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不期而遇
“嘀……嘀……”bb机蜂鸣声响个不停,来了新的信息。王大海随手从背包里拿起bb机,熟练地按下显示键,屏幕上出现了让王大海眼睛湿润的一行字:老友大海!知你在江海,晚六点在皇家大酒店,一壶浊酒喜相逢。落款是胖子。
这个信息就像是在寒冷的冬夜,一堆熊熊燃烧的篝火,温暖着饥寒交迫,孤立无助的行者。此时,王大海正处在开发江海市场受到四处碰壁的打击,心灰意冷。王大海油然地说了一句,“张胖子!真想见你。”一下子倒在床上,好像七天来的疲惫一扫而空,王大海在脑海中回忆思考着,张胖子经历人生命运坎坷,起起落落,而他的心情始终平静如水,并没有因起落无常而改变自己的为人原则。
在休息一会后,王大海整理好衣着,带着王小六准时赶到皇家大酒店。走进店门,大厅里,是法国的青铜雕塑和水晶灯,意大利的音乐喷泉,富丽堂皇的回廊,金箔的装饰,由内及外无不彰显皇室气派。虽然,王大海叫不出它们的名称和文化含义。但是,他知道,这里将你带回到神秘的贵族奢华尊贵的生活。
王大海没有心思欣赏这里的辉煌,加快步伐,走进包间,急着要找张老大。
“老友喜相逢,我们又见面啦!”张胖子已经走到包间门边,张开双臂,拍着王大海的双肩说。
“我真的好想见到你。”这是王大海发自内心的一句话,他心中有许多搞企业的苦衷,很想向张胖子诉说。
“想见我,还从滨江跑到江海,我原准备先到滨江去看看,能不能找一块宝地搞房地产。”
“我是急着投下去的钱,能尽快地发挥效益。”
“恢复生产时,你那十万火急的鸡毛信,我马上给你筹措过去100万元,没有耽误你的事吧。”
“没有,钱到得真是及时雨呀。谢谢张老大,你总是在关键的时候,帮我一把。”
“帮你就等于在帮我自己。”
“你真会幽默,我这脑子缺根筋,如果能参加自卫反击战倒是块好料。搞起企业来,生意场上,实在对付不了那么多的弯弯绕。”
“我不怕,如果把钱打水漂,你就卷着铺盖到我那里去打长工。”
王大海坐在宽大的皮沙发上,滔滔不绝,其他人很少有机会说上话。王大海把在江海开拓市场所遇到的拉拉杂杂事情,一股脑倒出来。想让张胖子把烦恼分担一部分,可是张胖子却说:“我不会分担你前进路上的痛苦和烦恼。如果你能自我消化这些痛苦和烦恼,将来就能成为一棵企业的常青树。”
“就是不知道怎么去消化,才求你张老大的。”
“要想搞好企业的经营,必须要有初恋般的感情和宗教般的意志,不要做坎井之蛙,不付出一番艰苦卓绝的努力,只看到一片天空,想着自己是鲲鹏,就要成为蓝天的霸主。”
王大海在体会张胖说的初恋般感情,那是纯真的、执着的,没有功利性的,会生发出一股无形的力量,在牵引着人坚强地向前。初恋般的感情会爆发出一种神奇的力量,让人不顾一切,让人一往无前。王大海想到此,对张胖子说:“我对公司的感情还不真呀?”
“我没有说你对公司的感情不真,感觉你就像一个人急着要找一个漂亮的,自己中意的女人做老婆,想结婚生子似的。这样会使人总是在比较得失中痛苦。比如说,你刚才谈到的七天时间里的烦恼,你太急功近利,如果我是那个马科长也不会买你的瓶子,你的目的是推销,把瓶子卖掉,拿回钱就是胜利。说个不恰当的比喻,有点像在街上做那种事的女人,躺在那里,嘴里喊着,一二三,拿钱来。逼着你赶快做完好事,甩出大红的毛爷爷,走人。出了门可能连鼻子眼睛都没有记住。那种女人心中,总是在急着做下一单的生意。如果她看出,你一时还没有这个兴致,想玩一会再干。她会使出浑身解数,骚得你快速膨胀起来,强大起来。”
“张老大,你讲得真对,初恋般的感情,让人整天睡不着觉,心里只想着,一切为了对方的好,不掺杂着其它的任何目的。”
“你终于开窍了,马科长想到更多的是营销,他不但要看中你的产品,更重要的是看中你这个人,也就是企业的服务。你们俩的企业是个产业链,上下道工序的关系,不是一锤子买卖,分分秒秒都在合作,在产品饱和的时候,他用你的产品,那么在产品紧俏的时候,急着要用你产品的时候,你却把产品给了别人。这里面还有很多弯弯绕,比如在质量、新产品开发、储运等诸多环节,都要带着初恋般的感情,一切把对方的事情想到做好,你就成功了。”
王大海的心里豁然开朗,真把自己当成卖狗皮膏药的,七天来在各厂的表演,实属小丑跳梁。张胖子讲的二个“”般”,第一个“般”理解了,还有第二个“般”没有完全明白,今天必须打破砂锅问到底。王大海急切地追问张胖子:“那宗教般的意志叫人怎么去做。”
张胖子把头偏向一旁,抬起右手摆动着说:“要听下回分解,得先交培训费。”
王大海知道,张胖子在故意逗着玩,一时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应招,忽然想起,这几天业务招待用的中华香烟,急忙掏出来,看了一下,里面还剩下六支,连香烟盒一起放在张胖子的手中,笑着说:“大教授,不知道从哪个垃圾堆里捡来的道理,还拿出来骗人赚钱。”
“剩下这么几支,还不够我发二圈,漂亮地做一回人。”张胖子看了一下烟盒里的香烟说。
“留着你自己慢慢享用。”王大海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一包档次很低的香烟说:“我们有,不需要你来孝敬。”
“好,收了培训费,我得编两句来骗一下。第一句,你想一想在中东,宗教意志能造出人肉炸弹,我们不要人肉炸弹,但要能培养出工作狂。第二句,只有王大海一人有这个意志不行,要做到公司里人人都有,你就离成功很近了。”
正在王大海用心地听着张胖子讲解企业经的时候,服务小姐引领一位客人到包间,清脆的笑声,飘入王大海的耳中。
门开处,闪亮登场的一位,身着碎花的白色连衣裙,腰间一条细细的丝带扎出了诱人的曲线。上端的纽扣,扣住衣领启齿处那白嫩的若隐若现的酥胸。下摆到大腿中段,一粒纽扣扣在大腿根部,开叉处隐约露出美腿上的肉丝,薄而透肉,显现出一种丰腴的而又细腻的肉感。脚上一**白色的高跟鞋,提起的翘臀摇曳生姿,一个活色生香的**,款款在向王大海起来。
王大海只顾聚精会神,没有看见新来的客人,已经伸过来一只香手。微笑着说:“我没有猜错的话,你就是王大海,我听老大经常说起你,早已久仰你的大名。”
王大海被这突如其来的架势,搅动了心扉,情绪一时不能安静下来,他的手不知是伸出去好,还是不伸出去好。心想,这肯定是张胖子的好朋友,但是,又为什么第一个走到王大海的面前。
张胖子走到他们俩人中间,介绍说:“女士优先,她叫欧阳傲雪,原来下放到南湖,现在是江海一家医药公司的大老板,十几个分公司,遍布长江中下游城市。”他接着又用手拍拍王大海的肩膀说:“我的老友王大海,现在是滨江德豪公司的董事长。”
王大海听完介绍,正准备挪步走向餐桌的椅子,欧阳傲雪刚才伸出的香手,还没有放下来,仍然伸在王大海的方向,说:“女人不能说出自己的年龄,我不忌讳这个俗套,今年三十而立,今后,你就叫我大姐,我称呼你海弟,行吗?”
王大海感觉自己在公开礼仪场合,现在的表现有点失礼,慌忙抬起自己的双手,握住欧阳傲雪的手,一种玉石般嫩滑清凉感,导入王大海的掌心,他断断续续地说:“是的……是的……,海弟在江海,还需大姐多多提携。”
“要感谢,你去感谢张老大,他说在你那投了钱,要我在江海帮你销售输液瓶,我是卖药的,跟各大制药厂的经营厂厂都熟得很。这是徒手之劳。”
王大海听着这几句让他精神振奋的话,激动得握着欧阳傲雪的手,一直忘了放下。
张胖子看王大海与欧阳傲雪接上线,心里也很高兴,说:“今后在江海市场上,欧总有这个能力,大海有这个需求。俩人要好好的合作一下。”接着拍了一下王大海握着欧阳傲雪的手臂,接着说,“海弟不能光握手呀,今后还要抱紧大姐的大腿,有什么事就直接去找她。现在请两位入席就坐。”
王大海左右看看,刚才还有几个人在这,现在一个人也没有看见,王小六也不在,偌大的桌子上,只有张胖子、殴阳傲雪和王大海三个人,他不解地问张胖子:“还有人呢?”
“都在一楼大厅单独开了一桌,有的事他们是不能听的。”张胖子让服务小姐,摊开白色的桌巾,放在他的桌前。接着说:“先不谈生意上的事,一壶浊酒喜相逢,今晚,好好的叙一叙。”
第三十二章 让爱不哭
三个人的晚宴,十分轻松愉快。让王大海意外惊喜的,欧阳傲雪是个雷厉风行的商场女强人。喝酒中途,她到服务总台打通制药厂经营厂长电话,在电话里,死磨硬缠,经营厂长答应第二天,带马科长一起,到德豪公司考察一下,再确定是否签订供货合同。
第二天,早晨七点,两部小车从江海出发,预计下午两点左右,可以到达滨江,经营厂长立即考察德豪公司,住一夜,再顺江而上,到其它城市走访医药市场。欧阳傲雪乘坐制药厂桑塔纳轿车,张胖子自己带了一辆丰田面包车,带着王大海和王小六俩人。一路上,张胖子询问王大海,在滨江共同投资开发房地产,把欧阳傲雪也拽进来投资。如有兴趣,以后派吴兵过来,带策划人员做前期的调研。谈到苏跃富,张胖子说,他搞他的,我们做我们的,你发展起来,还斗不过一个苏跃富。
王大海坐一天车回来,马不停蹄地陪同一行客人考察,接着进行洽谈,还找了一位规划局的朋友与张胖子、欧阳傲雪聊了滨江的房地产情况。最后与牛总一起,在酒店设宴招待大家。结束后,他头昏脑胀,回到自己在工厂的宿舍,房间里感觉非常闷热,他脱去外套与衬衣,光着膀子靠在床上,脑海里还带着是否能签订合同的焦虑,看着风信子花盆边字条的内容。
风信子是王大海从家里,搬到工厂的宿舍,花盆边是王长江抄写的“永远的怀念”和“你的爱充满我的心中”两句妈妈说的花语。他自己又写上“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贴在两条花语的下面。
看了一会,忽然,王大海感到自己鼻子酸酸的,口中哈着气,打了一个喷嚏。紧接着简直是憋住呼吸,浑身打着寒噤,喷出又一个响亮的嚏。过去曾听老人说,打喷嚏,打一声是有人在找你,打二声是有人在骂你,打三声以上呢,那就是感冒了。
刚才喷嚏打了二声,有人在骂自己,王大海站起来,在房间里来回踱着步子,心想,今天客人们都很满意。这是谁在骂我呢?是苏跃富吗?还没有动他一根毫毛。是朱兆有吗?不会,把您的破厂,已经救得有一口气。不要急,下一步就要想办法医治您夫人的病。那又是谁在骂我呢?一个名字在王大海的脑海里翻腾,刺痛着他的神经。刘春花,莫不是刘春花在骂他这个大笨蛋。自己回到滨江,忙着还没有时间与她见面,也没有通电话。在与客人吃饭的时候,人机分离,调成震动模式,不知在什么时候,欧阳傲雪把他的bb机关掉了。
王大海急忙打开bb机,翻看着有刘春花101条信息,王大海简直要瘫软倒地,王大海不由自主地拉开窗帘,眺望窗外,灰蒙蒙的夜幕中,仿佛晃动着无数个刘春花呼叫的身影,她现在肯定还没有回家,可能在什么地方,伤心生气。王大海穿上青年装,冲出工厂大门,在夜晚寒冷的街道四处奔跑。
拨发无数次的bb机信息,王大海一直没有回机。刘春花感到很失望,她想王大海是不是一时找不到电话机回电话,她在公用电话亭里等了五到六个小时,阻挡了不少人来使用她发出信息的这一部电话机。可是坚持等到夜深人稀,街道安静的时候,依然听不到电话机的铃声响起。
刘春花绝望地离开电话亭,在人海茫茫的大街上穿梭,寻找穿着藏青色青年装的王大海,有几次看到好像就是王大海高大的背影,刘春花激动地跑上前,拽住那人的衣袖,却被转过来惊讶的陌生的脸,泼了一盆冷水。
找到王大海的工厂宿舍,看见是铁匠把着门。刘春花就在工厂外的路灯下等着,等到工厂的中班工人都下班了,门卫已经锁起大门,还不见王大海回来的踪影。刘春花心里想,王大海既然不来宿舍,那肯定是回家去住了。刘春花又一路寻觅着走到抗震棚拆迁住户区,从亮着的窗户望进去,王大海的母亲方金凤在糊火柴盒,原来王长江住的房间没开灯,漆黑一片,没有看见王大海的身影。抬起手,准备敲门进去,刘春花想想还是放了下来。
刘春花晚上没有吃东西,此时,真正感觉到又饥又渴,整个人疲惫不堪,她无力地挨到路边一棵梧桐树下,坐在一块石头上,单薄弱小的身躯,淹没在粗大树干寂寞的阴影里,她望着小巷尽头大街上的五彩灯光,心里空荡荡的,人飘忽忽的,像是缺少一个依靠,没有了一个心灵的支柱,没有了一个说知心话的人,没有了一个能陪自己抵御风雨的人。
真是个傻瓜,在当时,以为你拥抱的方式,是承诺的暗示。曾经幻想过自己身穿洁白无瑕的婚纱,挽着王大海的手臂,骄傲地站在众人面前,笑颜如花,幸福满满。在亲朋好友羡慕的目光和祝福的欢笑声中,步入婚姻的殿堂。曾经认为可以为爱情而死,其实,爱情死不了,它只是在最痛的地方扎上一针。刘春花抬起手臂,看着那被树刺划伤留下的疤痕。想着自己独自一人,在漆黑山路小道上,走了整整一夜。望着离开江边码头的大轮,直到在江面上渐渐消失到无影无踪,刘春花没有想到自己会这么的坚强。
但是,王大海到江海吹过海风回来,竟然101个bb机信息没有回一个,而且,还关了机,这像一把无形的利刀,伤得刘春花好深,心在流血,是王大海给刘春花的痛,王大海竟浑然不知。刘春花感到委曲和痛苦,她已经没有退路,她执着地爱着王大海,不顾父母的反对,不管同学同事的不理解,就这样一路勇敢走来。
听牛总说,江海的那个女人**得很,不是制药厂的人,不就是牵线搭桥,王大海整天围着她转干什么。刘春花不禁泪如泉涌。无法说,是不是爱太多,是不是太在乎,才会计较。
王大海一路奔跑着,四处寻找刘春花的身影,他不时地查看自己的bb机信息,可是刘春花呼叫他的信息一直定格在晚上九点十分,关机以后,再也不能收到信息,所以没有办法联系上她。让章文到刘春花家里去找,她还没有回家。王大海开始着急起来,这黑灯瞎火的,心想,刘春花啊刘春花,你这个小傻瓜,绝对不能做出什么意外的傻事。
从大街小巷找到长江堤坝,从一个个电话亭找到市民广场,都没有找到刘春花。王大海与章文会合后,商量下一步的办法。章文掏出香烟,划着火柴,准备点着一支香烟,王大海看着章文手中的火柴,他想,刘春花有可能在找不到王大海的情况下,去王大海家找他的妈妈。王大海与章文俩人急忙往王大海母亲家赶。
串过大街,拐进小巷,俩人几乎同时看到歪脖子梧桐树下,斑驳的阴影里,刘春花倚靠着树干,闭着双眼。王大海健步如飞,跑过去,一把将刘春花搂进自己怀中,心痛地说:“总算找到你了。”
“你来干什么?”其实刘春花没有睡着,感受到王大海有劲的臂力,心中涌上一股欣慰的暖流,他来了,虽然迟到,毕竟没有被那个女人抢走。她仍然闭着双眼,冷冰冰地说。
“不能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啊!”王大海把从江海带回来的一包茴香豆拆开,抓起几粒,摆在刘春花的眼前,看刘春花丝毫没动,准备要喂她吃,王大海说:“这是你最爱吃的,江海的茴香豆。”。
当王大海说到江海两个字时,这个以前让她向往的天堂,此时,听到这两个字,感觉是多么的丑陋卑鄙。就是因为在江海有那个女人,现在,王大海的一切都变了。刘春花瞬间满脸胀红,一直红到发根,双眼突然闪烁了一下,燃起不可遏制的怒火,两手使劲“噼里啪啦”地捶掉王大海手中拆开的一袋茴香豆,茴香豆四处飞溅,散落一地。刘春花感觉茴香豆像敌人似的,又抬起脚,跺着地上的茴香豆说:“送给那个骚女人,吃了去死。”
“人家是热心,主动找我的,你生这么大的气,还骂得很难听。”王大海认为女人是小肚鸡肠,欧阳傲雪是一个女强人,而且比王大海还大八岁,她是真心在帮王大海开拓江海市场,刘春花有什么理由吃醋,更不应该侮辱热心主动帮助的人。
王大海的话像一桶汽油倒在已经燃烧的火盆上,顿时,刘春花怒火冲天,样子变得狂乱起来,心里想着三年来,一无所知的自己,像是在黑夜里,从茫茫无际的大海中,四处打听你的下落,哪怕是侥幸碰到海面上的一根小草,都是万分的激动,十分的亲切,因为,它是来自王大海的方向,心情急切地追问王大海在哪里。刚才,王大海却说那个女人热心主动。刘春花蹿起来,对王大海一阵拳打脚踢,拚命撕扯衣服,猛抓肌肤。平时弱小的刘春花,此时,强大得像一匹母狮在嘶吼:“到热心主动的女人那里去。”
王大海用力抱住发疯似的刘春花,他没有想到,刘春花能爆发出这么大的力气,一个人想稳住她,十分的困难。章文见状,上来与王大海一起,才把刘春花按到石头上坐下,章文擦着自己额头上的汗对王大海说:“海哥,作为男人不应该让女人伤心流泪。”
“我是一辈子会对刘春花好的。但是,人在商场,身不由己。要做生意,不管是什么人都得要去应酬,实在是没有办法。”王大海讲释说。
刘春花推开王大海,把头伏在自己弓起的膝盖上,沙哑着声音说:“你的手与那个女人握过,不要碰我。现在,你的本事大得很。”
“我想跟你解释一下,在谈生意,bb机不能开,叫声影响到谈判。”
“我不想听你解释,只要你是快乐的,只要你能照亮前程,想要怎么的,就怎么的去。”
王大海心里想,今晚可能要有一场硬战。现在,刘春花的思想工作,是针插不进,水泼不进,要慢慢来,等她平息一会,再跟她详细地解释到江海开拓市场的情况,如果不相信,可以找王小六对质。
突然,王大海腰间的bb机“嘀……嘀……”发出急促的蜂鸣声,三个人都愣在那里,深更半夜,这是谁在呼叫?有这么急的事吗?王大海忧虑地拔出bb机,查看信息,欧阳傲雪叫王大海赶快来宾馆签订合同,刚刚做好经营厂长的工作,他明早要走。王大海权衡利弊,心想,对于刘春花可以用一生来跟她讲释,他吩咐章文一定要安全地送刘春花到家,王大海对刘春花说:“我去签合同,回头再跟你解释。”
王大海没有等到刘春花回答,匆匆地消失在夜幕里。
第三十三章 雾中迷失
刘春花感到从未有过的痛苦,她陷入恶梦里了,浓雾包围着她,她惊慌失措,大海在哪里?她奔跑,她呼喊,她追上迷雾中大海的身影,大海回过头,已经形同路人,没有笑声,忽一会儿,什么都没有了。
没有想到,昨晚,那么大发雷霆,王大海被那个女人,招魂似的,招走了,到现在都没有现身。刘春花睡着了又醒来,坐起身,茶不思饭不想,不知道爱过的人怎么成了冷血动物。她也不愿向别人倾诉,只有独自哭泣,哭得好痛,哭得好累。刘春花真正痛苦的是,现在王大海与自己成了迷雾中的两个宇宙,穿越的不是时光隧道,而是,迷雾搭成的桥梁,随时都有可能坍塌。
在家里,刘春花想像的父母暴风骤雨般的责骂,或者是没日没夜的唠叨,都没有出现,如果这样,她心里会好受些。而父母像是俩人商量好了似的,都平和地笑脸相迎,喊刘春花吃饭,餐桌上多了一些刘春花平时喜欢吃的菜。刘春花是关门没有动静,母亲把盛好的饭菜端进房间,放在床头柜上,香喷喷的饭菜热气腾腾,一点没有引起刘春花的食欲,饭菜渐渐凉了,母亲又端出去热了再端进来。折进窗户的阳光从西墙转到东墙,安静的空气像凝固了似的重重地压在刘春花的胸口,难以喘息。
夜幕降临的时候,刘春花跨出家门,顺着大街小巷漫无目的地向前走,不知道走了多长时间,来到长江边的长风沙,诗仙李白在此作《长干行》,有“十四为君妇,十五始展眉,十六君远行。”诗句,那位青梅竹马的淑女,有怎样的心里素质,让李白花天酒地,有家不归呢?
漆黑的夜空里悬挂着一轮皎洁的明月,一颗颗星星像亮晶晶的宝石缀满夜空。明月倒映在江里,也是那么圆,那么亮,仿佛江中也有一个月亮。江面上排着一盏盏航标灯,点点星星似的一直排到下游。轮船停泊在那灯火辉煌的港口,显得格外宁静。
坐在沙滩上,刘春花面对最喜欢的美景,感觉一点也分担不了自己痛苦受伤的心,想忘掉王大海,可王大海的身影怎么也挥之不去,反而加重悲伤的情绪,浑身血液像江中的激流汹涌奔腾,头脑烦躁得炸裂一般,她站起身,向港口招待所走去。
走进招待所,刘春花开了一个房间,锁好门,从挎包里拿出刚刚在日夜商店买的一瓶白酒,打开瓶盖,就着瓶口,喝了一口,顿时,一团火辣辣的液体,从咽喉燃烧到胸腔再到一天没有吃东西的胃中,燃烧起来,浑身在发胀,慢慢的人整个地像是给充足了气,恍恍惚惚间,似踩在海绵上,欲飘能飞。
无论时间怎样的推移,又怎么能忘记那曾经的刻骨铭心,胶着沉重的烦恼与忧郁,伤感与落寞,怨愤和哀伤的心情,一并袭来,此时,这一切的一切,都已经随着酒精的燃烧,由激越到烧成灰烬时的安详。
刘春花流泪了,泪水和着酒,一饮而尽,心中的痛苦碎了,撤向风中。
借着这种酣畅淋漓的感觉,刘春花双手举起酒瓶,又往口中倒了一大口酒,她站着摇晃几下,人倒在床上,意识似飘在太空中,头晕目旋,房间在旋转,整个内心翻江倒海起来,胃里的酒水拼命向上涌,心里难受得不断打嗝,她坚强地翻起身,扶着墙,摸到卫生间,趴到坐便器上,哗啦啦凶猛地呕吐,黄疸吐出了,连五脏六腑都吐出来了。
吐完后,刘春花虚脱得全身一点力气都没有,站不起来,坐不住,不管怎样躺在床上,人都难受得要死。她抓起床头柜上电话,要总机接通外线,呼叫王大海的bb机,呼叫完后,她又拿起酒瓶,泼泼洒洒地咕噜下剩余的酒,不一会儿,人就昏睡过去。
此时,王大海与张胖子、欧阳傲雪正坐在五光十色的卡拉ok厅,沉浸在合同签订的喜悦之中。今天,由于昨天的教训,王大海的bb机始终没有离身,信息刚到,马上翻看:“大海!快来。”,已经是深夜时分,是谁发来的信息呢,王大海肯定地判断是刘春花发来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又发生了什么事?
王大海跟张胖子和欧阳傲雪说了一声,迅速离开,通过114查询台,问到了发送bb机信息的地址是港口招待所,他打面的立即赶到港口招待所,在前台服务员的帮助下,知道发送信息的房间是2014号。王大海把自己的bb机信息给领班看了看,并说明肯定有紧急情况,同时掏出自己的身份证递给服务员做抵押。当领班打开房门,迎面扑来的是浓烈的酒味,躺在床上的是刘春花。
从床上扶起不省人事的刘春花,王大海用毛巾擦去她胸前的呕吐物,大声地叫着:“春花!春花!我是大海啊。”
脸色煞白的刘春花,紧闭着双眼,一点反应都没有。王大海担心她出现什么意外,赶紧掐掐她的脉搏,虽然跳得比常人快一点,但是,有跳就好。王大海舒了一口气,看看小圆桌上倒放的酒瓶,明白过来,原来是刘春花没有吃菜,空腹喝酒,自己把自己喝醉酒了。他到卫生间拿了一条毛巾,打了一脸盆热水,准备给刘春花抹一抹脸和手脚,让她安静地休息一下。
当王大海拧干手中的毛巾,准备给刘春花擦洗的时候,床上的刘春花上身动了一下,接着哇地一声,口吐鲜血,溢满两颊和颈部。王大海心里一惊,迅速清理干净刘春花口中的血块,轻轻地把她的头侧过来,好让她能吐得顺畅一点,不至于堵住咽喉窒息。王大海又急忙拨打招待所总机,让他们赶快呼叫一辆救护车。
医护人员给刘春花接上氧气,用担架把她抬进车内,救护车飞速驶入医院。
手术室外,王大海坐在墙边的靠椅上,双手撑着额头,内心焦急地盼望着刘春花平安无事。接到电话,刘春花的母亲披着一件军大衣,在刘春花父亲的搀扶下,急急忙忙地从走廊那一头冲过来。刘春花的母亲四处寻找刘春花的身影,空空的走廊里没有看见。于是,急着大声说:“我的女儿呢?”
王大海走上前,迎向刘春花的母亲,用手指着急救室说:“在里面。”
刘春花的母亲呆呆地看了一会儿亮着红灯的急救室三个字,突然,嘴里一边哭喊着:“这怎么得了哟!我的女儿啊!”一边人就往手术室里冲。
刘春花的父亲上前一把抱住自己的老伴,使劲往回拽,拽到离急救室三到五米远的地方,放下自己的老伴说:“不能这样,影响医生的工作,不是害了女儿吗?”
刘春花的母亲停止了哭泣,盯着王大海骂:“你就是那个劳改犯吧。”她垫起脚,跳起来,伸手抓住王大海的衣领,刘春花的母亲由于身体矮小,几乎是吊在王大海的胸前,王大海只好弯着腰给她抓着衣领。
“我女儿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就要你拿命来抵。”刘春花的母亲一双怒目像要吃人似的瞪着王大海骂,她感到还不解气,松开抓住衣领的手,用力打在王大海一点都没有退让的脸颊,寂静的走廊里回荡着“啪”的一声响亮巴掌。刘春花的母亲接着骂:“你是畜牲,你是魔鬼,就是你这个害人精啦!玩弄了我女儿的感情,害得我女儿好惨啦。你走,你走得远远的,我不想再看到你。”
刘春花的父亲扒开老伴的手,等她打过骂完出了口气后,干脆用军大衣把她整个人包起来,像抱小孩似的把刘春花的母亲抱到椅子上,强制着让她安静,耐心等待医生的消息。
王大海像一尊雕塑静静地立在空旷的走廊中。
急救室的门开了,一位医生走出门外,解下自己的口罩说:“病人患有胃溃疡,这次发病是喝酒过量,造成出血过多,出现休克症状,现在已经没有生命危险。如果送来迟了,发生胃穿孔,那就不好说了。”
刘春花的父亲说:“谢谢您!医生您辛苦了。”
刘春花的母亲说:“我女儿什么时间能回家。”
医生说:“现在必须留院观察,输液止血消炎。如果不出现反复,明天就可以回家休养。”
护士从急救室里推出一辆平躺车,上面躺着刘春花,挂着输液的瓶子,刘春花已经能睁开眼,静静地看着围在车子周边的父母、王大海和闻声赶来的章文、王小荷。
当刘春花转移安置到病床上,已经是凌晨三点。刘春花的母亲肿得金鱼似的水泡眼里含着晶莹的泪花,她握着刘春花的手心痛地说:“女儿啊!你怎么做傻事呢?”
刘春花的父亲拉开老伴说:“你还嫌春花没有烦够,不能再添乱了,有什么事以后再说。”他又亲切地看着刘春花,笑着说,“只要人没事就好,你现在的任务是配合医生治疗,尽快恢复健康。”
刘春花的母亲从病床上刚站起来,不知是疲劳的原因,还是怄王大海的气,人还没站直,就要倒下去的样子,刘春花的父亲眼明手快,伸出手臂拦腰抱住,刘春花母亲这才站稳。刘春花的母亲推了一下老伴说:“你对孩子真是铁石心肠,就像没事人似的。”
王大海端来一把椅子放在刘春花的母亲旁,她不但不坐,反而一脚把椅子踹翻,开口又骂:“警察的儿子是警察,小偷的儿子是小偷,你这个劳改犯还不赶快滚走,不要玷污刘家清白的门面。”
听着母亲的唠叨,刘春花微微抬起插着输液针的手臂,当着父母的面,做要拔针的动作。刘春花的母亲急忙把刘春花的手放到被子里,一再叮咛刘春花,并交待章文、王小荷注意看好后,才与老伴一起依依不舍地离开病房。
刘春花问王大海:“这是怎么回事?”
“你当时口吐鲜血,我叫了救护车把你送到这里。”
“为什么要救我?”
“是你发传呼给我的。”
“我怎么一点都不记得?”
“你现在刚好一点,不能激动,要静养。”
“我不要你的虚情假意。”
“你不要这样,如果再不信,到手术室拿把刀,把我的心剖出来给你看。”
“春花姐,我站在你这一边,打哥哥这个花心大萝卜。”王小荷用手拍打着王大海,然后,从包里掏出一盒藕粉,拆开,用开水泡了一小碗,用调羹喂刘春花吃,“医生说,藕粉是养胃的,这几天要少吃多餐。”
刘春花吃完藕粉糊,安静地睡了,不一会,打起了轻微的鼾声。王大海坐在刘春花病床边沿,默默地看着刘春花苍白的脸庞。
王小荷收拾好调羹和碗,对王大海说:“哥哥,长江念书的大学派出所来信,要家长过去签字担保,说什么,长江跟着学生到街上拉标语,喊口号。”她说着从口袋拿出一个信封交给王大海,接着说:“妈妈说,叫哥哥去把长江打一顿,如果再跑,打断他的腿。”
章文说:“海哥,你回去睡一下,明天还要坐车奔波。这里有小荷和我,你还不放心。”
王大海说:“你们回去,明天来早一点,帮助结帐。”
第三十四章 天之骄子
王大海与章文一起,接刘春花出院,安排回家休养。王大海又送张胖子和欧阳傲雪离开滨江后,坐上去省城的客车,奔向王长江念书的大学。
八十年代初期称大学生是天之骄子,参加高考,千军万马闯过独木桥,最后只有少数人胜利地录取为大学生,他们是当时的精英,也是时代的宠儿。那时,考进大学就意味着成为“公家的人”,吃“皇粮”。考上大学就等于有了铁饭碗,毕业后工作包分配,也可以分配住房。
走出极端年代的恶梦,面对开放世界的人们开始觉醒。大学生以“为振兴中华而读书”为己任,走在希望的田野上,吟唱崔健的“一无所有”,背诵北岛和舒婷的朦胧诗,伴着“年轻的朋友来相会”的音乐跳集体舞,是一种激情澎湃、梦想飞扬的年代。
王长江高中毕业后参加高考,以总分学校第四的好成绩,达到全国重点大学分数线。王长江的第一志愿是填报警察大学,经过身体检查顺利通过,离自己的梦想只差一步之遥,感觉马上就要穿上制服,头戴大盖帽,站在闪耀着蔚蓝威严的人民警察阵列,做个顶天立地的铮铮硬汉,以浩然正气,铁肩担道义,永远保持一个挺立的姿势,坚守的姿势,奋战的姿势,做一个捍卫国家和人民安全惩治犯罪的脊梁。
然而,王长江的上大学之路不是一帆风顺,第一志愿夭折,没有录取,因为在政审的时候,审到王长江的哥哥王大海是在押劳改犯,不符合警察大学录取条件,退回了王长江的档案。理想的世界轰然坍塌,王长江感觉面前的一切黯然失色,浑身的血向胸口涌来,鬓角里的筋一阵一阵地刺痛地抽着。他最担心的事还是残酷地发生了,难道这个社会就像人们所说的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一人犯事,株连九族。不管犯事的人是冤曲的还是被迫害的,因为有个这样的哥哥,王长江就是二等公民。
王长江回到家,关上门,灭掉灯,闭上眼,倒在床上,满脑子都是哥哥王大海的身影,那在心底深处的是思念还是憎恨,自从哥哥进去以后,王长江在同学面前抬不起头,心头总有一个磨盘压着,让他有不可能翻身的感觉,宣泄的泪水只能在没人的时候才能向外流淌,有时他真想从自己的胸膛里把那颗越来越沉重的心拉出来,抛到遥远的太平洋。他不敢去监狱看望哥哥,生怕去了以后就在他的脸上刻下犯人家属的烙印。哥哥写来的信,他也不回信,想以这种方式保住自己的这一片净土。
其实,现实没有王长江想像得那么绝望,班主任家访,找王长江谈心,说在特殊时期时期,你家要有“地富反坏右”黑五类什么的,你真的就不能有去读大学奢望,随时被抄家,还要陪着去批斗等非人的迫害,不但不能学习,几乎被剥夺所有做人的尊严和基本的生存发展空间。就像印度电影《流浪者》里说的,法官的儿子就是法官,贼的儿子永远是贼。
班主任让王长江树立起对自己人生前途的信心,像王长江的情况不能填报公安国防生之类,其它院校是一视同仁。最终,王长江被省城的师范大学录取,师范大学里不收学杂费、住宿费,每月还有18元的生活补贴,基本能维持王长江的日常生活,家里虽然困难,每学期还能带来100块钱,用于购买衣物和书籍,王长江节省下买衣服的钱,购买了一部半导体的收音机,在熄灯睡觉时,可以躲在被窝里收听“英语九百句”和其它的文艺节目。
同学们扑在书上,就像是饥饿的人扑在面包上,拼尽全力,去摘取梦中的金苹果。晚自习时,图书馆里座无虚席,鸦雀无声,带着白天里的疑惑和思考,走进案头的书籍,或查找、或考证、或核对,埋头于书堆中翻阅,追踪逐源,一经考对,豁然开朗。偶尔有翻书的哗啦声,却又引起学子们雅兴大发,即席在心头吟诵“唯有南风旧相识,偷开门户又翻书。”古人的词句。
一天晚自习时,天气闷热,忽然,电闪千里,雷霆纵横,狂风裹挟着豆大的雨滴密集地拍打大地上的万物。图书馆里的白炽灯瞬间里,白亮得刺眼,随即熄灭,整个图书馆,乃至窗外空旷的校区漆黑一片。
此时,胆小的人没有惊慌失措,贪玩的人也没有振臂高呼。而是像久经沙场的战士,家里条件好的,把平时买的蜡烛,从自己的书包里摸出来,放在自己桌前点亮,不一会儿,有三、四个桌前烛光亮起来。买不起蜡烛的同学,在朦胧中,背诵一些东西。或者,在遐想遨游。
坐在王长江前面的是一位女同学,名字叫李萍,比他矮一届的滨江老乡。上高中时,王长江与女同学保持一定的距离,同桌的要在中间划一道三八线,互不侵犯。王长江是课代表,有时,需要传达老师的讲话,没有办法就隔着一张课桌,对着女生唉几声,再红着脸说完老师的话。有的时候,干脆写个字条放在桌上就慌忙溜之大吉。虽然上大学了,王长江在这方面还是觉得脸红心跳,不好意思开口向前面的老乡借光。
在王长江凝望窗外黑暗,默念顾城的诗《一代人》时,他的眼前亮起烛光。坐在前面的学妹李萍,她转过身,把一根蜡烛移到王长江的桌上,微笑着说:“自己独享这一片烛光,实在是太奢侈了。”
王长江马上把桌上的书籍收拾到桌屉里,拿过学妹的蜡烛,倒过来在桌面滴了几滴蜡,把蜡烛固定在桌子的中间。他说:“谢谢你的光明。我拿什么来报答你呢?”
听到王长江这么实在的回答,李萍捂着自己的嘴,嘿嘿地小声笑着说:“这片光明啊,照在学哥这里,是物有所值。就像是苹果掉到牛顿的头上而发现了万有引力一样,说不定,这点光明可能让世界上又要诞生一个奇迹呢。”
王长江心里也像是给这烛光照亮堂,李萍的几句话,像是几杯香醇的美酒,灌得王长江面红耳赤,感觉自己的思维迟钝,一时找不到幽默的词句,只好如实说:“我是看着漆黑的窗外,联想到顾城的诗句: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寻找光明。”
“我也喜欢朦胧诗、哲理诗呀什么的。把你的那小聚宝本子拿出来给我抄一抄,就当是为普及诗歌文化做贡献吧。”李萍心里知道,王长江喜欢写诗,已经在报刊上发表了几首小诗,这件事他应该是乐意接受的。
正如李萍所想的一样,王长江像是遇到了知音,翻了一下自己的笔记本,高兴地把笔记本递给李萍说:“我的字写得丑,你可不要笑话。”
李萍接过王长江的绿色塑料印花封面的笔记本,摊开在她的左手边。又拿出自己一本新的红色塑料印花封面的笔记本,翻开压在手掌下。
王长江笔记本里密麻麻的抄录了不少诗句,李萍找了一些自己喜欢的短句,工整地抄写在自己的笔记本上:
她把带血的头颅,/放在生命的天平上,/让所有苟活者,/都失去了重量。
韩瀚--《重量》
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看吧,/在那镀金的天空中,/飘满了死者弯曲的道理。
北岛--《回答》
李萍低头抄了几页纸,停下手中的笔,前后翻看着王长江的笔记本,没有找到舒婷的诗。李萍在大学“五一”红五月的晚会上,学姐深情的朗诵,真让她感动得要掉泪。就急着问王长江:“怎么没抄舒婷的《致橡树》呀?”
王长江一直注视着面前的她,皮肤非常的白,从手到胳膊,再到脖子和脸颊都是非常的白净,尤其她那双手,像一对白璧一样,温润如玉,洁白无瑕。她的手离王长江的胸前不到十公分,王长江能够清晰地看到她纤细的指甲,似透明的玉石,上面飘着淡白的月牙儿。
她的眼睛是那种标准的丹凤眼,眉毛细长而舒展,微微翘起的鼻子,薄薄的嘴唇,五官精致,搭配合理。王长江感觉是芙蓉如面,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大胆地看一位女生,她安静抄写的样子,时不时的抿一抿嘴,皱一皱眉,这些,都给王长江一种非常美好的感觉,这是一种难以名状的美,一种直透人心的美,让闷热的阅览室变得那么清**漫,微弱的烛光格外熠熠生辉。
当王长江与李萍相互对视的时候,她水灵灵的眼睛顽皮地忽闪着,王长江感觉有点局促,对李萍的问话,结结巴巴地说:“那首诗是没有抄。”
李萍想,是不是那首诗不好,所以,王长江就没有抄,她问:“你认为那首诗怎么样?”
“是一首优美深沉的爱情诗。”王长江从刚才的恍惚中清醒过来,按照自己的见解,为不影响其他同学看书,特意压低自己的嗓门,给李萍滔滔不绝地说起来,“诗人以橡树为对象表达了爱情的热烈、诚挚和坚贞。诗人要表达的是那种比肩站立,风雨同舟的爱情。有共同的伟岸和高尚,有共鸣的思想和灵魂,扎根于同一块根基上,同甘共苦、冷暖相依。”
听着王长江对舒婷的《致橡树》的评论分析,这么有条理有深度,李萍用她那会说话的眼睛,投去欣赏的目光,她说:“真看不出来呀!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没想到学哥分析起爱情诗歌来头头是道。”
王长江不好意思直视李萍,目光盯着桌上的蜡烛,谦虚地说:“先睹为快,你如果先看到这首诗,以女性的眼光分析起爱情诗来,可能比我更细腻更动听。”
“我又没有谈过恋爱,不知道爱情是怎么回事。”李萍却大胆地看着王长江,烛光中的他,高高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的近视眼镜,感觉上他是属于伟岸的那一种,而且伟岸得有点才气。
“追求你的美男可能有一个排的人吧?可不能挑花了眼哦。”王长江故作关心地说。
“我没有你想像的那末有魅力。”李萍回答王长江话时,脸上飞过一片红晕,她知道,这明明是王长江恭维奉承的话,但听着心里还是甜滋滋的。李萍突然想起一件事,马上接着说:“你刚才不是说不知道怎么报答吗,我明天有一个机会给你来报答,愿不愿意?”
还没等李萍问他愿不愿意,王长江已经高兴地说:“愿意,你就是要我上刀山下火海都愿意。只要你一声令下,我负责跑得小脚不粘灰。”
别看王长江平时一幅认真的憨鳖样子,此时却神气活现,像变了一个人,逗得李萍咯咯地笑个不停。李萍是有一件事想请王长江参加,事情是这样的,她接到来信,考到京都读大学的一位高中时期的同学,后天到李萍所在的大学,李萍在自己的寝室里招待,同寝室的另三位女同学参加,来的是男同学,李萍想都是滨江市的老乡,请学哥王长江出面主持招待,由一个男的撑场面比较妥当一点,来的男同学晚上还可以在王长江的寝室里睡觉,一举两得。李萍很满意自己的安排,高兴地对王长江说:“不要你跑路,是个美差事,请你陪我的同学吃饭。”
“你请客,我必须得做点贡献,需要我带什么?”王长江心里乐滋滋的,但没有喜形于色,他主动地对李萍说。
“只要你带着一张嘴。”李萍把王长江的笔记本还给他,接着说,“可要准时赴宴哦。我在食堂打几个菜不就行了。”
“不行。”王长江斩钉截铁地说,“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菜少了心不诚。要么这样,明晚,我带你们出去搞几个菜回来做小炒。”
“看来,我找你还是没找错人。”看王长江热情高涨,李萍也就没有打消让王长江帮忙张罗的想法,她接着说,“其实,后天来的同学是京都名牌大学的,学哥你与他们交个朋友也是不错的呀!”
“我承诺,我在你们中间当灯泡,一定照得亮堂堂的。”王长江笑眯着眼,举起自己的右手对李萍发誓说。
“话到你的嘴里就没个正经。”李萍站起来说着话,夹着书本与王长江一起离开图书馆。
第三十五章 浪漫校园
第二天,晚自习后,王长江带领着李萍寝室里的四朵金花,悄悄地溜出大学东大门,向一片农田的开阔地带奔去。
一轮满月,如一朵绽放的玟瑰饱含浓香,开在碧霄。乡村沐浴在玟瑰色的月光里,月光在田野上流淌,轻轻地就像一个女子,走在出嫁的路上,羞涩得让整个世界只剩下她的心跳和呼吸。
乡村的夜,轻柔得像湖水,隐约得像烟雾,秧田里散发出阵阵清香,四处是虫鸣如潮,“呱呱”叫,“嗡嗡”响,此起彼伏,一浪高过一浪,中间偶尔夹杂着几声狗吠。
沿着大学围墙走完,向右拐,过一大片油菜花地,月光下,放眼望去,花黄得娇、黄得纯、黄得一尘不染,黄得坦坦荡荡。四朵金花欣喜得叽叽喳喳地赞叹着这一片美景,她们在丛花边手舞足蹈的,像飞舞的四只蝴蝶个个花枝招展。
“都小心点,不要踩着蛇。”王长江回过头,对她们大声说。
四朵金花听了王长江的告诫后,两脚像是在半天云里踩钢丝--提心吊胆,嘴里又“哇哇啦啦”地喊叫着怕,低头是左看右瞧,都止步不敢向前。
“蛇是不会主动对人进攻的。如果你的脚踩上它的时候,它会本能地马上回头咬你脚一口,喷洒毒液,令你倒下。”王长江把电筒往她们的脚下来回照一照,接着说,“我照着光,你们赶快穿过这片危险地带。”
一个人牵着一个人的手,四朵金花紧跟着,小心地走过这片羊肠小道。继续往前,路面宽阔平整了,是一片菜园,茄子像一个个紫灯笼一样,正冲你甜甜地笑着,藤上挂着的黄瓜,绿油油的可爱极了。
夜已深,王长江带领着四朵金花,来到广袤的秧田,春夏之交,田里翻犁过来的泥土,贪婪地吸足了春雨,变得湿润而软绵,四周蛙声一片。
王长江调整手电筒射角,形成聚光,雪亮的光柱,顺着靠近田埂的水田一路照过去,不到一米远,果然,看见一条手指般粗的泥鳅,在清澈见底的浅水泥土上伏着,乘乘的,一动不动。王长江把电筒转交给李萍说:“照泥鳅的任务就交给你,等一会你就按这个方法照,有泥鳅时,光线尽量不要晃动,以免惊动泥鳅。”
“不行,我的手会抖得厉害。”李萍两手紧握电筒,害怕得人小步往后退。
王长江没有理会李萍的叫唤,利索地解开手中的编织袋里,从里面拿出一个铝锅,交给李萍后面的一位女同学说:“装泥鳅的任务交给你,盖子一定要盖好,不能让泥鳅钻跑了。还有,注意点,这铝锅可是从食堂里借的,碰坏了要赔偿的,很麻烦。”
最后,王长江从编织袋里拿出一把自己昨晚用竹子做的,像夹煤球的钳子,不同的是在两片竹爿的内侧锯有凹凸状的尖齿,这样就能使夹住的泥鳅跑不了。他两手各抓一把,试了几次,感觉还满意。然后,把空编织袋交给空着手的一位女同学说:“这个你保管好,回去时要用的。”
李萍打着电筒,眼睛死死地盯着那条泥鳅,生怕它跑,嘴里还轻轻地叫着:“快点夹呀,不然就跑掉了。”
王长江伸出的钳子,张得像一只小鳄鱼的长嘴,悄悄地接近泥鳅,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然一夹,那滑溜溜的小东西,在挣扎中落进了铝锅里,盖好锅盖,只听泥鳅在空锅里“扑通”地乱跳。
“你家住在城里,怎么懂得这乡下捉泥鳅的事。”李萍看王长江准备得特别的充分,安排得有条不紊,夹起泥鳅来,十分的老练和娴熟。于是,问王长江。
“哪像你们富贵人家,不愁吃穿。我妈妈买回面粉袋,把它染一染,给我们做成裤子。菜里看不到几点油星,十天半个月,才吃到一次肉。嘴馋很了,哥哥就要想办法,带着我出去,享受大自然的馈赠。到郊区农村草房的屋檐下,捉麻雀回来油煎着吃。开春播种时节,我们两三天就要吃到一次泥鳅、黄鳝或者青蛙。冬天,到田野里抓野兔子,狡兔三窟,但是,狡猾的它们,其实,在用那些简单而笨拙的伎俩,正好给人类提供了消灭它们的线索。还有最美妙最激动人心的时刻呢?”王长江动情地回忆着,突然停止,问李萍。
“你又要急我们,卖关子干么事呀,再不认真讲,四个大美女,可要对你不客气了。”李萍用电筒照着王长江说。
“最美妙最激动人心的时刻,是下雪后的田野。雪仙子很大方地给田野和屋顶送来一床厚厚的白棉被。屋檐上挂满了水晶般的水冰丁,像是上了一道玲珑的花边。落光了叶子的树上,包起了毛茸茸、亮晶晶的银条儿。四季常青的松柏,堆满了蓬松松,沉甸甸的雪球。真是千里白雪冰封,万里晶莹剔透。在这如诗如画的美景中,你们肯定想到堆雪人,如果这样,完全想错。我们在雪地上寻找各种无处可逃的飞禽,被冻住的麻雀最多,这已经吸引不了我们,在雪地上,尽情地奔跑,搜寻一只又一只,身上长着五光十色羽毛的野鸡。啊!那最美妙最激动人心的时刻,现在想起来,还是历历在目,好像是在昨天。”
“你哥哥给你带来这么美好的童年,怎么从来不愿提起你的哥哥。”李萍感到王长江对他哥哥的情感,不能理解。好奇的问。
“我与哥哥不是一条道上的人,他这人记仇,为什么总是把时间和精力花在自己不喜欢的人身上,总是把鸡蛋往墙上撞。我小的时候也是这种性格,如果不改,不知暗无天日到什么时候。”王长江若有所思地说。
“你是说识时务者为俊杰,人要随大流,羊随大群不挨打嘛。”
“不想谈起此事。给你讲了好听的故事接下来可要多照几条泥鳅哦。”
李萍拿着电筒认真地照起来,每当夹住一只泥鳅,四朵金花总是爆发出银铃般的笑声,回荡在空旷的田野山冈。不一会儿,就钳到小半锅泥鳅,大家感到更为高兴的,意外地钳到几条尺把长的小黄鳝。
李萍以为这样钳泥鳅太容易,便不断嚷嚷着:“我来夹!我来夹!”可是,她夹了几次,都以失败而告终。开始一次是动作幅度太大,钳子刚刚接近泥鳅时,泥鳅就“哧”的一声钻进稀泥里去了,还有一次是夹在泥鳅的尾巴上,让它挣扎着逃匿了。
虽然没有夹到泥鳅,但是,李萍对经历这种惊险刺激的感觉还是很高兴的。收拾好东西,大家心满意足地往回赶,小声哼唱着歌曲《泉水叮咚响》,再次经过那片菜园,李萍手中的电筒光照到藤架上的黄瓜时,四朵金花都情不自禁摘起黄瓜来,叽里呱啦夹杂着嘻嘻哈哈的声音,引起远处田埂上一位老汉的注意,王长江嘴上说着有情况,关掉电筒。同时用双眼警惕地察看,那位老汉裤筒高高卷起,肩上扛着一把铁锹,可能是检查疏通秧田里的水坝,向菜园这边走来。
在这危险时刻,王长江想,如果带着大家跑,这样更暴露了自己的目标。他灵机一动,学着电影《平原游击队》里李向阳的办法,一声卧倒,四朵金花也顾不上心痛自己身上刚买的蝙蝠衫或连衣裙,忘记了去想草丛里有没有毒蛇害虫,赶紧先趴下去,头深埋进自己弓在地上的臂膀里。
王长江没有趴到草地上,而是蹲在藤蔓后面,透过枝叶的缝隙注视着老汉的动态。远处的老汉对着菜园这边看了一会儿,然后,他仰起头,吃力地从胸腔里咳出几声老慢支的喘声,用右手揉揉胸口,转过背,勾着腰,走向村庄。
“平安无事了哦!”王长江松了一口气,叫唤她们爬起来。大家拍拍身上的泥土和碎草屑子,急忙赶回大学。
大学东大门已经紧锁。大学在晚十点以后,严禁学生进出。围墙也很高,没有办法翻过去。不像中学的大门和围墙低矮,容易翻过去。学妹们是没人关心或当心进不进得去,借着门前的灯光,有的在埋怨自己白色的喇叭裤上粘着青色的草汁,不知道怎么去洗,有人说用饭粒去粘得掉。还有的说,自己的蝙蝠衫被拉滑了线头。
看着这些学妹们从容不迫的样子,王长江又好气又好笑。怎么办呢,只有自己一个是男性,也就是说,是娘子军里的党代表,只有你义不容辞地挑起重担,厚着脸皮,不怕挨骂,争取开门。华山只有大门这一条道,绝不能走搭人梯翻墙之路,弄不好真的会出现革命的重大牺牲。
王长江想出一个点子,走到门卫室的窗户边,把铝锅放在窗台上,铝锅上的大学食堂字样对着里面,笑着说:“领导,我们是里面的学生,你看,这是教授交待我们的任务。”
一位门卫走过来,伸着头瞅了一下,惊喜地说:“好家伙,有一锅活蹦乱跳的泥鳅。”
另一位门卫,也急忙从椅子上爬起来,仔细地看了一遍,眯着眼说:“这可是正宗野生的新鲜货。”
王长江看两位门卫没有拒之千里的态度,接着说:“看得出来,两位领导是美食的行家里手,想请您们品尝鉴定一下,这大学周边的野生货是不是肉质细嫩,口感鲜美。”
两位门卫互相看了一下,没有拒绝。王长江想,没有拒绝就是同意的意思,后面的话不能要领导说出口,如果说出口,那真太没有水平了。王长江说:“还要请两位领导劳驾一下,找两个方便袋,我好分装。”
王长江把两个方便袋,一个方便袋里装了十条泥鳅,放在铝锅锅盖上,双手抱着锅,站在边门旁,小声地对李萍说:“只要门开一条缝,你们就冲进去。”王长江说完,接着大声向里面喊话,“再请领导劳驾一下。”
“对不起,脑子一时糊涂,忘了开门。”一位门卫跑了出来开门,由于速度过快,绊了一脚,差点摔倒。两位门卫用目光护送着一行五人平安走向寝室。
李萍京都来的同学如期而至。王长江与李萍,下午都请了一节课的假,俩人在李萍的寝室里忙乎着。王长江还真是动了脑筋,想了好多办法。他用两根黄瓜从校医那里换来一瓶乙醇,找来一个易拉罐,倒上乙醇就可以烧起来,两边各放一块砖头,放上铝锅。做了两饭盆子红烧啤酒泥鳅,一碗蟮鱼烧茄子,一碗糖醋黄瓜段。另外,王长江加上李萍寝室里的四朵金花,一共五个人,李萍从食堂里打了五碗份菜,全部放在寝室中间的桌子上,香味扑鼻,味道诱人。李萍点头赞叹说:“还像那么回事。”
第三十六章 愤青岁月
大家围坐在一起,同样是大学生,京都来的气场就强大得多,齐耳的长发,能罩住小半个脸的大方框眼镜,一个典型的八十年代愤青形象,把大家的眼球都吸引过去。他用带着滨江音的普通话夹杂着京腔说:“你们的小日子过得还挺滋润的。”
王长江看李萍被她同学的第一句话说得有点脸红,他主动插上话说:“你还真会幽默,我们这个小地方,哪能跟你们大学堂比,平时苦得常常是口淌清水,饥肠辘辘。今天借你来的东风改善一下生活。你看,这些都是我们自力更生弄来的,泥鳅是个宝,肉质细嫩,补气祛湿,多吃点。”
京都来的同学也不客气一下,大口吃着泥鳅,连肉带刺嚼着吞下去说:“京都跟你们这里不一样,谈吃的少,谈大事的多。”他端起瓷缸,仰起头,将满满一缸子啤酒,那淡黄色的液体,倒入口中,随着尖尖的喉结,一上一下,咕噜几声,全下去了,白色的泡沫粘在他嘴唇周围,像圣诞老人的白胡须。接着他更加慷慨激昂地说,“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因为我对这片土地爱得深沉。”忽而,他又有点低沉地说,“祖国啊!母亲,你在众人拚命的吮吸下,变空变瘪,流完了奶,也流完了血。”
王长江感觉李萍京都来的同学极具表演天才,随口说出的都是名家的诗句。王长江的心情也激动起来,感慨地说:“现在改革开放了,中国将苏醒,时不我待。拿破仑曾说过,他没有在中国战斗过感到遗憾,但他说中国是一头睡着的雄狮,一旦他醒来,威力无比,看到他,每一个国家的双腿都感到在颤抖。”
京都来的同学像是在激情演讲似的,用更大的嗓门说:“所以,善良的人们不能再沉睡。为什么人们端起碗来吃肉,放下筷子骂娘。就是因为社会上不公平的事太多,同学们也不能再沉默下去,我们要用我们的方式,表达我们的思想和愿望。”
李萍寝室的一朵金花说:“如果这样,我们不上课了呀。”
“现在学霸们,都当汉奸去了,不是跑到外国不回来,就是用他们学到的知识帮外国人开拓中国的市场,打败我们中国的企业。”京都来的同学可能是人生不得志,胸中闷闷不乐,人们不是说愤怒出诗人吗,他可能就是个类型,接着叉开自己的五指,把长头发向后刷一刷,清了清自己的嗓子,又朗诵了一首诗:
我们站在这个荒凉的世界上,/我们是20世纪的众生骚动在它的黑暗里,/我们有机器和制度却没有文明,/我们有复杂的感情却无处归依,/我们有很多的声音而没有真理,/我们来自一个良心却各自藏起。
穆旦--《隐现》
四朵金花安静地听着,都觉得很新鲜,课堂上从来都没有接触到这些东西,听着抑扬顿挫的朗诵,如醉如痴。李萍见状,劝她的姐妹们多吃菜,端起自己的开水杯,对她京都来的同学说:“说得太精彩,朗诵得有高水准,我敬你一个酒。”
京都来的同学,伸长脖子,看看李萍的杯子,然后说:“不行,你搞假冒伪劣,心不诚,来!喝点啤酒。”
李萍向她的同学双手做揖,推辞说:“啤酒闻起来,有一股潲水味,喝到口中,又苦又涩,我实在是吞咽不下去。你就饶了我吧。”
京都来的同学坚持要给李萍倒酒,他劝解说:“刚才说我讲得精彩,爱国可不是一句口号,要身体力行,空谈误国,你要拿出实际行动对不对,你喝下去这杯酒,这等于给国家交上税收,做出李萍的微薄贡献。”
看着京都来的老同学态度很坚决,李萍不好推辞,如果再坚持下去,场面就有点尴尬,她笑着说:“我是爱咱们的国呀,可是谁爱我呢?但是,不管怎么说,我要感谢你这么远来看我。好!cheers,我敬你。”李萍端起杯子,用英语说了一个干杯的意思,与她的同学碰了一下,等同学喝完酒后她说,“不过,我是真的不会喝酒,拜托你把我代喝了。”
京都来的同学,摇着头,把李萍的一杯酒,一口喝了下去。现在开始的,他不再是优雅的诗意,而是改为直抒胸臆:“京都对于学生的正义行动,那是万众声援啦!”
感受着京都来的同学满腔的激情,大家也都热血沸腾起来。李萍寝室里南方考来的一朵金花说:“家里来信说,在我们的家乡,也有许多学生这个的,那个的,在街上搞个不停歇。我妈妈说,一个女孩子知道什么,现在的主要任务把学习搞好,叫我不要乱跑。”
京都来的同学感觉坐着说话没有气势,干脆站起来说:“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逃避。”他拍拍王长江的肩说,“学哥,你难道还能沉得气。”
王长江不是沉得住气,他是在想大学里饭菜太差,国家补贴的钱应该发给学生自己掌握使用,食堂里应该采取竞争机制,取消份菜,让学生根据自己的食量和经济条件自由购买,最重要的还是大学师资力量太薄弱。作为一名大学生,没有一个好的身体和学识怎么能当好一名称职的人类灵魂工程师。他提出的口号是:今日误我青春,明日误人子弟。
王长江所在大学的学生相约走动起来,走出校门,越走越远,浩浩荡荡,人一多,有的学生就像发人头蜂似的,当自己是英雄,个别的学生还烧了被堵住的小汽车,京都来的同学把自己撑着的横幅交给王长江说:“麻烦你暂时撑一下,我拉肚子要找个地方解决。”
王长江撑着横幅想,是不是昨天的泥鳅在他的肚里乱钻呢?想想自己竟冒出这种幼稚的想法而觉得好笑。此时,来了很多警察和武警,学生作鸟兽般迅速散去,一名警察指着王长江说:“还有这一个撑横幅的,带走。”
李萍跑上前,拉着警察的手说:“这是我的。”
警察看都没有看李萍一眼,挥挥手说:“俩个人一起带走。”
话说到王长江的哥哥王大海,怀揣着大学派出所要求家属来所签字的联保书,经过五个多小时的客车颠簸,王大海终于到达省城,下了车,走出车站,大街上到处都是人,有男有女,而且,都是年轻人,熙熙攘攘地向一个方向走,也没有一个队形,三个一群,五个一伙,边说边走。再看看马路的两边,不少群众立足观看,还用手在指指点点。有的群众还拿着茶叶蛋,塑料袋装着包子,还有矿泉水等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沿途塞给学生,王大海想像着,仿佛是电影里老百姓送红军上前线的情景,偶尔,还听到远处有放鞭炮的声音。
王大海也尾随着走了一段,他问一位同学:“你们是师大的学生吗?”
“我们不是师大的,可我们是为师大的同学而来的。”那位同学回答。
“师大的同学发生了什么事。”王大海急切地追问。
“师大的同学,要求改善伙食,增强师资力量,喊出了‘今日误我青春,明日误人子弟’口号。”那位同学像是在背书一样,叽里咕噜地讲了一大串话。
“师大的同学发生打架了。”王大海的心中带着疑问,想到学生到街上一走动,人与人发生碰撞,吹胡子瞪眼的,肯定会伸出拳脚,打起来,扰乱了公共秩序,而且,打的还不是一般的架,肯定是群架,那可是聚众斗殴或寻衅滋事呀。王大海快步追上那位同学,拉着他的衣角,希望那位同学给一个回答,那位同学说,想知道究竟为什么,你就往前走。
再往前走几步,王大海四处观望一下,那是政府前的广场,中间静静地坐了不少人。王大海心想,这不是自己要去的地方,得撤出来,赶快找个饭店买点吃的,乘车赶往王长江所在大学的派出所。王大海的母亲事前有交待,要王大海直接到派出所,签完联保书,把王长江保出来,
走进去容易,挤出来,真是不简单,王大海凭着自己的五大三粗,都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还付出一身的汗,才挤出人群。像是在长江中游泳,逆流而上,游起来,非常费力,半天才能游上几米远。王大海走到人群稀少的街道旁,找到一家小饭店,跨进门,里面站满学生模样的人,排着队在拿盒饭,每人都是一捆一捆的拿,一捆大概有十余盒饭。王大海为了自己的一盒饭,耐心地排着队,等待着交钱开票拿饭。
听老板说,大家都不要急,简单的饭菜是保障供给大家的,已经临时找来几个人加班。王大海排队到了头,把自己手中的五元钱,塞进窗口,说:“我要一盒快餐。”
里面的收银员对王大海翻了一下白眼,把王大海的钱给甩出收银台。王大海想,你这不是在欺负没有文化的嘛,对大学生那么热情。还是瞧不起买得少的,如果是买了一大捆,你那漂亮的脸蛋,肯定会鲜花绽放。王大海对着收银台大声说:“怎么,一盒快餐的生意都不想做了。”
收银台里的漂亮脸蛋,用手拍着台面上的一张纸条,眼睛直盯着王大海看。王大海拿起白纸条一看,上面先写了一个“拾”后改为一个“壹”,“拾”字上用笔涂黑。王大海心想,这纸条上的“壹”可能就是自己的一盒快餐,就这么拿走,那不就是等于吃了一餐白食。收银台里的漂亮脸蛋刚才用手拍着台面,是不是要换一张五元,嫌刚才的一张破旧,王大海急忙换了一张崭新的五元钱,也学着漂亮脸蛋的动作,把五元钱甩进了收银台。
当王大海拿着一盒快餐,伏在桌上,大口地吞咽起来。刚才说话的店老板走到王大海的身边,把王大海甩进收银台的五元钱,放在王大海坐着的桌面,笑着说:“这个钱,我们不能赚,你懂的。”
王大海填饱肚皮,拜谢过店老板,在大街上招了一辆面的,说:“到师大派出所。”
司机师傅开出有一里多路程,还没有打计价表。王大海有点坐不住,对师傅指了指,没有跳动数字的计价表。司机师傅侧过脸,对王大海眨巴着眼睛说:“今天坐车免费。”
第三十七章 不能相信
“你看,那座蓝灰色的小四层楼就是大学派出所。”
面的司机从车窗里指着马路那边,热情地介绍着。王大海谢谢司机师傅免费服务,下车后,向那嵌有醒目警徽的小楼走去。
派出所门前不大的出场,站满学生,焦急地等待着他们的学友王长江和李萍能走出派出所,回到他们的中间,其他被带进去的学生,家长都已经签完联保书,全部出来了。
王大海扒开人群,径直奔向派出所的大门,想尽快签完字,带王长江出来,兄弟俩人有四年没有见面,今天要好好的在一起谈谈心。俩人小时候,是王大海让着王长江,护着王长江,有人要是欺负了王长江,王大海总会挺身而出与对方理论,王长江也是爱着王大海,有什么好吃的总是想给哥哥留一份,这是血浓于水的感情。在王大海的记忆深处,随着时间的潮汐退却,总忘不了,王长江在风雨中,摇摇晃晃递给王大海雨伞的小手,王长江的小身子却淋湿了。在父亲出事的时候,王长江幼稚而天真的担当,却多了不属于王大海的忧愁和承担。
对于王长江没有去监狱里看王大海,王大海心里一直很遗憾和失落,但是,王大海自我安慰,能理解弟弟的难处,心想,弟弟虽然不能来到哥哥的身旁,可哥哥从未将弟弟遗忘,兄弟之间没有什么仇恨,如果有什么仇恨的话,也应该是写在沙滩上的,不会有磨灭不了的伤痕。
一位警察走上前挡住王大海的去向,严肃地告诫:“不睁大眼睛看一看,这是什么地方,竟然旁若无人地往里冲。”
“是你们叫我赶快过来的呀。”
“叫你来,也得先登记,验明身份。”
“我是从200公里外赶来的,为的是来签一个字。”王大海从背包里,拿出派出所寄给母亲方金凤的信,递给警察。
“先拿出身份证。”警察显得有点不耐烦,用手把王大海拿出来的信,给推了回去,伸过去的手没有收回,指尖对着王大海说。
“你这严肃得有点像是在审犯人。”王大海的手伸进上衣的内袋里,已经握住自己的身份证,他反问警察一句。
“不看身份证,我知道你是什么人。”警察双眼瞪着王大海,接着说:“如果我看着你不顺眼,随时叫你掏身份证。这就是警察职业敏感性所要求的。”
王大海拿出自己的身份证,连同那封信一起交给警察,警察把身份证上的照片与王大海本人比对了一下,说:“在大厅里待着,不要随意跑动,何况现在是非常时期,不要给自己增加不必要的麻烦。”
王大海耐着性子等着,大厅进进出出一些协警,从外面往里处,搬运一捆捆的旗子和横幅,堆放在一个角落里。据他们介绍是从大学里收缴上来的。校园里又恢复了平静,学生伙食得以改善,国家补贴的生活费记在学生个人的大账本上,自己掌握开支。
那位警察从里面走出来,大声喊:“刚才的那位大个子呢。”
王大海高兴地往起一站,马上跑到那位警察的身边。回答:“到。”
“刚才,对你弟弟王长江联保签字的事,领导开会研究,需要他的家长过来。”
“报告政府,王长江的父亲已经去逝,母亲患有严重的高血压不能坐长途客车颠簸。不然的话,早就到你们这来了。”
“反正你来签这个字不行。你自己想办法换一个人吧。”
这像一盆冷水,泼到王大海的头上,王大海强忍住心中的怒火,理性地对那位警察说:“自古就有‘父亲去逝,长兄为父’的道理,到你们这里,怎么就行不通。”
“这是执法机关,一切**律,如果你讲道理,请你到课堂上去讲你的道理。”
王大海有一种无名的怨恨积聚心头,警察说,自己想办法换一个人,除了王长江的母亲,还有谁比王大海更合适呢。想到此,王大海胸脯剧烈地起伏着,仿佛就要爆炸的一个大气球,脖子上的经脉,抖抖地立起来,脸胀得通红,双手微微颤抖着,把紧紧握住的身份证,在那位警察的眼前摇晃,用尽浑身的力气,大声说:“这是国家发给我的,是不是法。”
听到王大海在大厅里,大声叫唤,几名协警冲上来,准备制服王大海,弄明白是怎么回事,也就没有动手,站在旁边观看。那位警察用压过王大海的声频说:“liumang不可怕,就怕liumang有文化。你不要在这里比嗓门大。”
这时,一名协警走到王大海的身边,拉着王大海的一只胳膊,说:“我们指导员叫你到他的房间里去一下。”
指导员已经站在他自己办公室的门口,等王大海进门后,轻轻地掩上门,给王大海泡了一杯茶,和颜悦色地说:“你的情况我们刚才仔细地研究过,不签吧,这么大老远地跑过来,确实不容易。签了吧,不符合政策规定。叫我们左右为难。我想你自己还是要想想,有没有其他的办法,来解决这个问题。”
“指导员,你是做思想工作的,王长江他们这样做,也是想有一个好的身体和学识,将来更好地报效社会。”
“道理是不错,我也很同情。但是,他们不经过批准就乱跑,这怎么能行呢。”
“我为什么不能签字?”
“我们经过查询,你有犯罪前科,不能为王长江签字联保。”
“我现在是合法公民。”王大海感到很失望,
“这是联保制度规定的,你自己都保证不了自己,怎么能保证其他的人呢。”
“别人我是不能保证,但是,王长江我是可以保证的。”
“腿长在他的身上,加上你就没有为他树立一个好的榜样。”
“我母亲说了,如果,王长江胆敢再上街,就打断他的脚。如果我这次不能把王长江联保出来,那母亲还不要哭晕过去。”
“不能以暴制暴,不论对什么人,都是犯法的。我看这样,在这里怎么求情,没有多大用处,建议你到大学里,找一找王长江的校长,争取他们出面,把你的弟弟保出去。”
无论怎么向指导员说明家庭的实际情况,指导员始终没有一点松动。王大海碰一鼻子灰,但是,他没有泄气,绝对不可能回去,回去也没有其他的人可以来。找大学校长,目前看,王长江给学校捅下这么大的娄子,他们的气还没有消,巴不得让王长江在里面受受教育。王大海心想,只有一个办法,你不让我签,我就一直待在这里等。
王大海靠在大厅的椅子上,准备打持久战。突然,听到熟悉的滨江口音,身在异地他乡,倍感亲切。他四处寻找声音的方向,看见大门口,指导员引进一个熟悉的身影,定睛一看,让王大海十分的失望,是李建国,四年前把自己送进监狱的李所长,王大海怒火中烧,真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但是,他左思右想,还是要压抑住自己心中的怨恨,目前,不能拿鸡蛋,去撞铜墙铁壁,肯定是头破血流,忍一时才能得寸进尺。王大海还是坐在原地,把脸转了一个方向。
“你荣升区检察长。今天给个机会,我来招集在省城的老同学,祝贺一下。”
“你我不过是个先后的事,待在小地方,这样的事,要快一点。改日,我请你们到滨江去聚一聚,小城故事多呀。”
“不要在我们去的时候,你又忙得看不见身影。”
“对老同学哪敢做出这种事出来。”
当他们一行要走过去的时候,指导员突然像想起什么,又把李建国拽了回来,走到王大海的身边,对李建国说:“这位也是滨江来的,他的弟弟王长江与你的妹妹李萍都是这次上街的学生。”
李建国看着王大海,迟疑了一下,但是,还是伸出自己的手,对王大海说:“老朋友,上次的事,不好意思,让你受苦了。”
“怎么,你俩原来认识。”指导员感到惊讶地问。
“是的,他叫王大海,当年做事喜欢刨根问底,为人经常抛头露面。做了一点极端的事,又在我们派出所的管辖范围。”李建国向指导员介绍当年案子的一些事情,看王大海没有伸出手,他知趣地把手拍拍王大海的肩膀说:“小伙子,还在记仇。”
“我当时太相信你了,现在给一个糖果吃,心里就能甜起来。”王大海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对李建国不冷不热地说。
“那好,以后在滨江有什么事,你可以找我,看看值不值得信任。”李建国说完,与指导员一行走了进去。
不一会,王长江与李萍走了出来,王大海看到王长江,出落得英俊高大,欣喜地跑上前,含着热泪,动情地叫了一声:“长江。”
王长江低着头,像一根木头人似的,没有回应王大海的热情呼唤,也不敢看一眼自己的哥哥,用脚在地面不断地磨蹭。李建国把检察院的小车倒到派出所的门口,在李萍的喊叫下,王长江钻进小车,没有回头看一眼王大海,车尾一股蓝色的烟雾迷漫在空气中。
王大海的心里多么盼望着能与弟弟开心地说说话,如果不想说话,给他再做一次“我是家中梁”的手语。现在是不可能的了,只能再寻找机会。王大海到大学里找了一天,王长江始终没有露面。他走进邮局,摊开手中被握得滚烫出汗的二百元钱,填好汇款单,收款人是王长江,汇款人是王小荷,留言栏写上“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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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受打击了
在大学派出所里,王大海好像掉在冰窖里,从心顶凉到脚尖。对于有的人,可能自此伤感孤独,天下之大,无人懂我,放眼四望,极目茫茫。然而,这对于王大海来说,正是这冰点激起他的斗志,抬望眼,滚滚长江东流去,他仰天长啸,壮怀激烈,勇者只会记得前进的道路,因为他有无畏的灵魂。
回到滨江自己的工厂,王大海查看完生产情况后,走在厂区道路,心中有一种创造的激情在心中澎湃。他在思考,德豪公司必须要两条腿走路才能快速强大起来,一条路,以质量为中心,提高现有产品的档次,扩大江海的市场份额,走质量效益型的路子。还有一条路,要起动老厂区退二进三,实施低成本扩张发展战略的路子。
时钟已经敲过深夜11点,王大海一点睡意都没有,不想回到宿舍睡觉,在办公室里,看着墙上的中国地图,用红铅笔在江海两个字上画了一个红色的圆圈。
翻看技术科上报的如何提高产品质量的报告,洋洋十张纸,谈自己的优点多,由于使用电脑控制生产的机械制瓶技术,输液瓶的光洁度和瓶口的平整度,都得到江海制药的赞赏,玻璃瓶瓶身玻璃厚薄均匀度,差一点,不影响输液瓶的灌装和使用。关键是输液瓶的理化性能指标,与其它的供应厂家比,排名靠后。这个指标拖了后腿,说白了是玻璃瓶在高温杀菌过程中,抗温度冷热急变的性能差。
什么是冷热急变?简单地说,是输液瓶在冷热温差的急骤变化之下,输液瓶是否炸裂。翻看标准,上面说,检测试验方法,将装有药水的输液瓶放在密封的高温试验炉中,温度升至121度,再慢慢将温度降80度时,突然打开高温炉,将炉内的温度骤降42度,取出输液瓶,检验输液瓶的热稳定性。
王大海瞄上国标的最高级别标准,在恢复生产过程中,当时就有人反对王大海的做法,说这是劳民伤财,需要找大学和研究所来共同攻关,如果能摸索出一套有效的配方,生产出来的产品,给普通的用户使用,没有这个必要。产品质量太好,卖不上相对等的价格,那就是质量过剩,浪费资源,企业应该以效益为中心。
王大海心中明白,工厂里的技术人员,有畏难情绪,没有金钢钻,别揽瓷器活。企业里的技术人员,其实,都是应用技术人员,基本上是按照已经成熟的技术来组织生产,能看得懂图纸,会操作,仅此而已。想再深一点,搞一些研发,那是单车追汽车--可望不可及。
都是在中国的土地上,江海的企业能生产出高端的输液瓶来,我们为什么不行,用的都是国产原料,要打破他们贯有的思维模式,靠技术创新,取得产品质量的飞跃提高。否刚,企业就不能永久地占领市场制高点,靠欧阳傲雪的人脉关系,只能起到促销的作用,人硬不如货硬,最终取得胜利的还是要靠产品质量。
想到此,王大海在办公室里,再也坐不住了,他锁上自己办公室的门,在夜色中,摸到杨民生的值班宿舍,“咚……咚咚”急速地敲着门。
熟睡中的杨民生,被响亮的敲门声惊醒,一个翻身,爬起来,顾不上披一件衣服,以为生产车间里出现什么紧急情况,按杨民生自己的话说,他最怕半夜敲门,一个老男人不是怕鬼,而是,怕生产车间的安全问题。最为恐惧的是听到救火车越来越近的鸣笛呼叫。杨民生一边开门,一边急吼吼大声叫唤:“出什么事了?”
杨民生话没有说完,冲出门外,与王大海撞了一个满怀,由于急着要赶往出事地点,杨民生根本没有看来人是谁,即使想看,夜色很暗,一时无法看清楚。他撞了人,不但不道歉,嘴里还在骂:“你这人怎么这样迟钝,还不赶快在前面带路。”
“好,我带路。”王大海由于在夜色里待的时间长,眼睛适应了黑暗,对杨民生的一惊一乍,忍不住“噗嗤”地笑出声,拽着杨民生的臂膀,要往房间里走。
杨民生被人叫起来,出了门,又被人拽着往屋里拖,他被这一举动弄糊涂,心想,难道半夜里杀出个程咬金,还是自己在梦游。他用手拍拍自己的脑袋,感觉自己的确是处在醒的状态之中,又用手拍拍自己的大腿,这是自己的大腿没有错,接着用力掐自己大腿上的肉,真是活见鬼,不是痛得很嘛。今晚自己怎么搞得神经兮兮的。杨民生从睡梦的蒙头转向中,清醒过来,看见前面宽阔的背影,马上惊叫一声:“哎呀!是董事长来了,我怠慢无礼。”
“搞那么多的礼节,你把我当外人。”
“常年搞生产,有个风吹草动,我的心就要往上一拎。真是得了神经衰弱的职业病。”
“都像杨总这样,把企业当成自己的家,公司肯定能兴旺发达。我们提出四出员工,你看,出资、出心、出力杨总都做得很好,,出勤就不要说了,做得更好。”
“董事长,你这深更半夜,不是只为了给我表扬,颁发奖状的吧。”
“你是做事的人,想到的肯定是有新的任务。”
“看样子,是个重大的任务,让董事长夜不能寐。”
“我在思考一个问题,产品刚刚进入江海市场,小荷才露尖尖角,公司里就有人小富即安,看着天了。这样下去,使我们迷失方向,可能会让公司在小河沟里翻船。”
“董事长你看得远啦,公司的产品质量,与江海的一流产品比,还有很大的差距。”
“所以说,我们要有逆水行舟,时不我待的危机感,共同努力,表现出一种更为可贵的拼搏进取精神。”
“我永远听从董事长的指挥,即使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你赴汤蹈火了,我王大海还靠谁来看住公司生产这一大摊事。我是要你去用脑子,而不是去拚命。”
“董事长,你让我用脑子,可是,肚里的墨水喝少了,勉为其难吧,我把其它苦脏累险的事情多担负一些。”
“我要你用脑子,不是要你搞一些什么新鲜的花样,而是要你用脑,也就是用心,照葫芦画瓢,按部就班地一点不走样的执行。”
“董事长,这是我的看家本领,执行得丝毫不走样,坚决完成任务。”
“我知道你肯定是没有问题,担心搞生产工艺的丁工能力是否能行?”
“丁工,他虽然是一名工农兵大学生,经过这么多年的实践,执行是不会有多大的问题。安心工作,丁是丁,卯是卯的,认真负责,不像年轻的大学生,属于‘飞鸽’牌的,好高骛远,说不干就跑路走人,不翼而飞。”
“明天开始,抽一些人力,把配料车间的环境整理干净,把杂物和废品全部清理掉。”
不知不觉,已经是下半夜,杨民生看董事长没有说明白具体的任务内容,也不好再追问。
王大海与杨民生分别后,没有回到自己的宿舍睡觉,而是,上了一趟厕所,又折回到他的办公室,拿起办公桌上的一部长途电话机,王大海脑中始终晃动着一个人的形象,他急迫要找的一个人,她就是欧阳傲雪。
那天在与江海制药厂经营厂长签订销售合同后,晚上,王大海与牛总设宴招待张胖子和欧阳傲雪,大家觥斛交错,推杯换盏,接着,又借着酒劲,吼起了卡拉ok。当欧阳傲雪贴近王大海的耳边说,还有一个更大的惊喜时,王大海腰间的bb响起“嘀……嘀……”的蜂鸣声,王大海急忙赶往刘春花出事的港口招待所,打断了欧阳傲雪的说话。第二天,当王大海匆忙赶到宾馆,给他们送行时,追问欧阳傲雪那个大惊喜的秘密时,欧阳傲雪推开王大海说,是制药厂经营厂长手中的一个神秘配方。等王大海把那个小辣椒服侍好,她是说等刘春花气消了以后,有机会再具体谈这件事。
王大海在办公室里,拿着话筒,在键盘上几次想按下手指,去拨动号码。他忧虑了,心里在想,夜这么深,欧阳傲雪是不是已经在睡梦中,这个时候把她惊醒,是否合适,她会介意而生气吗?如果她不介意,日后,时间一长,刘春花知道此事,又会怎么理解这个深夜里电话的含义呢,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不能在漫长的白天解决,非要等到夜朦胧,情深深,容易让人产生错觉的时间段,拨动电话键盘上12345的数字。
夜深人静的办公室,王大海仿佛听到自己的心跳,有节奏地与时钟上的钟摆在赛跑,他感觉自己没有退路,必须勇往直前,质量就是效益,时间就是金钱,德豪公司必须快速地成长强大起来。
王大海拨通欧阳傲雪家里的电话,话筒里在“嘟”的一声一声地响着,王大海感觉这等待太漫长,他在心里数着电话拨通时,等待回应的响声,当数到第八个“嘟”的时候,电话里终于传来,让王大海振奋的女声,还没有等王大海开口,话筒里的女声在说:“怎么,与你的小辣椒又吵架了。”
“对不起,雪姐,时间太晚。”
“你就想不到嘛,我不能跟你吵架。”
“您大人有大量,我是急着那神秘配方,玻璃炉在张着嘴,饿着肚子,急等着下料呢。请您现在从电话传真机上传给我。”
“这个方子,经营厂长可不是随便给的,后面的事一定要办好。”
“雪姐!后面的事会让您高兴的。”
王大海守在电话传真机旁,看着不断滚出的传真纸上,一行行化学元素字母和含量百分比,他的两眼兴奋地闪现出,犹如宽阔的海平线上,冉冉升起的一轮红日的光茫。
第三十九章 上方宝剑
有了神秘配方,打个不恰当的比喻,等于持有皇帝所赐上方宝剑。这个配方可是国内顶尖配方,介绍说,按照这个配方生产出来的瓶子,从一米高的地方,掉到水泥地面,瓶子不会破碎。
《晏子春秋》里说,“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叶徒相似,其实,味不同。所以然都何?水地异也。”
王大海认识到配方虽好,实现在德豪公司开花结果,必须是,宝剑feng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没有做不成的事,只有不认真做事的人。世界上怕就怕认真二字,而搞企业生产,关键在于认真,“天下大事成于细”,任何人,任何岗位都离不开认真二字。
企业管理上,为什么常常会出现“一紧、二松、三垮台、四从来。”这样的怪圈。有许多的制度出发点是好的,在执行中往往走了样,原则性和灵活性相结合,最后,原则性被灵活性一点点地给结合掉。其实,说到底,还是认真得不彻底。
杨民生拿着上方宝剑,对所有陈规陋习,来了一个摧枯拉朽。要求配料车间三个一切,一切标准执行配方,一切操作为了配方,一切工作服务于配方。
丁工为更好地检验配料质量,他设计了一个看板管理,以流水线作业为基础,看板为工具,按工艺流程,一道工序一道工序地向前追溯,严格按照标准控制整个生产过程。
产品质量的提高,首先是要解决病从口入的问题,必须要把好购进原料质量的关口。这有点像家庭里的煮饭,购进的米不好,再么有本事的巧妇,可能也煮不出一锅香喷喷的米饭。如果,买的是好米,不认真操作,水放多了或者放少了,煮出来的饭,不是煮成烂饭,就是煮成一锅夹生饭。
玻璃的主要原料是石英砂,是一种非金属矿物质,它是含二氧化硅较多的河砂、海砂、风化砂等,是一种坚硬、耐磨、化学性能稳定的硅酸盐矿物,其主要矿物成分是sio2,石英砂的颜色为乳白色。石英砂的优劣,决定了输液瓶质量的好坏。
配料车间各项工作有条不紊按照看板管理来,谁也不能乱开口,这是董事长的死命令。半个月来,已经初战告捷,生产出来的输液瓶,热稳定性和抗冲击力都在国标以上。按照员工的话来说,输液瓶经得起开水烫,掉地砸,用烧得非常开的开水,倒进去,瓶子不炸裂。瓶子从椅子滚到水泥地面不破损。
丁工从混合好的配料输送带,查到漏斗,再到搅拌机的转速,少搅拌一秒时间,丁工都不放过。开始有的员工想偷懒,少搅拌一到二分钟,将混合料倒到漏斗里,神不知鬼不觉,肉眼是没有办法查得出来,可这聪明的员工打错了算盘,被丁工拿着一个码表,躲在不远处的一个角落里,逮个正着。几次一逮,丁工发现想偷懒的员工虽然是少数,但是,靠自己一个人来逮,白天里逮,员工夜班又要偷懒怎么办。即使二十四个小时人都在这里看住,人虽然是高级动物,靠精神的力量铸就钢铁般的意志,但是,毕竟还是一个动物,得要有个自然的生理时间,必须要去喝口水,上个厕所解个大小便。丁工查阅资料,给这台搅拌机按了一个定时器,不到时间,机子不停,必须等混合料充分地搅拌后,才能停止。
丁工查到大料房时,门边的看板上数字显示,石英砂只有半天的库存量,旁边有一个红色的“★”,一个红星表示急,二个红星表示特急,必须立即上报总经理和董事长。正常的库存量必须要有一天。他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摘下眼镜,将整个头,凑近看板,仔细地察看,没错是半天的库存量。如果是半天的库存量,已经拉响警报,在白班下班之前,原料不能及时送到,肯定影响到夜班的生产,甚至有可能威胁到停产待料。
丁工又一想,是不是大料房的员工在搞恶作剧,嫌看板管理繁琐麻烦,故意在看板上涂鸦。他急忙跑进大料房内,看到料堆的高度比平时矮了一半多,又问了一名员工,证实情况属实。丁工精神紧张起来,四处寻找杨民生副总经理。
在配料车间的办公室里,丁工一走进办公室的门,就感觉气氛不大对头,杨明生铁青着脸,坐在车间统计员的办公桌旁,两眉紧锁,撅着嘴,看着天花板,不说话。车间办公室主任,站在杨民生的桌边,看着杨民生,也没有言语。
“报告杨总,大料房里的石英砂,已经拉响一颗红星的警报。”丁工焦急地向杨民生报告。
“我知道这件事。”
“知道还不赶快想想办法。”
“有什么办法可想呢?真是急得死人。”
“那也不能在这里坐以待毙。”
“丁工讲得有道理,不能在这里坐以待毙。你们都跟我走。”杨民生喘着粗气,向丁工和配料车间主任挥挥手说。
一行人,跟在杨民生的身后,走出车间的大门,迎面而来的是大风,风使空气变成水的颗粒,噼噼啪啪地敲打着屋顶和路面山响,风黑云厚乌压压地把整个城市罩住,咆哮着的闪电划破天空,接着雷霆万里,在每一座建筑上炸响,街道上的积水,像凶猛的怪兽贴着地面四处狂奔,整个世界高高低低的钢筋混凝土淹没在阴森的巨大暗影里。
杨民生打着的雨伞,被狂风不知卷到哪个角落,他冒着暴雨跑向工厂的大门,站在门卫室旁。在这之前牛强总经理已经到达这里。牛强看着停在大门前的卡车,对杨民生说:“今天遇到这鬼天气,情况特殊,就这一车石英砂,把它放进去,不然要影响到正常生产。”
“不行,这石英砂在水中泡着的,怎么能投放到火热的熔炉中。”
“夹杂在其它原料里,问题应该没有你想像的那么严重。”
“水分太大影响到玻璃的熔化质量,产生的蒸汽会缩减熔炉的寿命。”
“真是死脑筋,这总比停产要好吧。”
“所以,你总经理要尽快想出好办法。”
“最好的办法是要你放行。”
“我不会同意放行。”
“我以总经理的命令,要你放行。”
“我手里有上方宝剑,这上面的标准不允许这样做。”
牛强与杨民生各执己见,互不退让,场面处在僵持之中,俩人在一起合作二十多年,第一次为了工作上的事发生这么大的冲突,争吵得面红耳赤。暴雨还是在铺天盖地,卡车打着大灯,发动机一直没有停歇,抵在大门边要开进来。
牛强看自己强硬的态度没有收到成效,转变自己的口吻,对杨民生说:“标准是死的,人是活的,我看还是把卡车放进来,有八个小时的时间,停在仓库里,自己滴滴水,水分也应该差不多了。”
“再怎么滴水,明天也不能投放到熔炉里,没有烘干机,靠自然干燥,至少要有一个星期的时间,石英砂里的水份含量才能减少到3%以内。”
当牛强和杨民生俩人焦头烂额的时候,王大海从自己的办公室,走到大门旁,招乎着门卫开门放行,牛强暗暗高兴,嘲笑杨民生不识时务,在这暴风雨的危急时刻,谁不把保住正常生产放在首要的位置。至于标准和质量应该要向后退让一步。杨民生冲到雨中,人站成一个“大”字形,挡住卡车向前开进。
王大海正在指挥着两辆厢式货车,停稳在公司大门前道路旁的空地,丁工从驾驶室跳了下来,快速地跑到王大海的面前,气喘吁吁地报告说:“报告董事长,按照您的要求已经把两辆厢式货车找到公司。”
“好!”王大海拉着丁工,指着雨中的杨民生,接着说,“你跟他说明一下,补救方案已经落实,把杨总拉过来。”
在卡车进去后,王大海在门卫室,对大家说:“遇到天灾,不能只是怄气,得想办法来解决问题。也不能像有些人,想一些糊涂的办法,搞权宜之计,永远要记住,产品质量不能存在侥幸心理,一瓶输液一条人命,我们百分之一的问题,对一位患者,那是百分之百的要他的命呀。杨总手里始终拿着上方宝剑是对的。”
“这是火烧眉毛的事,董事长,你快说说问题是怎么解决的。”杨民生急切地问王大海。
“丁工把你俩的情况向我报告了,经过分析,有补救的措施,我打了砂厂厂长的电话,要他今后跟上我们公司发展的步伐,建仓库堆放石英砂,这几天,请他从同行中调运石英砂给我们用,车子我们来找。”王大海解释刚才协商的情况。
“那我押车子去。”杨民生松了一口气说。
“这是牛总工作没有做好,由他来补救,再派丁工去把关质量。”
卡车司机把自己的车停在仓库里,走出来,坐上厢式货车,听众他厂长的安排,带路到另一家砂厂给德豪公司调运石英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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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肉厂仓库
“那是块大肥肉,怎么没人啃?”
王大海指着德豪公司一墙之隔的肉联厂仓库,对牛强说。厢式货车调运三天的石英砂,高额的费用,搅得王大海心神不定,才下一场暴雨,原料供应就开始上气不接下气,搞得狼狈不堪。如果在阴雨绵绵的春天,或者,是寒冬腊月,冰天雪地,那不彻底完蛋。虽然,对砂厂提出严肃交涉,要求他们尽快整改,可是,王大海知道他们是承认最快,坚决不改。舍不得花钱来建仓库。打铁还要自身硬,自己要想办法解决原料仓库问题。
“那是一个空壳,里面的肉都啃得精光。”
牛强想起自己当年下放回城,最盼望分配去的单位,就是这个一墙之隔的滨江肉类联合加工厂。全民单位,当一名工人,人们都叫二干部,当时,称机关人员为大干部,全民单位的人为二干部,找的都是漂亮老婆。
“空壳,对我们来说,能派上大用场。”
“可是,那是国有资产,没人做主。”
“走,我们去看一看。”
牛强在前面带路,王大海跟在后面,沿着围墙走过去,看着高大的肉厂仓库,王大海越看心里越痒,足有30米宽,仰头望去,大概有9米高,长度超过100米,要是把这个仓库租下来作为储备石英砂的原料库,是最理想的场所,离配料车间近在咫尺,围墙打个洞,车子可以两边穿梭。
牛强扒开几袋回收的碎玻璃,围墙角显现出一个半人高的墙洞,问王大海:“想不想,过去看一看。”
“怎么回事?留有这么大的一个洞口。”
“这个洞有十多年,是在肉厂最红火的时候,被人扒开的。经常有厂里的工人,用编织袋装着猪头、猪下水,从这个地下交通线,运送出来。”
“挖社会主义墙角,原来是这么回事。”
王大海弯腰爬过洞口,墙那一边,枯草有半人高,走起来,总是有东西绊脚,还踢到一个圆不溜秋的东西,他蹲下去,捡起来看一看,身上起满鸡皮疙瘩,王大海问牛强:“这地下交通线还牺牲过同志吗?”
牛强走到王大海的身边,从草丛里捡起一根长骨头,又摸索了一会儿,翻起一块头骨,牛强说:“是同志,在过地下交通线时,可能遇到紧急情况,需轻装跑路,把笨重的猪头和筒子骨撇在这里。”
仓库的大门紧锁,大门上有一个小门,空荡荡的,小门被拆,下走了门上的铰链,门被甩在库外的草丛里。跨入小门洞,地面是水磨石,墙体贴有一人多高的瓷砖,偌大的仓库,空空如也,冷冷清清。
不远处,一只儿狼狗躺在地面,它像一块奇形怪状的石头一样瘫软在人的面前,看样子已经失去力气,四肢却还在毫无规律地颤抖,仿佛是一个得知自己被判死刑却还抱着一丝侥幸的逃犯。它的眼睛上结了厚厚的一层眼翳,几乎看不清眼睛,身上的长毛脱落得所剩无几,露出瘦骨嶙峋的身体骨架,上面密布着一条条不知什么时候留下的伤痕,以及一团团令人作呕的瘌痢疮疤,无数的绿头苍蝇叮在上面,毫不在意还在动荡的躯体,肆无忌惮地吮吸着从狼狗身体内部散发出的**气息。
“你也有今天,想当年多威风。”牛强抬起脚,在狼狗的眼前绕着圈说。
“你们人类呀,比我们还要贪婪,自己吃饱,还要今天拿一块肉,明天下一根骨头,现在好了,大家都没得指望。我这看家护院的也该寿终正寝。”狼狗回想自己曾经辉煌的十年岁月,老泪纵横地说。
“还要发挥余热,把绿头苍蝇喂养成你这么大。”牛强把从围墙洞口草丛里捡来的一根筒子骨,丢到它的眼前,接着说,“这是十年前,你看跑了的一根骨头。”
王大海从空旷的仓库里,走了一圈,回到牛强的身边,兴奋地对牛强说:“多么好的一个仓库,闲置在这里,真是太可惜。这里的员工呢。”
“早下岗回家,摆地摊卖小产品,骑三轮车拉人,有不少腰包鼓起来,成了万元户。”
“这么说,工厂是不会再杀猪宰牛。”
“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这些事公家是不会再干的。”
“怎么把这个仓库弄到手。”
“找这个厂的留守处,可能比较麻烦。这些二干部,看着工厂在这里慢慢烂掉没事,谁也不愿意担风险搞创收,创得不好,把自己给创到牢里面去了。”
“他们能等,可是,我们不能等,原料仓库是燃眉之急的事。”
在王大海的坚持下,俩人找到留守处,人都在办公室,一位女士在打毛线衣,二个男士各自把椅子拼起来,躺在上面呼呼大睡,俩人对轮着鼾,此起彼伏,时而高亢,时而沉闷,时而压抑,时而呼啸。鼾声在王大海注意的时候,平缓低沉,开口想与那位女士说话时,鼾声却突然激越起来,似空中滚雷,又像是万马奔腾,惊涛裂岸,叫得王大海没有办法小声说话。王大海只好扯着嗓子,大声对那位女士喊叫:“我找你们的主任。”
那位女士还在继续低着头,认真地织着毛线,用自己的胳膊肘,向一位胖打呼者的方向,拐了一拐。王大海立刻明白,那位胖呼者是留守处的主任。
怎么办呢?把主任从黄粱美梦中叫醒,他肯定会怪罪的,不叫吧,厂里的仓库又急等着用。王大海想了一会,对那位女士说:“我们有急事,麻烦您帮着叫一声主任。”
那位女士听了王大海的话后,还是没有抬起头,继续着她兢兢业业织毛衣的作风,不过,这一次,她的头,摇得像波浪鼓一样,摇着摇着,还把头缩回到颈中,两肩像外国人一样,往上耸了几下。王大海想,这表明,她是不敢去叫,或者,主任昨晚加班很辛苦,现在不能叫醒他。
常言道,不知者,不怪罪。既然这样,王大海走到胖呼者的椅旁,拍拍他的肩膀,说:“我要找你。”
胖呼者的嘴咀嚼了几下,口齿含混不清地说:“不要找了,几个子儿就免掉算啦。”
“不是这回事。”
“什么不是这回事,我是自摸二条,正好卡到了。”
王大海无奈地看了一眼那位女士,还是想请她帮忙叫醒主任,你是这里的留守人员之一,我们是来留守处办事的,你有这个责任,帮助叫醒你们的领导。那位女士,觉察到王大海的用意,一手拿着卷起的毛线衣和针,一手拎着装着毛线球的小花篮,走出了留守处。
牛强见状,走到胖呼者的椅边,一把抱起胖呼者的上身,他迅速坐在椅子上,让胖呼者,靠在自己的身上,用手掐住胖呼者的鼻孔,牛强说:“你醒醒,我是老牛。”
这一掐,还真灵,胖呼者憋不住气,张大口,哈了几下,睁着惺忪的眼,看着牛强说:“哎呀,我正梦见抓到四个发财呢,这个损失,老牛要赔偿的。”
“我赔,这次真的给你送财来了。”牛强用手指着王大海,接着给胖呼者介绍:“这是我们公司的董事长。”
胖呼者站了起来,打开办公室里面的一个套间,招呼王大海和牛强进去坐下。把茶水放到俩人的面前,他伸了一个懒腰,自言自语地说:“麻将打到天亮,刚睡下去两三个小时,就被你们叫醒。”
“不好意思,打搅你的休息。主要是事情太急,做江海那边的货,原料没有地方堆放,想租用你们闲置的仓库。”
“你这不是在捅我的马蜂窝,收不到几个钱,下岗工人知道了,还不拚命地找我来要欠下的工资和医药费。陈年老帐欠得太多,我怎么对付得过来。”
“给几个,不就少欠工人一点。”
“谁能报,谁不能报,到时,还不吵得把我的头打破。你让我安静几年,我就要到点退休。”
王大海一直在认真地听着牛强与主任的对话,主任怕当责任,打他自己的小算盘,安稳地混几年,到点退休回家。现在必须要想到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才能让主任下这个决心。王大海灵机一动,对主任说:“主任,你的难处,我们能理解。我想你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留守处的几个弟兄想一想。我的办法,不要你们出面,由我们自己将围墙打通,把原料堆放在你们靠近我们围墙的一个仓库,不破坏房屋的结构,租金记在牛总的帐上,作为你们留守处的办公经费,你们开支,牛总买单。”
“如果查到了怎么办?”主任担心地问。
“我们给一个租用仓库的协议,你们草拟一份肉联厂盘活存量资产,创收增效的报告,遂级上报。如果上面查出来,说我们先期进入,在使用仓库,我们就立即撤出,责任有我们来扛。”王大海不动声色的讲述,排除了主任对此事的疑虑。
“这是一个积极稳妥的办法。”主任笑着说。
“走一步,看一步,有什么新的情况,我们再在一起商量着办。”王大海握着主任的手,急切地说,“今晚,我就开始动手。”
第四十一章 财运天降
“哇噻!一次扛六包瓶子,码头工人都甘拜下风。”
看着王大海肩扛六包瓶子,轻松地登上上船跳板,平稳地走过船沿,再一级一级不慌不忙地下到船舱,卸完货,小步快跑上岸,脸不变色心不跳,轻松地接着再扛。王小六由衷地发出赞叹,佩服地说。他与牛强,每次都只能扛着二包瓶子,一个来回,气喘吁吁,第二次登上跳板时,两腿肚子明显地看到在发颤。杨民生狠劲一点,但是,岁月不饶人,每次也只能扛三包瓶子。
王小六昨晚乘坐客车,连夜从江海赶回滨江,十万火急,江海制药紧急需求大量输液瓶,要求德豪公司,每天装二条船输液瓶,连续发运三天。船能找到两条,但是,装卸工只有一套班子,王大海与董事会成员碰头后,决定组织科室人员加上从生产车间抽调常日班人员,组成一个临时装船队,负责一条船的装载输液瓶的任务。
德豪公司参加抢运的员工,穿着红色或者白色的背心,有的干脆光着上身,把脱下的上衣当垫肩布,披在自己的肩膀,大家你追我赶,汗水顺着他们的脸颊向下流淌,没有一个人叫喊着累,都咬紧牙关,相互照应,从一条窄窄的跳板上,将一包包瓶子,像是流水般搬运到船舱,经过大家紧张而艰苦的努力,满满的一船输液瓶已经装好,船员在瓶堆上加盖油篷布,准备。
江岸上,大家围坐在一起休息,每人发了一瓶汽水,拿在手上开心地喝着。王小六羡慕地靠近到王大海的身旁,自豪地说:“董事长,您的一身功夫,真的不简单,看样子,混码头的这些人,没有一个能比得过您。”
牛强坐不住,站起来说:“董事长不仅仅能肩扛背驮,还有一个绝招,那就是铁腕威力无比,我是领教过。”
王大海举起自己的两个大手掌,在空中响亮地拍了三个巴掌,大声说:“拿董事长开洋荤没有什么新意,请王小六讲讲江海的爆炸新闻,够大家新鲜刺激。”
在大家热烈的掌声中,王小六从王大海的身边站起来,走到堤岸的斜坡下,咳了几声,清清自己的嗓子,绘声绘色地说开来:“我昨天刚刚离开的江海,突发甲肝疫情,紧张状况不亚于当年的松沪会战。各大医院空前拥挤,医疗门诊人满为患,工厂仓库摆满病床,甚至,连学校和旅馆都看见输液者的身影,他们大多伴有身体发热、呕吐、乏力,少部分有脸色发黄等典型症状。很多人天没亮就来到医院等待诊治。有的怕传染家人,医院没有空床,就自带折叠床位、被褥,要求立即住在医院的走廊过道上。更为恐慌和可怕的是街头关于疫情蔓延的传闻和流言。”
“听说这是不注意平时卫生,才得的病。”丁工知道肝炎是通过不洁接触才能传染,他故意提出发病的根源所在。
“这是好吃,吃出来的病。江海人吃毛蚶,讲究的是,吃一个鲜嫩,把从菜市上买来的毛蚶,放在水盆里浸着,吃的时候,放到烧得滚开的水里烫一下,毛蚶受到开水一烫,自然张开口子,里面的肉,还带着红色的血,然后,蘸着自己中意的调料,放到舌尖上,将里面鲜嫩货,用力一下,吸进口中,你们想想看,那感觉嫩不嫩,鲜不鲜,真的能把鼻子和眼睛都吃到自己的口中。”王小六装出垂涎欲滴的样子,描述着江海人对毛蚶的偏爱。
“吃海鲜,江海人经常吃,这与甲肝有什么联系呢。”丁工被王小六这么一说,给弄糊涂了,吃海鲜怎么会吃出病来呢。
“没有想到小小毛蚶隐藏着巨大的危险。这一年,周边海区环境受到了大量人畜粪便的污染,吸附力极强的毛蚶,将甲肝病毒聚集在自己的体内,毛蚶腮上也吸附着大量细菌和甲肝病毒,生吃毛蚶,就轻而易举地将这些病毒经口腔侵入消化道及肝脏,导致发病,江海人口密度大,交叉感染,当然迅速传播开来。”王小六的讲述,由高昂慢慢地变得低沉,并且用带着从未有过的阴森口吻,故意渲染病毒的可怕氛围。
“王小六,你讲得唾沫四溅,可不能把江海的什么洋病传染给我们。”丁工知道唾液是传播乙肝病毒的最佳途径,甲肝今天还是第一次听说。他只好用一个“洋”字,显示这种病的与众不同。
“不会的,我上车前就要经过检查,没有得病的人才能离开江海。到了滨江,下车后,又有本地防疫站的医生,再经过仔细地检查一遍,确认没有感染,才能放我回家。”王小六伸出自己的舌尖,撩开自己的眼皮,并大幅度地甩着自己的手臂,摆出一幅健康活泼,富有朝气的样子。
“你的身体哪是铁打的,在江海的人窝里,到处乱钻,可能沾了病毒,还没有发出来。”丁工故意刁难王小六,
“当然,我最怕死的,老婆还没有抱入怀,哪甘心去死。每天两包板蓝根,早晚各冲一包喝下去,即使不小心沾上病毒,杀得这个龟孙子片甲不留,无处藏身。”王小六笑着给大家解释。
王大海听到王小六讲起板蓝根,突然提醒了他,差一点忘记,欧阳傲雪电话里要的板蓝根冲剂,昨天,特意到滨江的大药房给她买了两大盒,有50小包,已经包扎好。在扛输液瓶时,随着脱下的衣服,一起放在衣服堆里。王大海爬起来,走到衣服堆,伸手从里面找出一大包板蓝根,对牛强说:“这是欧总要的板蓝根,交给船老大,让他带到江海,一定要他本人亲自送给欧阳傲雪。”
“欧阳傲雪现在生活在疫情肆掠,令人恐慌的孤岛上,这时候,最需要朋友的关心,不如你自己去一趟江海,看看她,当面把板蓝根送给她。”牛总有意放大自己讲话的音量,好引起好奇的员工,竖起耳朵,江海还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欧阳傲雪。
“欧阳傲雪不但名字好听,而且,也很热心主动地帮助人,江海的市场得益于欧阳傲雪,否则,就没有今天的喜人局面。我是应该去看看她,可是石英砂库房的隔墙还没有完工,抽不出时间。”王大海转过身,面向在座的所有员工,他打开窗子说亮话,省得有少数人,不明就里地乱猜一气,造成不必要的误解。
“董事长,你可不要曲解了我的意思。”牛强马上拿过王大海手中的板蓝根,走向停泊在江岸的驳船,去找船老大去了。
不少人竖起的耳朵,还没有听明白什么意思,就没有了下文。但是,都知道一点,那就是欧阳傲雪给我们公司在江海的市场牵线搭桥有功。有一位员工说:“我们是发国难财,这是天意,没有欧什么雪的牵线搭桥,还不是照样能发财。”
听到员工发出这样的声音,杨民生铁青着脸说:“你知道虾子在哪里放屁,那是从你嘴里放出来的,别在这里污染空气。如果不是欧总的引见,我们的产品怎么能送到江海制药去试用,不用又怎么能知道我们的差距,知道差距在哪里,又给我们搞来……”
王大海听出杨民生可能要说出神秘配方的事,有意重重地咳了两声,并用眼睛向杨民生示意,不能再说下去。杨民生领会了王大海的意思,停顿了一会,接着说:“我是说天上掉不下馅饼,机遇是给有准备的人,如果还是按老皇历,不进行技术创新和工艺改造,可以说,德豪公司就不可能抓得住这次大举进军江海优质市场的机遇。董事长有先见之明,现在还在着手解决与江海市场相配套的原料库容问题。”
王大海接着杨民生的话,继续说:“赚一个产品的钱容易,赚一天的钱也容易,大多数人也都想到这一点,能做得到,像今年的输液瓶市场,要紧俏一阵子,产品质量参差不齐,有些厂家在投机,鱼目混珠。但是,当烟消云散以后,肯定会重新洗牌,优胜劣汰。如果,能做到每个产品都在赚钱,每天都在赚钱,年年如此,那这个企业就能长成常青树,才能做大做强。”
那位说话的员工在不断地抓着自己的头,听完董事长的讲话,没有叫他坐下,他也不好意思坐下去,尴尬地看着王大海。
王大海发现这种情况,对那位员工和颜悦色地说:“我这不是在批评你,是在说搞企业的普遍现象。你的问题提得没有错,实际情况客观存在。”
那位员工听着王大海说的一番话,扭扭捏捏地坐下去,还没有一会儿,又被他旁边的人给拱着站起来,吞吞吐吐地说:“董事长,我们还有一句心理话,想对董事长说。”
“有话敞开心扉说出来,就不要藏着掖着啦!”王大海鼓励那位员工把心里的话,最好是竹筒倒豆子--直来直去,一粒不剩。
“公司发财了,我们可发点好处。”
“效益好,拿红纸包。”
“红纸包,那是拿回家孝敬老婆大人,让老婆大人,捧着肚皮笑翻了天。忙着把钱存起来,买电风扇、买洗衣机、买电视机,让老婆大人累个够呛。我们的意思,是想董事长开恩,在食堂里,摆上一个大方桌,端上大鱼大肉,让我们小兄弟聚在一起,开开心心地吃上一回,痛痛快快地过一把嘴瘾。”那位员工,闭着眼,红着脸,壮着胆,一口气,像是学生在背书一样,流利地一股脑说出来,说完后,还用手擦着口角已经流出的口水。
王大海认真地听着,这些有老婆有孩子的大男人心声,是多么的朴素。想起年少的自己带着更幼小的王长江,常常饥肠辘辘,到郊区广袤的田野里,去搜寻大自然的馈赠,快一点塞进肚里,为的是不让前后两张肚皮贴在一起。
王大海笑着说:“你们想两全其美,这是我们的共同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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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自食其力
王大海回到办公室,还在回味着那位员工的话,摆上一个大方桌,自己买米买菜,自己杀鸡宰鸭,自己煮饭,自己妙菜,再开一瓶酒,慢慢品尝,流自己的汗,享受自己的劳动成果,心安理得。如果在自己的家里这么干起来,可能自己的老婆大人,心痛白花花的银子,难免没有好脸色,嘴中要嘀嘀咕咕的。在自己劳动的工厂里,当一回堂堂正正的大老爷们,享受自食其力生活的甘甜,可以说,这是人生的最大尊严。
在王大海的脑海里。已经构思好一个让他们高兴一回的热闹场景。刚刚洗完手,抹了一把汗,办公桌上的内线电话响起来,他拿起话筒,里面传来门卫的声音,报告有来宾找董事长。王大海答复同意来人办理一张出入证,并让门卫把来宾引到董事长办公室。
小陶一路东张西望,走到王大海的办公室,刚跨进门,就双手作揖,扑通一声双膝跪地,小陶说:“老大!我投奔你来了。”
王大海立即把小陶拉起来,引到沙发上坐下,泡上一杯新茶,端给他说:“这是工厂,不是寺庙,不能再搞这俗套。快说说你一年来的情况。”
小陶是王大海在监狱里的牢友,云贵人,在里面跟边疆人阿不力孜关系不错,俩人的年龄不相上下,都是贩卖毒品进去的。小陶说:“老大,你前脚释放出来,我后脚也跟着出来了,原准备回到老家后,安稳过日子,可是,四处寻找,找不到儿时的伙伴,对那里的一切感觉十分的陌生,也难怪,自己在外漂泊了十几年,那里已经不属于我了。”
小陶想抽烟,四处看看,没有找到香烟,也没有看到烟灰缸,他就从自己的身上拿出一盒香烟,抽出一只,递给王大海,王大海用手,向小陶摇一摇。小掏把香烟放在自己的口中,准备点火。王大海马上制止了小陶,并说:“安全管理规定,这里不准抽烟。”
小陶只好无奈地收起香烟和打火机。他突然起身,一个立正姿势,口中喊到:“报告政府,我要小便。”
俩人顿时都开心地笑起来,王大海用拳头轻轻地抵了一下小陶的胸口说:“小老弟!你是在讽刺我,这里像监狱吗?”
“你是不是把监狱里面的方法搬过来管理工厂?”小陶一脸认真地看着王大海,严肃地说,“你的门卫真厉害,谁能挡得住我小陶呢?不瞒你说,我进机关大院门,都没有你这的门难进。好说话的,撒个小谎,就放进去了。碰到不好说话的。我就在大门口吹胡子瞪眼,张牙舞爪一番,他还是放我进去了。可你的门卫,真是不得了,软硬不吃呀,不事先预约好,不给进工厂大门。”
“监狱里,小陶还是有办法能抽到烟。”王大海一脸认真,接着追问,“怎么,门卫欺负你了。”
“不是的,敢动手就好办。伸手不打笑脸人吗。门卫耐心地跟你说,你要是进去了,他就得下岗回家,他主动帮来宾联系要找的人,搞得你就不好意思硬闯。”小陶端起茶杯,张开嘴,喝了几口,接着说,“还有更不好意思的,我在门口把一个烟头丢在地上,门卫用手把烟头捡起来,放到垃圾桶里,然后到我的面前跟我说,对不起,事先没有告之,这里不准乱扔杂物。的确不一样,在大城市里,一些老大妈跟在行人后面,瞅着行人,盼着行人落地的一口痰或一截烟头,揪着行人,塞罚款单,那才叫人怄气,臊面子。”
王大海仔细地听着小陶动情的描述,一年没见,他脸刀削似地消瘦了一圈,面色青黄,心想,他干什么事,混成这副模样。王大海说:“小老弟,你怎么学会阿谀奉承,这可不是你的性格呀。”
“我是有感而发,你可不要冤枉好人。”小陶说着话,忍不住打起了哈欠。
“你真是一个瘾君子,这么一会儿不抽烟就死人啦。”王大海看着小陶烟瘾发作时痛苦的样子,起身从柜子里拿出一包555牌香烟,对小陶说:“走,到吸烟室,让你好好地过足瘾。”
小陶在吸烟室里连抽三只香烟,喝了两杯茶水,精神振奋地又来到王大海的办公室,进门后,反锁门闩,走到王大海办公桌前,趴在桌面上,神秘地对王大海说:“老大,这次来是想请你做来钱快的大买卖。”
王大海靠在椅背上,问道:“什么大买卖?”
小陶回答:“揽货。”
“跑物流吗?”
“是也不是,我还是跟你直说了吧,通过你与医药企业的业务关系,搞一些杜冷丁、吗啡什么的。南边需求量大得很。”
王大海心里一惊,怪不得自己第一眼看到小陶,感觉他是已经变了个人似的。王大海气愤地站起来,一把抓住小陶的领口,剑眉紧锁,凝目注视着他说:“小老弟,你也是老大不小的。不能再进宫了,搞不好还要打头的。”
小陶也提高嗓门,瞪着王大海说:“我是打算再进去蹲几年的,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老大啊!没有办法,我也不想这样,我是飞来的鸟,在城里没有可栖的林子,没有你这样的好运当头。”
松开小陶的领口,王大海走到窗前,看着窗外说:“偏门的事不能再沾了,你被咬过,还不知道痛吗?”
不能再让小陶走老路,王大海痛苦地回想起在里面的日子,临近释放出狱的犯人都有一种焦虑的心里,出去以后社会能接纳吗,人们戴着有色眼睛看你,不是说人人都当面反对,至少在内心深处有一种防范或是保持一定的距离,这就让出来的犯人难以适应社会。由于有这种社会现象左右着犯人的心里,所以,有二进宫的犯人就教唆一种“要起富,走老路。”的混世哲学。王大海走回到桌前,对小陶说,“你那揽货生意,害人损已一定要收手。你干脆还是到我这里来,顶一个岗位,端一碗安稳饭吃。”
看到王大海对揽货生意一幅拒之千里的态度,小陶的精神头像泄气的皮球,立即瘪下去,他无精打采地说:“我自由贯了,心也野了,哪受得住你公司那么多的规矩。”接着,小陶带着几乎恳求的语气追着王大海说,“老大,只做一单,我保证就收手。”
“半单也不行,既然你不愿回老家,安安心心地在我这里落脚,工厂里有一千多工人,看上去,黑压压的一大片,他们都能做得下来,难道就你一个人不行。”
“我也跑了不少工厂,好像总是用三只眼看人,心里隔着一层,很难靠近。”
“在我这里还要怕吗?”
“要好一点。”
“先要把自己的饭碗端稳了,能填饱肚皮,再去做一点美梦。”
“我不走了,后辈子,要做美梦,也在老大这里。”
“希望你不要做冬天的大葱--皮干叶烂心不死。我有个计划,随着生产的扩大,本着自愿的原则,可能要逐步招收一些两劳回归人员,只要能把他们管好,个个都是宝。还能享受到不少优惠政策。减免到不少的税收。”
“阿不力孜可能快要出来了,他是不是也要到这里来。”
“阿不力孜肯定是要过来的,还有,张胖子最近可能要带吴兵,也要过来,张胖子已经决定在滨江投资兴业发展,让吴兵担任滨江的分公司经理,进行前期的调研策划。”
“老大,看你这阵势大得很呢。”
“阵势大,要有得力的人去冲锋陷阵,像你刚才还在犹豫不决,信心不足。”
“我不是信心不足,心想,老大你漂白了,怕我来了以后,又给你脸上抹黑。”
“漂白,那是自欺欺人的做法。像美国的迈克尔·杰克逊,世界级的音乐天王巨星,他杰出的音乐天才,让我们永远记住了他。但是,他整容却一直让人们嘲笑和讽刺,漂白肤色,对他的争议人生,让人们唾弃。杰克逊也为此付出一生悔恨的代价。”
“我是五体投地地膜拜老大的勇气,做人就应该这样,保持本色,不要伪装自己。过去不能代表未来,一个人好,就好一辈子,一直好到土里去,哪有这个道理,是人都有个七情六欲的,即使是一台最先进的机器,不认真保养加油,也会出毛病的。”
“开始我有点遮遮掩掩的,后来想到朱兆有说的,有时候解释是没有必要的,因为仇人不信你的解释,朋友无须你的解释,船到桥头自然直。”
王大海心里很高兴,小陶留了下来,他拿起电话,拨通杨民生办公室的电话,对他说:“我有一位老友,想加盟德豪公司,请你考察后,如没有问题就接收,他的集资款在我的工资中扣除。”
“好,请他到我的办公室来。”杨民生在电话里说。
“还有在江边,部分员工提出的合理化建议,你是怎么考虑答复的。”王大海在电话里,继续追问。
“我认为可以考虑员工的建议。”杨民生表达了自己的观点,接着说,“我到董事长的办公室去一趟。”
“不用来,待会我让办公室通知召开董事会研究。”王大海在电话里对杨民生说。
第四十三章 摆一百桌
民以食为天。常言道,人是铁,饭是钢,不吃饭,软叮当。国人碰到面,第一句话就问,你吃了吗?说明人的第一要务,革命的首要工作是解决吃饭的问题。只有吃饱饭,才能精神焕发干好事。
既然,员工想要开开心心地吃上一回,痛痛快快地过一把嘴瘾。公司去年取得不错的经济效益,可以满足员工的愿望。董事会决定,在腊月二十八的晚上,请全体员工和他们的家属吃一餐饭,下次发大财了,还要请全市人民吃一餐饭。让人碰到面,再问一句,你吃了吗?被问的人,用手抹着油腻腻的红嘴唇,打着饱嗝着说,吃过了,刚刚在德豪公司美美地吃了一餐,你看这不是沾了许多油水,还没有干呢。接着拍拍鼓起的肚皮,你听听这肚子硬邦邦的声音,这里面可都是大鱼大肉的硬通货。随后,扬长而去。
德豪公司有九百九十名员工,一桌十人,要摆九十九桌,干脆就摆上一百桌,加上一桌,凑一个整数,“百”字多吉利,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不能小富即安,就可以望着天了,革命尚未成功,员工更需努力,还要加快发展。这加的一桌,就把曹老书记、王行长、李建国、苏跃富还有肉厂留守处主任都请过来,一起与民同乐。
要摆上一百桌,地点就设在进公司大门广阔的马路上,有二十米宽,一百米长,绰绰有余,一眼望去,既有排场又很气派。从隔壁的为民饭店,租借一百张带转盘的大圆桌,员工可以拖家带口,高高兴兴、热热闹闹地吃上一桌饭。席位每位员工只限定一个,一家人可以轮着坐上去吃,只准吃,不允带。尽着肚皮装,装不下,怪自己不争气,可不能讲公司小气。
杨民生把钱袋子拎在手上,到菜市场去批发,各种荤素菜的准备,由各科室负责,分工包干,如何全心全意地为员工服务,这是在关键时刻。
技术科和生产科两个科室,男同志多,胆子大,就负责杀鸡宰鸭,每个人二十只,从宰杀到拨毛,再到开膛破肚,要弄得干干净净,不能放过一根未拨的毛,不然,影响到员工的食欲,干扰他们大口撕咬时高兴的情绪,丝毫不能打断他们咀嚼着肉时的美好感受。拿起一根大鸡腿,光滑滑的,带着撩惹人**的肉香,一下子插进满满张开的大口中,唾液像小溪,喷涌着丰富的涎水,收缩口唇,将两排锋利的牙齿,一下一下,咬进油滋滋、滑润润的嫩肉里,舌尖不停地搅拌,让他们舒服得超现实,让他们快活得忘乎所以,让他们痛痛快快地过足了嘴瘾。
质检科,女员工多,就负责素菜,小白菜一定是要准备,大鱼大肉干下去多,就想要小白菜,看着清爽,吃下去不油腻,开始,没有强烈的吃欲,但是,在不断地细嚼慢咽里,那丝丝青茎绿叶磨出诱人的清香,让人静静地回味无穷。芹菜能治高血压的,炒上一大盘。韭菜补肾暖膝腰,也来一盘。番茄补血助容颜,加上鸡蛋,红红黄黄的,端上一盘。冬瓜消肿又利尿,不能忘记上了。
办公室里的人也没有闲着,拿出生产车间夏天防暑降温用的大茶叶桶,清洗干净,装满散装酒,放在大门口显著的位置,喜欢喝酒的员工,拿自己吃饭的碗,水龙头一扭,白酒就香喷喷地流到大碗里,每人准备了一碗酒的量。香烟呢,肯定是要准备的,每人两只,分发到每人座位旁的桌面上。办公室里的人还真用心,想到文明工厂,不能像是一个土匪窝,吃饱喝足,伸出自己的脏手掌,在油脏乎乎的嘴上一抹,嘴是干净了,可是裤兜和褂角就沾油水了。为了让员工养成良好的行为习惯,给每位员工准备一条小花手帕,擦完嘴可以带回家,常备在身常擦嘴。这个小花手帕,让各位老婆着实高兴得合不拢嘴,得了一个意外之财,捡到一个天大的便宜,激动得三天睡不着觉。
保卫科的人也不是吃干饭的,首先在摆宴席的三方拉起了警戒线,只有一方连着厕所,防止有阶级敌人趁机搞破坏活动。还准备了两辆厂里倒运货物的板车,如果哪位员工喝大了,或者激动过了头,或者是酒壮狗熊胆,粗口骂起自己的娘们,对不起,就请这些员工睡到板车上,让他再舒服一会,送到该送的地方去。
杨民生干完菜买的活后,到生产车间,负责照看宴席时的正常生产。牛强应酬第一百桌上的各位来宾,刘春花做为准家属被邀请参加宴席,并坐在王大海的位置上,牛强坐在刘春花的对面,并主持宴席,宣布开始,科室人员,男男女女,从食堂里走出来,端着菜盘,从各个通道,同时走向每张大圆桌。
宴席场上,立即人头攒动,哪能不动呢。平民百姓的生活,一个月吃一次肉,一年才吃到一次鸡,一家四五口的人,轮番着坐上自己的席位,夹起一块肉,还没有含到口中,后面的人就抿着嘴,急着要拽你下来,叫谁后一个上去,能不着急吗,迟一脚,盘中的腿子没了,迟一步,盘中的肉块没了,如果等一会儿再上去,可能只剩下有营养价值的肉汤,还有整盘的素菜等着你。
牛强走到宴席的中间,拿着一把纸板糊的纸筒喇叭,大声叫着:“全体起立,请董事长致辞。”
王大海站在牛总的身后,伴随着热烈的掌声,密集的高高矮矮人头,像是庄稼地的稻穗,随着风左摇右晃,有的人把脖颈子伸得像是长颈鹿,想看个明白,董事长是不是长了三头六臂。
王大海用慢动作,挥舞着右手臂,向各个宴席上的人致意。然后,用清脆的高音说:“员工们好!”
“董事长好!”员工们整齐划一地回答,嘹亮的声音回荡在工厂的上空。
“员工们辛苦了!”
“一不怕苦,二不怕累,排除万难,去争取更高产量。”
“祝员工们幸福!”
“芝麻开花节节高,一年更比一年好。”
“欢度新春佳节。”
“不忘计划生育。”
在王大海与员工们互动的时候,牛总跑到第一百桌上,请一位领导给全体员工作指示,都相互推辞谦虚着,最后,牛总一把拽过王行长,硬是推着王行长,走到王大海站着的位置前,又竖起纸筒喇叭,大声地叫着:“下面,我们以最热烈的掌声,欢迎王行长讲话。”
“哗啦”雷鸣般的掌声,像潮水一样爆发,宴席场面上沸腾起来。员工们太需要掌声,好久没有这样激动地拍过掌,生活需要鼓掌,能使生活成为一个七色板,一次鼓掌可以说是举手之劳,是为了对王行长的尊敬,同时,也是为了美丽的生活,在给自己鼓掌。
王行长用双手向大家示意,等了好一会儿,场面才平息下来,王行长说:“不来不知道,一来吓一跳,大家不要误解‘吓一跳’这个词,是被你们训练有素的纪律,激情满怀的斗志,吓了一跳,我在这里向大家表态,只要德豪公司发展需要,我行愿意继续深入合作。”
“我们再一次用热烈的掌声,感谢王行长对德豪公司的大力支持。”牛强再次拿起纸筒喇叭大声说。
宴席开场活动结束,王大海陪同王行长到一百桌就坐,王行长看王大海站在刘春花的身后,对王大海说:“今天,你应该坐在这个位置。”
“行长,你刚才讲话看不见,现在回过头看一看,今天宴席上都是贤内助坐得多。”
“你说得有道理,想干一番事业,没有坚强的后盾可不行。”
“我与她经常是十五的月亮,她在看,我也看,忙得没有时间坐在一起看。这军功章,有她的一半功劳。”
“董事长不坐下,我们怎么好端杯动筷呢。”
“我站着好走到你们身边,给各位去敬酒。”
曹爱国首先把筷子夹起一块红烧肉说:“新事新办,王行长,我们开始吧。”
第一百桌上,除了曹爱国、王行长还有一位分管工业的副区长,税务局的一位科长,肉厂留守处主任。李建国没有来,派了一位姓胡的办公室干部来参加,送给苏跃富的请柬,石沉大海。
王大海拉着刘春花,俩人一起,王大海喝的是酒,刘春花喝的是汽水,给各位领导一一敬酒,感谢给予德豪公司以及王大海本人的厚爱和支持。
牛强把自己的老婆孩子安排到员工的桌子上,自己可以在这个桌子放开手脚,潇洒走一回,他一手拿着杯子,一手拿着酒瓶,站起来说:“我现在步董事长后尘,敬一圈,为了表达诚意,每一杯都斟十分满。”
当牛强敬酒到曹爱国时,曹爱国爽快地,把一杯酒喝干了,情绪有点激动起来,他动情地说:“我们那时冒着枪林弹雨,为的什么,是为了老百姓有一口安稳饭吃。现在,时代不同了,走南闯北的拚搏市场,还是要为着老百姓有一口安稳饭吃呀。”
“曹老书记说得精辟,我们来敬您老一杯酒。”王行长站起来,热情地要敬曹爱国的酒。
“我们来共同敬他们,辛苦的纳税人。”曹爱国话没有说,在坐的来宾都共同举起酒杯,迎向王大海和牛强。
第四十四章 开门红包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如星的红点一颗颗炸裂开来,舞动着欢快的步伐。大门两侧“不管是白猫黑猫,会捉老鼠是好猫。”的红对联,在蓝灰色烟雾的映衬下格外醒目。德豪公司开门鞭在大年初一八点正放响,新的日子开始了。
小陶夹在人群里,他准备到住的宿舍,几个人已经约好牌局,早已经人在曹营心在汉,今天休息,正准备离开。
“小陶,今天可不能跑呀。”王小六身穿崭新的呢子中山装,手中夹着一支香烟,对小陶说。
“你当然不跑了,去年江海的生意那么好,真是小狗掉到茅坑里--享饱了福。”小陶虽然到德豪公司的时间不长,但是,他知道江海是优质市场,那里的业务员是一个肥差。
“我是说大家都要到公司来,今年上班的第一天,董事长要亲自给每一名员工发红包。在滨江还是史无前例,不要说在德豪公司了。”王小六带着神秘的表情,生怕泄漏了天机似的,轻轻地对着小陶耳边说。
“我知道小孩子在家里,大人要给压岁钱,你这公司的开门红包是什么意思呢?”小陶不解地问。
“开门第一天,发红包,就是寓意开门红,样样红,好彩头,公司今年生意兴隆。”王小六一年来在江海学到了不少的东西,解释得头头是道。
“像我这样,到公司的时间不长,也有红包?”小陶继续在追问。
“有,只要今天是德豪公司的员工,就能收到一个红包。”王小六其实知道发红包的底细,他还参与红包的制作过程。
“我知道了,发个红包,图的是一种吉利,一种喜悦。”小陶虽然没有见识过开门红包的场面,但是,心中想着应该是这么回事。他看着越来越多的员工,向公司大门聚集,接着问王小六,“就在这里等红包吗?”
“我们就在这里等董事长。”王小六肯定地对小陶说。
王大海与牛强俩人高兴地来到大门口,顾长贵领着财务科人员抬着一个大纸箱,紧跟在董事长和总经理的身后,把纸箱放到保卫科值班室,门前放一张办公桌。牛强与保卫科的人员在组织员工有秩序地排队。王大海看着大家都在盼望着拿红包的幸福时刻,他回想自己一星期来的一幕幕。
开门派发红包,在南方的城市,逐渐时兴,而在滨江没有听到一点风声,这让王大海费了不少脑子,他在毛爷爷的书里,找到一句话,是这样说:“节日问候不是资产阶级的专利,我们无产阶级也要搞一搞。”王大海心想,“也要搞一搞。”说明可以搞。给每一位员工发一个红包,能让员工感受到德豪的温暖和融洽,包上个十八元,红包不算特别大,这其中包含着更多的是祝福和团结。
说干就干,王大海在离春节还有一星期的时间,把牛强与顾长贵叫到自己的办公室,商量发放红包的事。
“董事长,滨江还没有一家企业发红包,我们有必要第一个吃螃蟹吗?”牛强有点担心,办企业这么多年,第一次发钱没有个手续,过去发一点年终奖,那是先做表,个人签字,或是按手印,再可以领钱。
“南方的企业开始时兴起来,在滨江我们是第一个吃螃蟹,总要有人勇敢地带个头,吃了以后,不仅能发现螃蟹的鲜美,更能改变滨江企业激励员工的方式,引领一股新潮流。”王大海直接说出自己的观点。
“我们摸着石头过河,今年试试看,员工对开门红包的态度怎么样。”牛强知道,王大海认准的事,那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
“每人十八元,一次性要拿出近二万,又是临近年关,怕银行能不能给我们拿出来这么多的现金。”顾长贵拿着笔纸,伏在王大海的办公桌边测算,每个红包里,一张十元的工农兵大团结,一张五元的炼钢工人,三张一元的女拖拉机手。总计要拿出大团结一千张,炼钢工人一千张,女拖拉机手三千张。
“柜台不给拿,你就直接去找王行长批一下,对我们这个大户要优惠支持一点。不要我出面了吧。”王大海心里不耐烦地说。他想的不是钱能不能拿得出来的问题,是在考虑,公司这么多的员工,红包发下去,在滨江可能要出一个爆炸性的新闻,到时,眼红的管理部门,是不是会来一个枪打出头鸟。
“那是,董事长不能再为取钱的事操心。”顾长贵取下老花眼镜,赔着不是说。
“从哪里找到这么多的红包呀。”牛强又提出新的问题。
“买三十张红纸,一瓶浆糊,自己做红包,再找一位毛笔字写得好的员工,在红包上写上一句祝福语。”王大海感叹,想搞点新鲜事物,还真难,不就是发一个红包嘛,冒出许多的事。他突然从自己母亲糊火柴盒中,得到启发,用红纸做红包,算了一下,一张红纸,按三十二开裁,也就是一张纸裁成三十二个红包,三十张红纸做红包的材料,绰绰有余。
王大海、牛强、顾长贵三人相对而视,王大海看大家没有言语,问:“看一看,你们还有什么困难?”
“我是不好意思再烦董事长,但是,不烦不行。”牛强抬起头,手中的笔还落在笔记本上,没有移开,接着说,“最后一项,请董事长说一下祝福语。”
“就写四个字,纳福迎祥,你们看看,含义怎么样,主要是企业和员工都图个吉利。”王大海用征询的口吻说。
牛强记下“纳福迎祥”四个字,呈到王大海的面前说:“请董事长审查一下。我想把市场部的王小六抽上来帮忙二天,大门的对联是他写的,红包上的字还是要他来写。”
“队伍已经排好,请董事长开始派发。”牛强走到王大海的身边,向他报告的声音,打断了王大海的回忆。
王大海两手捉着红包一头,双脚并拢,微微向前倾着上身,第一位员工兴奋地跑到王大海的面前,好像要张开口,想说出自己要感谢的话语,由于心情激动,加上小步跑得有点快,气喘吁吁的,用手捂着自己的脸面,“嘿……嘿嘿”地笑个不停。
“祝你新年快乐!”王大海热情而又亲切地说着祝福语。
“哎呀,这怎么了得,我应该祝董事长新年快乐。”第一位员工,拿着红包,向王大海不断地作揖,点头鞠躬,心中还有千言万语想要表达。
“搞快一点,后面还有很多人。”牛强看第一位员接着红包,一时半会没有下来,他走上前说。
“好!我马上就好。”第一位员工头也不回地答着牛强的话,紧紧握住王大海的一只手,接着说:“谢谢!谢谢董事长!”直到牛强安排第二位员工走到王大海的面前,第一位员工才依依不舍地离开,还没有走出五六步远,只听“哇噻。”地叫着,看样子可能是他的老婆孩子,一下子将他围住,围上来的还有新春拜年的路人,他们也伸着头,看第一位员工的老婆,用手指沾着口水在数着,一张大团结,一张炼钢工人,三张女拖拉机手的钞票。
“这是一家外资企业?”新春拜年的路人不明真相地问。
“好事都是外国的,外国的月亮真的比中国圆吗?”第一位拿到红包的员工自豪地说。
员工们井井有条地排着队环绕着厂房,排着有两圈人的队伍,基本上都是站在那里,很有耐心地一个个地往前走,王大海在发红包,说着新春快乐的间隙,抬头看到路沿的树下,有女员工一手插着自己的腰,另一只手扶在树干上,斜撑着整个身体。王大海对身边的牛强说:“你去看一看,那树下的员工是怎么回事。”
“是一名怀孕的女员工。”牛强去了解情况后,回来向王大海说。
“让怀孕的女员工优先拿红包。我还真是没有考虑周全。”王大海自我检讨地说。
“怀孕的不只是一名员工,还有好多。”牛强认为已经排好的队伍,如果谁不按顺序拿红包,可能有人反对,甚至起哄。
“不管多少,让她们全部过来,都优先拿红包。如果太多,就在原来的队伍旁边,重新再排一个队伍。”王大海不容分说,要牛强赶快安排。
牛强从队伍的头走到尾,吆喝着是孕妇的站出来,结果是,孕妇重新排起一个有三十多人的队伍。这支队伍立刻吸引住人们的眼球,只见挺着大肚小肚的孕妇,站在那里,蔚为壮观。有刚怀孕的妇女,因为自己还看不出来有突出的肚子,在队伍里站了一会,不好意思地自己撤出来,最后,还是被她的姐妹们,硬是给推到孕妇的队伍中。
太阳爬上屋顶,王大海已经派出九百八十五份红包,还剩下牛强、顾长贵、王小六、小陶和杨民生等五个人,小陶听着王大海有点沙哑的嗓音,对王大海说:“我的一份红包,自己拿吧,不要说‘新春快乐’了。”
“不行,你也要说,牛总、杨总我都要说。”王大海坚持宁少一村,不漏一户。
“我们天天在一起,还要分为你我。”半响没有出声的杨民生插话说。
“这一上午讲了九百八十五次‘新春快乐’也是个不轻的体力活。”王大海笑着看看他们说:“你们在现场管理,比我还要辛苦,我提议一起说,算是我们的一个团拜。”
“新春快乐!”大家由衷地说着,欢快的拜年声,悠扬地在德豪公司的大门上空飘荡。
第四十五章 心碎时分
曹爱国今年春节没有过好。
大年初八,晚上,居委会的大妈第三次找上门来,人还未进门,声音先像炸鞭炮一样噼里啪啦地传来:“哎呀呀!真是不好意思,我也是被逼得没有办法,您看看,您是一个离休的大干部,政府给您的钞票哗啦啦的响,何必欠我们老百姓那一丁点儿。”
曹爱国让到门边,老大妈如一阵旋风般刮进房内,顿时,安静的小屋里喧闹开来。曹爱国把她引到椅子坐下,泡了一杯茶,端上前说:“真是不好意思,耽误你的时间。”
老大妈端起杯子喝了一大口,哎哟一声,刚泡的茶,开水烫得她的嘴直甩,两片薄唇不停地上下扒拉着溅口水,竖起八字眉,对曹爱国翻着白眼,大声嚷嚷:“这个老革命,成心把我烫死呀。”
曹爱国感觉老大妈的话很刺耳戳心,人退茶凉,物是人非,不留一点面子。但他转念一想,基层工作也确实不容易,是自己没有及时付租金,给她们的工作增添了麻烦,迅即自我化解心中的不快,心平气和地跟老大妈说。“你不要太急,钱肯定是要给你的,一分不少。”
听到曹爱国说要给钱,老大妈心情顿时阴转晴,态度有所缓和地说:“真是把我急死了,就你老革命麻烦事多。你哪不知道,这个钱也不是进我私人腰包,可是居委会二十几号工作人员的工资,个个家里满屋子人等着吃饭、孩子上学、老人看病的钱。”
“政府对你们的工资肯定是要保证的。”曹爱国回想自己当年在位时,财政的钱首要的是保证按时发放各级人员的工资。
“是官刁似民,唉,也不知道是哪个头头,出了这么个馊主意。靠创收发工资。这今后还叫我们怎么干事。老革命,年一过,眼看着孩子们要开学,我求求您老,高抬贵手。您们把江山打下来,还不是为了让我们老百姓过上好日子。”老大妈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曹爱国的身旁,热情地抓住曹爱国的手,用激动的语气地说。
“我手头上一时也拿不出钱来,你这租金,规定是开发商苏跃富付的。哪知道这个老赖不讲信誉,只顾强拆,不想付款。”曹爱国本不想说这些,但看到老大妈心里迫切的样子,也只有把自己的实际情况解释给她听。
老大妈听到钱又没有着落的话,一蹦八丈高,拍着桌子大叫:“老革命,你不要跟我叫穷。你离休在家什么事不做,到时间,一个月有二千块钱。我们呢!一天到晚喊破嗓、跑断腿、累弯腰,一个月不到你的十分之一。”
正如老大妈所说,曹爱国的工资在这一带住户中算是最高的,离休后,他没有什么嗜好,一个老人,也吃不掉几个钱。儿子条件也很好,在部队当干部,逢年过节还给他寄钱。本应该阔绰有余,却在钱的事情上出了问题。这问题呢,就是捐资助学惹的祸,已经不以曹爱国的想法为转移,只能往前进,不能后退,也就是捐的人在不断往上增,捐的钱年年往上加,儿子给的钱全贴上还不够用。本是发挥余热,现在却是骑虎难下。
曹爱国离休前后,常常在报纸电台里看到或听到一些因家庭困难而辍学的儿童,总是牵动着他的心扉,感叹自己一生没读到书,小时候,家里穷,交不起学费,只能背着猪粪框在私塾馆的窗外偷听,捡根小树枝在地上划字。所以见不得小孩读不起书的事,开始了捐资助学,十多年来,资助了失学儿童有二百多人和一些困难家庭,共花去大概有三十多万元。最近有九个小学生来信说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临近春节,赶快把钱寄给他们,弄得自己正常生活都有点困难。
看着老大妈烦躁的样子,曹爱国手里没钱,他只好笑着跟她解释:“计划赶不上变化,”你那里的钱,是苏跃富保证给的。没想到给你们带来这么大的麻烦。”
“不要提那个滚刀肉。冤有头债有主,棚屋是你住,我就找你。丑话说在前,不管你今天有钱无钱,都得想办法把欠的钱交齐。否则,就先搬值钱的东西抵帐,再不行就断电断水,直到扫地出门。”老大妈这次来是下了决心的,步步进逼,丝毫没有退让的心理。她找到水瓶,自斟自饮一杯后,准备动手在曹爱国的房间里翻箱倒柜。
怎么办呢?曹爱国听不得孩子交不起学费,不能上学的事,突然眼睛一亮,对老大妈说:“你看这样好不好,我把自己获得的解放勋章拿出来,拍卖的钱用于补交欠款。”
“这个破章能值几个钱?不要糊弄我,快说,你把钱都藏到哪儿去了?”老大妈突然转过背,怒目冷对着曹爱国,“我要是在你家搜出来,你就完蛋了。”
曹爱国打了一个寒颤,恍恍惚惚中,回想到五十多年前,年少的自己从躲藏的草堆里被鬼子兵一把拎出来,叽里呱啦地两巴掌,扇得自己眼冒金星,头重脚轻,胖子翻译揪着耳朵说,不要糊弄皇军,快说,你把八路都藏到哪儿去了?皇军要是在你家搜出来,你就完蛋了,赶快说出八路的去向。
老大妈找了几个地方,一无所获,看见曹爱国站在房子中间茫然若失的样子,用她肉滚滚的手掌,摇扇子似的,在曹爱国眼前来回摇了几下说:“老革命,没事吧。身体上要是有三高病什么的,你可不能在我手上出事。”她那肉滚滚的手掌,接着落在曹爱国的肩上,拍了几下,“你不但自己遭罪,还要连累我们受苦。”
在找不到任何值钱的东西后,老大妈失望地拿起放在桌上的解放勋章,对曹爱国说:“老革命,说也说不出来钱来。我不能把你家挖地三尺。这枚勋章我先揣着,拿它找政府要钱,怎么办呢?不能把小老百姓的嘴给缝起来,不给饭吃吧。”
老大妈正准备跨出曹爱国家的大门,一个高大的身影迎面走了过来,挡住了她的去路。他拿出四张票据在老大妈的眼前晃了晃,微微鞠个躬说:“请您仔细检查,曹爱国的欠帐已经全部结清。”
顾不上看清这突如其来的高大身影是谁,老大妈急着抢过票据仔细地看了看,不错,是曹爱国的交费收据,她从衣兜里掏出曹爱国的解放勋章,放在桌上,转身刚要离去。
高大身影说:“请您把票据也放在桌上。恕不远送。再见!”
老大妈听到此话,慌忙跑回,丢下票据,捧头鼠窜。
高大身影躬身从地上捡起票据,弹了弹票据上的灰尘,大步走进屋内。
一盏白炽灯下,曹爱国用疑惑的目光,打量着来者。想想刚才的一幕,他的理智无法接受这种前所未闻,令人难以相信的,不可思议的事。
高大身影取下墨镜,双手作揖,微笑着说:“曹伯伯,我是王大海,给您拜年。”
曹爱国仔细地上下打量着,再也不容置疑了,走上前,与王大海激动地握着手。曹爱国用手摸了一下自己的额头,他觉得这似乎是在梦中。
王大海把从地上捡起来的票据折叠好,交给曹爱国说:“曹伯伯,这四张票据,自己要保管好。”
曹爱国接过票据,抬起激动得微微颤动的手,拉着王大海坐了下来,他又仔细看了一会王大海说:“你怎么突然从天而降?”
“喜事往往让人猝不及防,不过,我觉得还是来得迟了一点。”
“无功不受禄,我怎么能拿你的钱呢?”
“您没有拿我的钱,您看一看,这是谁的钱。”王大海从提包里拿出三个厚厚的信封,放在桌上,推到曹爱国的眼前。还是原来曹爱国在王大海家困难时送钱的信封,里面的钱是王大海按他母亲吩咐的数额放进去的。
“这又是怎么回事?”曹爱国更加怀疑,王大海刚刚把企业搞运转,从哪个旁门左道发了财,这么出手大方。
“您仔细辨认一下这信封。”王大海把旧信封的封面指给老书记看。
曹爱国看着这熟悉的信封,是过去受捐助儿童写给他回信的信封,上面有歪歪斜斜地写着曹爱国爷爷收的字迹。他的双眼热泪盈眶,抚摸着信封上稚嫩的笔迹说:“那时你们家人口多,吃了上顿没下餐。送钱时我是随意找个空信封装的,没有想到,你们还把这破信封保存这么长时间。”
“保存的不仅仅是这个信封,而是这个信封里的一片心,时间越长,感觉越亲。我母亲记录着您帮助我家的每一笔帐。曹伯伯,您现在该知道这钱是谁的了吧。”
“都是国家给我的钱,我用不了,就拿出来帮助你们家的困难,你们家没有困难了,那就帮助别人家的困难。”
“国家给您的钱是让您安享晚年,您却咬紧牙关,急人所难,现在自己却是家徒四壁,物力维艰。”
“想想当年牺牲的战友,我已经很幸福。”
“曹伯伯是个乐观的革命者,您们当初拼命打下来的天下,到如今,无自己立足之地。”
“也不是无立足之地,当年组织上安排我从这平房搬到配套楼房,我说房子住长了,跟人相处一样,有了感情,虽然用水上厕不太方便,习惯成自然。把新房让给需要的同志。坏就坏在苏跃富。当年,看着蜂拥而上的敌人冲锋眼都不眨,如今,面对突击强拆却束手无策。”
“报应有早晚,福祸自不错。做人应该向曹伯伯学习,尽其所力,乐善好施,面对一颗高贵的心,菩萨都会感动保佑的。”
曹爱国翻起自己的肩膀,指给王大海看。脑海里浮现,在欢呼新中国成立的时候,从枪林弹雨中幸存下来的战友们抱在一起,喜极而泣地说,从此,我们的身上再也不会有新的刀疤弹孔了。想到此,曹爱国气愤得脸红脖子粗地对王大海说:“苏跃富的所做所为,我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坚持用实名举报下去,直到那个狼心狗肺的吸血鬼得到法律制裁。”
“曹伯伯说得好,小民大海第一个为您鼓掌!”王大海站起来,鼓着掌,在房间里转了一圈,看看不多的几件家具说,“曹伯伯,您那新房还不知是猴年马月,先搬到我公司的宿舍住,当公司的顾问。房间已经给您粉刷了一遍,最起码您不要担心钻风漏雨大雪压塌屋顶,更不用担心老大妈来骚扰您了。”
“好,我去。”曹爱国看着王大海出落得更加英俊和成熟的脸庞,自信地说,“从小就看好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