律效力。”王大海眼睛像两把利剑直刺朱小狗苍白的脸皮上,惊慌失措的眼神,并且一步一步地向他的心脏逼近。
“乔珍也没有死,有时间来办理公证手续。”苏跃富扔掉手中的雪茄,急不可耐地用手一挥说,“兄弟们,把叉车开进去,中午到工厂里的食堂请你们喝酒。”
王大海见苏跃富要采取野蛮粗俗的手段,他也站在门卫的一张凳子上,振臂一呼,大声高喊:“德豪公司的员工们,把大门打开,放他们进来,再关门打狗。”
杨民生迅速带领门卫人员,拉开两扇铁大门。在大门里面,曹爱国组织三十多名员工的护厂队,手拿扳手、铁锤、扫帚等作为武器,还有的员工推着厂内倒运产品的板车,面对着门外嚣张的气焰,个个同仇敌忾,严阵以待。
穿黑色青年装的高大男人,推着朱小狗往公司大门里走,朱小狗推推搡搡地往回跑,始终不敢进大门,朱小狗推牌九的手劲,怎么拉扯得过高大男人的强有力的臂膀。最后,朱小狗整个屁股往地面上一坐。
苏跃富见今天的强攻不行,王大海兵多将广。必须另作计谋。于是,带着他的人马落荒而走。
第五十五章 婚礼中断
本来这是兴高采烈的一天。
章文与王小荷喜结良缘,新婚甜美而又幸福的日子。
新婚酒宴摆在章文与王小荷自己开的小饭店里。亮如白天的照明,给大喜日子创造必不可少的氛围。三面墙壁上,张贴着请王小六用毛笔在红纸上书写的,“百年好合”、“永结同心”、“花好月圆”等喜庆的标语,在雪白明亮的餐桌的上方,天顶对角互拉着五颜六色的彩带,房间里的窗户上贴着剪满各种吉祥欢庆图案的大红喜字。桌面上的录放机,悠扬地播放着钢琴王子理查德克来德曼弹奏的钢琴曲《梦中的婚礼》。
王小荷光彩夺目,楚楚动人,这都是刘春花帮助她穿戴打扮起来的。
王小荷一袭玫瑰色旗袍,长到红色的高跟鞋帮上,整个人婷婷玉立。大大的皱形蝴蝶结显得格外青春俏丽,在灯光的照耀下,婚礼服上的白色珍珠项链闪闪发亮,衬托出新娘娇嫩的皮肤,水晶形式的发夹将秀发固定住,让人觉得既可爱又俏皮,浅浅的微笑显得很幸福啊!她的身边站着的是新郎章文,穿着白色的长袖衬衫,黑色的直筒裤,系着一条红色的领带,脸上有些不大自然,想必是有些害羞吧。
一共摆了三桌酒席,一桌至少十个菜,全鱼、全鸡必不可少,还有全肉做的狮子头。凭结婚证,政府补贴二斤肉票和二斤果糖票,凭票可以到市场上购买到婚宴必须的物品。但是,仅有这些还是不能办一场像样的婚礼。于是,两家人在一个月前,开始通过亲朋好友和街坊邻居四处张罗着借票,大家谁家没有一个红白喜事的,都能做到互相关心,共同帮助。
三桌酒席,一桌是章文家里父母、两位姐姐以及亲戚,第二桌酒席,方金凤、曹爱国还有乔珍,另加方金凤邻居等人,乔珍今天的表情,眉头高抬,常常心不在焉,答非所问,总是显示出一脸忧虑的心事,王大海忙得没有抽出时间,单独找乔珍询问一下转股的事。第三桌是德豪公司的一班人。
酒宴开席前,没有主持婚礼的司仪,全凭王大海招呼着。首先是章文的父亲讲话,他中气十足地说:“我不会讲话,今天是儿子大喜的日子,我又不得不说,祝他们小两口子,要认真学习党的方针路线,互相取长补短,早一点让我和他妈妈抱上孙子。”
轮到王小荷的家长讲话时,方金凤安稳地坐在位子上,用手指指王大海,示意由王大海代表她讲话。王大海领会母亲的意思,他激动地说:“今天是章文与王小荷喜结良缘,大喜的日子。爸爸在天之灵也会感到高兴。妈妈让我代表小荷的家人,祝章文与王小荷一对新人永远幸福,早生贵子,白头偕老!”
在亲朋好友的掌声中,王大海牵起王小荷的手,交到新郎章文的手中
突然,从外面冲进来一伙蒙面人,手持棍棒,砸烂玻璃,掀翻餐桌,散落满地彩纸喜糖,杯盘狼藉,餐厅里的客人惊叫着往外逃。
见蒙面人只是打砸物品,没有伤人,王大海一把抱住准备还击的章文,对着他的耳边说:“光头,你快去保护长辈还有小荷和春花走。”
这时,苏跃富拍着手走进来,冷笑着说:“还没有拜天地,怎么能走呢。”
“你想干什么?”王大海往前走了一步,来到苏跃富的面前,怒目冷对地说。
“哦哦…交…交出…大伯…钱。”朱小狗站在苏跃富的身后,用手指着王大海,耀武扬威地结巴着说。
“没想到吧,工厂大门前王大海是兵多将广,可在婚宴现场王大海怎么就老弱病残,寡不敌众。”苏跃富一只脚踩在翻倒的椅子腿上,翻着大眼珠说。
“那不是……”乔珍突然站起来,走上前,还没有说出口,被朱小狗冲上来要掐乔珍的颈脖。王大海眼明手快,抓住朱小狗伸过来的手臂,像拎小鸡一样,把朱小狗提在空中,两脚直叉。然后,王大海猛地把朱小狗往前一甩说:“不要在这耍无赖。”
苏跃富的几个手下,想冲上来对王大海动武,被苏跃富给拦回去。他死死地盯着王大海的脸,又似劝解又似示威地阴笑着说:“那东西本来就姓朱,不是姓王,一个人有时要放聪明一点。”
“更不可能是姓苏的,请你不要痴心妄想,在这里瞎掺和。”王大海把乔珍送到最里面的墙角坐下,以免发生冲突后,被乱棍飞物打伤。
“好一个王大海,我看你是敬酒不吃,要吃罚酒。”苏跃富狠狠地踢了一脚,翻倒在地的椅子,大声狂叫,“把人带上来。”
小瘦子左右两个臂膀,被两位穿着黑色青年装的高大男人,钳小鸡似的,甩进到屋里。小瘦子慌张地从地面爬起来,战战兢兢地躲在苏跃富的身后,大气都不敢出。
“认不认识,王大海的情.人刘春花。”苏跃富指着隔壁的一个包间,对小瘦子说。
“认识,烧成灰都能认出来。”
“敢不敢站出来指认你老大的情.人刘春花。”
“敢,现在你是我的老大。”
王大海看着小瘦子的怂样,怒火中烧。不一会,门外那边,传来刘春花呼叫的声音:“大海,快救我呀!”
王大海听到求救声,立即往外冲,赤手空拳地翻过桌面,一个苏跃富的手下,用木棍朝他的脑袋打来,他闪了一下,躲过木棍,落地站稳脚跟,抡起砖头似的拳头,照那个手下脸上猛击,那个手下跌倒在地。其他的手下一惊,朝后一退,可是转眼又拥上来。王大海急了,捞起一把倒地的椅子,朝苏跃富扑打过去。
接近不了苏跃富,王大海捉到小瘦子一阵拳打脚踢,顿时,口吐鲜血,他感到还没有解心中之气,左手抓住小瘦子的衣领,右手噼里啪啦的猛抽小瘦子的脸颊。
七八个苏跃富的手下,冲进来,把王大海和章文死死地拦在屋里。尽管两人怎么奋力撕扯,始终冲闯不出去,曹爱国、杨民生和王小六他们也都站起来,往外挤,可苏跃富带来的手下人多势众,没有办法靠近刘春花。
王大海高声说:“苏跃富,你卑鄙。”
“哈哈,王大海,我告诉你,要想在江湖混,最好是光棍。我不但卑鄙,而且还要做下流的事呢。”苏跃富淫淫的笑着说。
“你敢动她一根毫毛,我要一刀一刀地剐你的肉。”王大海再怎么拼命地往前冲,却被苏跃富五个手下给死死围住而动荡不得,他没有办法,只好凶猛地对着苏跃富狂嚎。
“那要看你王大海爱不爱她哦,三天之内,把事情解决好。”苏跃富举起他肉滚滚的手,在空中打了一个响指,然后,摇头晃脑地说,“撒。”
苏跃富的手下已经绑着刘春花,强行塞到皇冠车后备厢里。王大海眼睁睁地看着苏跃富钻进那银灰色的皇冠轿车,一溜烟跑了,消失在马路的尽头。顿时,王大海脑子一片空白,紧握的拳头锤在门板上,鲜血顺着凹陷裂开的门板滴下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王大海如坐针尖,曾想到报警,但是,又担心苏跃富撕票,危及刘春花的人身安全。也曾想过,自己带一帮小兄弟突袭强攻,冲进去抢人,感觉也不可行。章文在王小六、小陶还有曹爱国和杨民生的帮忙下,整理好小饭店里的卫生,围坐在一起,大家七嘴八舌,你一言我一语,讨论着营救刘春花的方案,急得团团转,一时想不出最佳的方案。
王大海回转身。看着大家严肃认真的脸庞,没有一点婚宴的喜庆气氛,都端坐在桌旁,低头沮丧着,场面冷清。他从吧台柜子底下找出刚才打砸时收起来的录放机,擦掉水渍,插进磁带,音响里随即飘出钢琴曲《爱的协奏曲》,先是悠扬的节奏,接着是激越高亢的旋律。
王大海拍拍自己的手掌,坚强有力地说:“婚宴继续进行。章文与王小荷一对新人今晚的婚宴将让人刻骨铭心,意义不同寻常。虽然很遗憾刘春花不再,但是,气氛可以同样热烈,让我们留下来的亲朋好友,共同见证一对新人的人生中最美时光。请新郎新娘喝交杯酒。”
在大家热情的掌声和叫好声中,王小荷心潮难以平静,热泪盈眶,这泪水里饱含着的是对父母养育之恩的报答,对自己未来美好生活的憧憬,还有一分是对春花姐的担心。她抬起微微颤动的手,与章文两人的手臂相互交错,紧紧地挽在一起,同时喝下杯中的红酒,整个婚宴现场顿时热烈地鼓起掌来。
简短地吃喝了一点,大家自觉地收场。王大海安排王小六和小陶俩人负责护送乔珍到石塘湖边的房子,接着让王小荷搀扶着悲喜交集的母亲回家去住,送走章文的父母一行,并向他们说明了今晚来人闹事的来龙去脉。
时间已经半夜三更,大地开始沉睡,雾淡淡的蒙上一切,但透过那缈远的薄雾又看到一丝月的踪迹。万家灯火似明星上的光点,也齐刷地亮了起来。
王大海关上窗户,与曹爱国、杨民生还有章文一起围坐在一张空桌上,激烈地讨论着营救刘春花的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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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午夜黑影
“最稳妥的办法,是和平解决。我回去与牛总想想办法,争取先筹集一点资金去赎人。”杨民生沉默半天,突然开口说。
“绝对不行,这是苏跃富求之不得的。如果拿钱赎人,那就等于钻进他的圈套。”王大海否定了杨民生的想法。
“不报案,又不去赎人,不能在这里坐以待毙吧。”杨民生反问王大海一句。
“你们认为这样不行,那样也不照。时间可不等人。海哥,我多找一些人,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负责把苏跃富偷袭到位。”章文丢掉手中的烟头,站起来说。
“那是下策,结果两败俱伤。甚至,苏跃富没有偷袭到位,害了刘春花。”曹爱国不同意章文提出来的报复苏跃富的方案。
“现在我们先要思考刘春花会被他们看押在什么地方,再做下一步的打算。”王大海看看大家说。
“这么晚了,他们很可能把刘春花带到哪家招待所,开个房间看押起来。”曹爱国认为先找到看押地点是对的,然后再想办法。他接着说,“可以分头到各宾馆和招待所的总服务台去查询。”
“苏跃富这种贪得无厌的吝啬鬼,飞过的麻雀也要扯根毛,他不会舍得花钱的。”杨民生分析说。
当大家在七嘴八舌地讨论营救刘春花方案的时候,窗外有一个黑色,从玻璃上,忽闪了一下,大家都看到闪过的黑影,以为是一只野猫,没有理会。过一会,那个黑影又在窗户上出现,并且还停留一段时间。王大海叫坐在窗边的章文去看一看,是怎么回事。章文站起身,走到窗前,打开窗子,伸头四处察看,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情况,又把窗户关好。
他们又继续讨论起来,这时,窗户上不但出现了黑影,那个黑影还在急促地敲打着玻璃。这不是只野猫,是有人在外面。章文跳起身,扑过去,推开窗户,伸出半个身子去看,那人跑得连鬼影毛都看不见。
王大海抬起手臂,看看手表,时间是午夜时分,这是谁在这个时间来敲窗玻璃。他立即起身与大家一起,开门走出小饭店。寂静的街道看不见行人,连常常在午夜出没的野猫和流浪狗的影子都没有,月光透过缓慢移动的黑云时隐时现,他们四处张望,发现不远处巷道的拐角边,依稀站着一个诡异的人影,王大海迅速追赶过去,所有人紧随其身后,四双警惕的眼睛,仔细搜寻,杳无踪影。
“不要理会,可能又是苏跃富派人来暗算海哥的。”章文一边说,一边往小饭店走。
“肯定没有什么好事,在这非常时期,董事长可要小心一点。”杨民生走在章文的身后,对王大海说。
“大海,我们还是回去吧,如果要找你王大海算帐的人,肯定还会来的。”曹爱国拉着王大海一起回到小饭店。
在王大海与他们一起回到小饭店,刚刚坐到桌边时,从开着的窗户中,扔进一个白色的纸团,章文马上从地面捡起那个纸团,拿到灯下,心急火燎地展开。大家聚集到章文的手边,众目睽睽。只见纸条上写着:王大海一人出门,走过去,到第八棵歪脖树下,巷道拐角处。
“海哥不能去,肯定是滚刀肉派来的人,诱你上套。”章文气愤得要撕碎纸条。
“他是来要钱的,不是来要命的。我认为可以去探个虚实,看看有什么新的花招,再做进一步的打算。”曹爱国平心静气地说。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滚刀肉真是缺德带冒烟。只顾黑心敛财暴富,欺骗坑害了那么多老百姓,现在,又想着刚刚有点起色的德豪公司,真是贪得无厌,不得好死。”杨民生愤愤不平地说。
“只能一个人去,滚刀肉不敢把我怎么的。你们在小饭店门口,注意那边的动静,我大叫一声就是暗号,接着,快速冲过去。”王大海看着他们三人,一个个打着招呼,拍拍肩膀说。
钻入夜幕,顺着路沿,一路摸过去,王大海站在第八棵歪脖子梧桐树下,左顾右盼,没有要见的那个黑影,四周朦朦胧胧,空无一人,轻风穿过寂静的巷道,发出“沙沙”声,让人有点心惊肉麻的感觉,他坚信,不管出于什么目的,送纸团的人一定会出现。
抽完一支香烟的功夫,王大海看见前方十来米远的地方,一个黑影从绿色水泥邮筒后闪出,快速地向他跑来。人还没有站稳,一把拽着王大海的一只手,拉到歪脖树后,他的眼睛还在四处转悠,说:“没有其他的人吧。”
王大海被来人的这番举动,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借着微弱的月色,定睛一看,是那位得蓝血人病孩子的父亲,他老婆是德豪公司员工,本人在苏跃富公司工作。王大海紧张的情绪放松下来,回答他刚才的问话,说:“只有我俩,没有第三个人。”
“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可不能传出是我说的。苏跃富要是知道了,那我和全家就要遭殃,暗无天日。”病孩的父亲忧心忡忡,凑到王大海的耳边,小声地说。
“一定不会。”王大海语气十分坚定地说。
“刘春花目前被关在市东门已经停产的纺织厂细纱车间,靠西头的一间材料房里,有两人看守。”病孩的父亲紧紧握住王大海的手,一字一句说得很清楚,说完后,立即转身,迅速跑开,在巷道的薄雾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王大海回到小饭店,把刚才的情况,给大家说了一遍,几个人立即兴奋起来,知道刘春花被看押的地点就好办,现在集中精力,考虑怎么把她救出来。
“海哥,你先进去跟他们谈,叫他们立即放人,拖住他们。我带四五个人从窗户冲进去,把春花姐救出来。”章文来了精神,志在必得地说。
“深更半夜,看守的人不会跟你谈的,要谈判,也只能找滚刀肉,他们会保持高度的警惕。”王大海不同意章文组织力量,去硬抢刘春花的方案。
“我看你们如果不报案,自己去救出春花,一定要智取,不可蛮干。建议采取声东击西的办法。明天上午,我组织化工厂宿拆迁户到市政府上访,要求市政府找苏跃富来与拆迁户谈判,把苏跃富引出看押刘春花的地点。然后,你们想办法把人偷出来。”曹爱国也提出自己的想法。
大家围坐在桌旁,认真地讨论着各种方案。这时,小饭店的墙顶上,一片大的石灰块掉在桌面上,王大海抬起头看了一眼,刚才被苏跃富手下用板凳砸裂的天花板上,不但石灰脱落,而且一块方凳面子大小的天花底板也悬在空中,天花板上呈现出一个黑洞。
王大海心头一亮,一条从通风管道把刘春花救出来的方案在大脑中形成。他自然而然地又想到刘春花,她刚才的音容笑貌又闪现在自己的眼前,她的一声呼叫像是在他心里打翻了五味瓶,很不是滋味,百感交集。巴不得拿把刀,痛痛快快地把滚刀肉剁了,才能了却心中之恨。退一万步想,只要能救出刘春花,我王大海即使与滚刀肉决斗,或者同归于尽也心甘情愿。但是,当想到刘春花期盼的眼神,想到刘春花的父母,要是知道刘春花被绑架后,会歇斯底里发疯的场景,想到王小荷哭泣的泪水,想到曹老书记说的千万要智取不可蛮干的一番话,他尽量让自己镇静下来,又仔细梳理了一遍大家说的营救刘春花的各种方案,王大海用平静的口气说:“曹老书记说得对,要智取不可蛮干。”
“海哥,你现在肯定已经想出办法,快点说出来呀,真是急死人了。”章文拿着水瓶给大家的茶杯里加水。
“滚刀肉狡猾得很,大家要想得充分一点。”杨民生担忧地说。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欲速则不达。救人可是个大事,让大海慢慢地说。”曹爱国打断章文的话,用手指指王大海说。
“其实我更心急如焚,恨不得现在就找人跟滚刀肉他们干,结果呢?鱼死网破,搞得不好,刘春花还要受到伤害。”王大海深思了一会,然后,看着大家急切的目光,接着说,“我想,有三天时间,今天晚上动手,滚刀肉肯定会对刘春花看得很紧,如果是在后天,就怕夜长梦多,他们可能对刘春花下毒手或转移窝藏地点。明天上午动手最好。他们经过一夜的紧张看守,警惕放松。请曹老书记通过拆迁户在市政府拖住滚刀肉,看守现场,群龙无首,出现紧急情况,难以统一行动。还请杨总带着光头等人以收废铁人身份在车间外守候,车间里面,营救行动万一发生混战,光头和杨总你们马上冲进去增援。”王大海有条不紊地说着自己的计划方案。
“再仔细想一想,还有什么不利的因素。”杨民生慎重地问。
“不利因素,白天里没有夜色掩护,容易被发现,这就要求我们行动必须干净利索。”王大海手拿着饭店里的一张点菜单,在反面画着细纱车间的平面图,对章文说,“等会,我俩再去实地侦察一下线路。”
第五十七章 单刀深入
秘密潜伏到东门纺织厂的围墙下,王大海马步蹲桩,章文搭在王大海的肩膀上,一个迎体向上,鱼跃翻滚落在墙头。接着,章文俯身拉起王大海,俩人一起跳下围墙,来到关押刘春花的细纱车间西头的材料房外。
材料房的层高有四米,周边长满半人高的杂草,堆放着废弃的三角铁架,一些木质包装厢散乱一地,只有靠近墙顶的地方有一排采光扁窄窗户,整个厂房墙体外,盘旋着用镀锌铁皮做的风管,像巨龙一样,蜿蜒架在墙体上,延伸到车间的各个角落。风管截面看上去有一个平方米,顺着墙壁一路排过去,每隔五米就有一个风管伸个头在墙外。
“这个风管爬两个人没有问题。”王大海仔细地看着,一个个伸出来的宽大风管,高兴地说。
“进去容易,出来难,到时,别爬错风管。”章文看着纵横交错的风管说。
“你没有在这里上过班,怎么知道?”
“经常给他们送盒饭,时间长了,知道一些情况。别看都是一样的风管,分为两种,一种是出风管,我们刚才看到的伸许多头出来的是出风管,还有一种是进风管,一直连到工厂的地下防空洞,不断地把里面的冷气抽上来,车间里就凉快了。”
“如果爬入进风管,能出得来吗?”
“没有进去过,听他们说,地下防空洞是在特殊时期,响应“深挖洞、广积粮、不称霸”的号召,各单位都在挖,后来全市联成网,可以四通八达,不少地下防空洞,现在都已经废了,有一条比较近的,通到江边。”
“知道了,如果一个小时,我不能出来,你就到江边的出口去接。”
为了不打草惊蛇,俩人快速地侦察厂区道路和前后门的出口情况,悄然离开,在回来的路上,章文从腰间拔出钥匙链,从环扣里取下一把电工刀,交给王大海,说:“把它带上,以防万一。”
“我成了关云长赴会--单刀直入。”
“到时削木割绳用得上,如果碰到通风管的盖子不好开,还可以用来拧螺丝。万一与他们动起手,好用它来防卫。”
“你想得还真细心。”
俩人回到小饭店,分头做着各自的准备工作。
当黎明照亮看守刘春花的房间时,与她同在一室的那两个看守已经倒头睡觉了,赌了整整一夜的骰子,他们很疲乏。在刚刚过去的夜晚中,刘春花一躺下后,脑子里就翻腾开了,琢磨着该怎么行动,可是他们俩人没有一点睡意,她踢一下地面上,散乱的塑料卷线芯子,发出“哗啦”的响声,想试探一下他们的反应,准备实施已经成熟在胸的逃跑行动计划,却立刻引起他们的警觉。刘春花只好耐着性子,等待时机,漫长的一分一秒在煎熬着她的心,眼前时常浮现王大海的身影,他破窗而入,牵着她的手,如仙人一样飘然飞去。
刘春花为阻止自己睡觉,看守放在旁边的二块饼子,看都没有看一眼,更谈不上吃一口了,忍受着饥饿,使人不至于打瞌睡。不断地用手指掐自己的大拇指与食指间的虎穴,始终让自己保持清醒的状态,没有想到挨到天明,机会降临,她让自己因激动而不安的情绪平息下来,有节奏地发出轻微的鼾声,进一步把他们引入梦乡。因为与危险相伴已久,刘春花的第六感官也被磨得异常敏锐,她静静地躺了10分钟左右,有意翻了一个身,弄出一点动静来,丝毫没有惊动他们,四处看看,没有嗅出空气里的危险气息,确定他们已经睡熟了,刘春花解开手颈上的绳索,蹑手蹑脚地起来,小心翼翼地穿过他们躯体中间留下的空隙,摸索着悄悄开了半个门。
“啪”地一声,刘春花没有想到狡猾的看守在门框上放了一个啤酒瓶子,稍一拉门,瓶子就滑落到地面上,撞击破碎的声音很响,尤其在这寂静空旷的厂房里。响声惊动了俩看守,他们不约而同地一骨碌爬起来,睁着惺忪的睡眼,惊慌失措地四处张望。
刘春花的后脚还没有来得及跑出门槛,他们似饿虎扑食,敏捷地蹿过去,把刘春花当猎物抓回来了。不要说,一阵拳打脚踢,刘春花倒地翻滚,嘴里按捺不住,不断地发出痛苦的呻.吟。
“这骚娘们,差点把老子害了。”一个看守说着,解开裤腰带,准备掏出下身的家伙。
“现在不能干,老大留着她有大事。”另一个看守上前拉开脱裤子的看守,蹲在刘春花的面前,用左手托着她的脸,拎起铁板一样的右手掌,噼里啪啦,在刘春花的脸上左右开弓,雨点般,煽得她眼冒金花,晕头转向,双唇僵硬着不能合拢,红色的‘五指山’印满白嫩的脸庞。他接着恶狠狠地说,“我要你记住,不要跟自己过不去。”
“我看你还跑不跑。”脱裤子的看守感觉自己还没有解气,抄起屋角的一根木棍,对着刘春花当头一棒。
这犹如睛天霹雳的一棒,打得刘春花一下子歪头栽倒在地,顿时,鲜血顺着额头流到面颊,溅得胸前满是血迹,她脸色苍白,晕厥过去,不省人事。
另一个看守,慌了手脚,急忙赶到刘春花的身边,蹲下来,按了按她手颈上的脉搏,然后站起来,在墙壁上擦去沾在手上的血渍说:“死不了,干脆把门锁起来。”
“你在门外守着,我去弄点吃的来。”脱裤子的看守说。
俩看守锁上门,看看天色已经大亮的门外,又看看处在昏迷中的刘春花,他们各自点着一支香烟,放心地走出看守刘春花的房间。
此时,王大海按计划从车间出风孔的管道里一步一步艰难地爬进来,整个人看上去,像是从灰堆里钻出来,只有一双闪烁的大眼是干净的。刚到看押刘春花房间的屋顶时,由于人体的拖动,多年沉淀的浮灰从门边出风孔的缝隙中,散落到地面,几块灰尘飘落到刚才脱裤子的看守头上。
脱裤子的看守用右手摸一摸头发,看到擦在手心上的是黑色的灰尘,擦到手上的灰尘,又粘到手中拿着的肉包子。他气愤地跺着脚,抬头瞅瞅天花板,又左右瞅瞅四周,接着又瞅瞅左手中拿着的肉包子,都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不知道此灰尘,从何方而来,突然,抬起手臂,猛地砸掉手中的肉包子,开口就骂:“我日你奶奶的,真是出鬼了。”
“嘿嘿!昨天泡马子泡快活了,今天就要鬼打头。”另一个看守快活地笑着,添油加醋地取笑脱裤子的看守说。
脱裤子的看守开始怒气还小一点,自认倒霉。被他的同伴这么一说,还真是气大了,坐在那里,想一想,肉包子甩了,自己的肚子还是空无一物,更是气上加气,拿起一瓶开水,往脸盆里倒了半瓶开水,端起脸盆,对准头顶上的出风孔,使劲往上抛洒开水。嘴里不停地重复骂着:“狗日的鬼打头,我叫你打。”
王大海从通风孔里往下望去,把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捂住自己的嘴,差点笑出声来,庆幸自己没有被他们发现。当脱裤子的看守往上抛洒开水时,他已经顺利地爬过门边的出风孔,进到看守刘春花的房间。
王大海用力轻轻地掀开出风孔的百页挡板,用目光向下扫视了一遍,唯一的门是从外面锁上的。门旁是一排装材料的大柜子。靠着柜子的是刘春花,两眼紧闭,像是在睡觉。靠近墙顶的地方有一长方形的扁玻璃窗,可能是白天室内用来采光。
观察后,王大海确定室内安全,缩身像泥鳅一样敏捷地钻出出风孔,双手拉住孔边的角铁,轻轻地跳到地面,顺着窗沿下的墙裙,急切地爬到刘春花的身边,轻轻呼唤着她的名字,连叫几声,都没有答应。王大海还以为她睡着了,上前一步,伸出手指,在她的胳膊窝里搔着痒,人还是没有动。王大海心有疑惑,心想,坏事,不会出什么意外吧?接着揪揪她的鼻子,摇晃她的脑袋,丝毫没有反应。王大海更加担心,小心翼翼地用自己的脸腮贴近她的嘴唇,全神贯注地倾听,他感觉到了她气若游丝的呼吸,高兴地贴着她苍白的双唇吻上一口。王大海深深地舒缓一口气说:“差点把我吓死。”
说着话的同时,王大海掏出袋里的手帕,轻轻擦去刘春花鼻翼旁已经干涸的血块,然后摊开手帕,把她肿胀的额角包好系紧。
他四下观察,形势十分不利。门外的看守还在捣毁着他们头顶上的出风孔,也就是说,从来路返回已经被堵死。采光窗户外,二层楼高的陡壁,没有绳索,何况要背一个昏迷的人,没有办法逃脱。
怎么办?看守一个小时要进来检查一遍,时间紧迫,必须当机立断,想个办法,在他们进来之前逃出去。王大海简直想用目光挖出个墙洞,背着刘春花,立即钻出去。
当王大海的目光搜寻到材料柜的顶部时,他的两眼一亮,计上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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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救出春花
目力所及,天无绝人之路,逃生的通道,就在材料柜顶部。
那里有一个被旧报纸糊住的进风口,进风管道顺着厂房,再下到地面,一直通往特殊时期挖的地下防空洞。虽然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从进风管道逃出去路程要远得多。但是,情况紧急,不容置疑,于是,王大海毫不犹豫地搬来工具箱,垫在脚下,使出他的大臂力,轻巧地顶开通风孔口的铁栅,扛起一动不动的刘春花,送到孔口靠住,用双手抱住她的双脚,缓缓塞到里面。他接下来,又搬掉工具箱,放到原处,一个纵身弹跳,抓住孔沿,引体向上,钻进孔内,再移动铁栅,盖好进风孔口。
王大海和一直昏迷的刘春花,进入一种一米立方的长廊风道,像过山车,在车间里上上下下起伏架设,冷飕飕的风来自风道深处的地下防空洞。里面极度宁静,一片死寂,像是黑沉沉的夜。他头一个感觉是双目失明,背着刘春花摸壁往前爬行,什么也看不见,有时一股恶臭扑鼻,可能是老弱病饿死的一只猫或者是一只鼠发出腐烂的气息。
过了一阵,王大海渐渐恢复视力,他的眼睛开始适应了风道里的黑暗,大约爬了二十几米,前方又一个风孔的一点光线射进来,明显地看见前面是一段有四十度的向下深不见底的斜坡通道。这好像吞噬人的大口,滑下去感觉很可怕。然而,华山只有一条道,刻不容缓,下面的看守也可能发现刘春花失踪,也许正在到处搜查,一分钟也不能耽误,只有到了地下防空洞,才能安全一点,他双脚朝下,背部贴着风道底板,把刘春花翻到自己的胸上,双臂紧紧抱住,头顶背拱脚蹬,蚯蚓般蠕动到坡道,义无反顾地滑将下去。
冥冥之中,双脚很快就踩到底,随着下滑的冲力作用,王大海整个人坐了下去,抱在身上的刘春花,也随着惯性,整个人向上反弹,**冲到王大海的头上,他整个脸埋在她柔软的酥胸里,此刻,像是钢入烈焰,冰遇骄阳,生命中的一切疲惫、伤痛和起落都烟消云散,紧紧地拥她入怀,亲密如一人,使王大海顿时有一种除却一身寒风冷雨,投入温暖海洋的感觉。
一直没有动荡的刘春花,突然,爆发出巨大的威力,她缩回身子,双手在王大海的脸上和颈脖,拚命锤打,又是揪又是掐的,整个人累了,微微睁开沉重的双眼,面前漆黑一团,她挣扎着将自己的身子扭到一旁,举起无力的右手,正准备再次打向王大海时,被王大海一把握住手颈,放在王大海的胸前,大声喊:“春花,春花,我是大海呀。”
刘春花听到这熟悉而又亲切的声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知道这是在梦里,还是自己的一种幻觉,更不知道这是在什么地方,黑暗中,人空间感和方向感随同视力一起丧失。她将信将疑,忧虑之中,使出自己最大的力气,伸直臂膀,撑住面前这个男人的胸膛,不让他靠近。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王大海没有手电筒以及其它可以照明的工具,一时想不到好的办法来消解刘春花惊魂落魄的情绪。急忙解开衬衫上的钮扣,掏出戴在胸前的虎形玉佩,让刘春花的手触摸,嘴里说:“你摸一摸,这是你送给我的虎形玉佩,你再摸一摸,虎头上的龇牙咧嘴。”
王大海又卷起袖口,拉过刘春花的手,放在自己左手腕里侧一个“十”字形的刀疤上,说:“记得这个十字疤痕吗?你当时还笑话我说,我胆子小,别拿刀疤来吓唬我。”
刘春花慢慢抽回自己的手,轻轻地拍拍背后的铁壁,又摸摸面前的王大海的胸膛,手落在他的脸上,摸到鼻子和嘴时,她的手停下来,真实地感受到一股一股的热浪扑在她的手心,痒痒的,这股暖流迅速扩散到周身,打了一个寒颤说:“大海,真的是你吗?”
“真的是我呀。”王大海把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拍了几下,“你被他们打昏过去,现在才苏醒过来。”
“大海,我好冷啊!”刘春花抱紧王大海,身体在颤抖,哆嗦着说。
“你现在身体很虚弱,不能乱动。”
“把小荷好好的婚礼给搅掉,这可是女人一生的幸福时刻,她肯定很伤心。”
“她十分牵挂你,在为你的安全担忧。”
“大海,我好害怕啊!”
王大海将拥在怀中的刘春花,搂抱得更紧,用滚烫的双唇,在她冰凉的脸颊上,热烈地吻着她的眉眼、她的鼻端、她的唇际、她的耳畔,她的身子微微颤栗,泪水模糊着双眼,渐渐地刘春花的双颊绯红发烫,心儿突突地快速地跳动起来。王大海对着刘春花的耳边轻轻地说:“你是一个勇敢的女人。”
“为什么总是要打打杀杀的。”
“其实做什么事都一样。当忍且忍定要忍,当忍无可忍的时候,需要爆发时必爆发,该出手时就出手。”
“我头昏脑涨,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你要坚持住,我们必须继续前进,尽快脱离危险。”王大海放下刘春花,独自爬出最后一截风道,回过身,接出刘春花。
这时,王大海与刘春花爬到的地方,是地下防空洞,坑道宽大很多,虽然仍在黑暗中,阴风阵阵,水滴声不绝于耳,地下水在两边形成小流。与刚才风道里相比,可以直起身,要轻松百倍,他背着刘春花,趟着水,继续往前摸索。
王大海拼命往前走,速度还相当快,就这样走了大约60米,没有抬头,背上的人几乎没有换姿势,猛然撞到一面墙上。原来是坑道到了拐弯处,他侧过头来,只见前边不远的地方,坑道的尽头有亮光,王大海心中万分高兴,背着刘春花,一路小步快跑着奔向光明的地方。
前面果真是一个坑道出口,口外是江边的土丘,当王大海正要迈出洞口时,忽然感到一只手搭到他的肩头,一边用轻轻的声音对他说:“外边有条子。”
黑暗中还会有人?王大海一点也没有听到脚步声,怎么可能?他抬头一看,一个衣衫褴褛的男人站在他的面前,蓬头垢面,两眼射出凶狠的目光,一根暗淡无色而又光滑的拐杖紧握在手中,整个身体保持着攻击的姿势。
王大海沉默着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再看一看四周,没有第二个人,在坑道的一端地面,放着肮脏的被褥,这是一名乞丐,他要干什么?
“条子一直在外面蹲守,听说有抓捕任务。”乞丐面前背着女人的小伙子没有言语,接着说。
王大海开始明白,他把我当成罪犯。想放下刘春花,手中握有章文给的一把电工刀,制服这个身体单薄的乞丐,应该没有太大的问题。但是,转念想一想,苏跃富的人正在搜找自己,他们也有可能私下找了李建国,李建国对王大海举报他父亲的事,耿耿于怀,这个笑面虎,一直在寻找机会对王大海下手。乞丐说的条子,指的不就是警察,在外蹲守,是不是他们有意安排人,在王大海有可能出去的地方,进行报复。为安全起见,王大海仍然沉默不语,见机行事。
“尽快拿钱,你走人。不然把条子引进来,抓你这个强.奸犯。”乞丐露出狰狞的面孔。
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王大海决定花钱买平安,搜搜自己的口袋,把擦着铁锈和污水的裤兜翻出来,拣出一张五元,一张一元,三枚一角的硬币,放在坑道的地面。
“强.奸一个黄花闺女,就给这点钱。”乞丐伸了一下舌条,摆着手说。
王大海把bb机抓在自己的左手心,电工刀握在右手中,严肃地看着乞丐,并向他摆摆头,示意他尽快拿钱闪人。
乞丐被王大海的举止震慑住,不敢放肆地摸捏王大海和刘春花的口袋。最后,以扒手的灵敏,迅速地捡起刘春花掉在地面上的一只鞋,在鞋帮里,伸进手指钳了一下,结果可想而知,仍然是一无所获。把鞋交到王大海的手上,这个乞丐大失所望地指着洞口说:“兄弟,你一路走好。左边二十米是条子蹲守点,你得向右拐。”
王大海背着刘春花跑到地下防空洞出口的外面,走出不远,章文接应到他俩。三人一同坐上早已经准备好的一辆出租车,飞奔而去。
首先,王大海带着刘春花径直去了医院,拍了ct片,医生看了片子后说,脑内没有出血,只是表皮肌肉组织损伤,吃点散血化淤的药,饮食上注意清淡一点,安心静养一段时间即可恢复。
送刘春花回到家门口,刘春花坚持自己一个人走回去了,母亲见女儿头上搽着紫药水的伤口,心痛地握着女儿的手说:“怎么弄成这样,你看,眼睛还有点肿。”
“闹新房,没有注意撞到头,到医院里输液才回来。”刘春花对母亲撒谎说。
“你这孩子总是大大咧咧的,什么时候才不让我操心呀。”刘春花的母亲端来一盆热水给她擦洗。接着自言自语地说,“现在外面乱得很,一个女孩子一定要注意,早上在菜市场,听说一个叫乔珍的女人,被她的亲侄子给掐死了。”
刘春花听到最后一句话,还以为自己听错,叫母亲又重复一遍,确认无误,她飞奔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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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室内命案
刘春花拚命地跑出家门,准备搭乘一辆出租车,到王大海的工厂,尽快把听到的乔珍遇害的消息,在第一时间告诉王大海。可是,跑到巷子口,刘春花受伤的头感到一阵晕眩,她无法再继续跑,只好放慢脚步,强撑着身子,找到一家公用电话亭,蹲下来,靠着壁,给王大海发送bb机信息。
其实,王大海与章文并没有走远,在目送刘春花回家后,王大海到人民路大澡堂洗了一个澡,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来到一家面馆,每人下了一碗面条,吃完后,俩人分手,王大海回工厂,章文回到新房,与王小荷准备一下旅行度蜜月的行李,就是老百姓通常所说的旅行结婚。对于没有出过远门的新郎和新娘俩人,乘坐长江大轮到江海市玩一趟。
章文离开后,王大海拿起自己的洗换衣服,正在这时,王大海腰间的bb机发出“嘀……嘀……”的蜂鸣声,他拔出机子,察看信息,是刘春花发来的,要王大海立即回机的信息。王大海四处寻觅,就近找到一部公用电话,回电话给刘春花,刘春花听到王大海的声音,在电话里泣不成声,呜咽着,半天说不上一句话。王大海问清楚刘春花的地址,迅速赶了过去。
王大海找到一处茶摊子,自己要一杯茶,给刘春花泡了一杯糖水,与刘春花一起,并排坐在茶摊的长凳上。
“你不在家好好的休息,怎么跑出来了?”王大海见到刘春花的面,就责怪她说。
“出大事了,我能睡得着吗?”刘春花委屈地看着王大海,急切地说。
“看着你焦急的神态,肯定有重大的事情,你慢慢地说。”王大海把烫手的糖水杯,放在茶摊的凉水盆里冰着,对刘春花说。
“刚回到家,听到妈妈唠叨,她在菜市场听说伯母……”刘春花说到伯母两个字的时候,哽咽着,泪流满面,说不下去,把一只胳膊伏在茶摊的桌面上,埋头在臂窝里,哭出声来。
“伯母到底出了什么事?”王大海拉起刘春花,轻言慢语地问。她的两眼哭肿了,像熟透的桃子似的。王大海掏出自己的手帕,擦干净她脸上的泪水,端起已经温热的糖水,喂到刘春花的嘴边。
“她……她被人害了。”刘春花像个泪人似的,边哭边说。
“你是说伯母乔珍被人害了。”还没有等刘春花的话说完,王大海急不可待地问。
“是的,她被人害了。”刘春花哭得更厉害,点着头说。
“伯母被害得怎么样,还能不能治?”王大海一步步地追问。
“没得治了。”刘春花无力地说。
知道情况不妙,王大海安排好刘春花回家,自己迅速赶往乔珍在石塘湖边的住处,他骑了一辆摩托车,一路上,天空也是阴沉着一张脸,给人冷冰冰的感觉,穿过熙熙攘攘的闹市区,拐进弯弯曲曲的小道,来到四面都是树林的二层小楼,房屋周围拉着警戒线。警戒线外,站着三三两两的当地农民,在伸着头,向住房里观望,并不时交头接耳,指指点点。
“这里发生了什么事?”王大海走到近旁,问一位围观的农民。
“听说杀死了一位老太。”那位农民凑近王大海的耳边,神秘地说。
“她怎么死的?”王大海进一步追问,他想知道具体的情况。
“还不是谋财害命。死者这么大的年纪,不可能是为色而杀吧。”另外一位农民,主动上前回答王大海的问题。
“什么时候的事?”王大海不放过每一个可以追寻的细节,不管它有没有价值。
“昨天晚上被害的。古人说得好,攒下银钱是催命鬼。”还是另外的一位农民,在主动回答王大海的问题。
在问完想了解的疑问之后,王大海掀起警戒线,正准备钻进去,一位警察径直朝王大海这边走来,用手向王大海摆一摆说:“正在办案,不允许非办案人员进来。”
“我是死者的干儿子,怎么不让进。”王大海迎向那位警察,理直气壮地说。
“没有听说死者有儿子。”
“房屋是我租下的,给伯母住在这里锻炼身体。”
“你稍等一会儿,我进去向领导请示一下。”
正在王大海焦急地等待着那位警察回话的时候,这时,一位性格开朗,胸前挂着一个身份牌,身材矮小的男警察,从房间里走出来,快速地来到王大海的身旁,仔细地观察他一会儿后,说:“我是刑警队的胡大,你是与朱兆有一起坐牢的王大海。”
“是的,你们不通知我,也应该告诉德豪公司。”王大海的声音很大,用埋怨的口气对警察说。
“不好意思,忙于现场勘察,还没有来得及告诉。我已经安排人正在与你和你们的公司取得联系。”
“我要看看伯母,她人现在在哪?”
“我们将死者送到火葬场做法医鉴定。你目前没有办法看到,不过,现在尸检结果已经出来。”
“伯母是怎么遇害的?”
“是被人掐住颈部窒息而亡。”
“我想知道真相,是谁这么残忍恶毒,真是十恶不赦。”
“你伯母的被害案件,我们是在今日凌晨6点15分,接到乔珍家的钟点工打来的报案电话,虽然,住在郊区,路途较远,但是,我们半个小时即赶到案发现场。首先,抢救被害者乔珍,但是,遗憾的是,在我们检查时发现,乔珍已经死亡八个小时。”
“这么说来,掐死伯母的时间,是在昨天晚上十点左右。”王大海心想,此时间段,正好是苏跃富带走刘春花不久,自己正在与大家商量如何营救刘春花的事。
警察接着介绍说:“经过询问钟点工,我们了解到这间房屋的承租者是王大海,并且,每天来陪乔珍锻炼长跑,治愈了乔珍的抑郁病症。当我们问钟点工,在二十四个小时之内,有什么人进过这个房屋,并且,与乔珍接触。钟点工回答,乔珍的侄子,大约在昨天下年4点左右,带着一位穿西服戴着眼睛的男人,对于这个男人,我们在现场搜查中,从茶几上找到一张,穿西服戴眼镜的人,留下的名片,是滨江市公证处的工作人员。
朱小狗带公证处的人员,进到房间后,与乔珍交谈了有20分钟之后,朱小狗要求他的大妈乔珍在公证书上签字,乔珍拒绝了朱小狗的要求,那末,公证的事不欢而散,朱小狗带着公证人员怏怏离去。
我们走访了市公证处陪同朱小狗到乔珍处来的工作人员,据他介绍,朱小狗从乔珍的房屋出来时,气得两眼发直,他拿走公证书说,晚上他能想到办法,让他的大妈乔珍在公证书上签字。
当晚九点多钟,朱小狗只身单影,再次来到他的大妈乔珍家时,乔珍正在观看电视连续剧《渴望》,此时,钟点工已经睡下,听到敲门声,乔珍打开门,看见是她厌恶的人朱小狗时,口中说着不准他进门,可是,乔珍是一位上了年纪的弱女子,怎么能抵挡得住朱小狗的力量。朱小狗硬闯进门后,先是耐心的做大妈乔珍的思想工作,他也退了一步,股权不全部给,能拿到50%以上也行,乔珍断然拒绝。上一次是采取强制的方法签字的,然而,这一次不行,朱小狗不能故伎重演,因为,公证处要求必须是乔珍本人,当着公证处工作人员的面签字,才具有法律效力。在三番五次恳求得不到乔珍答应的情况下,于是,朱小狗罪恶的双手凶狠地伸向他大妈乔珍的颈脖。”
“丧心病狂的恶魔,竟做出这般最惨无人道的杀戮,他还在逍遥法外吗?”
“接到报案后,四个小时我们就把犯罪嫌疑人朱小狗缉拿归案。他的性格有偏执狂倾向,据他自己交待,债主逼迫凶猛,心里难以承受,所以孤注一掷,走上凶残的极端之路。他没有反侦察意识,掐死乔珍后,没想到要毁尸灭迹,还把撕碎的公证书,扔在道路旁的田野里。在房间里,我们搜查到一粒钮扣,是朱小狗与乔珍在搏斗过程中,从朱小狗上衣拉扯掉落地面的。在铁证面前,他对犯罪事实供认不讳,等待他的将是法律的审判。”
“这个朱小狗的后面,还有没有主谋?如果不抓住主谋,伯母是死不瞑目呀。”
“从目前朱小狗交待的情况来看,他只是被逼债,逼得发疯杀人,既是主谋又是凶手。”刑警队的胡大看着王大海不依不饶的样子,进一步对王大海做解释工作,他说:“我办案十几年来,这次办的案子,是最简单明晰。作案手段单一,证据确凿。我还是奉劝你王大海,回去后着手做好你伯母乔珍的后事处理工作。”
王大海抬头眺望着遥远的天际,那就是天堂吗?他在内心深处,默默地向朱兆有祈祷,我们在天堂再见的时候,我要向你道声对不起,没有照顾好您的夫人乔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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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天堂再见
朱兆有与乔珍的合葬墓,王大海选址在石塘湖畔的大龙山上,依山傍水,正前方是一片开阔的平整地带。
为两位老人送行的人来了不少,有德豪公司的牛强、曹爱国、杨民生、顾长贵等,在里面一起待过的老友有张胖子、吴兵、小陶等,还有一位是阿不力孜,出来后,王大海安排他到一个好地方去跟着朋友后面学习一段时间,今天没有让他过来。章文、刘春花、王小荷等也来帮忙一些事务。朱兆有家里亲戚仅有的弟媳没有脸面过来,乔珍老家来了三位老表。
墓前,烧着香纸,缕缕青烟伴随着片片灰白色的香纸飘浮着冉冉升空。燃放鞭炮,噼里啪啦,围绕着墓的四周,似红星闪耀。然后,大家轮着给两位逝者磕头作揖。
第一个是王大海磕头作揖,他说:“我感觉两位老人像是长了一双美丽的翅膀,随着天堂的召唤,他们挥动着翅膀,轻盈地,快乐地,飘然而去。”
在乔珍家的三位老表磕头作揖后,接下来,牛强与张胖子两人相互礼让,都不好意思先上去磕头作揖。曹爱国看他们俩人争持不下,曹爱国对张胖子说:“张总是远道而来,你就不要再谦让。”
张胖子不好再推辞,走到墓前,双膝跪地,磕了三个头,站起来用手作揖说:“朱总和夫人,一路走好,我们在天堂再见。”
站在一旁的小陶对着张胖子问道:“天堂是个什么样子?”
“圣经上告诉我们说,天堂的街道是纯洁透明的精金,像玻璃一样,在那里没有人得病,没有人会死,没有尔虞我诈,没有黑夜,人们类似天使一样生活在一起。”张胖子仰起自己的头,望着深远的天空,深思了一会,自言自语地解释说
“老大,你说得具体一点,那里的人到底怎么个好法。”小陶也学着张胖子的样子,凝视着天空,对张胖子继续提问。
“有则故事说得很形象,简单地来讲,天堂和地狱都是一口大井,里面是粥,用二米长的勺子,大家围坐在一起吃,不同的是天堂的人互相帮着对方吃,地狱的人乱成一团,都想自挖自吃,粥是挖得到,结果谁也吃不到口。”
“地狱里都是一些自私自利的人。还是到天堂好。”小陶仔细地听着张胖子的天堂故事后,鄙视地说。
“那你得在人间里好好的造化。升到天堂里的人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张胖子微笑着对小陶说。
曹爱国见张胖子他们已经拜完,他看看牛强说:“该轮到你了。”
“这是要我做雷打头的事情,牛强不敢,曹老书记您先请。”牛强听曹爱国这么一说,小碎步向后退了几步,摇着手说。
“王大海把你们安置得不错,你们安息吧。”曹爱国没有再推让,站在碑前,双手对墓的方向,作了三个揖。然后,又要去拉牛强。
“你还没有说几句。”这次牛强是有准备曹爱国上前来拉他,站得离曹爱国远远的,摆着手说。
“曹老书记不说上几句,我们后面的没有办法开始呀。”杨民生也附和着牛强,一唱一和。催着曹爱国开口说几句。
曹爱国在大家的再三要求下,也动起情来,若有所思地说:“今天让我想起很多亡故的人,特别是在战争中,倒下去的战友。不是讲我人老了,就喜欢怀旧,当时他们都还是十七、八岁的大小孩,义无反顾地在冲锋的路上倒下去,再也没有站起来。我从来没有好好去想过这个问题,但是,在时间的长河奔流中,偶尔,他们中的一个,面容鲜活地涌在眼前,感觉就像一个浪花翻上来,打了一个滚儿,又消失了,随着激流飘向远方。”
“像一个浪花翻上来,打了一个滚,那是你的战友在问你,把打下来的江山建设得怎么样了。是不是要他回到人间,再来一次冲锋。”张胖子也在打趣曹爱国。
“张总不要在这里说风凉话,赚了钱,可要给我这里的希望工程捐点款。”
“一定按曹老书记的要求办。”
“金口玉言,到时耍赖,我可要登门逼债的。”
“不过我们天南海北的到处跑,如果哪一次服务不到位,你跟王大海说,我到滨江来,负荆请罪。”
“我不要你大老板过来,希望在滨江投资一个企业,有什么事,也可以找你的手下。”
“曹老书记跟我们想到一起了,我与大海商量过,准备在滨江投资一个房地产开发公司,名字叫“海一房地产开发公司”,名字取自大海的海,四一的一,再从香港引进一位股东,性质是中外合资,还能享受到三免三减半的税收优惠政策。”
“这样好,张总就在滨江落地生根。不满你说,滨江的房地产还是块处.女地,等着你来挖金捞银。”
“到处都是一样的,不光滨江是一块处.女地,不是有人开玩笑说,全国都是一块大工地。”
“你怎么就看中王大海了呢?”
“在里面的时候,王大海也问过我同样的问题,我当时回答他,在汹涌澎湃的抗洪江堤上,他抱起倒下的朱兆有时,眼中掉下的一串发自内心的真诚泪水。”
“说了半天,你还没有把到滨江来的花大姐说出来。”
“曹老书记今后有什么事,可以直接找吴兵,他就是未来滨江市海一房地产开发公司的总经理,我与大海分别是正副董事长。”张胖子把吴兵引荐到曹爱国的面前介绍说。
“曹伯伯好,今后在滨江开展业务,还请老前辈多多关照。”吴兵轻言慢语地对曹爱国说着话,表情有点腼腆,一扫在里面与王大海干架时,表现出的凶猛狂妄。
“吴总,你好,我们就算相识了,等会给我一个联系的号码。”曹爱国主动伸出手,与吴兵握了一下。曹爱国在与吴兵寒暄后,转念一想,又接着问张胖子,“我叫你张总,又在叫他吴总,都是总,到底是哪个大,别人听后不是搞糊涂了。”
“现在不是提倡摸着石头过河吗,叫总经理要响亮一点,在生意场上好与人打交道,只要自己人知道就行。在内部他们一般都不叫我张总经理,不是叫老大就是叫老板。”
“难怪有人笑话说,到大街上找三个人,就有一个是总经理。”
在曹爱国与张胖子他们站在一旁说话的时候,牛强、杨民生和剩下的人都磕过头,作了揖,曹爱国望着牛强说:“等你的一句话,我们等到黄花菜都凉了。”
“我是在仔细地听,认真地学习你们的讲话精神。”牛强自我解释,接着又看了一下朱兆有的墓碑,感叹道,“我说呀,老董事长老俩口到现在才是真正地,永远脱离六道轮回的痛苦,到了佛教大师描绘的极乐世界,即:国无恶道,黄金为地,莲华化生,空中庄严。”
“牛总好像有点看破红尘,给你推荐一位外国著名诗人写的这样一个诗句:世界以痛吻我,要我报之以歌。”张胖子知道,牛强对成立海一公司,与德豪公司的合作中,牛强是有不同的意见,也许牛强到了这个年纪,有解甲归田的想法,故意刺激牛强。
“不是我看破红尘,而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廉颇老矣,尚能饭否?人不中用,连弦也调不准了。我支持发展,不会做前进路上的绊脚石。”牛强向在场的人表明自己的心迹。
时间已经接近中午,阳光普照大地,整个山野洒上一层金色的光芒,远望天空,广袤的薄云深处,有一块黑色的云团在移动。
刘春花久久地注视着那一团乌云,伤感地说:“朱伯伯和伯母可以安息了,天空都明亮起来,充满阳光。但是,你们看远处的那一块黑色的乌云,我想肯定是他们的女儿,站在遥远的美国天空上哭泣,是不是在想家,想她的父母。”
“老董事长的女儿,漂泊异乡,肯定想家,想她的父母,我们把她的父母安葬好,她在天之灵是有感应的,我想,这应该是老董事长女儿,滚落下来的欣慰泪滴。”王大海在劝慰刘春花说。
“孤零零的一个人葬身他乡,想想她怪可怜的。”刘春花一对大大的眼睛,在阳光照耀下,长长的睫毛上沾着晶莹的泪水,她哽咽着说。
“在适当的时候,也要把老董事长女儿的坟迁回国内,葬在她父母的身边。”王大海把流泪的刘春花拉到树荫下,避免强烈的紫外线杀伤她的皮肤。
“老董事长生前可交待过此事。”杨民生在追问王大海
“老董事长没有交待过此事,看大家讲起这个话题,我是说在条件许可的情况下。”王大海解释说。
“清代诗人龚自珍写得好,他说,青山处处埋忠骨,何须马革裹尸还。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张胖子引用了一首诗,表达了他的心境,然后,接着说,“发展才是硬道理,首先把钱搞到手,把企业的盘子做大做强,其他的事都能迎刃而解。”
“对,抓住机遇,壮大自己。”王大海伸出手,与张胖子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
“两位董事长,接下来,海一公司的发展,我可要你们给政策投资金了。”吴兵也把自己的一只手,搭在他们俩人,紧握在一起的手掌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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