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九六章 石破天惊
一个字,等!检察官态度和蔼可亲,带着安慰的嫌弃,给王大海温柔的一刀,却让他不好意思动怒。无法预期的等待,何时尽头,是明天的明天,还是永远的永远,王大海满腔热情像断线的风筝,难道注定是坠落的命运。这个坚硬的城市,没有草长莺飞的柔软、温馨与浪漫,它永远活在现实里,快速的节奏,匆忙的身影,麻木的眼神,虚假的笑容。
在回旅社房间的路上,王大海像喝下一杯冰冷的水,然后一滴一滴地凝成热泪。过去黑暗的一页,就不能去翻动,难道翻落了灰尘,会迷失他们的双眼。这一切都被曹爱国料定,生姜还是老的辣。但是按照曹爱国的思路,材料不全部送上去,一点一点地挤牙膏,又何来震撼人心的力量。
“不知道等来的是坏消息,还是好消息。”牛强迷茫地跟在王大海身后,忧虑地问。
“不管是好是坏,我们把一颗赤诚之心交给上面了。”王大海若有所思地回答。
“怪我多嘴,盲目自信,催促董事长快点送材料。”牛强自我谴责。
“我相信,这一本鬼见愁的万言书,对于他们来讲,是一个烫手山芋,想放手,也放不了,遇到棘手的麻烦。”王大海相信,付出的劳动不会徒劳无益,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他对牛强分析道。
“我们怎么办?上面肯定有人给李建国通风报信。”牛强担心地问。
“天要下雨,我们能做的,只能是备好雨伞。”王大海关切地抚慰道。
“我才不怕,人在做,天在看,头顶三尺有神灵,人不报应,天报应。”牛强态度强硬起来,激情地对王大海说。
“有男人的气魄,赵虎一句话说得好,一条路走到黑,坚持就是胜利。”王大海笑着赞叹道。
王大海与牛强俩人,没有搭乘交通工具,一路走回来,互相交流,释放失落心灵的痛楚。不知不觉,回到住宿旅社。眼前的一幕,让王大海跌入低谷的情绪,立即高昂起来。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德豪公司接送工人上下班的大巴,停靠在旅社门外的马路边,再往不大的旅社门头里望去,摩肩接踵的人群,齐刷刷地穿着德豪公司工作服,整个深蓝色挤得狭小的场地,到边到拐,成一片蓝色的海洋。
“董事长,接到电话,我起早,带着人马就赶过来了,途中都不敢休息,怕耽误时间,真是争分夺秒。”吴兵跑到王大海的身旁,气喘吁吁地报告。
“全部蹲在大楼外,也不是个办法,阻碍旅社的正常营业。”王大海对吴兵提醒道。他环视一遍旅社前的空场地,工人们挤得水泄不通,过往行人无法插脚。
“我们也算得上旅客,给他们带来生意,高兴还来不及呢。”吴兵无所谓地回答。
“至少给他们让出一条道路,你是旅客,其他来住宿的,也是旅客。这里人生地不熟,一定要注意影响。”王大海语重心长地劝说。
王大海深知在城里,人与人之间的感情淡漠,一栋大楼里,门对门住几年,都不知道对门姓什名谁,也不关心对门的主人是干什么事,从事什么职业。即使是一个犯罪团伙在对门居住,也安然无恙。只要不搞出大的动静,没有人想起来去问。德豪公司一般工人,聚集在这里,热心的人问一声,遭遇什么不幸,大多数人司空见惯,心里知道有一所小城里,又发生不公平的事,仅此而已。
“我们这次来,不就是为了把事情搞大,产生影响,动静不搞大一点,上面不引起重视。”吴兵想要的是轰轰烈烈,声势浩大,最好有人报案,如果有人来管,可以就汤下面,把万言书的内容提出来。
“那要看产生什么样的影响,针对普通老百姓,他们只能深表同情,无能为力。”王大海不同意吴兵的观点,耐心地分析道。
“旅社里人来人往,宾客如云,是最好的宣传地点,让大家都知道,引人注目的一群人,不辞辛苦,为什么来到这里。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就能满城风雨。”吴兵激情满怀地向王大海叙说他的好办法。
“董事长,如此翻云覆雨,风声能传到高层的耳根,他们会无动于衷,一点反应没有。”陶勇在一旁,为吴兵帮腔。
“如果再不行,干干脆脆把门前繁华地段的道路给堵起来,上面肯定要派人解决问题。”吴兵的激情上来,一发而不可收拾,提出更加大胆的设想。
“我们来不是激化问题,而是解决问题,我看还是依法维护合法权益不受侵犯。堵路肯定行不通,即使请愿也要经过批准,才能结集游行,表达自己的合法诉求。”王大海冷静而坚决地否定吴兵的大胆设想。
“董事长一点拨,我知道怎么干,现在按照董事长的要求,让他们先上大巴车休息,接下来再一切行动听指挥。”吴兵听完王大海的一番话,立即转身安排他带来的工人队伍,回到大巴车内休息待命。
王大海与牛强俩人穿过蓝色的人群,步入旅社,回到房间。曹爱国、梦影还有赵虎,焦急地围着王大海,问长问短,当得知送上去的万言书,需要等待回音,究竟是祸是福,现在心里一点底也没有,曹爱国与梦影他们显现出一脸的失望,梦影抬起右手,看着中指头,写字写肿胀的小包,委曲地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辛辛苦苦地整理出来的材料,没有人理睬,肯定当作废纸,不知道塞到哪个角落,无人问津。
“真是瞎子打蚊子——白费力气。王大海要赔给我损失。”梦影不高兴地对王大海嚷道。
“力气没有白费,蚊子虽然没有打到,可是把蚊子打得到处乱窜,没有安神的时候。”王大海接着梦影的话意,进行反驳。
“你的意思,材料送上去以后,李建国会闻风丧胆,真是痴心妄想。他有大树罩着,才不怕你王大海告黑状。”梦影无精打采地猜测道。
“山外有山,天外有天,大树以外,还有更大的树。”王大海鼓励地对梦影说。
事已至此,下一步怎么办?王大海把大家召集起来,开一个诸葛亮会议,商讨对策。个个围坐在梦影写材料的小桌旁,沉默着,因为看不到未来的方向,都一言不发。尤其是吴兵,靠在床档板,抽着香烟,自从王大海打消他激进的做法以后,吴兵采取的策略,一切听从王大海的安排。
“陶勇,你坐牢前的看家本领,现在还能不能使出招数。”王大海主动问陶勇。
“我早就金盆洗手,改邪归正。”陶勇大惑不解地回答。不知道王大海问他坐牢前的盗窃技术有何用意。
“听说你神通广大,见锁就能打开。”王大海接着问。
“是的,可这些都是坐牢以前的劣迹,提起来令人伤心。”陶勇红着脸回答。他就是因为犯盗窃罪,连犯人都鄙视,甚至深恶痛绝,关进号子,就被老犯人一顿暴打,即使在平时的劳动改造中,都低人一等,好像打架进去坐牢的犯人高人一等,什么苦脏累险的事,基本上安排盗窃以及强.奸的犯人干,往事不堪回首。
“我考虑一个较为稳妥的方案,大家要认真推敲。我们没有时间与精力在这里耗下去,建议采取短平快的方法,分为两面出击,一为正面请愿,我与曹老书记带队,组织工人到高检门前,提出‘我们要生存、要吃饭、要发展、要稳定的企业环境。’口号,要求从快惩处破坏企业生存的人与事,请愿时间控制在2个小时以内,不论结果如何,我们撤离。”王大海认真地对大家布置任务。
“如果问题没有解决怎么办?”牛强急着追问。
“再换一班工人来请愿,像车间倒班生产一样,直到问题解决。”王大海解释道。
“还有一个方面怎么出击?”吴兵迫不及待地问。
“还有就是从侧面出击,由吴兵带队,成员有陶勇与赵虎俩人,想办法偷偷溜进省府大院,选择车号在60以内的小轿车,撬开门,每部小车内,把一份材料放在驾驶员后面的座位上,不留任何痕迹,绝对不能拿一针一线。如果被人当场发现,就明白地告诉他们,代表德豪公司送材料。”王大海继续布置暗中送材料人员的任务。
大家分头行动,一切都很顺利,没有节外生枝,吴兵带领的一路人马,完成任务后,与王大海汇合,准备按计划撤离回滨江。这时,一名身高马大的检察官对着王大海的人群里高喊:“真是胆大包天,还有没有王法……”
“天塌下来,我顶着,你们带领大家回滨江。”王大海听到里面传来石破天惊的话语,对曹爱国、牛强与梦影做出交待。
第一九七章 水落石出
王大海安排好曹爱国带人撤离后,回首看了一眼高大豪华的办公楼,一对石狮横样橫,眼神凶,两耳招风,血盆大嘴,令人毛骨悚然。他深知门禁越森严,官人越扬威,与民就越远。古人有“侯门一入深如海,从此萧郎是路人。”的诗句为证。虽然挂着“人民某某”府院的牌子,可又有哪一个衙门不是门难进,脸难看,事难办。
这有什么好踌躇不前,王大海立即镇定情绪,这么多年,等的不就是这一天。不去针锋相对,据理力争,又怎能水落石出。他信奉的人生哲学,没事不找事,事来不怕事,命该如此,没什么大不了。不要看刚才那位官人声大压人,其实,如泼妇撒野骂街一样,无能的人,心虚的人,才会选择如此下三滥的做法。再想像一下那石狮,何不如此,见到长官舌软毛松,平常事牛逼哄哄,危险时绣花枕头稻草心,一副狗尊容。
“你们人,怎么都跑了。”那个身高马大的检察官指着撤离的工人说。
“你刚才说胆大包天,把他们都吓跑了。”吴兵迎面走上去,回答检察官。他没有随大部队撤离,主动留下陪在王大海的身边。
“跑得掉和尚,跑不掉庙,我要找你们为头的。”听到吴兵不冷不热的讽刺,检察官生气地说道。
“我就是为头的,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吴兵摆出一副大义凛然的姿态,昂首挺胸地对检察官说。
“你的姓名?”检察官翻着手中的一个卷宗,问吴兵。
“我也不是犯人,你无权这样审问。”吴兵底气十足地反问。他坐过牢,对这一套程序了如指掌。
“看样子,你是一个刺头,不像为头的。我跟你说,这不是审问,而是了解情况。”检察官看到吴兵态度强硬,没有屈服,他转变口气,耐心地对吴兵进行解释。
“纳税人交钱养活你们,是叫你去抓犯人,不是在我们身上白费工夫。”吴兵不依不饶,故意高调地与检察官磨嘴皮。
“你这个刺头,真的不好对付。搞清情况,就是为了抓人。”检察官坚持自己的道理,进一步对吴兵解释。
“鬼见愁的万言书,那上面写得明明白白。”吴兵抓住机遇,宣传梦影整理出来,检举揭发李建国犯罪事实的举报信。
王大海没有参与吴兵跟检察官的对话,他在一旁仔细地听着,通过检察官的话音,王大海判断,上面可能要对李建国动手,中午与傍晚的回答,从内容上有很大的差异,中午只说一个字,等。至于等到猴年马月,没有一个明确的答复,并且态度冷淡,要理不理,一副例行公事的态度,敷衍了事地签收万言书后,催促王大海与牛强快点离开,不要影响他们办公,好像王大海送去的检举材料,不是他们办公的事一样,或是小妈妈养的,这件事要低人一等,先要办理大妈妈的事。
今天的事,不讲是一日三变,至少有二变的可能。首先换了一名检察官接待,中午是急着王大海不得走,现在是巴不得马上找到德豪公司为头的,也就是王大海,需要深入了解情况,这里面肯定有戏,是对王大海有利的戏,半天时间,发生这样大的变化。王大海猜测,上面有人做出新的指示,明显地要对李建国采取措施,否则,不会再有其他的可能。王大海考虑不能回避,要主动配合他们的行动。
“请问一下,原来接待我们的那位检察官呢?”王大海开口问那个身高马大的检察官。
“不该你知道的,你最好不要知道,也不要去打听,需要你知道的,我们会告诉你,但是你也千万不要乱传。”检察官一本正经地对王大海说道。
“说得有道理,我们不问领导个人的事。那就说说能让我们知道的事。”王大海顺应检察官的话,说出他的建议。
“你们还没有交出为头的,我怎么说。”检察官反问道。
“可能您是职业习惯,不能用交出两字,听了让人反感,与刚才说审问一样,大家平等一点。”王大海毫不示弱,直截了当地指出检察官说话的用词不对。
“我虚心接受,与罪犯打交道多了,耳濡目染,不自觉的习惯用语应该改口。”检察官谦虚地对王大海说。
“我能习惯,因为我也坐过牢,对于这些用语,耳朵听出了老茧,习以为常,有这个心理承受能力。换作他人可能就难以适应,特别反感。”王大海没有顾忌检察官能否接受,他如实说出内心实话,看检察官没有愤怒,他接着说,“我叫王大海,德豪公司董事长,是为头的,请问领导,是在这里说,还是安排一个地方说。”
“到我办公室里去,刚才你们还说要平等一点。”检察官找到他要找的人,笑着回答。
王大海、牛强与吴兵,跟在检察官后,乘坐电梯,来到十三层,检察官的办公室。走进办公室,检察官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让王大海三人,坐在沙发上不要动,他亲自动手,又是拿香烟,又是沏茶,忙得不亦乐乎。王大海三人感动得有点受宠若惊,吴兵还轻声地对着王大海的耳根说,这葫芦里不知道卖的是什么药,要小心中计。牛强则不以为然,能享受一下,何必要委曲自己,再说这是人民检察院,人民来了,理所当然地为座上宾。
“你们上面有人?”检察官忙完以后,坐到沙发上客气地问。
检察官没头没脑的一句话,问得王大海三人目瞪口呆,不知道如何回答。大家都装着喝茶,没有回答。王大海想,“上面”二字有何意思,是不是指的高层,也许是吴兵带人,偷偷塞到小轿车里的材料,领导拿到手,看过材料,立即批示。这底下的人,才引起恐慌,办案态度起到翻天覆地的变化。但是王大海高层上面根本就没有人,连亲朋好友七弯八拐的关系,甚至翻出祖宗八代的族谱,也找不到一个县处级大的上面人。这次是歪打正着,运气好,碰到一个领导龙颜大怒,笔头一点,终结了李建国。
“上面没人是尼姑,不是有个歇后语说,尼姑睡觉——上面没人。”正在大家面有难色之际,吴兵反应快,说出一句笑话。
“如果美女睡觉,上面怎么说?”检察官哈哈一笑,好奇地问。
“美女睡觉,上面有领导。”吴兵发挥他的想像,逗着检察官开心。
“这一句没有刚才那一句精彩。”三句话一说,检察官没有把王大海他们当外人,也没有问案件的具体情况,他接着对吴兵说,“领导上面呢?”
“领导上面有被子。”吴兵抓抓头,想了一下说。
“所以美女都像恶霸似的,美女上面都有大官领导罩着的。”检察官饶有兴趣地总结道。大家一阵笑过之后,检察官接着认真地对王大海说,“你们上面肯定有人,我猜得出来,还不是一般的上面人,是一个重量级的领导。否则不可能批示得这样快。既然不方便说,我也不勉强,保护领导是对的,我积极赞成。”
“谢谢领导的理解。”王大海含糊其辞地回答。
“不能说我领导,董事长刚才不是说平等一点吗?”检察官双手作揖,对王大海点头哈腰地推辞道。
“领导就是领导,可谦虚不得,在我们面前,如果谦虚过分,那就是骄傲。”王大海紧追不舍,摆出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对检察官说。
“董事长说得好,我算是领导,不谦虚地说,是一个小领导。”检察官附和着王大海的话意,他自圆其说。
“领导这样说,我们心里就轻快了,说话也就没有了负担,否则,总是担心畏首畏尾的禁忌,不敢打开窗子说亮话。”王大海动情地说,他的话进一步拉近与检察官的距离。
“如果我说过什么不礼貌的话语,请包涵,还希望董事长能在大领导面前多多美言几句。”检察官中规中矩,虔诚地对王大海拜托道。
“领导不是请我们进来深入了解情况吗?”王大海有意岔开话题,反问道。
“这不是正在深入了解,我们真是一见如故。”检察官乐滋滋地说。
“那么案子的事,如何落实。”王大海没有放过检察官,进一步逼问。
“给董事长交一个底,这个案子,肯定超常规办理,从重从快。今晚我请客,咱们边吃边聊。”检察官拍着王大海的臂膀,热情地发出邀请。
盛情难却,王大海三人跟随检察官,来到一家高档酒店。大家落坐后,无话不谈,亲如兄弟,不单单是案子,还有许多关于上面的花边新闻。谈到后面的话题,王大海没有多大的兴趣,任由牛强与吴兵俩人,和检察官套近乎,他在聚精会神地观看电视里的本省新闻联播。突然播到滨江的一条爆炸性新闻,让王大海大惊失色,他猛地从椅子上跃起,独自狂奔出门。
第一九八章 火龙飞流
吴兵眼明手快,身轻体捷,立马追赶心急如焚的王大海。牛强看见王大海与吴兵俩人先后夺门而出,他来不及询问,慌忙从椅子上爬起,不由自主地紧随其后。
看到如此突发紧张的场景,检察官不明真相,究竟发生了什么?他方寸已乱,不知道如何是好。这边服务员正在上菜,那里招呼都没有打,三人跑得杳无踪迹。坐在椅上左思右想,感觉还是不对劲,难道是他态度怠慢,没有主动搭讪,冷落了王大海。此人得罪不起,上面有人,必须赶快把王大海一行人追回来。
“董事长,再急也要跟检察官说一声。”吴兵追到吉普车前,情不自禁对王大海说。
“我先走一步,你留下慢慢说。”王大海打开车门,坐到驾驶位上,侧脸回答。
“这不是在骂我吗?无论发生什么,我都要跟董事长在一起。”吴兵强行拉开车门,坐到车后排,伸头凑向前排的王大海,无可奈何地说。
“等一下,还有我。”牛强年龄大,跑得慢一点。他还没有跑到吉普车边,在远处,招着手,气喘吁吁地大声喊。
“要走,就立即上车,要赶快、要快、快!”王大海将头伸到车外,急躁地催促道。
检察官步履矫健,快速奔跑着,超过牛强,先行到达王大海的车边。他两眼紧盯住王大海,用眼神在责怪王大海。怎么不声不响地跑走,是不是要去赶一个更好的饭局,就不理睬一个小干部,口口声声地说,待人要平等一点,刚刚称兄道弟,还没有喝酒深入交谈,就把兄弟忘记,明显地不够义气。
“对不起,我那边有急事。”王大海主动开口,带着歉意说。
“事情再怎么急,也不急着吃饭的工夫。”检察官不高兴地回答。
“不瞒你说,那边的事,急得我归心似箭。”王大海加重语气,说出必须走的迫切性。
“兄弟有点不靠谱,哪边引力大,就往哪边跑,见异思迁,不够意思。”检察官不放王大海走,诚心实意地想挽留,直白地批评道。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王大海有口说不清,不知道怎么解释那边的事,他无奈地感叹。
“你赶去的是江湖,那么我这里就算不上江湖。把我当作大树林里的一片叶子,有不多,没有也不少,无关紧要。”检察官有一种失落感,带着怨气,对王大海诉说。
王大海处在两难境地,上午还在迷茫中徘徊,到高检来,竟连一个中层的头头都不能见到,满肚子的话,找不到一个着实的领导汇报。现在他眼前就是一个中层,具体办案的实权派,王大海却急着又要离开,不论从哪个方面讲,他都对不起别人。检察官猜测王大海上面肯定有人,有一个重量级的顶尖领导,热情款待王大海,其个人私心,心照不宣,想借机攀上这棵大树。虽然是同一片叶子,但长在大树与小树的区别,有天壤之别,常言道,宰相门前七品官,挂钥匙的丫鬟,远远比县太爷吃香。
王大海不是有意回避,怕吴兵带人偷偷塞材料的事露馅。检察官如果怪自己运气不好,碰上一个假货,人世间,趋炎附势,大家都在这样做,又有什么办法呢?王大海想对检察官说明真相,但又一想,这是检察官单方面的想法,何必戳穿这层窗户纸。如果跟检察官较真,检察官是绝对不会相信,宁可信其有,不会信其无,会怪王大海在与检察官保持距离,不愿为检察官的事找上面的人。
“我不是赶饭局,而是急着回公司。”王大海认真地对检察官解释。
“公司里的事好办,可以遥控指挥,打一个长途电话,不就解决问题。”检察官看王大海急切的情绪缓和下来,他高兴地建议道。
“没有那么简单,我必须立即赶到现场。”王大海想到公司里的事,又皱起眉头,苦着脸,对检察官说。
“不能搞一言堂,什么事,都是你到场,搞独断专行。”检察官带着不屑的口气,对王大海说。言下之意,建议王大海放开手脚,让下面的人独立自主地开展工作,王大海就可以留下来,与检察官在酒桌上加深一下彼此之间的感情。
“我不敢断定公司出的事有多大,但是上了省电视台的新闻,不会是小事。”王大海表情凝重地进行解释。
“能否方便透露一下具体情况。”检察官好奇地追问。
“具体情况不清楚,刚才我看见电视新闻里报道德豪公司发生火灾,消防车也开进去了。”王大海仔细回忆一闪而过的电视画面,进一步说明情况。
“肯定是李建国指使人干的,上面有人给他通风报信,真是垂死挣扎,狗急跳墙。”吴兵刚才在酒店里,与检察官说笑,没有注意省内新闻联播,现在听到王大海说起火灾一事,他气愤地对检察官说道。
“不可能是李建国干的,他人现在已经双规。”检察官脱口而出,但说出来以后,又在后悔,他没有坚持原则,把机密透露出去。
“双规是什么意思?”吴兵不理解地问。
“双规是一种在案件没有进入到刑事侦察之前采取的一项措施,对李建国采取双规强制措施,即是在规定时间,规定地点,他把问题主动彻底交待清楚,这期间是与外界隔绝,异地关押,完全保密,防止通风报信。今天跟你们透露以后,千万不能乱传。”检察官十分谨慎地悄悄告诉他们。
“这种人还不逮捕枪毙,如果双规得不好,又让狐狸溜掉。”吴兵不服气地发牢骚。
“程序必须要走,法网恢恢,疏而不漏,再狡猾的狐狸也跑不了。”检察官十分自信地回答。
“没有想到,你们的动作太迅速,开车到滨江一个来回,最快需要六个小时。”牛强在一旁想到另外一个交通问题,他疑惑地问。
“你想的方法太愚蠢,通知李建国到高检来开会,他跑得比兔子还要快,在进城的路口,截住他,直接换乘一部小轿车,神不知鬼不觉,除办案人员以外,任何人也不知道这部车子消失在何方。”检察官沾沾自喜地介绍他的科学方法。他忽然像想起什么似的,接着对王大海说,“稍等一下,我去去就来。”
检察官走后,王大海、牛强与吴兵三人,相视开心地笑了,老天终于睁开眼,他们百折不挠的努力,今天终于听到胜利的消息。王大海握紧他的拳头用力捶打着方向盘,牛强与吴兵俩人悬空扳起手腕。正在他们释放激动的心情时,检察官健步如飞地跑过来,手里拎着一个大塑料袋,里面有三份刚刚从酒店装好的盒饭。
“董事长是个有心人,吃饭时间,从电视里捕捉到信息,你们公司肯定会兴旺发达。既然公司发生大事,今天不再挽留,改日再找机会相聚。”检察官把塑料袋交给吴兵,然后走到王大海的车窗前,亲热地说。
“真的不知道怎样感谢领导。”王大海动情地说道。
“一切顺其自然,如果有心,今后与上面大领导在一起的时候,能给我这个小领导美言几句,我就心满意足。”检察官笑着回答。
“领导的情意,王大海一定不会忘记。”王大海没有正面回答检察官的要求,而是含糊其辞地说。
“今天起,算是熟人,往后越走越熟。不能再耽误你们的宝贵时间,趁早赶路。”检察官关上吉普车靠王大海那一边的车门,挥着手说道。
灾情就是命令。王大海在告别检察官以后,开着吉普车飞速上路,风驰电掣般奔向滨江。
“董事长,趁热把饭吃了,到达事故现场,更没有时间吃。”吴兵焦急地劝说。
“不想吃,没有口味。”王大海两眼注视着前方回答。
“我来开一会,董事长吃完饭再接着干。”吴兵坚持要王大海吃一点饭。
没有办法,在吴兵与牛强再三催促下,王大海一边开车,一边让吴兵喂着他吃下去一点饭菜。车速很快,没有多长时间,吉普车到达德豪公司老厂区,王大海纵身跳下车,直奔事故现场。
生产车间的玻璃窑炉池壁漏料口,犹如一个溃疮呈一发而不可收拾之势,1400度左右的玻璃溶液喷涌而出,遇到消防车喷上去的水,发出“哧……哧……哧”的响声。一股股白烟升腾弥漫开来。工人们今生今世从未见过如此恐惧的场面,心神巨震,竟然个个一时呆呆地说不出话。
红色的玻璃液,像一条火龙从车间二楼飞流而下,龙头从水蒸汽的白云中探出,那藐视天地的凛凛霸气,雄风八面地向设备、厂房和人员吞噬而来……
第一九九章 游云惊龙
火红的玻璃液正源源不断地从池墙裂缝中渗漏出来,并且流出的速度越来越快。消防队员勇敢而顽强地端着高压消防水龙头,冲击高温的玻璃液,强制降温,迫使玻璃液凝固。水火相溶,水蒸气犹如雨点,刺鼻呛人的气味,伴随灼热的高温热浪,铺天盖地地袭来。温度高达1400度的玻璃液遇到冷水,根本无法凝固,变得像惊龙一样,在游动的气蒸雾蒙中,肆无忌惮,张开火焰大口,四处乱窜。
时间一秒秒的延长,就是危险程度一分分的加剧,必须与时间赛跑。王大海憋住气,猫着腰,钻进看不清前方的气雾里,侦察一圈,了解灾情,以及堵漏和灭火进展情况。从四面八方赶来的工人,自觉地拿着各种工具进行救援,有的用自来水管对着四处漫延的玻璃液浇水;有的用桶盆端水往上泼;有的在搬运材料;有的碰伤烫伤,坐在暂时安全地带,痛得龇牙咧嘴。
“把救灾现场的高层管理人员,全部叫到车间办公室。”王大海对紧跟在他身后的牛强说道。
“董事长,难道不救灾了?”因为现场嘈杂,牛强大声地问。
“救!为了更好的救。”王大海对着牛强的耳根狂吼。
“工人们怎么办?”牛强怕群龙无首,乱作一团,担心地问。
“通知他们,在保证自身安全的前提下,量力而行的救灾,老弱病残的工人,立即撤出。”王大海果断地下达命令。
王大海从烟气弥漫的车间内撤离出来,找到一个自来水龙头,用冷水冲洗一下被热浪灼痛的脸颊,走进车间主任办公室。不一会,高层管理人员,迅速聚集过来。一个个满脸通红,浑身浸透,早已分不清是汗水还是雾水在脸上流淌。
“王总人呢?”王大海环视人群,没有发现总经理王鹏,他警惕地问。
“王总与消防队员一起喷水时,因为看不清,被从地面流淌过来的玻璃液,烫伤了脚,一双皮鞋烧卷成锅贴饺状。”杨民生立即声音低沉地回答。
“董事长,我来了。”王鹏被一名粗壮的工人背着,破门而入,他在工人的背上,脸色煞白,虚弱地答道。
“真是乱弹琴,消防队员不懂,你们也是白痴。”王大海怒火中烧,大发雷霆地批评。
“董事长,119火警电话是我安排打的。”王鹏自告奋勇地承担责任。
“火警电话可以打,但是消防队员一定要听从我们的安排,他们对玻璃的特性不一定了解,玻璃的熔点,比铁还要高,想像一下,一炉铁水漏出来,水只能起到灭火的作用,但是,水对于高温下的铁水或是玻璃液,在狭窄的车间里,只能起到反作用,不但不能凝固,而且还产生很大的蒸汽,使人迷失目标,没有办法看清,正在流动的玻璃液去向。玻璃液成了游云里的惊龙,不是烧设备,就是咬人。”王大海怒气冲冲地对大家说。
“董事长,怪我不懂,指挥不当,没有把漏料事故控制在萌芽状态,造成如此严重的后果。”王鹏斜靠在椅子上,把脚翘在桌面,控制血液倒流,像是战场上的残兵败将,真诚地向王大海做着检讨。
“一个人不可能样样都能懂,要问懂行的人,问清楚以后,才能做出正解的决策。”王大海严肃地对王鹏进行告诫。
“我也有责任,从新厂区没有及时赶到这里,来了以后,只是组织建炉班的工人,用石英砂沿路在掩埋发红的玻璃液。”丁强是分管技术工作的副总经理,他主动站出来,承担责任。
“漏料是怎么发生的?”王大海眉头紧皱,板着脸问。
“今天遭遇全市停电,值班工人在巡查时,忽然发现玻璃窑炉加料口下发生漏料后,立即用水管冲洗冷却,其他车间工人也纷纷赶来,同时用3根一寸粗的水管降温,但由于漏口位于窑炉底部,玻璃液发生喷泻,情况失去控制,工人被迫撤到一楼。后来消防车赶到。”杨民生是分管生产的副总经理,他汇报当时发生漏料的事故经过。
“丁总平时要加强玻璃窑炉安全知识培训,玻璃液之所心有恃无恐,张牙舞爪地像恶龙一样向我们扑来,主要原因是我们惊慌失措,方法不得当造成。下次一定要记住,一物降一物,发现池壁薄弱地点,不能用水浇冷却,最好的办法,贴一块耐火砖上去,打一个补丁,再强的龙,也露不出头,关在炉膛里,怎么能发威,就不会发生安全事故。”王大海严厉地提出批评。
“突然停电,是不是李建国搞的鬼?”牛强气愤地猜疑道。
“依我看,漏料虽是一桩倒霉事,但从另外一个方面说,漏料像火龙一样,在神话传说中,往往是一种邪恶的形象,据记载,水龙管降雨,火龙管惩罚世间恶人,有的人罪恶滔天,便会遭到天谴,火龙便会降下天火,焚尽世间罪恶。我们这次火龙飞流,肯定是李建国要受到惩罚。”牛强的猜疑,引起杨民生的思考,他引用民间传说的故事,乐观地为这次漏料事故找一个说法。杨民生用这种自我安慰的方法,使大家的心要平静了一些。
“民间还有一种说法,叫烧发,烧过以后,不是发人,做大官,就是能发大财。”牛强不甘示弱,接在杨民生后面,他也说出浮想联翩的话。
德豪公司的高层管理人员从刚才的恐慌与惊吓中缓过神来,从不幸中看到一点安慰,带着一种阿q的精神胜利法。稍微平静一会,心里又想起,惊龙还没有降住,怎么才是最好的办法?大家精神重新振作起来,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开来。
“丁总,说一说你的看法。”王大海点名要丁强发言。
“从熔化的玻璃液特性来看,虽然温度高得吓人,又容易引起火灾,但还是在人的可控之中。最好用石英砂,顺着龙身围追堵截,玻璃液比较多的地方,再添加耐火砖进去,把火红的玻璃液,像河流一样,引到公司的主干道上,再让玻璃液自然地慢慢冷却。在河流的源头,使用钢架托住耐火砖,像长江截流一样,堵住泻料口。这样做的结果,既不伤害设备,人身也安全,也不会产生灼人的蒸汽。”丁强有条有理,给大家分析如何解决玻璃窑炉漏料事故的方案。
“大家还有没有不清楚的地方。”王大海对丁强的发言,满意地点点头,然后问大家。
“可是万一烧到人怎么办?”杨民生心有余悸,担心地问。
“丁总说得很清楚,把这条火龙,像一条河流一样,引到车间外的马路上。你不往河中间跳,怎么会烧到你,也不会烧到设备,火龙的两边,沿途都有石英砂与耐火砖堆成护坝隔离开来。”牛强对杨民生不屑一顾地说。他重复强调一遍救灾方案的重点。
王大海看大家没有其他异议,也提不出更好的方案。他着手安排任务,逐一说道:“丁总带领建炉班工人,以及技术人员,负责对火龙围堵。杨总带领部分车间生产工人,拖运石英砂和耐火砖,并保障供给。曹老书记带领保卫科,和车间检验女工,负责看守,火龙周边十米之内严禁人员与车辆进人。王总带领维修班工人配合消防队,防止火灾事故事发生。”
简短快捷的碰头会,大家统一了思想,明确各自的目标与任务,个个精神振奋,分头行动。王大海带领牛强,重新冲进车间的气雾中,淌着消防队员冒着生命危险,冲击过玻璃液的滚烫的热水,来到不畏艰险,连续作战的消防队员身边,两名消防队员武装整齐,戴着防护帽,端着高压水龙头,聚精会神地瞄准着喷泻而出的玻璃液。
“不能再喷水。”牛强声嘶力竭地拚命叫喊。
两名消防队员无动于衷,纹丝不动地坚守着他们的战斗岗位。牛强以为他们没有听明白意思,接着用右手,先指指泻料孔,又在他们俩人的面前使劲地摇晃,示意他们俩人,不要再喷水。仍然不理会,牛强想,如果说噪音大,喊叫听不见,情有可原。但用手做出明显的示意,还没有停止的举动,这就是故意而为之。无奈之下,牛强使劲拉住一名消防队员的手臂,迫使喷枪翘起,喷出的水,偏离方向,冲向厂房顶,忽然哗哗啦啦地,似一阵暴风骤雨从天而降。那名消防队员,敏捷地一个右拐,将牛强撞退有三步远,他接着用力调整好枪头,重新瞄准泻料孔,若无其事地继续他的战斗。
一名穿着中尉制服的消防员,神色慌张,快速地跑上二楼平台。王大海主动迎上去,跟他解释刚才发生的情况,并从技术角度说明,如何使用石英砂与耐火砖,降服这条发狂的惊龙。
“把火扑灭,是我们光荣而艰巨的战斗任务,责无旁贷。”中尉理直气壮地说。
“按目前的方法灭火救灾,只能是越救越灾。”王大海无可奈何地说道。
“早知损失大,何必当初不严加防范。请你不要妨碍我们的战斗。”中尉严肃地命令王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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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直捣黄龙
中尉无视王大海的意见,继续指挥消防队员进行英勇的战斗。高压水哗哗地射向不断泻漏出的高温玻璃液,冷热急变翻腾起越来越浓的气雾,像是蛟龙得水后,翻云覆雨,飞腾升天,兴妖作怪。
“再折腾下去,玻璃窑炉彻底完蛋。”王大海万分焦急,诚恳地对中尉大声说。
“不准靠近,要钱不要命,有的老百眼睁睁地看着万元家当毁于一旦,也不准靠近半步。早知今日,何必当初疏忽大意。如果不赶快撤离,按军规军纪处罚。”中尉两眼炯炯有神,专心致志地盯着前方,他不耐烦地怒斥。
“方法不对,这样蛮干,高温要降到猴年马月。”王大海没有理会中尉的火爆脾气,继续大声嚷道。
“要发扬愚公移山精神,战斗到底。一个小时不行,那就十个小时。这一班战士不行,再调换另一班战士。”中尉回过头,坚定地回答。
“满炉子玻璃液,十个小时时间,温度根本降不下去,要降到安全的温度,没有三到五天,解决不了问题。”王大海紧追不舍,耐心地给中尉介绍玻璃的特性,光靠喷射自来水,只是起到表面的降温,玻璃液里面的温度不能一时散热出来,强行降温往往适得其反,漏料孔堵不住,流出去的高温玻璃液,产生强大的气雾,救援人员不敢靠近,即使胆大有经验的敢死队,无法看清险情,只能望洋兴叹。
“那就用十天时间,调动精兵强将,轮番作战,直到玻璃液温度全部降下去,没有一点着火源,我们才能安全放心地撤离。”中慰以一个军人的果敢,义正言辞地说道。
“你这是瞎指挥,劳民伤财,十天高压水冲下来,玻璃炉变成一堆豆腐渣,我的长官大人,一座玻璃炉需要六百万元。”听到中尉坚决的表态,王大海差点听晕过去,他痛彻心扉,强忍着怒气,恳切地对中尉解释。
“不要造谣中伤,蛊惑人心。我们是在极尽全力保护人民财产。”中尉用怀疑的目光看着王大海,不高兴地回答。
“财产就是我这个人民的,恳请长官大人放手,让人民自己来想办法解决。”王大海迫不得已,直截了当地向中尉摊牌,提出他自救的建议。
“不行,对于消防官兵来说,火情就是命令,你让我们勇敢的战士,大敌当前,生死攸关的关键时刻,临阵脱逃。”中尉翻着白眼,理直气壮地慷慨陈辞,表达消防战士的英雄气概。
“这是险情,不是火情,我们有办法也有能力排除险情。”王大海不依不饶地步步紧逼,对中尉说明情况。他想,一定要说服中尉,采取科学的方法救援。
“你没有资格跟我说话,把公司的老总叫过来。”中尉挥手之间,推开王大海,气恼地说。他谨慎地靠近漏料孔,蹲下来,眯着双眼,仔细察看敌情。
“老总已经受伤,他来不了。”王大海失望地站在那里。牛强看此情景,他跑过去凑到中尉的耳根,讨好地说。
“他来不了,你应该去汇报。”中尉漠不关心地回了牛强一句。
中尉离开王大海,他是不想再让王大海算一本经济帐,以损失大小,来决定灭火工作的方案。中尉从一名普通的消防兵,成长为一名中尉,是他在火灾前线冲锋陷阵,用生命换来的,应该说无愧于中尉军衔。对于王大海究竟是什么想法,他没有听,也不想弄明白。记得刚当消防兵时,很体谅老百姓的苦衷,有一次,一名老人,哭喊着冲向火海,想抓回放在桌上的一块心爱的手表,中尉二话不说,冲进火海,顺利地找回那只手表。手表虽然回来了,可火势被风吹向隔壁一户人家。他追悔莫及,因为这件事还受到上级的处理。从此以后,中尉脑中有一根弦,不论损失多大,火情问题必须干净、彻底消灭,不存在任何隐患,再来谈其他的事情。
王大海与中尉之间的对话陷入僵局。牛强准备向中尉介绍王大海董事长的身份,王大海一把拉过牛强,不要牛强介绍,俩人快速猫过雾气迷漫的现场,下楼后,来到车间办公室。王大海之所以强行拉下牛强,他考虑,如果再继续谈下去,效果也不会太好,要想办法将中尉找到车间办公室。王大海与中尉俩人的目标一致,救灾为第一要务。最终都是解决问题,但是两种方案的损失大小,差别很大。
在如何救灾的方案上,王大海与中尉发生分歧,刚才嘈杂的环境里,比谁的声音大,解决不了问题。只有在一个安静的地方,王大海好好地给中尉洗洗脑,使中尉的思想统一到王大海的方案上来,接下来的救援工作,就能有条不紊地进行,才能改变目前,公说公理,婆说婆理,皆有理由,各自为政,各行其是。火是灭了,可是玻璃窑炉也没了,玻璃窑炉可是德豪公司一千多号员工,从里面掏饭吃的大锅。
“董事长,为什么不坚持正确的意见?”牛强走进办公室,立即关门,不解地问王大海。
“刚才的环境以及中尉的态度,还能谈得下去吗?”王大海反问道。
“我去把中尉叫过来。”王大海虽然没有明说,但牛强脑子灵光,理解王大海的言下之意,王大海与中尉俩人,要在车间主任办公室里统一思想。
“慢,你去叫不动,就是用八抬大轿,恐怕都请不来。”王大海拦住牛强,若有所思地说。
“轿子不行,还得开飞机去接不成。不要忘记,他们是人民的子弟兵。”牛强充满信心地回答。
“把王鹏背过去,刚才中尉不是说,要找老总。”王大海对牛强交待道。
“董事长这一招高明,一箭双雕,一方面表明,他们的瞎指挥,把我们的老总都烫伤了。另一方面苦肉计,背上受伤的王总,虽然受点罪,可是中尉不得不领情,乖乖地与我们一起,到车间办公室,重新商量科学高效的救灾方案。”牛强抓住时机,喜形于色地恭维王大海。
“不要忘记,你与王总先给中尉灌输一点我们的方案。”王大海想起来,追在牛强的身后,补充道。
不出意料,牛强背着王鹏气喘吁吁地跨进车间主任办公室门,中尉护着王鹏紧随其后。坐下来,不言而喻,大家的话题,集中到如何采取更加科学高效的救灾方案上来。中尉在来的路上,听王鹏介绍王大海是公司的董事长,态度自然和蔼,谦虚而认真地与王大海一起讨论。
“你们降伏的方法,比我们目前采取的强攻方法要好,沿途流淌的玻璃液用石英砂与耐火砖围成堤坝,再将玻璃液引到公司马路上。可是,我没有弄明白,你们对泻料孔,位置在二楼,怎么能堵住。”中尉经过仔细思考以后,认真地对王大海说。
“采取直捣黄龙,岳飞传里的金将军,一直打到黄龙府,捣毁敌人的巢穴。我们制作了钢架,从泻料孔的底部托住,再像长江截流一样,将耐火砖放到钢架上,直到泻料孔堵住。”王大海兴奋地介绍着准备实施的方案,并在桌上,用纸画上一个草图,具体部位与衔接一目了然。
“温度太高,操作人员无法接近。”中尉认真地研究后,肯定地对王大海说。
“你说的无法接近,指能靠近到泻料孔多少距离。”王大海反问道。
“最少也得要一米多以外,否则,操作人员的身体,再怎么穿防护服,也顶不住热幅射。”中尉指着草图,比划着对王大海说。
“再翻一倍,三米开外,这样的距离,对于热幅射,人的身体能否承受。”王大海拿过草图,用铅笔重新画出一个点,然后,回答中尉。
“这样的距离,对人的身体绝对没有问题,可是,鞭长莫及,无法操作,耐火砖不能靠近泻料孔。”中尉想了一会,直白地说。
“玻璃行业有一个自己的专利,经常遇到热修问题,用四米长的槽钢,一头顶住泻料孔的下方,一头抬高30度以上,将每一块耐火砖,从凹槽中,自然滑到泻料孔的位置。为防止滑落,泻料孔的下方,顶上一个钢架。可以说,堵孔万无一失。”王大海兴致勃勃地介绍着直捣黄龙的方案。
“这是我们与技术专家一起,集思广益,才形成的科学高效方案。请予采纳。”王鹏靠在椅子上,咬着牙说。他由于刚才的上下楼,碰撞伤口,搅得钻心地痛,额头汗珠不断。
“找不到比这更好的了。”牛强给中尉发着香烟,自信地说。
“我左思右想,不能这样干,太冒险。”中尉又想起为那位老人火中抢回手表的情景,心有余悸,坚决地否定道。
第二○一章 横生意外
一句拒绝的话,并没有让王大海止步退却。世上有两种人不可救药,一种是不服从命令的人,另一种是唯命是从的人,王大海属于第一种人。他目不转睛地盯住中尉,铁石心肠应该是对中尉最好的写照。换句话来讲,就是不管在哪一类火情面前,像机器人一样,端住高压水枪,瞄准火焰,往死里喷射。
中尉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他刚当兵时,为抢回老人一只心爱的手表,而贻误灭火战机,火势顺风漫延,烧到隔壁的一户人家。但是今天的玻璃窑炉漏料,必须顺势而为,宜疏不宜堵,才是王道。应该具体问题,区别对待。
“屋漏偏逢连夜雨,如果玻璃炉顶坍塌,德豪公司的员工,就没有吃饭的锅。”王大海紧追不舍,无可奈何地对中尉说道。
“你们保住锅,却砸掉我的饭碗。”中尉根本不愿采纳王大海的救灾方案,他阴沉着脸回答。
“不会砸掉你的饭碗,科学救灾方案实施成功,说不定,中尉升到上尉,换一个更大一点的碗。”王大海站起来,走到中尉坐着的椅子旁,热情地进行劝说。
“我没有那个奢望,只想保平安,不能出半点差错。”中尉无动于衷,正色道。
“请再斟酌一下,我认为我们的方案,既快捷又省事。”对于中尉的冷淡,王大海没有失去信心,耐着性子,循循善诱,积极地肯定他提出的方案。
“我已经仔细想过,风险太大。”中尉语气坚定,否定了王大海提出的方案。
“目前,按照你们的救火方案进行下去,不但隐患无法排除,而且风险更大。”王大海改变热情解释的好言善语,突然两眉紧锁,射出黑魆魆的冷峻寒光,义正言辞地指出。
“此话怎讲,军中无戏言,如果编造谣言来恐吓,我要控告你。”中尉不甘示弱,从座椅上猛地站起,两眼炯炯有神地与王大海对视着,他不紧不慢地告诫王大海。
“我不是无事生非,消防员如果不断地往高温炉膛里喷水,水受热后,瞬间变成蒸汽,产生的蒸汽,在炉膛里越积越多,压力会越来越大,蒸汽压力聚集到临界点,炉顶肯定要炸开。就像锅炉爆炸一样,我的父亲,过去在本市一家化工厂工作,就是因为报废锅炉延期使用,炉壁抗不住高压而发生爆炸,当时造成工人二死五伤的恶**故。”王大海态度又变得温和地解释。他看到刚才的一番重言相对,起到一定的效果,引起中尉的关注,中尉虽然态度不好,但至少,王大海与中尉有继续谈下去的可能,改变了中尉刚才一副冷冰冰的面孔,好似刀枪不入。
“这样重要的情报,怎么不早点报告给我们。”中尉听完王大海的解释,立即紧张起来,他急切地对王大海说。
“忠言逆耳,固执己见,总是认为我们为了公司的财产而改变你们的救火方案。中尉同志,不是什么火,都是用水来扑灭的,火来水淹,也不是铁律,水不是万能的,必须要根据着火源的材料性质,来确定救火方案。”王大海满意他自己的演说,终于将中尉的思路引到他的方案这一边,于是对中尉侃侃而谈。
“你真的知道怎样控制住肆无忌惮的火龙。”中尉带着不信任的心理,问王大海。
“天天与玻璃打交道,还能不知道。玻璃液看似张牙舞爪,令人恐惧,其实是老虎不吃人,样子吓人。给我二个小时时间,让你们的战士不离开现场,原地待命。二个小时以后,即能大功告成,你们的战士可以全部撤退。”王大海显得气定神闲,胸有成竹地向中尉表态。
“一旦停止喷水,不能降温,玻璃液的流速会加快,这个问题想过没有。”中尉向王大海提问道。他虽然想听从王大海的方案,但必须慎而又慎,要进行严密地推敲和论证。
“玻璃液流得快,再快,没有耐火砖堵得快。”王大海自信地脱口而出。
“面对火情,我从来没有停止过喷水,临战不抵抗,你是要我违抗军令。”中尉虽然满意王大海的答复,但他还是心有余悸,担心地自言自语。
“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根据敌情,机断处置,不战而屈人之兵,不损失一兵一卒,取得战役的胜利,何乐而不为。”王大海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对中尉鼓励道。
“让我再想一想。”中尉在与王大海之间的唇枪舌战后,接受了王大海的思想,但他感觉脑子还有点乱,想冷静地再梳理一遍。他摆摆手说。
“不用再想,如果还有顾虑,我们找你的上司去请求,要求他们批准我们的方案。”王大海乘势而上,抓住机遇,斩钉截铁地说。他打消中尉的顾虑,断其退让的后路。
中尉的作战计划,准备孤注一掷,血战到底,已经下达动员令,安排在中队里的消防官兵整装待发,接到命令立即赶赴火灾现场,通过一批接一批的战士,轮番上阵作战,义无反顾地啃下这块硬骨头。对于玻璃行业的漏料,面对源源不断外泻的高温玻璃液,中尉还是第一次见识,消防战士更是没有经历过如此危险境地,大伤亡虽然没有,可烫伤,或是被热浪冲晕倒,磕磕碰碰的小伤在战士中频繁发生。中尉虽然于心不忍,但火情没有消灭,狡猾的敌人仍在猖狂,他只好忍痛割爱,鼓舞战士们冲锋陷阵。
刚才听到王大海的一番分析,中尉此时处在两难境地。如果按原定方案继续坚持,冲进炉膛里的水,受热产生的蒸汽压力,积聚到一定时,玻璃窑炉会发生爆炸。对中尉来说,安全警钟已经敲响,必须尽快排除爆炸的隐患,最好的办法,将炉顶耐火砖撬开,既排除蒸汽压力的危险,也有利于玻璃液散热降温。中尉抬头看看,不算高大的厂房,二楼玻璃窑炉炉顶,距离厂房顶仅有三米多高,他转念一想,此法不能干,抽出的火焰,必将使厂房化为灰烬。
“如果按照你们的方案实施,有什么保障举措?”中尉苦思冥想,找不到更好的方案,为了不再产生二次火灾,他准备接受王大海提出的方案,于是谨慎地问。
“防止玻璃液在不冲水降温的情况下,发生突然喷射,在我们架设钢架的外围,预设一圈厚钢板,严加防范,不会使玻璃液接触到易燃易爆物体,以及设备和人员,玻璃液下落到一楼地面,四周围有石英砂与耐火砖组成的围堰,绝对安全可靠。”王大海有条不紊地介绍。
“以防万一,在你们操作时,消防员待命,如有情况,迅速扑灭险情。”中尉对王大海的方案补充道。
“这样安排,双保险,绝对十拿九稳。”王大海高兴地回答。他的脸上露出一丝喜悦,中尉终于同意王大海提出的救灾方案,公司的窑炉与设备就能安全地保留下来,幸免被水与火摧毁。
“十拿九稳不行,必须十拿十稳。”中尉不依不饶地对王大海提出苛刻的要求。
“世界上找不到绝对的事,说不定什么时候,地球与哪颗小行星发生碰撞,我们都不存在了。有些事,是我们无法预知的。”王大海理直气壮地与中尉进行理论。
“虽然有些事无法预知,但我们在考虑问题时,必须做到十拿十稳。”中尉针锋相对地提出反驳。
“看样子,中尉已经想出第十稳的方案,何不尽快拿出来,免得耽误我们抢救的时间。”王大海坦然一笑,他通过中尉的眼神,感觉到中尉在王大海安排工人进行方案实施之前,肯定还有话要说,于是对中尉积极地恭维道。
“在行动之前,董事长或是总经理,必须签字画押。”中尉严肃地说道。
“只需抬铁搬砖,还要签什么字,画上怎样的押?”王大海一头雾水,疑惑地问。
“在保证书上签字画押,玻璃窑炉是人民的财产,人民主动要求采取王大海的施救方案。如果出现任何意外财产和人身损失,这一切都与消防官兵无关。决不追究消防官兵的责任以及无理索要赔偿。”中尉一字一句认真地说道。
中尉从车间办公室的会议记录本上,撕下一页纸,在上面工工整整地写着他口述的内容,写好后,又仔细地推敲一遍,检查没有牵扯到他们任何利益关系的后遗症,放心地递给王大海。
“中尉同志,你怎么横生意外,从没有听说过,救灾还要签保证书。”牛强不服气地与中尉进行辩论。
“不是在市场买小菜,还可以讨价还价。要知道,军令如山。”中尉严肃地说道。
第二○二章 巧化冲突
王大海不说一句话,愤怒地瞪着眼,射出的红光似一道耀眼的闪电,划破浓浓乌云。他僵硬着身子,一把抓起桌上的保证书,用手指钳在中尉的面前,抖了抖,然后,一下一下,缓慢地将保证书撕碎,接着,将握在手心的纸片,撤向半空,白色的纸屑如雪花般飘落。
“你太蛮横无理。”中尉气得眉毛胡子都抖动起来,后退两步,用手指着王大海吼道。
“不是我蛮横无理,是你莫名其妙。”王大海冷峻地回答。
“你敢违抗军令。”中尉毫不退让,义正言辞地指出。
“不是军令。而是中尉个人明哲保身的满纸荒唐言。”王大海反唇相讥。
“我这是为了保护你的财产少受损失,才接受你的施救方案。”中尉严肃地给王大海解释。
“我们之间没有利益关系,如果有关系,只是保卫与被保卫的关系。”王大海想了一会,认真地回答。
“国家真是浪费钱,保卫像你这样的人。”中尉用不屑的眼光看着王大海,讽刺道。
“国家的财钱从哪里来的?”王大海抓住中尉的话题,问道。
“从国库里拿的呀。”中尉不加思索,脱口而出。
“国库只不过是一个保管钱的库,不是一座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金矿,你们用了钱,谁往里面送。”王大海两眼紧盯住中尉,冷笑一声,接着询问。
“国家收上来。”中尉毫不犹豫地回答。
“国家收上来不错,可都是我们这些人交上去。所以说,如果我们受到损失,那么国家就要少收,你们的费用就要紧张一点。中尉同志,现在应该明白,那个保证书是不是一纸空文,我们谈不上去找你索赔。”王大海有条有理地驳斥。他否定刚才中尉提出需要在保证书上签字的要求。
“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歹。我已经同意按照你们的方案实施,你签一个字,有什么大不了的事。”中尉对王大海大发雷霆地吼道。
中尉从王大海开始撕毁保证书,到刚才又说,他写的保证书,是一纸空文,中尉再也沉不住气,顿时暴跳如雷,气愤地冲到王大海面前,横眉冷对,挥舞着手掌,摆出一副咄咄逼人的态势。中尉不能接受王大海当面侮辱了他的面子。王大海讲的一番玻璃特性与处理漏料的科学道理,他不是没有听懂,也准备按照王大海的方案施救,只不过想顺水推舟,让王大海留下一个字据,一方面中尉有一个台阶好下,在这之前的措施也是必要的,起到对玻璃液降温的作用。从另外一方面想,任何事情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如果有个三长两短,中尉怎么向消防支队交待。
王大海看到中尉怒气冲冲地走到他的面前,用手挡过中尉的手臂。他能接受的是军人的刚毅,而不是军人的固执。对于在保证书上签字的事,王大海是火冒三丈,中尉究竟是对王大海提出的方案不信任,想推脱责任。还是有意出王大海的洋相,摆出中尉的威风,盛气凌人,要王大海屈服。王大海认为屈服必须看什么事,没有道理的事,中尉想强压王大海接受,对于一贯较真的王大海来说,中尉这一想法是完全错误的,只能激起王大海更大的愤慨。
“请嘴放干净一点,不要有损于军人的形象,闲话少说,要么忍,要么狠,要么滚。”王大海针锋相对,靠近中尉,俩人剑拔弩张,车间主任办公室里的气氛紧张得让人窒息。
王鹏、杨民生与牛强站在一旁,吓得傻了眼,不知所措。王大海与中尉俩人之间的这个冲突,该如何化解,三人都愁眉苦脸。如果王大海与中尉再僵持下去,玻璃窑炉漏料现场危在旦夕,必须分秒必争,早一秒动手,就提前一分的安全。其实对方案的意见一致,仅仅在执行方案的手续上,存在分歧,中尉需要签字画押一个保证书,好有一个交待。王大海坚决不签,并且撕毁中尉写的保证书。王大海与中尉俩人都不冷静,大动肝火,似仇人相见,互不退让。
杨民生急着跺脚,他一时不知道先拉开谁好。理应拉开王大海,毕竟中尉是来救火的消防官兵,但王大海认死理的脾气,不但不退让,反而会骂杨民生吃里扒外。如果拉开中尉,中尉不是一个好说话的军人,手榴弹的脾气,一拉就火。如果没有个性,也带不好兵,现在的兵,着实不好带,有文化有见识,没有一定魄力,根本驾驭不住。杨民生担忧拉不开中尉,中尉反过来怪罪杨民生拉偏架,袒护王大海,引起中尉更大的怒气。
牛强不断地催促王鹏赶快救驾,只有王鹏出面调解比较合适,从刚才牛强找中尉时的态度来看,中尉对总经理王鹏信任有加,他们俩人最先接触,彼此说话有一定的心里基础,再说王鹏不像王大海那样的直来直去,让人难以接受。毕竟王鹏可以算得上德豪公司的二号人物,不论是王大海还是中尉,都会给一定的面子。
王鹏靠在椅子上,早已忘记脚上还有烫伤,站起来想冲上去,插到王大海与中尉俩人中间,结束他们俩人的争执。但是人还没有站起,脚后跟无法着力使劲,脚伤剧烈的疼痛,一股钻心的针刺的感觉传到大脑,提醒王鹏,凭借权力还是赢得王大海与中尉俩人的同情,如果俩人之间的分歧没有解决,即使强行拉开,也无济于事。
怎么办?王鹏额头上大汗淋漓,也不知道是急出来的,还是痛出来的。他处在两难境地,现在的心里是120急救车撞上119救火车——急上加急。但又一想,现在大家的眼睛都在看着他,王鹏迅速镇定地想,急有什么用,解决不了问题,必须强制性地让急躁的情绪冷静下来,开动脑筋,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巧妙地化解王大海与中尉之间的冲突。
有什么好办法,能顾全到双方,都满意地接受。王鹏的手,不经意间碰到桌面上的碎纸片,忽然两眼一亮,高兴地差点叫出声来,他在心里说,办法有了,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中尉采取保证书的形式,明确施救方案的来源,确实强人所难,王大海怎么能够接受,绝对不会签字。中尉认为放手让德豪公司里的员工施救,万一有个什么情况,无法交差。如果中尉没有接到报火警电话,那就另当别论,既然中尉已经在现场,中尉有推卸不掉的责任。俩人的交点,一个要签字,留下字据。一个坚决不签,哪有救灾还有签保证书的做法,天下奇闻。
王鹏想到的好办法,是让王大海与中尉俩人都乐意去签上自己的大名。王鹏立即安排杨民生找来一本新的会议记录本,授意牛强拿起钢笔,按照他的意思来写。
“中尉一张纸,董事长不签,拿出一本纸,董事长就能签吗?”牛强已经按照王鹏的要求,准备好钢笔,翻开会议记录本的扉页,疑惑地问。
“保证签字,等会,是大家见证奇迹的时刻。”王鹏高兴地回答。
“看不出来,当上老总以后,能耐就大了。”牛强用不信任的口气调侃道。
“不当和尚头不冷,万事都是逼出来的,原来不知道,以为当一个老总,多么耀武扬威,吃香喝辣,其实,不是人干的,没有一天安稳的日子,碰到的都是棘手问题,搅得彻夜不宁,时间一长,绝对神经衰弱。”王鹏对牛强谈着他当总经理的心得体会。
“言归正传,我的字写得丑,到时影响签时的心情,如果出岔子,王总不能怪罪。”牛强谦虚地说道。
“管用就不丑,就是美的,好的,不要对自己没有信心。”王鹏笑着回答。
牛强听着王鹏的口述,迅速地写好“关于德豪公司老厂区玻璃窑炉漏料事故抢险方案的会议纪要”,纪要里详细写明时间、地点、抢险方案,应急措施,提出人,同意人等等。王鹏仔细推敲,认为没有问题,他让牛强搀扶着,咬着牙,借助牛强的肩膀,坚强地挨到王大海与中尉俩人的身边。
“报告中尉,报告董事长,我与牛强俩人,将刚才消防支队与德豪公司共同研究的抢险方案,整理出了会议纪要,请过目,审定。”王鹏主动地把会议记录本送到中尉的手中,让中尉先看,如果中尉没有异议,他相信王大海会在会议记录上签名,有十足的把握。
不出所料,王鹏这一妙招,成功化解王大海与中尉之间的冲突,王大海与中尉俩人都提笔在所属单位后面龙飞凤舞地签上他们的大名,参加会议的所有人员都认真地签上自己的名字,为了让中尉充分的满意,王鹏将会议纪要的原件交给中尉,德豪公司留下的是复印件。
“中尉同志,我们的员工,现在可以动手了吗?”王大海有力地握住中尉的手,问道。
“你们是突击队,我们是预备队,一起上楼到漏料点。”中尉拿着会议记录本,舒心地回答。
“情况十分危险,炉顶已经开始部分塌陷掉砖。”正在这时,德豪公司分管技术的副总经理丁强闯进车间主任办公室,急切地向王大海汇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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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三章 极度险情
当王大海、中尉一行人,快速爬上二楼平台的时候,头上像是炸了一个响雷,个个惊讶得愣愣地呆在那里。远远望去,玻璃窑炉顶部,塌陷掉砖的小孔,向上拚命地窜出一米高的火焰,直逼厂房横梁,极度的高温,烧烤得屋面的石棉瓦,似炸鞭炮,发出令人恐惧的噼里啪啦声。
惨痛的教训证明,不能再往炉膛里喷水,否则,水受热产生的蒸汽压力,冲起整个炉顶,必将瞬间全部坍塌,后果更加不堪设想,不但厂房毁于一旦,强烈的热辐射,消防队员与员工也在劫难逃。此时,消防队员已经停止喷水,无奈地蹲在地上,取下防护帽,浅浅的发丝,水淋淋地粘在头皮,人人一脸苦相,捂着发烫的面颊,不服气地直哼哼。
“就是你固执己见,如果早一点按董事长的方案施救,不会拖成如此后果。”杨民生对中尉气愤地埋怨道。
“方案已经采纳,你还发什么牢骚。”中尉没有好脸色地回答。
“已经采纳,但贻误最佳时机。”杨民生毫不退让,直白地责怪道。
“最好的方案,必须要有一个消化吸收的过程,”中尉极力为自己辩解。
“现在炉顶岌岌可危,险情随时发生。”杨民生感觉刚才的责怪还不解气,又埋怨一句。
“是我的责任,没有当机立断,大胆地采用你们的方案。”中尉以一个军人的坦诚,向杨民生道歉。
“少说二句,不要当事后诸葛亮,玻璃行业有特殊性,中尉同志也是第一次遇见。”牛强在一旁劝说杨民生。
“董事长,你赶快组织技术人员,采取应急之策。”中尉听到牛强在劝说杨民生,他焦急地对王大海。
“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中尉同志,不要忧心忡忡。”王大海正在与丁强商量着采取的对策,马上回头安慰中尉。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王大海镇定自若,他刚才与丁强研究,经过消防队员的喷水降温,炉膛里的温度,据目前估算,温度从1400度降至1000度左右,炉顶在没有气压的冲击下,不会发生坍塌,而且温度也在自然降温,压力会越来越小。针对这种现状,可以用厚钢板暂时盖住窜火点,一方面保护厂房,免遭火灾;另一方面消除人们的恐慌心理。险情迫在眉睫,王大海与丁强敲定方案,立即组织员工抢险。在丁强指挥下,30毫米厚的钢板,已经用钢丝绳捆绑好,挂在车间内维修用起吊设备的行车上,缓缓地升起,向炉顶喷火口,稳健地移动。
另一队员工,在杨民生的指挥下,进行堵漏抢险,架设焊接钢架,竖起长槽钢,从凹槽中将耐火砖滑向漏料点,一块耐火砖滑到玻璃液表面,不一会就被淹没在玻璃液中,接着再迅速地滑下去第二块耐火砖,一块接一块,杨民生紧张而有序地指挥着,直到耐火砖,在玻璃液中不再下沉,说明漏料孔的底部,已经由耐火砖堵死,有一点微小的缝隙,挤出的玻璃液,再用水从漏料孔的外部进行降温,至此,这条肆无忌惮的火龙被降伏,成为笼中困兽,不能翻云覆雨,只有老老实实地为生产所用。
由丁强指挥的炉顶上热修人员,进行得并不顺利,他们没有专业的耐高温服装,既隔高温又耐火烧。员工往往因地制宜,都是穿着劳保棉袄,用水将表面打潮以后,穿行于高温炉旁进行热修,只能短时间地操作,突击换一块砖,或是修补一个损毁的洞,采取短平快,或是多次往返,完全没有问题。如果长时间在高温旁操作,热量很快钻透棉袄,人的身体无法抗拒。再说时间久了,棉袄容易着火,有很大危险。
炉顶上安排的都是建炉班的技术工人,富有热修经验,即使他们久经热火,也驾驭不住今天的严峻形势。中尉聚精会神地注视着炉顶上员工的一举一动,他的心情比上面操作的员工还要心急如焚。中尉有一个难言之隐,由于他的固执,险情已经发展到炉顶,背上沉重的心理包袱,并且看此情形,极度危险,给了他一个措手不及的打击。
救火现场,面对不断窜出的火焰,却不能拿灭火器喷。对于中尉来说,闲在那里干着急,消防队员有力使不上劲。虽然王大海看上去气定神闲,有十足的把握,但对于中尉来说,炉顶火苗一刻不封住,他的心始终悬在半空中,他想一鼓作气,集中力量,把炉顶拿下来,可玻璃炉有特殊性,人多力量大,在此行不通,只准让少数懂行的技术工人上去操作。
中尉带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一方面安排消防员保持警惕,发现火苗漫延,立即扑灭。另一方面找到正在紧张有序地指挥着上下两处抢险的王大海,他迫不及待地说:“董事长,让我们的战士上去。”
“不行,不能让你们的战士受到伤害。”王大海正在全神贯注地察看炉顶上的员工,他回头坚决地否定中尉的要求。
“是我贻误抢险最佳时机,让我来挽回。”中尉说出派人上去救险的理由。
“现在的炉顶状况,像一个珍贵的有了细缝的古董花瓶,一摔就碎,必须要仔细呵护才行。你们的战士,是救火的行家里手,可对于玻璃炉顶的情况不太熟悉,一不小心,脚在炉顶上用力不对,整个顶部瞬间坍塌,一个人掉进高温的玻璃液中,只能冒出一股青烟,骨头都无法找回,残留的钙质与玻璃液熔化在一起。你们的战士,虽然很勇敢,但生命是脆弱的,不能盲目冒险。”王大海耐心地劝说中尉。
“我看你们的员工,苦苦支撑,难以为继。”中尉不依不饶,指着炉顶上的员工说。
“苦就苦在热浪的侵袭,一个人操作起来,不能持久,5分钟换一个人。”王大海无可奈何地回答。
“如果人不能上去,把我们战士的防火服装送上去。”中尉转念一想,立即说道。
“这是一个好主意,感谢中尉同志的支持。”王大海很高兴中尉能将战士的防火服支援给热修员工穿,他积极赞许地回答道。
“能够帮上忙,心里就踏实一点,不能再讲客套话。”中尉已经安排暂时没有救火任务的战士,脱下身上防护服装,放到王大海的身边。
“水火无**有情,你是一个好兄弟,请不要记恨我刚才的冒昧。”王大海感觉到中尉是一个热心肠之人,虽然刚才对待中尉的态度火了一点,但中尉仍然若无其事,没有与王大海划清界线,量力而行地支持抢险工作。
“我早就抛到九霄云外,没有想到董事长还记在心上。”中尉哈哈一笑,对王大海说。
“素昧平生,为了救灾我们走到一起,我首先不尊重你,怎么能要求你尊重我呢?”王大海一本正经地解释刚才对中尉的无理。
“不打不相识,我很欣赏董事长豪爽的性格,经过交手,相互增加了解,都是风风火火干事的人,指挥起来,往往对事不对人。我相信我们俩人能更好地结交相处。”中尉肯定王大海直爽为人的性格,自信地谈着他的看法。
“有你这份情义,即使极度的险情,在我们面前也会化险为夷。”王大海拎着战士送过来的防护服,沉沉的,他感觉到中尉的一片赤诚待人之心,动情地回答。
王大海也没有客气,让炉顶上的热修员工穿上消防员的防火服装,操作起来,不受热浪的侵袭,心定胆大。他再看看杨民生指挥的堵漏孔已经接近尾声。王大海对中尉说:“中尉同志,可以安排战士们凯旋。”
“董事长害我犯错误,临阵脱逃。”仍然紧张的中尉疑惑地问。
“我宣告,中尉同志现在已经失业,险情虽在,但火情已经排除。请你再仔细地检查一遍,漏料孔已经堵死,炉顶上的窜火口即将封住。”王大海一脸轻松地对中尉解释。
王大海带着胜利的喜悦,送走中尉,一辆偌大的红色救火车,驶出德豪公司的大门,他轻松地举起右手,与将头伸出车窗外的中尉挥手告别。
正在王大海准备转身,往公司里面的方向走的时候,王大海的目光远处,看见两个人,从刚刚驶出去的救火车车尾处显现,他定睛一看,一男一女,一少一老,年轻的男青年搀扶着脚步蹒跚的老者。王大海想,这是多么熟悉的身影,他不由自主地走上前,再仔细一看,是妹婿章文,陪着从不来他公司的母亲方金凤,神色痛苦地向他走来。
第二○四章 刺穿心灵
看着母亲站在空洞洞的大门外,像深秋里一棵已经落叶的枯树,布满皱纹的脸,如隔天的菜叶子,母亲越来越苍老越孤独了,顿时,有一种要刺穿心灵的东西,让王大海两眼一热。
王大海猛然想起坐牢时,望着铁窗外,一片遥远的天空,曾写下简单而直白,标题为“好好的”的诗句:“当你呱呱坠地,母亲说,宝贝,好好的喝,别呛着;当你蹒跚学步,母亲说,孩子,好好的走,别跌着;当你鹦鹉学舌,母亲说,儿子,好好的学,别落着;当你步入社会,母亲说,小伙子,好好的干,别闲着;当你锒铛入狱,母亲说,男子汉,好好的改,路还长;当你白发归来,跪在母亲荒凉的墓前,你说,我一定会好好的。”
然而,王大海回来三年多了,竟然在母亲节都不能亲手送上一束康乃馨,也没有照一个面,说上一句话,常常有一个自我安慰的借口,忙于事业,疲于奔命,难道忙得没有时间,累得忘记拿起身边的电话,那一头,一双树皮似的老手,用仅有的一点微弱体温,将冰凉的电话久久地焐热了。儿已长大,不再牵着母亲的衣襟,难道让曾经牵过的衣襟,在寒冷的风中飘零。如果还执迷不悟,那熟悉的衣襟,将永远随风而去。
“老太君来了,董事长还磨磨蹭蹭的。”从王大海身后赶上来的吴兵,他指着远处的方金凤,催促王大海。
“真是操心的命,谁通知她的?”王大海还没有从刚才的思绪中回过神,心事重重地问。他内心想法,虽然平时不能很好地照顾母亲方金凤,但绝对不能让王大海的事情,使母亲方金凤担惊受怕。
“通知老太君什么?”吴兵疑惑不解,反问道。
“知道工厂出事故,我母亲又要提心吊胆。”王大海带着埋怨的口气说。平时只要是母亲问到王大海的事,王大海的回答,基本上是报喜不报忧,除非在事实面前,无法改口。
“谁不知道,滨江的街头巷尾都议论开了,连偏远的新厂区,大家都知道。”吴兵看着王大海沉闷的表情,直截了当地说。
“不就是玻璃窑炉漏料,怎么一下子满城风雨。”王大海今天的整个时间,都埋头于车间,全部精力投入到玻璃窑炉的抢险之中,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发生了什么新的变化,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吴兵故作神秘地回答。
“还有什么议论。”王大海紧追不舍,接着问道。
“董事长一套漂亮的组合拳,拿下李建国,有的人闻风丧胆,心惊肉跳,大多数人拍手称快。还有个别的人燃放鞭炮庆贺。”吴兵引以为豪地称赞道。
“李建国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咎由自取。”王大海平心静气地回答。他不想扯到,谁在李建国的问题上起到关键的作用,一切顺其自然,善恶自有报应。
“不管怎么说,在你们俩人的角逐中,人们对董事长是刮目相看。”吴兵仍然不松口,继续恭维王大海。
“我只不过没有当鸵鸟,挺直腰杆,堂堂正正地做了一回人。”王大海实事求是地说道。
“人们添油加醋,传得神乎其神,沧海横流,方显英雄本色,说你是王在沧海。”吴兵情绪激奋地谈论着,他听到的关于王大海的种种传说。
“树大招风,一定要夹着尾巴做人,谁冒泡谁遭殃。”王大海认真地告诫吴兵。他认为凡事都有两面性,枪打出头鸟,这个为人的基本常识,应该牢记心中。
王大海简短地与吴兵说了几句话,走到公司大门前。王大海母亲方金凤,站在铁门旁,她从不踏入德豪公司大门一步,认为德豪公司是一个是非之地,前任朱兆有的悲惨遭遇,在她心里始终有一块阴影,怎么也抹之不去。自从王大海的父亲在锅炉爆炸中亡故以后,方金凤的神经紧张起来,总是有一种飞来横祸的担心,她不能再受到突如其来的打击。方金凤在王大海从监狱释放回家时,语重心长地告诫王大海,做平凡的普通人,心安理得,无忧无虑,不要一天到晚,翻来倒去地瞎折腾。可是事与愿违,王大海依然我行我素。
今天究竟是因为什么事,能牵动母亲的心,下决心走出家门,王大海疑云重重。是听说德豪公司的玻璃炉漏料事故,搅得她一棵脆弱的心,对王大海的安危放心不下,必须要她亲眼来看一看,才能安定一颗忐忑不安的心。还是听说李建国被双规一事,感觉大快人心,把这一喜讯及时地告诉王大海。种种猜测,王大海从母亲方金凤麻木不仁的表情上,摸不准究竟为何事而来。
不管是什么事,好事坏事都不重要,对于王大海来讲,他要抓住这个时间,尽一个儿子的孝心,好好地表现一下。王大海跑上前,拉开章文的手,小心翼翼地托住母亲方金凤的一只手臂,虽然在商场上叱咤风云,公司里指挥千军万马,但此时,他像一个腼腆的孩子,轻声地问:“到我办公室的沙发上坐一坐。”
方金凤用力甩开王大海托住她臂膀的手,咬着嘴唇,头偏向另一边,倔强地站着,没有说只言片语。
“既有弹簧又有海绵,坐上去,柔软舒适。”王大海急忙跑到母亲方金凤头偏向的一边,搓着自己的双手,不知所措,讨好地劝说。
方金凤头没有再转向,而是用手使劲将王大海推开,看上去,整个身子僵直,似乎很生气的样子,王大海心想,可能是母亲方金凤在埋怨王大海,很长时间没有回家,看望母亲。所以,见到面,给王大海一个下马威,好好地教训一下,让王大海长长记性,什么时候要到母亲身边倒倒茶,送送水,敬敬孝心。
“到办公室里喝一杯香茶。”王大海笑着对母亲方金凤说。
方金凤站在王大海面前,既没有转向,也没有推开王大海,纹丝不动,目不转睛,沉默得像一尊雕像。王大海看着母亲方金凤的异常举动,一头雾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隐隐约约感觉到母亲方金凤气若游丝的呼吸里,有一种绝望的气息。心里想,大事不好,肯定有事,而且这件事,非同小可。王大海慌张起来,立即拉住章文,着急地要问个水落石出。
正在这时,曹爱国从车间里走出来,漏料孔完全堵死以后,他临时性组织员工安全值班的任务,也随即宣告结束,剩下来的事,都是技术副总经理丁强带领技术人员,开展如何修补玻璃窑炉,重新启动生产的工作。曹爱国准备回办公室,走近办公楼的时候,他的老花眼睛,拿在手的报纸,看字不行,却对站在大门边的方金凤,看得清清楚楚。
“大妹子,是什么风,把您给吹过来了。”曹爱国热情地迎上去,笑着对方金凤说。
方金凤听到曹爱国响亮的招呼声,没有回头示意,可以说,曹爱国是方金凤的大恩人,王大海出事以后,都是曹爱国鞍前马后地帮助张罗着,即使王大海在监狱里打架,又要加刑的时候,也是曹爱国找他的一个在中级法院的战友,主持公道,协调解决了此事。还有小儿子读书,女儿开店,没有曹爱国支援的财物,方金凤想都不敢想。想到此,方金凤情不自禁,眼里有两行老泪滚落下来,她掏出口袋里的手帕,擦拭着湿润的眼眶。
“两个儿子都出息了,一个在商场,一个在官场,大妹子是有大福之人。”曹爱国看到方金凤擦着眼角,他没有在意,以为老年人,尤其是老年的女人,见到风,眼角自然而然地溢出泪水,仍然大声地与方金凤打趣道。
方金凤听到儿子的字眼,还有大福之人的词语,老泪虽然没有溢出几滴,却张开大口,哇地一声,号啕起来。王大海看到母亲方金凤如此伤感,没有心思去问章文。回过身,立即伸开手臂,一把抱住悲伤中的母亲方金凤。
“大妹子,您不能太激动,伤了身子。”曹爱国弯腰,靠近方金凤,大声地安慰道。
如果不再劝慰可能要好一点,曹爱国一声温暖的劝慰,方金凤的情绪似火山爆发一般,顷刻之间,全身搐动,一声声压抑的、痛苦的号啕,一阵阵撕肝裂胆的哭喊,让在方金凤身边的曹爱国猝不及防,手足无措。王大海紧紧地抱住瘦小的母亲方金凤,不容置疑,在公司的进出要道,不能久留,往哪里去,王大海董事长的办公室,显然不行,事不迟疑,立即到厂前区王大海的单人宿舍,先稳定母亲方金凤的情绪再说,这件事可能与王长江有关。
在曹爱国、吴兵还有章文的帮助下,王大海迅速将母亲方金凤转移到他的单人宿舍,情绪稍微稳定一点的方金凤,靠在床上,摆头之间,看到桌上的一盆风信子,接着看到花盆边,帖有王长江抄写的风信子花语的字条,一张字条上写着:你的爱充满我的心中。另一张字条上写着:永远的怀念。方金凤发疯一般,扑到桌面,双手死死地抱住花盆,一张变形的老脸,对着字条,目瞪口呆。
第二○五章 儿已长大
王大海无法想象,母亲方金凤如此伤心、悲痛,呆若木头人,他从小长到大,第一次看见,即使父亲去世时,也没有这样,这往后还怎么活出来。他听到自己内心那撕裂的声音,不知道怎么办,纵有千言万语,反而说不出话来,只有手油然地伸出。
曹爱国上前拉住王大海,轻声地说:“让你母亲发一会呆。”
“我怕母亲一时想不开。”王大海挡开曹爱国拉住他衣襟的手,不愿离开母亲方金凤的身边,担心地回答曹爱国。
“不会的,肯定是王长江的事,给你母亲打击很大,一下子难以接受现实。”曹爱国吸取刚才在公司大门旁劝说方金凤时的教训,积极地劝退王大海,让方金凤安静一会,使因伤心而激动的情绪慢慢地平息下来。
“一个人,静静地呆在那里,不吃不喝不讲话不动脑筋不闭眼休息,能挺得过来吗?”王大海不放心地回答。他本想让母亲方金凤高高兴兴地到公司里玩一玩,开开心,没有想到是这样的结局,一筹莫展,束手无策。
“母亲是永远不知疲倦的。”曹爱国说道,他鼓励王大海离开,
“是什么力量在支撑着。”王大海没有明白曹爱国的话意,疑惑地问。
“孩子是母亲的生命之锚。不要小看母亲的肩膀柔弱,但力量无比坚实。”曹爱国以一个老者的经验,谈起他对天下母亲的赞叹。
“请曹老书记再耐心地劝慰一次,家里不管出什么事,我会想办法挽回。”王大海看到母亲方金凤的情绪一刻没有稳定,心中总是放心不下,然而,谁能劝慰,只能是曹爱国与母亲方金凤能搭上话,他极力地对曹爱国劝说道。
“这一点不要担心,即使海枯石烂,在一个母亲内心,对孩子的希望,永远会天长地久。”曹爱国坚定地对王大海说。通过分析,打消王大海心中的疑云和顾忌。
“我现在能做些什么?”王大海问。
“天下最不能等的事,是孝敬父母,今后,多花点时间陪陪母亲。现在来讲,倒一杯白开水,你母亲不一定马上就喝,先放在旁边,想喝的时候就喝,如果开水凉了,还没有喝,再重新换一杯开水。”曹爱国观察方金凤一会,指着壁柜里的水瓶,对王大海说。
王大海立即倒上一杯白开水,小心地放到母亲方金凤的手旁,放回水瓶,然后接着问:“还能做什么?”
“一个字,等,等你母亲情绪稍事稳定,再来询问。”曹爱国向大家招着手,示意都离开,全部撤到隔壁的客厅里,不要在方金凤的身旁,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如果有一句话,说得不好,又使方金凤悲伤的情绪爆发起来。
到客厅后,王大海愁眉不展,心里在想,王长江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能引起母亲方金凤悲痛欲绝。曹爱国、吴兵与章文三人,没有心情坐下,站在一起,章文对曹爱国说:“曹老书记,毕竟是两代人,有代沟,心态与生活习惯都有很大的差异,没有共同语言。”
“那是你做得不够好,找一些客观理由,来搪塞一颗懒惰的心。”曹爱国予以反驳。
“这就冤枉我的一片孝心,我举一个例子,有一次节假日,我与王小荷回家,老太君生病不舒服,不要老太君动手,我亲自上阵,买了一只鸡,煨成喷香的鸡汤,王小荷盛了一碗,端到老人家的桌边,却半天不动调羹,脸上显示出不高兴的样子。我当时还以为身体不舒服,劝老太君去休息。老太君坚持着,不愿休息,自己拿起调羹,阴沉着脸,不情愿地喝着汤。”章文立即说起一件往事,想证明,不是下人不去尽孝心,而是不知道怎么尽孝心,有时往往出力不讨好,弄巧成拙,好心办了坏事。
“你的一片孝心,好得很。”曹爱国肯定地赞叹道。
“好个屁,谁也没有想到,老太君翻着白眼,对王小荷说,你是想我早点死呀。”章文无奈地回答。
“不会吧,是不是老太君头晕不能喝鸡汤。”曹爱国急忙问道。
“当时我与王小荷心里一惊,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对,是不是鸡汤忘记放盐,还是鸡汤里混有杂物。然而都不是,老太君回答一句话,让我们哭笑不得。”章文接着讲道。
“怎么说?”吴兵在一旁听得入神,想知道结果,突然插话。
“老太君说,你们吃鸡腿,给我吃鸡头。王小荷理直气壮地回答说,吃鸡头不是妈妈的最爱吗。老太君埋怨道,傻丫头,舍不得吃鸡腿,那是省给你们吃。”章文咯咯地笑着说。
“赶快满足要求,把鸡腿盛到老太君的碗里。”吴兵情不自禁地推了一把章文,说道。
“王小荷二话不说,立即盛过去。可是老太君舍不得吃,硬是从她自己的碗里,把鸡腿又挖出来,重新放到瓦罐里,一再叮嘱,留给晚上回家的小儿子王长江。”章文用手模仿着方金凤当时用手拐王小荷,急着挖回鸡腿的动作。
“方金凤一直偏向王长江,从小就疼爱有加,不过王长江也很争气,在化工厂宿舍里,是参加高考,考出来的第一个大学生,毕业后,组织上分配,当上国家干部。”曹爱国对吴兵介绍着王长江的情况。
“如果鸡腿留给董事长吃,董事长不也考上大学。”吴兵好奇地问曹爱国。
“王大海吃十个鸡腿,也上不了大学,那是浪费资源。住在一个化工厂宿舍,我是看着王大海长大,他在学生时代,学习张铁生交白卷上大学,经常三五成群,东游西逛。等到上高中时,国家恢复高考制度,可是王大海上初中时,肚里墨水喝得少,连abc都没有学会,哭也来不及,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别人,拿着录取通知书,高高兴兴地上大学,他成了待业青年,靠自己的劳力,往一家一户,拉送液化石油气罐挣点微薄的收入,贴补家用。”曹爱国津津乐道地谈论着王大海少年时代的糗事。
“董事长怎么上不了大学,他在监狱里可上了一个自修大学。”吴兵立即反问曹爱国。
“吴总说得对,王大海算是一个创造奇迹的大学生,要想拿到文凭,还有三门单科要考合格,看样子,等到王大海这个大学生毕业,他的大学学习时间之长,以及学习的地点和身份,从监狱到社会,从平头百姓到老总,绝对能创世界之最,载入吉尼斯纪录。”曹爱国打开了话匣子,越说越起劲,对吴兵与章文侃侃而谈。
王大海没有一点心情,听曹爱国与吴兵在那里东扯西拉,气嘟嘟地打断他们的谈话,问章文:“你不知道情况,在来的路上,也不问个清楚。”
“从老太君到小饭店,再到你这里,只说了一个字,走。当时王小荷看到老太君气色不对,吩咐我负责保护好老太君,她留下看守店面。”章文委曲地向王大海解释。
“也没有对王小荷说什么?”王大海接着追问。
“当时没有说。”章文如实回答。
“以前可说过一些情况?”王大海紧追不舍,进一步追问。
“跟王小荷说没说过,我不清楚。不过,我听王小荷说,王长江自从李建国出事以后,精神萎靡不振,变得沉默寡言,经常深夜才回家,而且还喝得醉醺醺。”章文毫无保留地将他所知道的情况和盘托出。
王大海从章文那里问不出一个名堂,这个疑问更加搅得他心神不定。不时地伸头,从客厅的门缝,朝卧室里瞅,当看到母亲方金凤端起开水杯,喝下去几口后。王大海立即站起来,对曹爱国的耳畔低语几句,推门进入房间。
方金凤情绪比刚才啼天哭地时,要稳定一点,手捂在风信子的花盆边,两眼呆呆地望着窗户外。王大海、曹爱国他们进去以后,不敢靠近方金凤,分别坐在王大海的床上,曹爱国一个人拎着水瓶,走到方金凤的身旁说:“大妹子,世上没有过不去的坎。”
“雷打头啊。”方金凤终于开口说出四个字,从她慌乱的动作看,曹爱国给她倒水,有一点受宠若惊,觉得对不住曹爱国。
“我给你倒一杯水,有什么雷打头的。想开一点,儿已长大,日子渐好,街坊邻居谁不羡慕你们王家,方金凤能耐大,养了两个出息的儿子。”曹爱国循循善诱地劝慰道。
“养儿防老,我却养了两个累赘。大儿子永远不成熟,从小就好斗,长年累月折腾得没完没了。小儿子永远不懂事,从小只知读死书,没有一点社会经验,李建国出事,关他什么事。一天,跟我说,要出家。我问,出什么家。他说,去当和尚。我的天就塌下来了。”方金凤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旁若无人,喋喋不休,唉声叹气地唠叨起来。
王大海竖着耳朵,仔细地倾听,还没有听完母亲方金凤的话,他已经将床单揉成一个狮子球状。
第二○六章 一走了之
对王大海打击最深的人,不是凶狠的敌人,也不是结怨的仇人,是他最亲密的弟弟王长江,在德豪公司新厂区厂房封顶仪式上,王长江受李建国指使,为了照亮官路远大的前程,大义灭亲,亲手带走王大海,这无疑在王大海心灵的伤口上,撤下一把盐,一碰就痛,一想就悲。
如果有选择,王大海愿意抽掉年少的记忆。虽然像常人一样,挺身而出,保护了过失纵火的弟弟,从此走上坎坷的人生道路。不像有则新闻报道里的哥哥伟大,兄弟俩人同患尿毒症,在亲情大爱面前,哥哥无私奉献,自杀救弟,义无反顾,以死捐肾。但是,他与弟弟王长江曾许下诺言,一定要实现爸爸教给他们俩的“我是家中梁”手语里的期盼,现在,对于王长江来说,早已变成从不问津的被遗忘的曾经,一走了之,母亲方金凤失魂落魄。
“现在人在哪里?”王大海从床上猛地站起来,气愤地问母亲方金凤。
“要是知道,我能来这里吗?”方金凤有气无力地回答。
“不要着急,长江要当和尚,肯定是到庙里,能找得到。”曹爱国安慰道。
“这孩子岁数也不小了,还没有成熟起来。”方金凤忧伤地自言自语。
“其实,长江已经成熟起来了,他成熟起来就是这样。”王大海忿忿不平地说。
“我看也不是长江成熟起来就是这个样子,是社会造成的,大环境太复杂,无所适从。”曹爱国从中调和道。
“点背不能怪社会,命苦不能怨政府。不管是什么社会,命运应该掌握在自己的手中。”王大海不服气地责怪道。
“话是这个理,但在机关里工作,如果有自己的脑子,就没有办法混下去,从上而下,一级服从一级,再从下往上,一级糊弄一级。”曹爱国拿他的经验,分析给王大海听。
曹爱国为官几十年,深知机关里的环境,是一个大染缸,没有培养出赞美和欣赏别人的能力,却发展成斗臭,或是阿谀奉承别人的二级化动物,更由于在染缸里染得太久,思想和判断力以及视野都受到染缸的污染,很难跳出这个范畴。王长江肯定也在劫难逃,要么自大,目空一切,当自己是皇帝;否则自卑,妄自菲薄,一切不如人,又变成龟孙子一个。
曹爱国认为,李建国对于王长江来说,既是恩人,想办法托关系,把王长江分配到检察院工作。又是主子,李建国是王长江单位的一把手,并极力培养提携王长江。然而这棵大树,突然倒塌,还是不光彩的倒塌,说不定,可能牵扯到王长江。这一阶段时间,应该是王长江的迷茫期。
“不管怎么糊弄,脑袋是长在自己的肩上,不能架在别人的脖子上,没有主见,同流合污。”王大海不同意曹爱国的观点,反驳道。
王大海眼前浮现王长江沉默自傲的身影,王长江不仅深深地伤害了哥哥,更加刺痛母亲的心,恍惚间母亲方金凤又老了许多,小时候,儿子听从母亲的,现在应该是母亲听从儿子,需要儿子,离不开儿子的时候,儿子却背母亲而去。王长江想到让多少人失望,王小荷辛辛苦苦,起早摸黑维持着小饭店,挣钱供弟弟王长江读书。曹爱国热情无私的援助。古人云:“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王长江不是在报答,却纯粹是在报复爱他的人。
“是我点背,背时鬼,倒霉蛋。老天怎么不把我这个命狠的人,克他们的人,招回去。先是他父亲出事故,接着是大儿子坐牢,再轮到小儿子出走,弄得他们一个个不得安宁。”方金凤两眼无光,盯着曹爱国,唠叨着她自己的不是。方金凤把家庭里发生的一系列不幸的事,责任都归结到她的头上,意思是她的命犯冲,因为她存在,克得家里的男人,没有一个是顺顺当当,而是沟沟坎坎,**折折。
“不要相信迷信,他们的事,与你无关,人生总是与风雨相伴,道路总是坑坑洼洼的。”曹爱国批评方金凤的封建思想,他想,方金凤如此下去,身体必将压垮,失去生活的信念,精神上没有了支柱。他又接着劝慰道,“给王长江一段时间,相信他会迷途知返。”
“还是让我走,如果再活在这个世上,下一个不知道又要克谁?”方金凤听不进曹爱国的道理,她仍然带着绝望的口气哀叹道。
“王长江是当和尚,人完好无损,只不过思想上看破红尘,看不惯这个社会,与他的母亲命克不克,一点关系没有。”曹爱国急得无奈,不能让方金凤有轻生的想法,他大声地对方金凤斥责。
“和尚都是在社会上缺德事、坏事、恶事、违法的事做多了,去赎罪的人。长江怎么能到那里去,我的一张老脸,怎么去见外人。”方金凤低下头,哭诉着,在她的心里,和尚是不光彩之人,与社会上正常人背道而驰,不和流,不入俗。
“大妹子,你讲的不全面,应该是看破红尘的人,从烟云似的繁华生活,隐退到自由、简朴、自然的林野或是山野生活环境中。这个尘世,除了从容的大地山川,以及从不懂忧伤的云彩和石头,恐怕没有未曾痛过的人吧,不同凡俗的人生,不是快乐得有滋有味,而是痛得有声有色。”曹爱国坚持自己的观点,深入浅出地与方金凤谈论着,做和尚也不是一无是处,也并非常人想象的那么可怕,或是神秘得深不可测。和尚既然有人去做,肯定有做和尚的理由。
“把长江养这么大,读许多书,一场白辛苦,空欢喜,男人唯独不能断香火呀。”方金凤不知道做和尚的深浅,但她知道,儿子必须要传宗接代,不能要王家断子绝孙,后继无人。如果做不到这一点,按社会上的说法,王家在前世有人作孽,后代遭到应有的报应。
“我看王长江是受挫后消极回避,无所作为的生活态度。”吴兵在一旁静心地听着,没有插嘴,当看到王大海的母亲方金凤越说越感到伤心,他没有从正面劝说,而是对王长江的做法讽刺道。
“这个世界本来就是痛苦的,没有例外,王长江还年轻,没有认识到这一点。”曹爱国想到方金凤在绝望的情绪中而不能自拔,他谈论着对痛苦的看法。
“快乐是自己的事,只要愿意,可以随时调换手中的遥控器,将心灵的视窗调整到快乐频道。”吴兵赞成曹爱国的看法,他继续着这个话题,有意贴近到方金凤的身边,大声地补充道。
“孝顺孝顺,感觉不到孝,也就算了,但连起码的顺都没有。”方金凤听不懂曹爱国与吴兵谈论的人生哲学,她想要的是儿子一要孝,孝敬长辈;二要顺,顺从长辈的意愿。
“一个人如果使自己的母亲伤心,无论他的地位多么显赫,多么有名,或是多么有钱,都是一个卑劣的人。”王大海气愤地发着牢骚。他对王长江真的很失望,恨铁不成钢。不敢面对现实,难道逃避是王长江唯一的出口。
王大海拖住曹爱国,这个与母亲方金凤多年的老街坊邻居,对王家有恩之人,通过曹爱国反反复复地安慰方金凤,正反两方面分析,虽然方金凤不能完全接受王长江出走的现实,但与曹爱国说说话以后,心里要宽慰一点,退一万步说,毕竟王长江人还在,至于什么时候能回头,再慢慢来,心急吃不得热豆腐,天无绝人之路。方金凤心里接受现实的一关过了,接下来,就急着催促王大海尽快找到王长江。
正在这时,王小荷急匆匆地推门而入,穿过客厅,闯进卧室,径直走到王大海的身边,气喘吁吁地说:“单位里找人,必须马上见到王长江。”
“你怎么回答?”王大海问道。
“我说王长江不是在单位吗?”王小荷回答。
“他们走了?”王大海接着问。
“没有走,他们说,王长江有一天时间没去单位上班,也没有办理任何请假手续。问我们,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大事。”王小荷回答。
“他们还说了什么?”王大海警惕地问道。他想通过王小荷与区检察院检察官的对话,分析出王长江与李建国案子,有没有牵扯。
“他们说,如果见到人,通知王长江立即回单位上班,上级要听取王长江办理的案件情况汇报。我说,人见不到呢。他们说,如果在一天之内见不到王长江,王长江的父母必须要到单位说明最后一次见到王长江的情况。”王小荷想了一下说,她怕说得有遗漏,影响王大海对王长江事情的判断。
“说话的态度怎么样?”王大海从侧面,进一步追问。
“态度和蔼,不冷不热,我没有侦探那个本事,人心隔肚皮,看不出有什么异常情况。”王小荷如实回答。
第二○七章 空门不空
既然单位里不点破王长江的事,王大海打点王小荷不要声张王长江离家出走,现在关键的问题,必须立即找回王长江,否则,母亲方金凤望眼欲穿的心无法安稳,王长江单位里也不能交差。送回母亲方金凤,嘱咐王小荷这两天不要到店里去上班,专门陪护母亲方金凤。
夜色已深,王大海带着吴兵,翻墙潜入到滨江郊区的龙山寺内。
空门大开,从外面望向空门内,里面很暗,如一团旋转不息的黑雾,深邃而神秘。对于王大海与吴兵来说,黑暗的世界,无论里面的情形如何,始终让人有点敬畏。
望着空门内,谁都不吭声,不知道前面是一条如何艰辛、坎坷的道路。前面渺渺,后面茫茫,伸手不见五指,只是凭着感觉,王大海与吴兵俩人互相拉扯着前进,小步探着石块地面,一寸寸地往前挨着。
忽然,“哗啦啦”的一阵扑哧声,王大海与吴兵俩人一动不动地紧靠在一起,看不见是何物,不知道为何事,镇定一下后,王大海通过声音判断,估计是大雄宝殿里过夜的鸽子,受到惊吓,慌张地飞出空门。
鸽子一阵骚动后,空门里更加寂静而无声,想找点声音,只能听见心脏加剧地扑通声,比刚才的感觉还要可怕,黑暗像一个大魔鬼张开大嘴要吃掉他们似的。不经意地加快挨动的步子,可能是潜意识里排斥这种环境里的黑暗,
“怎么没有听见敲木鱼的声音?”吴兵小声地问王大海,他想说说话,可以壮壮胆,看不见,也听不见,让人难以承受。
“敲木鱼在前面的庙里,这里是厢房,和尚的宿舍。”王大海捂住嘴说。他怕隔墙有耳,惊动里面的人。
“王长江如果真的要遁入空门,在家里也行。”吴兵找着话题,对王大海说。
“发现什么新的佛法。”王大海问。
“首先把头发剃了,再在头顶按个六筒,最后,打开房门,走出去,你出家了。”吴兵幽默地对王大海说着笑话。
“你这是花和尚。”王大海讽刺道。
“然后转身,在房门上写个‘空’字,再走回去,遁入空门了。”吴兵沉浸在自己的想象中,继续调侃道。
“然后呢?”王大海被吴兵笑话逗乐了,笑着问。
“什么事都不用干了。”吴兵回答。
“遁入空门,不是放下生活,放下工作,还有一种在家居士,不是放下家庭,而是放下心里面的那些忧虑、牵挂、烦躁,叫你酒、色、财、气四大皆空。”王大海没有继续说笑话,一本正经地跟吴兵说起佛家的道理。
“这么说来,王长江是看破红尘。”吴兵认真地问。
“其实,王长江没有看破红尘,既然已经看破,何须别人来度,当出家人,因为没有看破,才想到逃避。”王大海始终不相信王长江有出家的念头,肯定是遭遇到什么挫折。
“这就是神秘而让人费解的空门。”吴兵感叹道。
王大海与吴兵俩人小声讨论着,向黑暗深处摸进。继续往前,一阵阵阴风,嗖嗖地刮到颈脖,令人头皮发麻。吴兵心里可能难以忍受长时间的压抑,迈起大步,想快一点跨出毛骨悚然的地段,还没有迈出两步,突然,嘴里啊哟地叫了一声,猛地脱开与王大海拉在一起的一只手,人扑倒到前方,栽了一个狗吃屎。
由于黑暗是太黑了,王大海看不到吴兵的身影,不知道究竟趴倒在何方,他蹲下身子,顺着刚才的叫声方向,用手贴着地面,四处摸索,终于探到吴兵的衣服,一把拽住,急切地问:“你给鬼掐住了。”
“不是掐,是给死鬼绊倒。”吴兵轻声回答。他抓住王大海的一只手,慌张地向王大海的方向移动,手臂似乎还有一点颤抖。
“千年古寺,什么情况都会发生。”王大海把吴兵往自己的胸前方向拖,他并不知道,吴兵为什么会跌倒,只是含糊其辞地随便说道。
“我绊倒以后,手摸到一个软绵绵的,力用小了,还拉不动。”吴兵因为没有思想准备,突然,脚碰到一堆软物,虽然平时打架斗殴胆子大,但此时还是有点心虚。他停了一会,接着问:“鬼长得什么样子。”
“都说鬼没有脚,牛头马脸。”王大海想象着对吴兵说。
“董事长真的见过鬼吗?”吴兵不相信地问。
“我火焰高,看不见鬼,但在小时候,听老人说,他们看见过各种各样的鬼。”王大海如实回答。
“不要再故弄玄虚,在黑暗里讲鬼,格外吓人。”吴兵摸着刚才碰痛的膝盖,说道。
“老人说得更离奇,有时候,兴致来了,就去捉个鬼来玩一玩。”王大海没有放过吴兵,有意地说得吓人。
“鬼还可以当宠物,养在家里,做人类的朋友,听起来就让人心惊肉跳,不寒而栗。”吴兵胆怯地说。
“哪要你好奇,追着问,讲给你听,又害怕。”王大海不以为然地责怪道。
“我好像真绊到鬼,圆溜溜的,不信,董事长去摸摸看。”吴兵心有余悸地说道。
为弄清实情,王大海伸手向吴兵刚才爬过来的方向摸过去,没有摸到任何东西,更谈不上有牛头马脸的鬼。在吴兵的催促下,王大海只好继续摸索,蹲在地上,往前挨几步后,手触摸到一个物体,是像吴兵描述的一样,软绵绵的,当即心里一惊,王大海心想,这不是什么鬼,难道是僵尸,手刚碰到时,马上缩回,但镇定一会,王大海认为自己不能在吴兵面前,表现出胆小怕鬼的样子,义无反顾,手又伸出去,慢慢地伸向那软绵绵的,让人害怕的东西。
“到底可摸到鬼了。”吴兵一只手,推着王大海的背部,着急地问。
“你这是自己吓自己,鬼听到人说话,早就跑得没有踪影了。”王大海宽慰道。
“鬼跑了,可能躲在哪里,要么总是跟在我们后面,下一步,还怎么去找王长江。”吴兵不放心地问。他是想打退堂鼓,有撤出去的打算,对这座高大阴森的大雄宝殿,着实有点心虚,不像王大海孩童时代,经常带着小伙伴们,到庙里来玩躲猫猫游戏,香炉下,菩萨背,什么地方乱钻,心里适应。而吴兵从未进过此门,有一种神圣的距离感,畏而远之。
“我做你的后盾,保护好后背不受到伤害。”王大海坚定地鼓励道。
“我看到电影里的吸血鬼都是獠牙长舌,董事长火焰高,吃不了,长舌肯定要伸到我的颈脖。”吴兵担心地说,他越想越害怕。
“那只能委曲你了,最好的办法,躲到我的胳窝下。”王大海开着吴兵的玩笑。
王大海抓住软绵绵的东西,并没有像吴兵说的那样,用力小了拉不动,他很轻松地就拖到身边,再用手仔细地摸捏一番,王大海心里明白,原来这是一块磕头用的蒲团,柔软,很厚,可以躺一个人的上身在蒲团上睡觉。
王大海与吴兵知道真相后,俩人会心一笑,原来是虚惊一场,给王大海说准了,吴兵是自己吓自己。鬼情排除,摸出大厅,转入后面的寮房,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寻找王长江,王大海半蹲着,让身材小点的吴兵踩在王大海的肩膀上,爬上窗户侦察里面的情况,都是清一色的光头,寻找长头发的王长江,应该没有多少难度。
第一个窗户里,房间里很安静,一字排开,床连着床,间距不算太大,每个床上的和尚都在睡觉,还不时传来一阵阵鼾声。吴兵用手向王大海摇一摇,示意没有看见要找的王长江,随即从王大海的肩膀上跳下来。
第二个窗户里,与第一个房间里情况就不一样了,和尚很安静,但房间里不安静,电视机在播放电视连续剧,人物对白的声音,清脆入耳。和尚有的在呼呼大睡,有的靠在床上看电视。吴兵奇怪地问王大海,真好玩,和尚也喜欢看电视。
第三个窗户里热闹得很,吴兵自信地对王大海说,王长江可能就在这个房间里。吴兵感到惊讶,居然有四个和尚围着一张桌子打牌,还有不少和尙站在一旁津津乐道。吴兵非常认真地搜寻两遍,最后还是遗憾地对王大海摇摇头。
就在这个窗户下,王大海用力顶着吴兵,两眼不经意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从不远处闪过,这个人不是已经双规进去,怎么在佛门圣地神出鬼没,带着一种偷偷摸摸的慌张。王大海在脑海里仔细地回放一遍刚才的画面,不错,是李建国,千真万确,错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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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八章 曲径通幽
看到李建国在不远处闪过的身影,王大海上身本能地前倾,右脚飞快跨出,弯曲的身体,犹如一根绷紧的弹簧,突然伸出,以最大的初速度,准备冲上去,当场擒拿住,不管是鬼装人,还是人装鬼,那个貌似李建国的人。
王大海半蹲着,已经将站在他肩上的吴兵,忘得一干二净,全神贯注于前方的黑影,以百米飞人起跑时的爆发力,右脚刚冲出,上面的吴兵正在聚精会神地察看搜寻,思想上没有一点防备,根本不知晓,脚下坚实的人梯,会出其不意地抽去。顿时,吴兵似一棵大萝卜滚落,说时迟那时快,吴兵的两手,划向空中,不幸中的万幸,右手抓住窗户上的一根木条窗格子,人的身体才幸免坠地,挂在墙壁上,远看像垂吊着的黑色蝙蝠,两脚漫无目的,还在不停地乱蹬。
王大海直起腰杆,冲出去,他感觉到,从未有过的爆发力,突然卸下肩上的重压,立刻脱变成超人,无所不能,超乎寻常的状态,有力飞跃出去。
听到身后“咚咚”敲打墙壁的声音,王大海如梦方醒,竟然执着到浑然不知,肩上还有一个吴兵,正在探头伸向窗户里,寻找王大海的弟弟王长江。
王大海停住脚步,没有再去追那消失在夜幕里的黑影,他跑到窗下,带着歉意,抱起吴兵的双腿,用力托住吴兵的整个身体,慢慢地放到地面,才深深地松了一口气。
吴兵甩着胀痛的右手,手臂僵直得像拉直的钢筋,不知道执行大脑的遥控命令,不能自如地弯曲与伸直,垂直地耷拉着,两只手臂放在一起比较,感觉右手臂比左手臂长一截。吴兵苦笑一下,无力地蹲下,背靠着墙壁,对王大海说:“董事长,刚才给女鬼上身了,像是掉了魂。”
“我哪有这上等艳福,人间的还没有上身,就想着女鬼上身。”王大海幽默地回答。
王大海走过去,蹲到吴兵的身边,一只手托住吴兵的胳膊肘,另一只手握住手腕,做着弯曲与伸直的重复动作,帮助吴兵活动手臂筋脉。吴兵没有大叫大喊,经过询问,也无针刺刀刮的剧烈疼痛感觉,说明手臂没有骨折,未受到锐器戳伤。虽然,现在神经系统指挥失灵,右手臂不听从脑袋的指挥,是刚才单臂长时间用力过猛所致,待恢复一段时间,自然而然,一切如故。
“刚才,不是女鬼上身,可以说,突然像中了邪一样,发疯地冲过去,肩膀上一个笨重的大活人,都没有感觉了。”吴兵没有弄明白,王大海刚才的异常举动,为何如此,他埋怨道。
“太遗憾,没有当场抓住。”王大海叹息道。他还沉浸在刚才的遗憾中。
“鬼都很少光顾的地方,除了和尚,哪还有外人。”吴兵不解地说。
“我刚才看见李建国,从那个房角溜走了。”王大海语气肯定地说。他用手指着前方,房屋的拐角处,又顺着拐角处,从弯曲小路,移动到伸向悬崖老松的深处。
“不是幻觉,就是看花了眼,李建国被关起来,怎么可能在外面逍遥自在,更何况,还跑到这荒无人烟的小庙,再说,如果有可能,他来这里,难道只是为了喝西北风。”吴兵一口否定王大海的所见,他认为王大海可能在这几天,亲临老厂区玻璃窑炉漏料事故现场,与消防官兵一起抢险,天昏地暗,极度劳累与紧张,产生的一种错觉。
“绝对是李建国,千真万确,错不了,一模一样,没有丝毫差异。”王大海反复肯定地说道。他两眼紧盯着,李建国在前方消失的幽暗处。
“这样看来,李建国犯下滔天大罪,可能要被枪毙。所以,他的魂魄已经在到处游荡,董事长看见的,我可以断定是李鬼。”吴兵通过王大海的描述,知道王大海确实看见一个黑影,从前方不远处闪过,但到底是人还是鬼,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他从另一个侧面,剖析李建国来到龙山寺的可能。
“不是李鬼,是真人,看得不错,是李建国本人。”王大海满脑子是李建国跑过去的身影,那个动作,对于王大海来讲,太熟悉了,可以说,烧成灰,他都能辨认出,是不是李建国。
“董事长也没有上去摸一摸,捏一捏,怎么知道是真身?”吴兵立即反驳道。
“从不远处闪过去的时候,我还闻到一股强烈的酒味。”王大海突然想起来,刚才空气中飘过来的气味,他进一步说道。
“长得一个模子,又喝了酒。难道李建国越狱了。”吴兵找不出王大海所闻所见的任何破绽,他提出王大海刚才见到李建国的另一种可能性。
“李建国没有坐牢,只不过被纪委双规,谈不上越狱。”王大海了解李建国的情况,他否定吴兵提出的另一种可能性。
“要么,李建国现在没有事了,已经平安回家。”吴兵感觉王大海的分析有道理,他抓着头,想了一会,重新提出一种可能。
“不可能,被纪委双规的人,百分之九十九,一去不复返,走上一条不归之路,最后的结局,都是移送司法机关,被判刑坐牢或是枪毙。”王大海心想,材料都是上面说了算的大人物亲笔批示下来,这次李建国,再怎么狡猾,也难逃法网。
“越听越糊涂,让人一头雾水,李建国究竟是从天上掉下来,还是从地里冒出来?”吴兵找不到他相信的理由,证明王大海刚才看见的就是李建国,他无奈地摆着手说道。
“我分析有两种可能,一种可能,是李建国的老子李再,以副市长的身份与关系,私下打通关键人物,安排李建国暂时监视居住。另一种可能,是李建国翻窗跳楼,从宾馆里逃跑,私藏在郊区偏僻的龙山寺内。因为纪委的双规,嫌疑人被关在宾馆里,不像在监狱,四面高墙电网岗哨,没有三头六臂,或是坚强的毅力,无处可逃,插翅难飞。而关在宾馆里就不一样了,其实是软禁,宾馆里走廊、窗户、各种管道四通八达,人员进出频繁,而且身份十分复杂,没有办法采取有效控制,防不胜防。我认为后一种可能性极大。”王大海详细分析李建国出来的可能性。
“如果李建国逃出来,那么王长江就没有必要出家当和尚,都跑到龙山寺,两个人之间,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吴兵疑惑不解,他问道。
“目前,想不到一个合理的头绪,按常理,不应该两人同时到龙山寺,目标大,容易暴露。”王大海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疑点重重,让人费解。
“董事长,我们现在怎么办?几个房间里,我是仔细察看,看了又看,生怕漏掉一个和尚没有检查到。还记得刚才董事长骂我做事不利索,催促我快点下来,其实,当时,正在等一个蒙头睡觉的和尚,翻身抬头,因为看不清,蒙住的头上,到底有没有毛发,害得董事长,多顶我一会,两腿发抖,快要站不住了。要怪罪,只能怪那个蒙头睡觉的和尚。”吴兵疑惑地问王大海下一步怎么办。他又趁机解释刚才王大海嫌弃搜寻慢的原因。
王大海没有心情听吴兵解释刚才搜寻时,磨磨蹭蹭的原因,在他脑海里翻腾的是李建国与王长江俩人的事情,竟是这样的无巧不成书,没有找到王长江,又冒出一个李建国。王大海虽然对王长江为了自己的官路,做尽糊涂事,痛恨不已。但毕竟兄弟之间情深义重,他担心王长江陷入李建国的魔掌,而不能自拔,并且有越陷越深的可能,就目前情况来看,王长江必须要有清醒的认识,李建国无疑成了逃犯,李建国孤注一掷,铤而走险。如果王长江不能迅速逃离魔掌,就要毁掉王长江苦苦为之奋斗的官场,从此结束政治生涯。
“先找到王长江再说,走一步看一步。”王大海义无反顾地说道。
“我们赶快撤退,另想办法?”吴兵站起身,甩着右手臂说。
“不能撤,我们要深入进去。”王大海果断地回答。
“曲径能幽,人生地不熟,能问出个名堂来吗?”吴兵疑惑地问。
“找里面的领导,方丈,或是住持。”王大海立即回答。他想深入进去,争取问个水落石出更好,如果不能达到理想的地步,也可以为下一步行动,探一个路径。
古老的龙山寺,藏在深山中,院子比较小,一步步的石板路,弯弯曲曲,一直延伸到山顶,几棵菩提树,静静地突兀着,在朦胧夜雾笼罩下,看起来十分阴森。
王大海与吴兵一前一后,王大海在前,负责搜索前进,吴兵则断后,防止意外,截住不论是人、还是鬼、或是飞禽走兽的突袭。
第二○九章 忍无可忍
夜晚的龙山寺,温度很低,时不时传来一两声飞禽走兽的嚎叫,山中的乱风,像一只饥饿的猎鹰,不停地梭巡,吹得树叶嗦嗦作响,偶尔松鼠咬落松子掉到地上,本来是一种让人心旷神怡的景观,但在黑暗中的此时此境,却让人不自然地把心往上拎,连山溪流水的声音,听上去,响得诡异。
王大海与吴兵穿过大雄宝殿,绕行和尚住的寮房,向山后方丈的居室进发。吴兵第一次在黑夜里进到寺庙,还没有从大雄宝殿的死寂里缓过神,又被山中小道四处的响声,搅得心神不定。刚才是静得恐怖,现在恰恰相反,响得惧怕。
“这龙山寺,看起来给人一种阴森的感觉,像是到了阎罗殿。”吴兵将自己的双手,抱在怀中,心虚地说。
“境由心生,不要老是想着怕,越想越怕。”王大海安慰道。
“感觉有点血腥气似的,我身上都起鸡皮疙瘩了。”吴兵身子打着颤,哈着气说。
“放下屠刀的人,能不带着血腥气吗?”王大海停住脚步,等吴兵走上前,拍着吴兵的肩膀,接着吴兵的话题说。
“这些人不想坐牢,倒是找了一个很好的藏身之地。”吴兵四处看看,黑魆魆,一切都淹没在黑暗之中,他感叹道。
“不能这样说,监狱是国家强制性劳动改造,来这里的人是自愿修行。寺庙好歹也是国家批准的地方,光明正大的地方,不能说成藏身之地。”王大海解释道。他扶着吴兵的肩膀,俩人并排走着,虽然小道走起来有点拥挤,但可以缓解吴兵紧张的情绪。
“我的意思,感觉上这里比监狱还要阴森恐怖。”吴兵想到先前的静,刚才的响,与其它地方有所不同,对王大海谈起他的感受。
“那是因为你坐过牢,对监狱没有了神秘感。如果以前到过寺庙,不会像今晚这样恐惧。”王大海顺着吴兵的心思,分析道。
“情不自禁,好像山中有无数双眼睛,邪恶地盯着我在淫笑。”王大海的分析并没有打消吴兵的恐惧心里,他的语气沉重,还在风声鹤唳,草木皆鬼。
王大海想不到更好的解释说服吴兵,也不能打一个照明弹,照亮整个山顶。无奈之时,他忽然想到一个比喻,把寺庙比喻成一个机关单位,人的心里自然而然地有了亲近感,可以消解杯弓蛇影的疑虑。想到此,王大海说道:“想象着这里是国家批准的机关单位,我们是到单位里办事,心里恐惧的负担就放下了。”
吴兵没有再说什么,俩人继续赶路。王大海先是在前面引路,主动与吴兵说着话,分散吴兵总是盯着漆黑一团的山谷与树影的目光。有个熟悉的王大海的声音,在耳畔萦绕,吴兵紧张的心里放松一点,但吴兵鬼片看多了,印象中,鬼往往是从后面偷袭,于是在吴兵的要求下,吴兵与王大海对换了一下位置,吴兵在前面搜索前进,王大海断后。走了一截路程,吴兵忍不住沉默,找一个话题来壮胆,他好奇地问:“董事长,方丈与住持,到底哪一个官大。”
“方丈由省级以上的佛教协会任命,住持由当地佛教协会任命。你想一想,哪一个官大。”王大海想了一会,简单而形象地对吴兵解释道。
“方丈的官大,那么董事长刚才说,找方丈,或是主持,为什么不直接找大官。”吴兵紧追不舍,缠着王大海问。
“大官管学问,修行的事,小官相当于总管,涉及大大小小的琐事,找王长江,这两个官都可以找。”王大海边走边说。他怕吴兵胆怯心虚,一只手有节奏地在吴兵的肩膀上拍着。
不知不觉,前方已经看见微弱的灯光,那亮着的地方,可能就是方丈的居室。王大海与吴兵俩人兴奋地加快步伐,不一会,来到一排石屋前,走进房檐下,雨后的潮湿加上古老的屋梁的朽味,常年不见天日,整个空间,给人的感觉十分的昏暗、浑浊,一盏白炽灯闪着微弱的光,被风一吹,可能是寺庙里的电压低,或是电路接触不良,孤独的灯泡,在摇晃中,忽然熄灭,正在王大海一筹莫展的时候,电灯又自己眨着眼,亮了起来。
“这是欢迎,还是不欢迎我们。”吴兵奇怪地问王大海。
“好像在问,施主干什么,夜闯一片净土。”王大海着着桔红色的光,想象着回答。
“电灯都欺负人,多管闲事。我来敲门。”吴兵走到有光亮的地方,又胆大莽撞起来,一扫刚才的小心翼翼,疑神疑鬼的心里,他跑到亮着灯光的门前,迫不及待地举起手,“咚咚咚”地用力敲了三下。
随着“咯吱”一声,古木门缓缓开启,一个穿着杂碎布片缝成的黄色袈裟的和尚,站在门前,严肃地注视着吴兵,接着又用目光看了一眼,站在吴兵身后的王大海,没有吱声。
“我找你们的领导,要找大领导。”吴兵大声地说道。他刚才怕鬼,但与人打起交道,耀武扬威,神气十足。
“请问施主,是来避灾,还是逃难?”穿袈裟的和尚,双手作揖,口中低声地念着阿弥陀佛,善哉!
“快说你们的领导住在哪里?我们是来送钱。”吴兵想不出怎么回答,灵机一动,想出一个好理由,立即答道。
“门上不是有匾额,你们难道不认识字么,这种地方也能找错。”穿袈裟的和尚看到吴兵气势汹汹的样子,不冷不热地说道。
王大海站在门外,听到话音,他抬头看着门头上的匾额,明白这位穿着袈裟的和尚就是方丈,心中不免一阵欢喜,心想今天真是顺风顺水,要找的人,居然开门就见到。王大海拉开吴兵,走上前,双手作揖,礼貌地对穿袈裟的和尚说:“方丈大师,我的弟弟负气离家出走,躲在你们佛门圣地。”
“你这位施主还有修行,刚才那位一脸杀气。”方丈客气地让进王大海,不忘数落吴兵一句。
“请大师发善心施恩德,交还我的弟弟王长江,走的时候,跟他母亲说,要当和尚。”
“我不知道你弟弟是想出家当和尙,还是想皈依当俗家弟子,不管是皈依还是出家,都要到寺庙里找师父点化。这是施主的个人自由,我无权干涉。”
在方丈的指点下,王大海找到正在菩提树下打坐的王长江。对于千辛万苦寻找的王大海,王长江没有看一眼,转过背,不发一言一语。王大海冲上去,一把拉起王长江,可还没有等王大海松开手,王长江用力挣脱开来,换一个地方,继续打坐。王大海伸出双手,封住王长江的领口,猛地拽起,抵在菩提树干上。
“可知道母亲悲痛欲绝。”王大海问。
“我有自己的自由。”王长江答。
“还与李建国纠缠在一起。”
“不用你管。”
“你姐姐含辛茹苦,供你读书,读出这个结果。”
“与你无关。”
“你还记得曾经对着爸爸的遗像,许下的诺言:我是家中梁。”
“你不要像魔鬼一样的缠住我。”
“什么意思?难道是我影响了你的前程。”
“我不能再生活在你的阴影里。”
“一个不知道感恩的人。”
“不要站在你的立场咄咄逼人。当年,如果你不去找滚刀肉呈能,伤成那样,我会去烧一个‘死’字吗?如果不受你坐牢的牵连,我会留在这个小城吗?如果放弃报仇,我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吗?仕途淹没了,爱情迷失了,一无所有。不要以为,你是老大,你就是救世主,其实,你什么都不是,一个没有文化的土豪,给王家带来的是灾难,让一家人不得安宁,提心吊胆。”王长江如霹雳一样盛怒,大肆咆哮。
王大海冷静地与王长江对峙着,他对王长江恶劣的表演,不屑一顾,这么多年来,当忍则忍能忍则忍忍无可忍毋须再忍,如果不去狠狠地揍他一顿,就不要捏起自己的拳头,没有付出行动的愤怒毫无意义,也不要为自己的混蛋行为找任何借口。
不知道对王长江是伤心还是痛恨;是惋惜还是怜悯;是挽救还是毁灭。王大海的铁拳挥起,义无反顾,重重地砸向王长江,如冰雹般落下去。
第二一○章 兄弟情义
王大海不知道,捏在拳头上的是爱还是恨,嗤的一声,酣畅淋漓的一拳打在王长江的左脸。王长江真的有点弱不禁风,一介书生,整个身子像空中的纸片一样,摆过去,又飘回来。
“董事长,真的动手呀。”吴兵看到王长江被一拳打飘过去,急切地对王大海大声喊叫。
王大海蛮横起来,听不见任何声音,满脑子充斥着,第一拳安息父亲的在天之灵,第二拳安慰母亲憔悴的心,第三拳报答王长江姐姐王小荷的含辛茹苦,第四拳……。王大海在王长江身体飘回来的一刹那,咚的一声,第二拳,落在王长江的右肩,王长江算有种,咬着牙,艰难地挺住,没有退却倒下。
“董事长,打沙袋呀,可是你的弟弟王长江。”吴兵拚命地拉住已经眼红的王大海。
王大海的右手一挥,吴兵使出吃奶的力气,用力拉,根本不是王大海的对手,被甩出一米远。王大海年少时,长期搬运液化石油气罐,练出的一手好臂力,而吴兵拿刀砍人的手,俩人不能放在一个桌面上,相提并论。
王大海小时候,父亲的家训,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两天不骂提拎甩掛。虽然王长江已经大学毕业,现在还是国家干部,但是小时候欠揍,规矩搞坏了,严父因化工厂事故,去世早,拳头几乎没有对王长江专政过。王大海想,曾经是那么的信任王长江,以为自己与弟弟王长江是永远的亲兄弟,虽然,不知道永远究竟有多远。可笑的是,到头来,弟弟王长江对家庭的背叛,对信任的背叛,王大海才意识到自己是自作多情。
吴兵的拉扯与喊叫,更加燃起王大海心中的怒火,王大海甩开吴兵的右手,捏得咯吱作响的拳头,已经划破寺庙里黑暗中令人窒息的空气。
“你快讲,赶快讲,赶快讲我错了呀。”吴兵没有办法拉住王大海,他灵机一动,冲向呆若木鸡的王长江,整个上身像包饺子一样,围住王长江。
“嘣”的一声,第三拳重重地打在吴兵的后背上,吴兵的后背比王长江的右胸要结实得多,可能是吴兵抱住王长江,有俩个人的作用力,吴兵纹丝未动,后背失去弹性,着实的一记重拳,痛得吴兵大叫:“哎哟,我的妈呀。”
既然已经动手,就要打痛,打到位,不能打得不腥不臭,半途而废,否则不长一点记性。看到王长江一副软顶硬抗,为国效忠的勇敢表现,王大海气就不打一处来,他怒斥道:“吴兵如果不离开,我连你一起打。”
王大海怒气冲天,抽下腰中的皮带,狠狠地抽下去,结果皮带抽断了,王大海真有一种哀其不幸,怒其不争,执迷不悟的悲叹。人的勇敢,可能是与生俱来的,王长江发现王大海的皮带要落到吴兵的背上,王长江伸出手臂扛住,皮带抽在王长江的胳膊肘上,断成两截。当王大海握住两截皮带,又用力挥起来时,王长江挣脱吴兵的保护,冲上来,猛地抓住王大海手中的皮带。
“对不起!哥哥。”王长江抓住皮带,没有松手,怯怯地说。
王大海当时心头一热,突然觉得王长江瞬间成熟起来了,他心痛地看着王长江身上刚刚落下的伤痕,湿润的眼睛在打转。他用沙哑而低沉的声音回答:“没关系!知道就好。”
王大海甩掉手中的皮带,跑到黑暗中的菩提树下,坐在刚才王长江打坐的石凳上,王长江的一句话,像是一记更重的拳,打在王大海的身上,皮不疼,肉不痛,心在喷血。自从王大海坐牢以后,这么多年来,王长江还是第一次开口,叫王大海一声“哥哥”,还有三个字“对不起”,这五个字一个感叹号,一个句号,组成一句真诚的话语,却温暖感动着王大海,足以使王大海聆听和领受到宽容的心态,
沉默中的王大海,在脑海中,想起母亲平时唠叨的话,长江是老小,还不懂事,你们都要担当一点。王大海深入地想,兄弟间有什么仇恨,应该是写在沙滩上的,兄弟情永远比友情更进一步,在王大海的记忆深处,随着时间的潮汐退却,总忘不了,王长江在风雨中,摇摇晃晃递给王大海伞的小手,王长江的小身子却淋湿了。在父亲遭遇不幸时,王长江幼稚而天真的勇敢,一个人,像孤胆英雄一样,猫到滚刀肉的别墅前,用火烧成一个“死”字,以泄愤。虽然多了不属于王大海的分担,王大海将此事独揽下来,顶替坐牢,但可见一片兄弟情义。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手足断,安可续,衣服破,尚可补。
自从父亲遇难以后,王大海非常看重兄弟情义,兄弟就像片片拼图,结合后构成一幅美丽的图画,如果不见了一片,就永远都不会完整,王长江就是王大海不想遗失的那重要一片。不论经历多少岁月,不管走过多远路途,还是遭受多少委曲,王大海不想撕裂兄弟情义,兄弟之间,即使打断骨头还是连着筋,虽然无法回到小时候与弟弟王长江一起无忧无虑的单纯而美好的时光。但是,也不必像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剑拔弩张。或者,老死不相往来。今晚的王大海,在王长江一句真诚的话语面前,认识到他太过于自信与冲动。
“董事长,我的骨头可是钛合金,如果是一般的钢铁,可能给捶扁才罢休。”吴兵安抚表扬一会儿王长江以后,跑到王大海的身边,也挤到石凳上,摸着背,表情痛苦地说。
“好久没有打过架,骨头朽了。”王大海从刚才的深思中回过神,冷冷地说。
“董事长刑满释放时说,现在的人还有谁打打杀杀的,三教九流,清一色西装革履。”吴兵从侧面回答,以证明骨头朽得有道理。
“我还记得,管教队长说,人生要达到最高境界,能够去鄙视你的仇人,必须要在势力和人格上不断强大起来,强大到气死你的仇人。”王大海心情好一点,动情地对吴兵说。
“董事长是宽于利己,严以待人。对别人说,冲动是魔鬼,自己冲动起来,就是英雄一声吼,该出手时就出手。”吴兵针对王大海刚才的冲动行为,调侃道。
“从来没有过今晚这样的冲动,可能是物极必反,爱深深,恨切切。”王大海自我反省,奇怪自己竟然对弟弟王长江这样的一往情深,像一个做父亲的人一样,对于恨铁不成钢的孩子大打出手,完全没有理智而言,不知道出手时的轻重。
“佛门圣地,的确神奇,空气都能感化人,王长江并非像董事长想象的那样。”吴兵很高兴,冲动以后,冷静下来想想,王大海与王长江兄弟俩人,心中的一根情义的弦被触动。
“不能让王长江在官场的染缸里把他的良心染没了,做出虚伪与欺骗的勾当,只要有人给他官做,就会服服帖帖地把自己的人性尊严都交出来,除了管他的主子,对其他任何事情都会发生一种不信任的心理。”王大海仍然不放心地分析道。
“通过刚才与王长江的交谈,他认为社会是不公平的,不能让社会适应个人,只能是个人去适应社会。”吴兵如实回答。
“他为什么要逃避?”王大海疑惑地问。
“不知道,王长江心里的小九九,怎么可能对外人说。”吴兵无奈地回答。
虽然王长江受到哥哥打击后,能忍气吞声,并对哥哥王大海说出一句真诚的话,这是难能可贵的事。但在王大海心中,王长江为何逃避,仍然是一个迷,兄弟俩人没有大打出手,也没有选择回避,就有进一步走近的可能。王大海授意吴兵先过去与王长江再沟通一番,协调有一个基础之后,王大海再出面,必须要解开王长江心中迷一样的结,劝王长江走出寺庙,回家见母亲,回单位上班。
吴兵没有辜负王大海的期望,王长江态度合作,能正确认识到王大海冲动,虽然不对,但情有可原。然而谈到具体为何选择出家的原因,闭口不谈,只字不提。吴兵无可奈何,只好做通王长江的思想工作,与哥哥王大海正面、深入、认真、好好地谈一次。
“你拿了李建国的钱财?”王大海问。
“没有。”王长江回答。
“为拿到金饭碗,分配到机关工作,行贿了?”
“没有钱。”
“你成为李建国的帮凶,办了冤假错案。”
“没有那个必要。”
“在单位里提干受到阻碍。”
“没有想到那个问题。”
“逃犯李建国来要挟你,需要你给他提供帮助。”
“没有见到他人。”
“你在说慌,刚才还看见李建国从寮房那边溜走了。”
“没有见到就是没有见到。”
“事实面前,你还百般抵赖,矢口否认。”
“可能是巧合。董事长搞得像审犯人似的。”吴兵看不过去王大海霸道的问话。他打断王大海的话,从中劝解道。
“你什么事都没有,为何选择逃避?”王大海狂轰滥炸的一番追问,没有水落石出,他推开吴兵,靠近王长江,大声地逼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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