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青雀歌TXT下载青雀歌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青雀歌全文阅读

作者:春温一笑     青雀歌txt下载     青雀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51章 小明(上)

    小聪聪是个很能随遇而安的好孩子。亲或者搜索都可以的哦若是阿原和青雀在他眼前,他会缠着爹娘,要爹娘陪他一起玩耍。若是阿原和青雀有事走了,他也不哭不闹的,和祖母、钟嬷嬷等人玩的兴兴头头。

    有时阿原故意逗他玩,明明闲着,却把他往一边推,“小聪聪跟着祖母吧,爹爹正忙着。”小聪聪可不轻易上当,他会板着一张小脸,用谴责的目光看着阿原,仿佛在无声的质问。

    “小聪聪你无师自通啊。”青雀在旁惊叹。这样的神情,这样的场景,似曾相识。

    邵太妃看着阿原和小聪聪这一大一小,笑的不行,“跟阿原小时候一模一样!阿原那时还没枕头高,话还说不利索,先帝若是拂了他的心意,他便是这样!”无声的、责备的看着他爹,看的他爹心虚,心软,最后改了主意。

    阿原也是一样,最终在小聪聪面前败下阵来,心甘情愿的陪他玩耍,给他当马骑。小聪聪是见过世面的孩子,常跟青雀一起在马上疾驰,骑上他爹,小聪聪便熟练的一起一坐,好像真的在骑马似的,口中大声呼喝,“驾,驾!”——这会儿他嘴不懒了,很勤快。

    青雀笑吟吟在旁坐着,提起笔,把眼前这一幕一幕精心画了下来。远在杨集的太爷爷,京城的曾外公,爹娘,宫里的太皇太后,这么多关爱小聪聪的长辈呢,虽见不着面,看看画也是好的,聊胜于无。

    阿原和青雀画过许多有关小聪聪的画,有玩耍的,有酣睡的,有调皮捣蛋的,有乖巧可爱的。到了要寄信的时候,阿原坐下跟青雀一起仔细挑拣,什么画可以给什么人,分的很清楚。

    青雀抱着小聪聪骑在高头大马上疾驰,这样的画可是万万不能被太皇太后看到。阿原给小聪聪当马骑的画,咳咳,算了吧,也不能给太皇太后。

    给太皇太后的,全是温馨美好、挑不出一点毛病的画面:小聪聪面前摊着一本画册,阿原在旁讲给他听,父子二人俱是专心致致,聚精会神。阿原和小聪聪躺在一张床上安眠,一大一小两个容貌相像的人,连睡姿都是神似的,令人捧腹。

    平安家书、活泼可爱的绘画,连同貂皮、人参、珍珠一类的辽东特产,会定时送往杨集、京城。青雀在书信中详细讲了辽王府的日常琐事,和广宁城对蒙古、朱里真的防卫。边城岁月并不总是宁静的,可是很充实,生机勃勃。

    弘治五年春,一辆朴实的牛车停在辽王府大门前。辽王、辽王妃向来平易近人,连王府守大门的也并不嚣张,见这牛车有些寒酸,从牛车上出来的老人一身青布道袍,朴实无华,守大门的也没敢怠慢,笑着问了好,“您老打哪儿来?风尘仆仆的,您辛苦了。”

    这老人年近六十,相貌清癯,他客气的冲门房拱拱手,“烦请通报辽王妃,我从杨集来,姓祖。”辽王府是月月有信送往杨集的,门房哪能不知道?一听杨集两个字,顿时更加殷勤,“您老请坐,烦您老稍等片刻。”

    没多大会儿,有管事的来迎,“祖先生,王妃有请。”老人站起身,微笑道谢,跟在管事的身后,进了辽王府。

    “掌柜的,多年不见,您风采依旧啊。”青雀在殿门口迎接,见了面,笑吟吟的打趣。

    这老人正是很多年前,在杨集古堤之上设酒肆的掌柜。时隔多年,他已由中年人变为老年人,可是面目之间的和善、机敏,一如从前。

    “哪里还谈得上风采依旧,我已老迈不堪。倒是王妃,出落的越发好了。”老人看着一朵鲜花般的青雀,心头有多少感慨。莫二郎家的小青雀,如今是这辽王府的主人了。

    “您可谈不上老迈,跟太爷爷相比,您还年轻着呢。”青雀笑吟吟。太爷爷他老人家还没有自称老朽,掌柜的,您就更甭提这两个字了。

    老人微微笑起来,“王妃说的是。我若真的老迈不堪,又怎敢千里迢迢来投奔王妃,为王妃效力?”

    青雀收起嘻笑,正色道:“祖先生,您不是为我效力,您是来为辽东效力,为您的故乡效力。”

    祖先生,是辽东人氏。他生在辽东,长在辽东,对辽东地形再熟悉不过。他在京师游学的时候曾无意中得罪权贵,是杨阁老不动声色的保下了他,之后他一直在杨家任幕僚。杨阁老致仕之后,他默默跟在杨阁老身边去了杨集。这一去,就是二十年。

    祖先生神色也郑重起来,“没有阁老大人护着我,我早已成了一堆枯骨。王妃,我只听阁老大人的。他老人家若许我在杨集服侍,我自然求之不得。他老人家若命我来为王妃出谋出策,我也乐得从命。”

    青雀微笑看了他一眼,“太爷爷让您来帮我的,对不对?那您一心帮我就好了。”

    祖先生长揖到底,“是,在下一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当天辽王、辽王妃设宴为祖先生洗尘,席间饮着祖先生从杨集带过来的桃花酒,酒不醉人人自醉。小聪聪虽不怎么爱说话,却很喜欢凑热闹,有客人在的场合,怎么能缺了他呢?他也不用乳母抱着,端坐在辽王、辽王妃中间,像个小大人似的。辽王、辽王妃举杯劝酒的时候,他也很自觉的举起小酒杯,朝祖先生扬扬杯子,才一饮而尽。

    “小世子,爱喝桃花酒?”祖先生疑惑问道。孩子,你也太小了点儿吧,喝的什么酒。

    青雀嫣然而笑,“他杯子里装的是清水。”他才多大,怎会给他喝酒呢,不过是哄他玩,装装样子罢了。

    小聪聪大眼睛滴溜溜转着,不知在想什么。过了会儿,他扭头命令宫女,“倒酒。”宫女曲膝答应,果然替他又倒了一小杯清水。小聪聪端起自己的小杯子嗅了嗅,凑到阿原的杯子前嗅了嗅,不满的、质问的看着阿原。

    你们喝的是什么,给我喝的又是什么?!

    “爹爹有这么高了,是大人。小聪聪才这么高,是小孩儿。”阿原很认真的比划给小聪聪看,“大人可以喝酒,小孩儿不可以喝,知道么?小聪聪乖乖的吃饭,快快长高,等长到爹爹这么高,便可以喝酒了。”

    阿原把一小碗软软糯糯的御田粳米饭放在小聪聪面前,鼓励他自己吃。小聪聪伸出胳膊往空中比了比,好像在比究竟要长多高便可以和大人一样喝酒似的。比划完,挥舞着他专用的小银勺,欢快吃起米饭。

    祖先生看着很会哄孩子的辽王,言笑晏晏向自己劝酒的辽王妃,嘴角微微抽搐。

    祖先生在辽王府住了下来,成为辽王的幕僚,辽王对他执礼甚恭,像对长辈一样尊敬。辽王府的长史、护卫等,全都客气的称呼他“祖先生”。

    小聪聪对祖先生本是不大感兴趣的,可是自从看过祖先生双手同时写字之后,小聪聪便对祖先生崇拜的不行,颠儿颠儿的跟在祖先生屁股后,一脸仰慕。

    祖先生可以双手同时写字,字形圆转如意,并不坚涩。祖先生两手各执一笔挥毫泼墨的时候,小聪聪总是瞪圆了眼睛看着,那黑葡萄似的大眼睛里,满是诧异、好奇。

    慢慢的,祖先生开始教给小聪聪认一些简单的字。祖先生自己爱下象棋,所以小聪聪最先认识的字竟是车马炮,将士相。祖先生说声“车”,小聪聪的手指便会准确无误的指到车上,祖先生说声“将”,小聪聪便会把将找出来,再也错不了。

    小聪聪连下棋的规则也不大懂,却常常会胡乱把棋子往当头炮的位置一放,清脆宣布,“将!”棋虽下得完全不对,那股子气势,却似模似样的。

    青雀有些迷糊了,“我原本以为太爷爷送掌柜的过来是要帮我打仗的,怎么这会儿一看,是要帮我看孩子、教孩子?”祖先生不像是来运筹幄做谋士的,像是来给小聪聪做启蒙老师!

    “妞妞,依四哥看,全是你那聪明勇敢四兄妹闹的。”阿原浅笑,“太爷爷准是忧心咱们有了小的,大的便顾不上了,故此才命祖先生前来相助。”

    “我太招人疼爱了。”青雀大为感动,“所以太爷爷对我这么好啊,为我想的这么周到!连小聪聪的启蒙老师都大老远的送过来,唉,用心良苦,用心良苦。”

    祖先生若是听到她这番话,不知会做何感想。

    这年的春天,薛扬经历过足足两天的痛苦之后,生下了她和邓之翰的长子谦哥儿。邓之翰初为人父,欣喜若狂,抱着襁褓中的婴儿流下了激动的泪水。

    邓麒喜的一直傻笑,“我做祖父了,我做祖父了。”邓麒真是心潮澎湃,心绪飞扬,谦哥儿是我的孙子,也是玉儿的外孙子。谦哥儿,有了你,祖父死也瞑目了。

    邓晖和孙夫人不用提了,都是笑容满面。邓晖再三交代孙夫人,“好生照看阿扬母子。阿扬为邓家生下谦哥儿,劳苦功高。”孙夫人笑着答应,“阿扬可是吃了苦头了,我省得,会好生照看她。”阿扬能生下这孩子真是不容易,这两天里头,不知有多少回差点进了鬼门关。

    孙夫人原本就待阿扬宽和,有了谦哥儿之后,对阿扬更好了。

    谦哥儿诞生,最满心欢喜的人,是宁国公。这年宁国公监造太庙完工,被加封为太子太师,仕途到了最高峰。才得了朝廷的礼遇,家里又有添人进口的好事,宁国公的这份喜悦,可想而知。

    把小小的谦哥儿抱到怀里,宁国公苍老的面容上有了奇异的光彩。谦哥儿身体里流着宁国公的血,也流着香秀的血,在看到谦哥儿的一刹那,宁国公心满意足。他这一生,完满了。

    谦哥儿的满月酒过后,宁国公溘然长逝。

    宁国公府一片哭声,满目缟素。

    宁国公生前曾九次佩将军印出征,从来没有打过败仗,回回得胜还朝。这样的勇将、福将,皇帝哪有不喜欢的?皇帝大为哀痛叹息,追封为昌平王,许世子邓晖袭为宁国公。

    宁国公,算得上是生荣死哀了。

    作者有话要说:先到这儿,我接着写,下章到晚上了。

第152章 小明(下)

    令人称奇的是,宁国公才去世不到七天,早已远离尘世在京郊寺庙出家修行的荀氏竟也无疾而终。速度上更新等着你哦就可以了哦!亲或者搜索都可以的哦子孙们悲痛欲绝,哭声震天,把荀氏和宁国公同棺盛敛,打算扶灵回乡安葬。

    皇帝听说过又是惊奇,又是叹息,谥荀氏为一品节义夫人。“小妹,你死得其所。”荀氏的哥哥荀亮还在世,颤颤巍巍的被孙子扶着,亲自来致奠。小妹,你能和妹夫死在一处,葬在一处,也算有个好收梢了。

    亲朋好友们又有一番忙活,才为宁国公吊过丧,又要为荀氏吊丧。世子邓晖心痛父母相断亡故,好几回哭昏过去,形状可怜,令人惨伤。

    一个细雨绵绵的春日,宁国公府众人一身缟素,扶灵回乡。薛扬抱着才出生不久的谦哥儿,心神不定的坐在车里,对前途满是恐惧不安。最向着自己的曾祖父走了,不能再庇护自己了,老家……老家有他的亲娘,听说很可怕,很可怕……

    薛扬抱紧了谦哥儿。

    消息传到辽东,青雀默然许久。宁国公一生忠勇,治军严肃,家事上虽然糊涂些,对自己到底还是疼爱的……青雀鼻子酸了酸,“阿原,我虽不姓邓了,他还是我曾祖父。”阿原不忍违她心意,柔声道:“府里一律用素色,好不好?三个月内,不设宴享,不用鼓乐。”青雀点头,“好。”

    阿原正想松口气,却听青雀又说了一句,“咱们分房三个月吧。”阿原差点没跳起来,仓惶问道:“分房?妞妞,为什么啊,好好的为什么要分房?”青雀奇怪的看着他,“我曾祖父去世了啊。”阿原目瞪口呆。

    “那个,分了房,怎么会有小明明啊。”阿原小声的、弱弱的抱怨。

    妞妞,你大姨一直想要小明明,太爷爷把小聪聪的启蒙老师都送过来了。这要紧时候,咱们怎么能分房呢?

    “晚三个月,没事的。”青雀不在意。

    见阿原还是撅着嘴,一脸的不甘愿,青雀很善解人意的建议,“要不,给你一名相貌秀丽的宫女贴身服侍?”想往你身边凑的宫女,很不少呢。也是,以你的姿色,哪至于无人问津。

    阿原断然拒绝,“杀头的事情也有人肯干,赔本的生意是没人肯做的,明白么?宫女贴身服侍,我吃大亏、赔大本儿了好不好,不干。”

    我长什么样子,她们长什么样子?我让她们亲近……不干。

    青雀心中虽有着淡淡的哀愁,却也被他逗的轻轻笑起来。

    过后阿原当笑话讲给邵太妃听,邵太妃大为恼火,“要什么宫女,你要什么宫女?我只要小青雀亲生的孩儿,知道么?”不由分说指着阿原一通训斥,“皇帝是你哥哥,是天子,不比你尊贵啊?皇帝还只有一位皇后呢,你要什么宫女?那张皇后,给我家小青雀提鞋也不配,她还独占东西六宫呢,我家小青雀的王府中难道能有贴身服侍你的宫女?反了!”

    阿原晕,我什么时候要宫女了?妞妞开玩笑让我要,我明明严辞拒绝了好不好,根本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母亲您……您真是妞妞的好大姨啊。

    邵太妃骂过阿原,又温柔细致的劝他,“宁国公好不好的,也是小青雀的曾祖父。于国,他是有功之臣;于私,他是疼爱青雀的长辈。青雀重情,你是她的夫婿,也不可凉薄了呀。”

    阿原幽怨的看着邵太妃,点头,“您说的对。”

    您说的对什么呀,分房三个月,三个月不能化身为狼,这一百个晚上我该如何度过?

    阿原最终并没有跟青雀分房睡,不过他庄严承诺,“咱们什么也不做。”他说到做到,果然只是拥着妻子睡觉而已,并不动手动脚。

    青雀倦倦的依偎到他怀里,很快睡着了。

    “自从宁国公过世,妞妞精神有些不大好呢。”阿原颇为心疼。在阿原看来,宁国公、邓麒都是很不负责任的长辈,不值得尊敬。可是青雀重感情,哪怕是一点点温情她也不愿放弃,哪怕是一点点关爱她也会珍惜,她明明在邓家受过极大的伤害,明明改姓祁了,可是宁国公这么一去世,她还是大为伤怀。

    善良的小青雀。阿原探过头去,在妻子脸颊上印下一记轻柔的亲吻。

    “没良心的小青雀。”没过几晚,阿原开始恨恨。青雀才上床不久就会很快进入梦乡,他却是浑身每个毛孔都在渴望青雀,很受折磨。

    “你再这么着,我便不顾三个月的约定,要化身为狼了。”阿原轻轻揽着妻子,心里发着狠。连话都不跟我说几句,就这么睡着了,没良心的小青雀。

    林医正是定期要给邵太妃、辽王、辽王妃、小世子请平安脉的,不过有时青雀忙碌起来,林医正也会逮不着人,偶尔会漏过去。这天林医正听钟嬷嬷抱怨,说王妃近来胃口好似不大好,笑道:“我来给王妃瞧瞧。”

    这一瞧,林医正登时精神了。“钟嬷嬷,我上回写的食单还在么?若在,依旧交给厨房。”“王妃,您这是第二胎了,一定会安安稳稳的,不必担心。”

    “王妃又有身孕了?”钟嬷嬷明白过来之后,大喜,语无伦次的说道:“食单啊,在吧,应该在。得,林医正,您还是再写一份吧,我这会儿脑子晕晕的,忘记放在哪儿了。”

    林医正见她高兴的发昏,粲然一笑,提笔又写下一份。

    青雀又是高兴,又有些不好意思,“怪不得近来有些犯困。”一上床就能睡着,都不带跟阿原说几句话的。可怜的阿原,这几日想必闷的很了。

    邵太妃正带着小聪聪在外头看花,听了这喜信,心花怒放。她拉过小聪聪狠狠亲了两口,“小聪聪啊,你要有弟弟妹妹了!”小聪聪礼貌的笑了笑,回头继续专心看花,弟弟妹妹是什么啊?不懂。

    邵太妃开始美滋滋的盘算起来:是要个小子好呢,还是要个闺女好呢?已经有小聪聪了,最好是生下小闺女,阿原和小青雀便儿女双全了。若是个小子呢,也很好,儿子不嫌多!

    邵太妃越想越美,笑吟吟揽过小聪聪,又亲了亲。

    阿原在书房会客,至晚方回。听钟嬷嬷说了喜信儿,阿原傻呼呼的笑起来,“怪不得呢。”怪不得妞妞一上床就能睡着,敢情她是怀孕了,犯困呢。妞妞,四哥错怪你了,昨晚还以为你没良心来着。

    阿原温柔又欢喜的看着青雀,青雀冲他调皮的眨眨眼睛,两人心中俱是甜蜜。

    这晚一家人团团坐着吃晚饭,人人脸上喜笑颜开。邵太妃不停的给青雀夹菜,“小青雀,你如今是两个人吃饭呢。”青雀笑咪咪接过来,“是,我一定多吃。”小聪聪挥舞着勺子努力跟他的晚饭奋斗,见邵太妃一直给青雀夹菜,不解的看了好几眼。都大人了,还用这样啊?虽是心中疑惑,手中却不停,小聪聪吃饭是很正经、很专心的。

    小聪聪睡觉也不费事。到了该睡觉的时候,爹爹把他抱上床,祖母轻轻拍着他,柔声唱着儿歌哄他,没多大会儿,小聪聪便睡着了,进入甜蜜的梦乡。

    “真是省心的好孩子,比他爹小时候还省心。”邵太妃看着熟睡的小聪聪,满腹怜爱。

    小聪聪的爹娘这会儿正恩爱缠绵的偎依在一起,他爹爹的手抚在他娘亲平坦的小腹上,“小明明啊,你在娘亲肚子里乖乖的,不许吵不许闹,要做个好孩子。”他娘亲笑咪咪,“我不怕孩子吵闹,淘气点儿无妨。小明明,你爹吓唬你呢,别听他的。”

    “太惯着他了。”阿原抱怨。妞妞这么惯孩子,我都嫉妒了好不好。

    “等生下来,就不惯他了。”青雀语气温柔,“如今他小啊,实在太小了。”

    两人说着傻话,青雀不知不觉间睡着了。月光淡淡照进来,映得她的眉目格外精致美好,阿原痴痴看着她的睡颜,心中柔情无限。

    同样是不能化身为狼,前些时日阿原真是满腹委屈,委屈的不行。今晚却是心甘情愿的,如温顺的小羊一般贴在妻子后背睡了。睡着之后,嘴角还噙着丝浅浅淡淡的笑意,甜美陶醉。

    接下来的一段时日,一向省事的小聪聪忽有些淘气。晚上他赖着不走,一口咬定,“跟娘睡。”白天呢,他也常常缠着青雀不放,还要青雀带他骑马,“娘,骑马,要快。”

    晚上睡觉还好办,青雀把他哄睡了之后再抱走,想抱哪就抱哪——他睡的很沉,小猪似的,睡着了就不会轻易醒。白天可费劲了,青雀一怀孕,林医正严禁她骑马,怎么满足小聪聪的愿望?

    王府卫队中倒是有几名高手,但是让他们带小聪聪骑马,青雀还是不放心的。小聪聪太小了,他完全没有自保能力,到了马背上,他全靠大人。

    既然不能满足他的愿望,只好用各种各样的话语来哄他。“娘不大舒服”“娘实在不想骑马,小聪聪要讲道理对不对?你想骑,可是我不想骑呀”,小聪聪达不到目的,便用责备的、质问的眼光瞪着青雀,以表达他的不满。青雀不理会他,他便一直瞪。

    你不累啊?青雀心疼,柔声告诉他,“娘怀着小弟弟呢,林医正不许娘骑马。乖,娘真的骑不了马。”小聪聪霍的站起身,大声宣布,“我不喜欢小弟弟!”

    “小聪聪你连着说了七个字呢,很流利!”青雀一脸惊喜。

    小聪聪大义凛然的看了她两眼,昂着头,迈着坚定的步伐,找祖先生下象棋去了。“将!”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只管将,祖先生被他弄的没辙。

    京城,坤宁宫。

    张皇后连连冷笑,“宁国公过世,她为其守孝三个月;夏邑的杨阁老处,她月月有书信、礼物奉上;邵太妃明明病已经好了,却拒不还京!陛下,凡此种种,您还没有看清楚么?祁青雀是个两面三刀的女人,她明明记得从前的事,却昧着良心说忘记了!她和辽王分明是存有异心,对陛下不恭不敬……”

    皇帝无奈的打断她,“广宁有镇守太监,有锦衣卫,并没有发觉阿原和青雀有不臣之心。你想的太多了,梦月,你是不喜欢阿原和青雀么?弟弟和弟媳妇明明很好,你何苦如此。”

    张梦月胸中憋着口气,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她总不能实话实说,说无尘告诉过我,晋王面目间时而有龙气,时而没有,缘由就在他有一位与众不同的王妃。他这位王妃可不是寻常女子,身上杀气极重。

    张皇后如今有了皇长子(是不是她生的,不重要,反正名义上是嫡长子),地位稳固了,皇帝的心也暖回来了,又琢磨起阿原、青雀。宁可信其有,无尘既说过那样的话,万一是真的呢?不能任由辽王夫妇在广宁逍遥度日。

    皇帝,劝不了。广宁的镇守太监、锦衣卫,只听皇帝指挥。给娘家弟弟要个官儿、要封地可以,可朝中的官员任免自己干涉不了,没法差得力的人过去辽东行事。张皇后脑子转了好几转,也没想到可以整治辽王夫妇的法子。

    邵太妃走了,岐王和雍王倒是在京,可那是亲王,是皇帝的亲弟弟,皇帝最重手足之情……

    祁青雀的父母,不是亲生的。辽王的小姨、小姨丈倒是在京里,可景城伯府根深叶茂的,不好随意乱动。

    张皇后想来想去,唯有辽王府出了内乱,出了内贼,才有法子让皇帝相信自己的话。即便不除了辽王,至少削弱辽王的势力,不能让他在辽东坐大。

    美人计吧。张皇后选了最老套、最有效的计策,命人选了几位出类拔萃的美女,悉心教养着,打算伺机送往辽东。

    辽东是京师左臂,军事要冲,皇帝向来重视辽东的防卫。辽东总兵官王栋因年纪老迈乞休,皇帝准了,打算另派年轻少壮的将领任新的辽东总兵、征虏前将军。

    一位形容昳丽、光可映人的青年将军被召进乾清宫,委以重任。随后不久,这名青年将领辞别家眷,带着数十名亲兵,取道辽东,直奔广宁。

    这名青年将领骑术绝佳,他带领的亲兵也个个身手不凡,所过之处,扬起一片尘土。尘土过后,马和人都已不见了踪影。

    不到两个月,这一行人便赶到了辽东重镇,广宁。到了广宁之后,这名青年将领并没直接去总兵府,而是纵马疾驰,到了辽王府门前。

    辽王接到通报,发了会儿闷,“他怎么来了?”青雀听说后却是大喜过望,开心的招手叫过小聪聪,“宝宝,你想骑马对不对?舅舅来了,让舅舅带你。”

    小聪聪严肃的看着她,仿佛在质疑她所说的话。真的假的呀,你说话可信不。

    青雀嫣然一笑,牵着他的小手走了出去。

    阿原陪着一位青年将军迎面而来。这位青年将军身材颀长,面目澄澈美好,如春花,如秋月,如冬日初雪,如夏日池塘中才绽开的新荷。他长的虽美,眉宇间自有一股清贵之气,令人不敢生出轻慢之心。

    “祜哥哥!”青雀欢呼。

    “小青雀。”张祜微笑看着她,满目柔情。

    青雀抱起小聪聪走近他,“小聪聪,这是我祜哥哥,你应该叫舅舅的。”小聪聪好奇的打量了张祜片刻,清晰叫道:“舅舅!”叫过舅舅,他还很勤快的跟爹娘解释,“这是真人舅舅。”

    青雀常会拿着书信教给他,“这是青峰舅舅,这是青林舅舅,这是啸天舅舅,这是啸威舅舅。”那些舅舅都是在信里的,这位舅舅,却是真人,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

    张祜眼眶一热,冲小聪聪伸出胳膊,“来,舅舅抱。”小聪聪又仔细审视他半晌,很慷慨的点头,“好!”青雀手一松,张祜自她怀里接过小聪聪。

    阿原闷闷的。儿子,他很好么,你竟让他抱。

    小聪聪认真的要求,“舅舅,骑马!”青雀笑着解释,“他这几天一直吵吵着要骑马,可是我……”青雀脸红了红,“林医正不许我骑我,没法子啊。”

    张祜浅浅一笑,“小聪聪,舅舅带你骑马去。”

    这天小聪聪可是过足了瘾,张祜抱着他在骏马上驰骋,小聪聪在张祜温暖安全的怀抱里笑的无比灿烂。

    张祜任辽东总兵,长驻广宁。他常常到辽王府来,每回来,小聪聪都和舅舅玩的很开心。

    “我嫉妒祜哥哥。”阿原嘟囔,“小聪聪太喜欢他了。”

    青雀晕,“你这当爹的,嫉妒舅舅做什么?舅舅和爹爹,有法儿比么。”

    阿原不好意思的笑,“妞妞说的对,舅舅和爹爹,没的比。”

    蒙古和朱里真都消停的很,没一个来捣乱的。青雀怀着小明明的日子,悠闲而快乐。

    青雀肚子一天天大了,小聪聪很好奇,“娘怎么了?”阿原和青雀耐心告诉他,“娘肚子里有小弟弟了,小弟弟很可爱的,等小弟弟出世以后,小聪聪喜欢他,疼爱他,好不好?”说的多了,小聪聪勉为其难的点头,“好吧。”

    隆冬季节,张祜接到京城家书,周琪为他生下一子,英国公还没来的及为孩子起名,家里都叫大哥儿。张祜把书信递给青雀看了,青雀看过书信,笑着道恭喜,“伯母该高兴坏了。”张祜淡淡一笑,没有接话。

    “小青雀,你若生下小闺女,给我做儿媳妇吧。”张祜想订娃娃亲。

    “这胎是儿子。”阿原自外头进来,笑道:“祜哥哥,咱们做不了亲家了。”

    张祜淡淡笑,“无妨,再等等。”

    阿原看着张祜淡定的笑容,忽有了不妙的感觉。

    “妞妞,我本来想要小闺女的,如今却不想要了。”阿原背地里跟青雀诉苦,“还没出生呢,祜哥哥便想抢走。”

    青雀纳闷,“不是说好了,这胎是小明?还没轮着小勇和小敢呢,放心。”

    阿原无语。

    弘治六年正月里的一天,大肚子的辽王妃忽然肚子疼痛。邵太妃、钟嬷嬷等人紧张起来,忙把青雀送进产房。邵太妃在产房外头站着,六神无主,“人生人吓死人,小青雀,你可千万要挺住啊。”她是生过三个孩子的,每回都是在鬼门前转一圈,至今想来也是心有余悸。

    阿原在书房会客,闻讯急匆匆赶来,帽子都歪了。邵太妃替他整理好衣冠,安慰他,“无事,放心。你回去喝杯茶,稳稳心神,过会子再来。”

    这会儿还早啊。

    阿原不肯走,“她生小聪聪的时候,我俩说好了,下回换我生。我虽不能替她吃苦,在外头陪着她,也是好的。”

    邵太妃气乐了,“你怎么生?”男人要是能生孩子,还要女人干嘛?还你俩说好了,真是两个小傻瓜。

    钟嬷嬷抹着眼泪走了出来,“娘娘,殿下,王妃生了。”邵太妃差点没摔倒,“生了?”小青雀你真的这么神奇,这就把孩子生下了?阿原急急问道:“王妃好么?我可否进去看她?”钟嬷嬷一边拭着眼泪一边点头,“好,王妃很好。”见阿原要往产房走,才明白过来不对劲,忙拉住他,“殿下,请稍等,这会子还不行。”没清理干净呢,你不能进去。

    阿原心情急切,眼巴巴的等着,钟嬷嬷一点头,他就三步并作两步的进产房去了。邵太妃在产房外独自发呆,原来这是真的,原来小青雀生孩子真是这般神速……

    弘治六年春,辽王妃平安顺利诞下次子,乳名小明,呢称小明明。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

    my2birds扔了一个地雷

    my2birds扔了一个地雷

    谢谢支持正版的读者。

第153章 邓家

    消息传到京城的时候,已是暮春时节。亲或者搜索都可以的哦年迈的太皇太后很是欢喜,“又多了个小阿原,真好!”乔嬷嬷很有眼色的凑趣,“给辽王府的赏赐您可要一回想好了,路远啊。”不像他们还住在银锭桥的时候,您能一天三趟五趟的差人,这回可是辽东。

    太皇太后深以为然,开始兴兴头头的盘算要给小明明什么,给小明明劳苦功高的娘亲什么。当然了,阿原也很辛苦的,赏赐少不了,邵太妃还病着呢,也要慰问。

    皇帝接到喜信儿,看见是儿子,大为庆幸,“阿原,你还是生儿子吧,最好下一个,下下一个,全是儿子。”若是儿子叫小勇、小敢,你也不必愁了。

    皇帝去看贾淑宁的时候,贾淑宁正在亲自做法事,超度那还没出娘胎就折了性命的孩儿,“陛下,若是他出生了,您岂不是和辽王殿下一样,也有两个儿子。”贾淑宁幽幽说道。

    皇帝悲从中来,掩面而去。之后,很是冷落了皇后几天。张皇后知道是贾淑宁捣的鬼,心中暗恨。千算万算,怎算漏了宫里还有这么个妖精,生生被她钻了空子。

    张皇后虽恨贾淑宁,却拿她没什么好法子,唯有曲意笼络皇帝罢了。贾淑宁已是方外之人,看上去闲云野鹤一般逍遥,皇后能奈她何。“一个再也生不出孩子的妇人,不足为虑。”张皇后这么安慰自己。

    张皇后和太皇太后、皇帝等人一样,向辽王府派下不少赏赐。她赏赐的物品倒也稀松平常,不过赏赐是由内侍、宫女送去的。其中有两名宫女,一名阿丰,一名阿润,均是纤秾得度,冰肌玉骨,妩媚妖娆的美人。

    “祁青雀美则美矣,要比妖娆风骚,哪里比得上这两人。”张皇后厌恶的看了眼阿丰和阿润,“这两人腰肢玲珑,一脸媚意,辽王打小长在宫里,哪见过这种不正经的女人?不迷上才怪。”

    张皇后是很鄙夷阿丰、阿润这种女人的,视为乱家之源。可是阿丰、阿润若真能把辽王府弄乱了,张皇后却会舒心畅意,洋洋自得——辽王、辽王妃心怀叵测,不得不除。张皇后是用这些不正经的人,做正经的事。

    张皇后对自己所做的事,深以为傲。

    邓家祖宅。

    邓之翰低声下气央求薛扬,“好阿扬,你心地最善良,性情最温柔,一定舍不得为难我的,对不对?我娘如今……很可怜的,她只想见见儿媳妇,见见小孙子,咱们抱儿子去看看她,陪她说说话,好不好?”

    沈茉很不好,整个人跟一潭死水似的,眼神呆滞,不复往日的生动灵活。不过,若见了邓之屏、邓之翰,她便会很高兴,目光中闪烁着快活的光茫,“屏姐儿,翰哥儿!”她有时候会神志不清的,可是见了自己亲生的一对儿女,却会很清醒。邓之翰看见亲娘落到这个地步,哪有不心酸、不心痛的。

    邓之翰想要好好服侍沈茉,让她高兴,让她舒心,让她安度剩余的岁月。她害过大姐,害过宁国公府,害得宁国公这一家之主触怒圣上,被关进大理狱,可是,她纵有种种不是之处,还是自己的亲娘啊,是自小到大疼爱自己、无微不至的亲娘。

    邓之翰记得宁国公府对薛家的承诺,他也知道这么要求薛扬是没有道理的,所以他一直低声下气的央求,样子很可怜。

    “我知道不该这么做,可是阿扬,你已经嫁给我了,咱们夫妻一体,不是应该同荣共辱么?她是我的亲娘,她生了我,养了我,阿扬你对她……竟是全无情意?不会,阿扬你是这么善良,这么温柔,不会这般冷酷的。”邓之翰定定看着妻子,眼神中满是痛楚,和浓浓的失望。

    薛扬一阵心慌,无措的站了会儿,含泪点头,“之翰,我听你的。”还是听他的吧,不要让他失望,不要让他伤心。

    邓之翰欣喜若狂,“真的么,阿扬,你真的愿意?”珍爱的揽过妻子,在她白皙精致的小脸上连连亲吻,“阿扬,我的好阿扬。”

    薛扬木木的站着,屈辱、不甘一阵阵涌上心头。凭什么呀,明明说好了的,我不用认沈茉做婆婆!怎的到了这会儿,我还是要抱着孩儿,去给她请安问好?

    邓之翰灼热又温存的亲吻着她,喃喃叫着她的名字,“阿扬,小乖乖阿扬。”一滴清泪悄悄从薛扬眼中流下,好吧,为了他,为了让他不为难,我为难自己。

    邓之翰恨不得立时三刻便去看沈茉,薛扬委婉提醒他,“祖父祖母和父亲都在呢,咱们违背禁令私自去看她,也不好太大摇大摆了吧?不如你仔细想好了,哪天晚上咱们悄悄的过去,莫惊动了人。”

    “是,我想的不周到了。”邓之翰面有惭色。

    薛扬觉得疲倦,柔弱说道:“之翰,我这两天身子不大好,容我歇息歇息,等到有了精神再去,好不好?我……我头回见她呢。”

    邓之翰答应了,低低笑着,调侃她,“丑媳妇总要见公婆的,小阿扬,害羞也没用啊。”薛扬也浅浅笑着,眼波流转,娇利妩媚,“之翰,我丑么?”

    她有一双清亮的杏子眼,秋水无尘,纯真美丽。邓之翰轻轻叹了口气,低声道:“阿扬,天上的星子,也不及你明亮耀眼。”

    薛扬舒心的、得意的微笑起来,笑容如枝头繁花般绚烂。

    两人约好了过几天悄悄去看沈茉,邓之翰心情大好,牵起薛扬的小手一起去看宝贝儿子谦哥儿。薛扬温柔陪在他身边,到了晚上,悄悄把侍女珑儿叫来,命她到祁家老宅送个信儿。

    薛扬是薛能、祁玉的心头肉,她和邓家人一起扶灵回乡,薛能晚上连觉也睡不着。“咱们,该回乡拜祭岳父岳母了吧?”薛能结结巴巴的提出要去会亭。祁玉也担心小阿扬,便和薛护、薛挥说了,也知会了祁震、英娘,要回老家为父母上坟。

    祁震当然知道她是为什么要回老家的,虽是不以为然,却是大不放心,便和英娘一起,也回了老家。青峰和青宁都在上学,托给师爹、师娘照看,暂时住在景城伯府。

    “当初便不该结这门亲!”祁震十分不满,“将军的外孙女嫁给邓之翰那臭小子,嫁给沈家的外孙,根本就是敌我不分,是非不明!”

    英娘弱弱的反对,“小姐和小阿扬日子顺心,比什么不强?将军若是地下有知,也是只愿小姐好好的,不会强求别的。”将军对小姐多好啊,小姐想要天上的月亮,将军都会设法去摘的。

    祁震怒,“阿扬这叫日子顺心?阿扬若是日子顺心,咱们还用把青峰和青宁扔在京城,跟着小姐回乡?”

    英娘垂泪,“阿扬都已经嫁了,大哥,你说怎么办?”祁震哼了一声,“怎么办?邓家若敢再一回背信弃义,不守诺言,我直接打上门去!”骗了小姐一回,还要再骗阿扬一回么,美的你。

    祁震、英娘和薛能、祁玉一起回了老家,到祁保山坟前拜祭过,暂居祁家老宅。

    薛扬的侍女珑儿过来的时候,悄悄见了祁玉,只告诉了祁玉一人。祁玉沉默片刻,简短道:“让她再拖两日,我会设法。”珑儿行礼道谢,悄悄走了。

    会亭和杨集一样,镇外有一条清澈的溪水,溪水边是堤岸、树林。树木葱茏,碧绿茂盛,一片青翠之中,有位身穿水红衫子的女子在树下悄然独立,远远望去,万绿丛中一点红,曼妙美丽,风华绝代。

    “玉儿,是你么?”堤岸上一名中年男子正满脸惆怅的漫步,暼见那抹娇艳好看的水红,心咚咚直跳,疾步向前飞奔!

    快到跟前的时候,这中年男子心生怯意,止住脚步。玉儿不肯见自己的,一直不肯见。即便阿扬嫁做邓家妇,即便宁国公府、阳武侯府已是儿女亲家,她也不肯见自己。她不肯见,自有她不肯见的道理,自己冒冒失失闹过去,她会不会恼了啊。

    二十年的分离,祁玉在邓麒心中早成了天上那轮明月光,美丽却遥不可及。邓麒不见祁玉的时候,朝思暮想;等到真能见面了,却又患得患失,止步不前。

    邓麒止步踌躇的时候,祁玉缓缓转过了身。

    她已是人到中年,生育过三个孩子,可腰肢依旧纤细,不盈一握。老天太优待她了,岁月仿佛不曾在她身上留下痕迹,她面目姣好,肤色欺霜赛雪,长长的眼睫毛微微上翘,衬得那一双秋水潋滟的明眸更有神韵。

    “玉儿!”邓麒热泪盈眶。

    祁玉心中悲凉无限。本以为可以淡然面对他的,像邓麒这样无耻的男人,像邓麒这样背信弃义、停妻再娶的男人,不是很令人唾弃么?可是,多年之后自己再次面对面看着他,竟然还是……

    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豆蔻年华时便认定会厮守终生的良人啊。年幼无知时,哪能想到自己会和他分离,天各一方?

    两人无语对望,泪眼朦胧。

    “玉儿,让我时常看看你吧。”邓麒哽咽央求,“只要能远远的看你一眼,我……我便心满意足。”

    “呸!”祁玉啐了他一口,“你早干什么了,这会子来装深情!你娶沈茉的时候,想过我么?”

    多年来压抑在心中的愤懑一下子爆发出来,祁玉眼中闪着怒火,“我嫁给你的时候,满心欢喜,打算和你同生共死,白头到老。邓麒,你……闪得我好苦……”只差那么一点点,祁保山唯一的女儿、才出世的外孙女,就会死在邓家祖居,死在邓麒的朝秦暮楚、朝三暮四。

    邓麒愧悔无极,脸色变幻不定。他没法跟祁玉说实话,“我不是不要你了,我是想两美兼得。”邓麒从来没有想过不要祁玉,从来没有。

    半晌,邓麒低声苦涩说道:“玉儿,不管你信不信,当年咱们成婚之时,我和你一样,也是满心欢喜,想和你同生共死,白头到老。”

    祁玉几乎脱口而出,“我信!”怎么会不信呢,他的神情是这般苦恼,眼神是这般真诚,一如他还是翩翩少年之时。

    邓麒并非不爱祁玉,邓麒怎么会不爱祁玉呢?祁玉美丽的眼眸中,闪过一抹迷惘又缱绻的温柔。

    邓麒沮丧道:“玉儿,我后悔死啦。若是咱们当年径直南下,到江南水乡谋个武职,十年二十年的逗留在外,不回京城,是不是也不会分开?”

    “祖母、母亲她们爱娶沈茉,娶啊,我反正不回家,看她一个人孤零零的能在邓家守多久。她守不住走了,咱们便得了清净。”

    提起沈茉,祁玉想起自己的来意,胸中顿时冰冷。阿扬,我心肝宝贝一般养大的阿扬,快要落到沈茉手里了。

    祁玉狠狠心,嘴角勾起一抹醉人的微笑,“便是你回了京又如何?若你不曾和沈茉圆房,若沈茉不曾怀孕,我一样不会离开你。”

    “若你娶的人不是沈茉,即便你另娶妻室,即便你妻室怀了身孕,我也不会离开你。我从小就认定了你,知道么?若不是沈茉太过狡诈狠辣,咱们原是不必分开的。沈茉,是我最讨厌的人。”

    邓麒难受的想死,“玉儿,我也讨厌沈茉,我快恨死她了。”因为她玉儿才会走啊,被她害死了。

    祁玉敛起笑容,正色道:“和你做了儿女亲家,原本我是很高兴的。不过,如今看来,咱们这儿女亲家也做不下去了。”

    邓麒大惊,“怎么了?阿扬和翰哥儿很要好的啊,咱们怎么会……?”邓麒头昏了,儿女亲家做不下去,这是什么意思?

    “沈茉当年欺负我,如今开始欺负我闺女了。”祁玉眼圈一红,“她……她要见阿扬,要见谦哥儿。我绝不许阿扬认她做婆婆,宁可阿扬离开邓家,也不许!”

    阿扬离开邓家,咱们还做什么儿女亲家,成仇人了。

    邓麒气的浑身发抖,“我看在儿女的份儿上,几次三番的容忍她、迁就她。她不知悔改,越发变本加厉了!”这恶女人见阿扬做什么,没安好心。

    邓麒冲祁玉拍胸脯保证,“这事,包在我身上!”保证完,邓麒气冲冲的奔回邓家祖居,安排下人手,“你,你,还有你,把家庙看严实了,连个苍蝇也不许放进去!”见阿扬,沈茉,你有资格见阿扬么。

    邓麒安置过后,一阵风似的回到溪水边。

    祁玉已经走了,邓麒对着满目青翠,襟怀萧索,寂廖落寞。一阵微风吹过,树上一片绿叶悠悠扬扬的在空中翻飞着,缓缓落在地面。邓麒颓然跌坐地上,背靠大树,无声痛哭。

    祁玉使人给薛扬送了信,“只管答应他,不碍的。”薛扬眉毛弯弯,笑吟吟抱起襁褓中的谦哥儿,亲了亲他嫩嫩的小脸蛋。

    一个安静的夜晚,邓之翰牵着薛扬,抱着谦哥儿,偷偷去见沈茉。薛扬顺从的跟着他,月光之下,眉眼异常温柔。邓之翰大为感动,“阿扬,你真好。”

    才到了家庙墙外,邓之翰就被人迎头拦住了,“世子爷有命,任何人不得靠近此处。大爷、大奶奶,请回罢。”

    邓晖已是新任宁国公,邓麒也成了世子,宁国公府的称呼已经改了。

    邓之翰没想到半路上会杀出个程咬金,不由得大为恼怒,“闪开,莫挡了爷的路!”一手抱着谦哥儿,一手牵着薛扬,抬脚踢了过去。

    家丁不敢跟他动手,可也不敢违抗邓麒的命令放他进去,双方僵持起来。

    暄闹声中,里边传出柔美的女子声音,“翰哥儿莫胡闹,你爹爹会生气的。”邓之翰听到亲娘发话了,很孝顺的住了手,“娘,我明日便去见爹爹,求爹爹高抬贵手。您歇息罢,我们改日再来。”

    柔美的女子再次响起,“何必改日呢,翰哥儿,你和你媳妇儿今日拜见过我便好。你爹爹若不松口,你俩便不必再来了,徒惹你爹爹不喜。”

    这女子的声音温柔入内,薛扬听在耳中,却觉得一股阴森之气扑面而来,不由得打了个寒噤。

    邓之翰拉拉薛扬,“咱们虽见不到娘的面,在这儿磕个头,心意也是一样的。”

    一时间,薛扬手脚俱是冰冷。

    邓之翰见她不说话,也不动,站着发呆,又拉了拉她,“阿扬!”娘在里头等着呢,你发什么楞啊。

    薛扬挣开邓之翰的手,冷冷看着他。邓之翰心头忽起了不祥之感,低声喝道:“阿扬,她是我亲娘!”

    “我姐姐出生在这栋宅子里。”薛扬声音清清冷冷,没有一丝暖意,“我娘不止一回想杀了姐姐,因为我娘很骄傲,不能容忍她的女儿跪在沈茉面前!”

    邓之翰下意识的抱紧谦哥儿,背上发凉。

    薛扬凄惨的一笑,“我若磕了这个头,你猜我娘会不会亲手杀了我?”

    邓之翰连连摇头,“不会,不会!岳母多疼你,待你如珠如宝。”邓之翰没有想到会是这么个局面,心中慌乱,狼狈不堪。

    “她待我如珠如宝,我呢,要不要拿起她的自尊,呈到令堂面前,由着令堂狠狠践踏?”薛扬努力抑制住想要流泪的冲动,轻轻笑了笑,“邓之翰,我和你不是一路人,还是算了吧。”

    薛扬转身跑了。邓之翰想追,却被沈茉扬声叫住了,沈茉显然极是不满,“翰哥儿,这便是你的媳妇儿?连你的亲娘也不尊敬,这便是你千挑万选的好媳妇儿?”沈茉在墙里斥责,邓之翰在墙外呆呆站着,心绪繁乱。

    薛扬半刻没耽搁,到邓晖、孙夫人面前哭了一场,“……让我认姓沈的女人做婆婆,不如一刀杀了我。我薛家世代忠勇,没有出过通敌卖国的鼠辈!谦哥儿爹要孝顺他娘,我无话可说,只有自请下堂。”

    “请二老许我和离,离开邓家。从此以后,我和邓家再无干系,也和沈家再无干系。”

    孙夫人大急,“说的什么傻话!谦哥儿都有了,你说的什么傻话!”邓晖大怒,厉声喝道:“把邓之翰给我绑过来!他敢违抗邓家禁令,敢把父祖不放在眼里!”

    邓家已经有了位出家修行的国公夫人,有了位悄无声息不见的世孙夫人,要是邓之翰再和离了,世人会怎么看邓家?更别提薛扬是阳武侯独生爱女,恪国公祁保山的外孙女,若真是和离了,生生是得罪了阳武侯府、宣城伯府两家,结下死仇。

    邓家之前靠的全是宁国公,宁国公一去,势必会比从前差上一截。这种时候再去得罪薛家、祁家,吃饱了撑的啊。恪国公忠勇报国,人家的外孙女才嫁到邓家不足两年就被逼的和离了,说出去很好听么。

    邓晖再怎么不领事,这个账是能算清楚的。薛扬要和邓之翰和离,他绝不允许。

    孙夫人是不喜欢祁玉的,可是薛扬已经进了门,谦哥儿都生下了,孙夫人才做了曾祖母,正是高兴得意的时候,哪能忍受曾孙子没了亲娘?再说了,沈茉的丑事出就出了,那是无可奈何,邓家可不能再出岔子,让人笑话。

    在不许邓之翰和薛扬分开这件事上,邓晖和孙夫人意见空前一致。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金宁送的地雷,谢谢支持正版的读者。

    先到这儿。

    虐张皇后,估计再有两天吧。

第154章 沈茉之死

    薛能性情温和宽厚,见祁震二话不说直接把阿扬、谦哥儿接回娘家,又是感动,又有些担忧,“舅兄关爱阿扬,视如己出,我和玉儿万分感激。看最新小说上-_-!乐-_-!文-_-!小-_-!说-_-!网(◎ww◎w.l◎w◎x◎s◎.o◎r◎g◎)网址记得去掉◎哦亲舅兄,我只怕阿扬的心思还在邓家,还在邓之翰身上,若是真和邓家闹翻了,阿扬未必欢喜。”

    在薛能看来,邓之翰不守诺言,确实可恶极了。可沈茉再凶恶,也是他亲娘,他在亲娘面前迷失了,虽令人不快,倒也情有可原。更何况阿扬儿子都生了,能和邓之翰痛痛快快的一刀两断么?不大可能啊。既然阿扬还牵挂邓家,牵挂邓之翰,那就别和邓家弄的太僵,要不然,往后阿扬在邓家怎么过日子呢。

    祁震微笑,“宁国公府敢跟祁家闹翻?他们没这个胆子,放心吧。”不想闹翻的不只有你,还有邓家呢。邓家老家主过世,新家主立不起来,还敢得罪姻亲?那不只是笨,简直是傻了。

    当年他们骗小姐,是因为祁家没人。如今祁家有祁震,有祁青雀,还能让他们欺负了阿扬不成?

    薛能怔了怔,满脸陪笑,“舅兄,我不争什么闲气,只想阿扬过舒坦日子。”祁震笑,“我也不争闲气,要为阿扬争一个长治久安。妹夫,阿扬和青雀不一样,小姑娘家家的没主意,全靠娘家人扶持她。咱们若是不硬气,要阿扬委委屈屈过日子不成?薛家的姑娘,祁家的外孙女,哪能够呢。”薛能是不喜生事的人,可是听到“委委屈屈过日子”这话,也是摇头,“不成,我家小阿扬娇生惯养的,这么着可不成!”

    邓之翰来接阿扬的时候,祁震、祁玉都懒得理他,直接吩咐门房挡驾。薛能忧心阿扬,连带的对邓之翰这女婿也宽容,怕折了他的颜面,命人把他请进来,亲自招待他喝茶。邓之翰嗫嗫嚅嚅,“岳父,阿扬和谦哥儿不在身边,我……我连觉也睡不着。”妻子和儿子全走了,邓之翰辗转反侧,孤枕难眠。

    薛能这老实人也是有些气性的,听了邓之翰这话,温和说道:“妻子和儿子算什么呢?能服侍亲生母亲,才是最为要紧。”

    邓之翰涨红了脸,羞愧的说不出话来。

    服侍亲生母亲,这原来是很光明正大的事。可是他那亲娘不是被休了么,而且,求婚的时候邓家信誓旦旦,阿扬不必认沈茉为婆婆。

    如果不是有邓家这个承诺,祁玉说什么也不会把阿扬嫁到邓家。就算阿扬心里有了邓之翰,就算阿扬寻死觅活,祁玉也不会答应。

    其实,若是依着祁震、青雀的意思,即便邓家有这个承诺,也是相当不可信,不该许嫁阿扬。撇下邓家的信誉不说,邓之翰真能为了媳妇不要亲娘?谁信呀。

    可是薛能、祁玉从小就把阿扬惯坏了。阿扬虽然嘴上不说,每每提及邓之翰就会有痴迷的眼神、陶醉的笑容,薛能、祁玉怎忍让她失望?得了邓家的许诺,便自欺欺人的以为太平无事了,为爱女置办了厚重妆奁,把她嫁给了邓之翰,嫁给了沈家的外孙。

    这桩亲事,从一开始就埋有隐患。

    一个年青的男人和一个年青的女人结婚了,成家了,谁也不能预见他们是会幸福和乐的过一生,还是充满怨恨的过一生。他们会成为佳偶,还是成为怨偶。往后的事,谁知道呢?

    “做父母的,只愿自己的儿女幸福。”薛能见到邓之翰的窘迫之状,很快心软了,语气更加温和,“翰哥儿,你如今只有儿子,没有闺女。等你有了小闺女,你就会明白做父亲的心意。女儿很娇嫩,很脆弱,从小就是父母的掌上明珠,等到她长大了,嫁人了,若是夫婿不肯替她着想,公婆为难……做父亲的,心疼的要死。”

    薛能的神情、语气都极为温和,半分没有责难的意思。他越是这样,邓之翰越是惭愧,舅舅都翻脸了,岳父宽和厚道,还像从前一样慈爱!

    邓之翰跪下磕了个头,“岳父大人,我对不起您,让您操心了。”薛能叹口气,伸手扶起他,“哪家的父母,不是为儿女操碎了心。起来吧,不需如此。”

    邓之翰吞吞吐吐的提出想见见阿扬,薛能委婉拒绝,“你这会儿见她,有害无益。翰哥儿,你们分开些时日也好,各自都想清楚了,也知道往后的日子究竟要怎么过。”

    邓之翰颇有迷惘之色,往后的日子究竟要怎么过?我也不知道。阿扬要走,那是一定不许的,她是自己的发妻原配,也是自己最钟爱的女子,一辈子都不要分开。可是,亲娘怎么办呢?她做了对不起邓家的事,在家庙苦修是没有办法的事,可是她想见见儿媳妇,见见孙子,这小小的愿望也不能满足她么?太不孝了。

    “姑爷,你想清楚了再来。”薛能温声道。

    邓之翰恭敬的长揖,告辞走了。岳父说的对,想清楚了再来。

    邓之翰回到祖居,邓麒关切的问他,“见到阿扬没有?儿子,你多说好话呀,好生哄哄阿扬。”邓之翰闷闷的,“您当哄哄阿扬,岳父岳母和舅舅就能让我不明不白的把阿扬接回来?”不想清楚,不说清楚,祁家能搭理我呀,您净想美事。

    邓之翰想走,邓麒忙拉住他交代,“儿子,别再去看你娘了,知不知道?她不是想见你媳妇,她就是想折辱阿扬,报复你岳母……”邓之翰烦燥的甩开他,“她至于么?我是她亲生的!”她是我亲娘,难道她不想我好好的,反倒要侮辱我挚爱的妻子?你想多了。

    “总之你别再去见她了,见了她准没好事。”邓之翰不耐烦的转身走了,邓麒冲着他的背影喊道。

    邓之翰回去闷闷的躺倒,烦燥的不行。一边是爱妻,一边是亲娘,两相权衡,他不知该如何是好。

    到了深夜,邓之翰觉得口干舌燥,起来喝水。走到桌案前,拿起水壶摇了摇,水壶竟是空的。“来人!”邓之翰把水壶重重放到桌案上,没好气的喝道。

    人要是倒霉,什么事都不顺!邓家大爷连口水都喝不上了,这算什么?

    门开了,一位身穿浅绿衫裙的妙龄侍女盈盈走了进来。她身材纤细,皮肤很白,眉眼间有股子难描难画的娇媚之色,在这暗夜之中,更显魅惑。

    她好像知道邓之翰渴了,是专程来送水的。她手中托着个雕漆小茶盘,小茶盘中是精致的定窑白瓷茶壶、茶盏。茶壶、茶盏都是莹润光洁的细白,衬着她一双纤纤玉手,分外好看。

    邓之翰沉着脸走过去,自己拿起茶壶倒了水,连喝了两杯,吩咐侍女,“再拿壶水来放着。”侍女曲膝答应,出去拿水。

    邓之翰重又躺倒,愁绪满怀。阿扬,我的好阿扬,你快回来吧,我一个人很苦恼的,漫漫长夜,如何度过?

    胸中一阵烦燥,邓之翰坐起身,寻思着,“在老家呆着,我可不是左右为难么?不如回京城去。曾孙子为曾祖父、母守孝期是五个月,我已守满了。这时回京复职,也是正理。”

    回京城了,娘不在身边,自然没有眼下这烦恼了,对不对?邓之翰好像迷路的人找到了出路,一下子精神了。

    一个温软的、香喷喷的女子笑盈盈到了他床前,抬脚上了床,邓之翰心中一喜,“阿扬!”敢上自己床的,除了阿扬,还会有谁?我才想到要回京,远离是非之地,阿扬和我心有灵犀,就回到我身边了啊。

    他一把抱住来人,正要俯身吻上她的唇,却见眼前这女子媚眼如丝,哪里是清清亮亮的阿扬?邓之翰一腔热情,登时冰消。

    “你是什么东西,敢上爷的床!”邓之翰抬起脚,毫不客气的把这女子踹到了地上。可怜她正值芳龄,身子娇嫩,前一刻还在邓之翰怀中抛着媚眼,这一刻却被踹到了地上,疼的眼泪汪汪。

    养母是骗人的!谁说邓家的男人很会怜香惜玉,趁着大奶奶不在,这是上好的时机?侍女屁股疼,心更疼,涕泪涟涟。

    “你是谁,谁指使你的?”邓之翰没好气的问道。阿扬爱慕夫婿,不许别的女人接近自己,管束侍女向来很严,哪有侍女敢违背大奶奶的命令,这般大胆。眼前这人,定是有人指使。

    “奴,奴是爷房里的侍女小怜。”侍女忍着疼痛俯身跪下,乞怜的仰起一张小脸,容色娇弱,楚楚可怜,“小怜仰慕大爷已久,才会含羞忍耻,自荐枕席。爷,没人指使,小怜……小怜……”

    其实这侍女还真是有人指使。邓麒不是曾经有明珠、明月、明芳这些个红袖添香的侍女么,后来明珠和明芳先后做了邓麒的房里人,给他生下儿女。明月时运不济,在夏邑栽了下跟头,以她的容貌姿质,最后竟嫁给了赵禄那等庸人为妻,真是她的奇耻大辱。

    自从宁国公府举家回了夏邑,三人虽是身份不同,却常常闲聊小聚。她们各有不同的经历,可是一样的,最痛恨沈茉,因为沈茉不择手段的硬要嫁给邓麒,她们或是沦落为仆妇,或是二十年来一直在守活寡。对沈茉,她们痛恨的要死。

    沈茉关在家庙里,孙夫人管的很严,那不是她们能进去的地方。邓之翰是沈茉的亲生子,是沈茉最大的希望,若是能毁了邓之翰,她们是很乐意的。

    邓之翰是长子长孙,地位很难动摇,她们在内宅中又无势力,哪里动的了邓之翰?这会儿见薛扬赌气走了,登时来了精神:薛扬比祁玉还嫉妒不容人呢,若是邓之翰这个时候有了房里人,薛扬不得气死?薛家不得和邓家闹翻?没了得力的岳家,看这邓之翰还能神气不?

    媳妇儿都不要你了,你还好意思做邓家家主?

    明月有个养女,明珠、明芳、明月齐心合力把这养女打扮好了,挑唆她爬邓之翰的房,“邓家的男人都是最会怜香惜玉的,大奶奶若在,大爷连看都不敢看你们一眼,大奶奶若不在,他乐的消受呢。”小怜也是个心大的,听见她们描绘的动人前景,怦然心动。

    能当半个主子,谁还愿意做奴婢?人往高处走。

    小怜拣了个有利时机,来自荐枕席了。不过,她真没想到,最会怜香惜玉的邓家男人,竟会毫不留情的一脚把她踹下去。

    小怜跪在地上战战兢兢发抖,露出胸前一抹雪白,惊魂动魄。邓之翰本来就口渴,见了这个,口更干了。

    他一跃而起,自己快手快脚的穿好衣裳,也不理会小怜,飞身出了门。阿扬,你快回来吧,你再不回来,我……我要**了。

    邓之翰跃上墙,出了邓家祖居,往祁家老宅飞奔。到了祁家门前,他侧耳听听动静,飞身上了墙,往后院奔去。阿扬喜欢一处载种有杏花的院子,每回都是住那里,再没错的。

    邓之翰飞奔到了后院,轻飘飘跃下,打算跳窗户,私会自己的小娇妻。他才跳下,脚还没沾地,耳边便响起呼呼的风声,显然是有人提着兵器来偷袭。邓之翰心中一凛,忙出手招架,他是来私会的,不是来打架的,连兵器也没带,只能以肉掌相搏。

    “小贼!”祁震朝他唾了一口。邓之翰即便手里也兵器也不是祁震的动手,更别提空手了。没过几招,邓之翰便被祁震拎起来,扔到墙外。

    “舅舅,我和阿扬回京!远离这场是非!”邓之翰大声叫道。

    “然后呢?等哪年你俩回了老家,你再和阿扬纠缠?”祁震站在墙头冲他笑,“小子,别做美梦了,快滚吧。”

    邓之翰大为气恼,“舅舅,这是我和阿扬的事,您不能替我们做主!”

    “呸!”祁震冲他啐了一口,“要是我做主,轮着你小子娶阿扬?要是我做主,你娘早被我一刀杀了,懂不懂?她是怎么害我家小青雀的,你别装不知道!”

    邓之翰张口结舌,无话可说。

    邓之翰颓然许久,低声道:“舅舅,求您看顾阿扬,我很快来接她。”冲墙上施了一礼,垂头丧气的走了。

    都这样了,还要来接阿扬!祁震仰天,真不知道邓家这帮男人是怎么想的,邓麒是那样,邓之翰又是这样!

    邓之翰在茫茫月色中徘徊许久,忽然发足奔向邓家祖居,偷偷去了家庙。娘,我是来跟您告别的,我不能勉强阿扬来拜见您,您和岳母当年的恩怨我不管,可是您差点杀了我大姐!我大姐也是阿扬的姐姐啊,阿扬怎么来见您?

    这会儿正是夜深人静,邓之翰避过巡逻的家丁,悄悄到了沈茉的门前。门没锁,邓之翰轻轻推开门,进去了。

    沈茉睡在里间,邓之翰正要往里间走,耳边听得一声幽幽的叹息。这会儿是深夜,四周围很安静,乍闻这声叹息,邓之翰毛骨悚然。

    “玉儿,玉儿,你闺女就要快落到我手里了。”沈茉的声音带着股子睡意,估计是在说梦话,“我会好好对她的,玉儿,你满不满意?”

    沈茉话语中的那股子阴狠、恨毒之意,让邓之翰呆住了。

    沈茉还在喃喃低语,“我会好好调教你闺女的,玉儿,你放心吧。”邓之翰不忍再听,掩耳向外疾奔!你是我亲娘,你对别人恶毒倒也罢了,对我也……我娶阿扬回家,不是来给你折辱的。

    邓之翰闷头睡了两天两夜,第三天上他也不用人叫,起床梳洗后,一个人去了祁家。“岳父,岳母,舅舅,我带阿扬回京城去!只要我娘活着一天,我便不回老家。即便迫不得已要回,我也不会勉强阿扬见她。若有违此言,叫我天诛天灭,不得好死!”邓之翰跪在薛能、祁玉、祁震面前,发下毒誓。

    祁震冷冷的哼了一声,祁玉默然不语。薛能是最不忍心为难邓之翰的,亲手扶起他,“翰哥儿,你能和阿扬好好过日子,万事皆休。”

    得到父母、舅舅的允许,薛扬抱着谦哥儿,跟邓之翰回去了。一路上邓之翰曲意陪着小心,薛能爱理不理的。

    “姐姐说的对,你若是个软骨头,谁会尊敬你?”薛扬不无心酸的想着,“还好我写信给姐姐求救,听了姐姐的话。若不然,我舍不得叫邓之翰为难,舍不得他伤心,便会把自己搭进去。我若跪在沈茉面前,下一步她不知道会怎样,我是一辈子也抬不起头了。”

    邓之翰一直小心看着薛扬的脸色,薛扬抱着谦哥儿,给了他一个温柔的微笑。邓之翰大喜,“好阿扬,你不恼我了?咱们回京城去,这些是非恩怨,全不理会!”薛扬点点头,眷恋的偎依在他肩头。

    邓之翰很快带着薛扬、谦哥儿回了京城,没有跟沈茉告别。

    沈茉知道后,病势越发沉重,时常胡言乱语。孙夫人听大夫说,沈茉怕是没多少日子了,叹了口气,允许邓之屏时常过去看她。

    邓之屏已经许了人,不过,夫家公公去世了,要守孝,办不得喜事。邓之屏倒乐的不成亲,还住在娘家。一则她那夫家早已败落,算不得高门大户,二则,她心里始终放不下一个人,并不热衷于出阁成亲。

    沈茉脸色苍白的躺在床上,眼神狂热而迷乱,“翰哥儿呢?让翰哥儿来见,让翰哥儿来见我!”邓之屏偷偷抹把眼泪,温柔抚慰她,“翰哥儿忙着呢,等他闲了,便来。”

    沈茉一天天憔悴消瘦下去,眼见得是不行了。邓之屏哀伤的坐在她床边,心里有着浓浓的悲伤。娘,若不是您一直告诉我,“祜哥哥是你的,英国公府是你的,娘都替你盘算好了。”或许我不会一直奢望祜哥哥,这些年来都不开心吧。

    也或许,我会在沈家败落之前便定了亲,不至于沦落到这个地步。邓之屏想到跟自己定亲的那户人家,心生厌恶。

    邓之屏温柔细心的服侍着沈茉,可是沈茉不领她的情,一次次打掉她的手,“翰哥儿呢?翰哥儿媳妇呢?”怎么还不来,怎么还不让我折磨?

    一个凄冷的秋夜,沈茉在无限的怨念恨毒中,咽了气。

    她眼睛睁的大大的,显然是死不瞑目。邓之屏跪坐在她身边,默默流着泪,颤抖着伸出手,替她合上眼睛。“娘,你安息吧。”邓之屏喃喃。

    沈茉被安葬在离邓家祖坟不远的一个山头,孤零零的一座孤坟。邓之屏会到她坟前烧纸,不过,这也没多长时候了,邓之屏夫家即将守孝期满,她,快要嫁人了。

    消息传到京城,邓之翰一个人骑马到了郊外,痛哭良久。晚上他回到家,薛扬抱着谦哥儿笑盈盈迎出来,“之翰,你怎么了?”见他眼圈红红的,薛扬关切问道。

    “我没事。”邓之翰微笑,“阿扬,我没事。”

    薛扬也不多问,只是把怀中的谦哥儿递了给他。谦哥儿已经大了,眉眼长开,活泼可爱,邓之翰从妻子手中接过爱子,抱的紧紧的。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

    my2birds扔了一个地雷

    my2birds扔了一个地雷

    谢谢大家支持正版。

    晚上还有一更。

第155章 淘气

    邓之翰和薛扬回京之后,小日子过的甜甜蜜蜜,舒心惬意。ωωω.?ωχ?.σяg妳今天還在看嗎?(亲,)ωωω.?ωχ?.σяg妳今天還在看嗎?(亲,)上头没有长辈管束,身边没有俗务烦心,逍遥自在的很。薛能和祁玉看在眼里,各自觉得欣慰。

    邓麒不久之后也回京了,“谦哥儿,乖孙子,祖父想死你了!”一回来,别的都顾不上,先抱起谦哥儿一通亲热。谦哥儿和他有几个月没见,哪还记得他?被他又抱又亲的,谦哥儿委屈的哭了起来。

    邓之翰笑着拍了拍谦哥儿的小屁股,“儿子,这是祖父啊。你最亲祖父的,对不对?来,乖乖的亲亲祖父,给祖父笑一个。”薛扬也小声抱怨谦哥儿,“祖父最疼你了,你这样不对哦。”谦哥儿才不管他们怎么哄,就是抱住薛扬不放,不肯理会邓麒。

    邓麒尴尬的搔搔头,“不怪谦哥儿,孩子这么小,哪记得住我?”薛扬抿嘴笑,“爹爹,过不了两天,谦哥儿一准儿就跟您熟了。到时候啊,他肯定缠着您不放,您想出个门都不成。”邓麒乐,“这样才好啊,爹爹出门做什么?就看孙子了。”

    薛扬说的没错,果然,没过两天,谦哥儿就和邓麒熟了,一见面就扑过去缠着要祖父抱,亲热的不得了。邓麒大为得意,把谦哥儿高高架在脖子上,带着他在府里到处玩耍。

    青雀时常有信函寄过来,大多是有关小聪聪、小明明的画:小聪聪开始上学了,他端端正正坐着写字,一脸专注,小大人似的;小明明开始蹒跚学步,那摇摇摆摆的走路姿势,有趣之极;小哥儿俩有时蛮亲热的,大的牵着小的,同吃同睡,同起同坐;有时会吵架,小聪聪气愤的批评弟弟,小明明口齿还不伶俐,吵不过,便下大力气跺脚,以壮声势……

    邓麒看的怦然心动,“小聪聪早该把我忘到九宵云外了吧?还有小明明,连我的面儿都见着,更该跟我不亲了。”他原在五军都督府任职,回京后并没销假,如今自由自在的,根本不受拘束。拿着一沓信函看来看去,他决定去辽东,看外孙子去。

    “我想你姐了,还想看看小聪聪、小明明。”邓麒跟儿子、儿媳宣布。

    邓之翰不大乐意,“辽东多远啊,路上太平不太平?您都一把年纪了,大老远的,别折腾了。”薛扬很犹豫,“我也很想姐姐,可是,您一个人去那么远的地方,我们不放心啊。”邓麒心里美滋滋的,“放心吧,爹爹行军打仗多年,精明着呢。”

    抱着谦哥儿亲了又亲,邓麒带上一队护卫,出发去了辽东。

    邓之翰闷闷的,“孙子不比外孙子亲啊?放着谦哥儿,他大老远的跑辽东去!”薛扬叹了口气,“我是出不了远门,我要是能出远门啊,我也瞧姐姐去!好久没见姐姐了,真是想念。”邓之翰讪讪的,“那是,我也想姐姐。”

    邓之翰在金吾卫任职,时常入值禁中。六月里的一天,他在宫中当值的时候,皇帝、皇后在御花园游玩,正巧看见他,特地召他过去,说了几句话。

    张皇后神色和悦,眉宇间有股子说不出的欢喜之意。便是向来稳重的皇帝,唇角也噙着微笑,显见得心情极好。张皇后温言问过几句家常,好似漫不经心的提起,“令尊孝期早已满了,已复职了吧?”

    邓之翰硬着头皮答道:“家父曾在辽东打过蒙古人,不知怎地忽然怀念旧时岁月,到辽东游历、拜访故人去了。”

    张皇后变了脸色,斜视皇帝一眼,目光中大有深意。皇帝心里打了个突突,笑道:“令尊倒是好雅兴,为了怀旧,竟远赴辽东。”温言抚慰两句,命邓之翰退下。

    邓之翰下拜后离开,背后出了一层冷汗。皇帝、皇后好像都挺高兴的,可为什么自己却感觉很是不妙呢?

    邓之翰走后,张皇后冷笑,“陛下,这不是很清楚的事么?她记得邓家,记得邓麒,她在祖母面前说什么忘了往事,纯粹是在欺骗老人家!连祖母这样慈祥的老人家都要骗,是可忍孰不可忍!”

    她要是不记得邓麒,邓麒能为了看她跑到辽东去?!

    皇帝温柔笑着,目光看向她的小腹,“梦月,孩子最要紧,你说是不是?你肚子里有咱们的孩子呢,高高兴兴的,莫想那么多。”

    梦月而生、其贵无比的张皇后,终于怀孕了。皇帝本来就对她很迁就,自她怀孕后更是对她千依百顺,张皇后有心计,自然想趁着这难得的大好时机,除去自己一直不喜的人。

    “陛下怎的总是袒护她?”张皇后嗔怪。

    “你,你怎的总是针对她?”皇帝无奈说道。

    梦月,你怎的总是针对弟妹,针对阿原心爱的妻子?广宁有锦衣卫的,还是很精明强干的锦衣卫,一直以来的回报都是“辽王一家和乐,无异状”。你非要说祁青雀有兵权,有谋反之意,这不是捕风捉影么?至亲之间,何至于此。

    张皇后面有忿色,“她……她太也无理!”张皇后想是气的狠了,胸不断起伏,脸颊一阵潮红。

    皇帝体贴的为她顺着气,忽觉很好笑,背着张皇后,悄悄掩起嘴。怪不得梦月生气呢,阿原和青雀,确是淘气了些。

    张皇后不是很为小叔子着想么,赏赐小明明满月礼的时候,顺带送了两名美女过去。这两名美女到了辽王府之后就被雪藏了,根本连辽王的面也见不着。“天生丽质难自弃”,阿丰、阿润自负美貌,怎甘心在后院终日寂寞?她俩很殷勤的亲自端了茶点去到辽王书房外求见,“妾是皇后差来的,难不成殿下连赏脸见一面也不肯么?”两人的话语,柔中带刚,让人很难拒绝。

    皇后赏下来的人,你连见一面都不肯啊,太不把皇后放在眼里了。

    辽王很给面子的见了她们。

    然后,辽王吐了,辽王吐了……

    皇后精心挑选的两名美女,弄了个灰头土脸。

    消息传到京城,张皇后差点没气昏过去。阿丰、阿润那样的尤物,辽王吐了!辽王哪是被美女恶心的,他是故意要恶心人好不好!

    张皇后折了颜面,对辽王、辽王妃简直恨之入骨。

    皇帝一想到这件事就想笑,又怕臊了张皇后,常常要忍着。阿原你……你嫂嫂挑的美人就算比你的王妃差了点,也不至于恶心到这个地步吧?阿原你可真行。

    皇帝虽是把张皇后捧上了天,却还是敏锐的感觉到她对皇长子阿朝不如从前亲热,神色间有了厌恶之意。皇帝对长子是极为钟爱的,深思过后,借口皇长子年纪大了,把皇长子搬出坤宁宫,养在东三所,着老成嬷嬷、宫女,悉心服侍。

    张皇后见皇长子不在眼前,倒是松了口气。

    次年的正月十五,张皇后经过三天三夜的痛苦折磨之后,终于生下了皇次子。皇帝欣喜若狂,为皇次子赐名为伟,阿伟,成了皇帝和张皇后的心肝宝贝。

    张皇后真想合掌感谢上天,还想把无尘从地底下拎出来,诚挚对他道谢。你说我命里有子,你果然没骗我啊,我有儿子了,我有儿子了。

    皇次子出生之后,张皇后看着皇长子便不大顺眼。可是皇长子养在东三所,身边的嬷嬷、宫女、女官都是老成持重的,怎么办呢?

    张皇后的弟弟张延进宫看她,给她出主意,“把他养废了,不就万事大吉?等到两个孩子长大成人,一个风神俊秀,一个纨绔不成器,谁中用谁不中用,不是一目了然么?”

    张皇后深以为然,之后,她对皇长子异常娇惯、纵容。看着皇长子一天比天顽劣、淘气,张皇后心里别提多舒服了。

    皇帝钟爱皇长子,可他忙于国事,很难有功夫亲自教导。即便他百忙之中抽出时间亲自教孩子,也挡不住张皇后刻意惯着、宠着,他的功夫,简直白费。

    皇次子一天一天长开、长大,张皇后微笑看着他,开始仔细为他盘算将来。

    在皇次子的身上,张皇后寄托有太大的期望。

    皇次子,皇帝和张皇后的心肝宝贝阿伟,活了一岁零两个月。次年的三月初,阿伟得了急症,不治身亡。

    皇帝大受打击,一夜之间仿佛苍老了十岁。张皇后更是如同五雷轰顶,抚着皇次子渐渐冰凉的小身子,连哭都不会哭了,傻了。阿伟没了,阿伟没了……无尘,你说过我命里有子,这就是所谓的命里有子么?

    “夭折了?才一岁多的孩子就夭折了?”在辽王府养老的邵太妃听说后,慌了手脚,她先去学堂看看专心上课的小聪聪,又到园子里看看玩兴正浓的小明明,担心的不得了。夭折,好好的孩子怎会夭折呢,邵太妃一阵阵心痛。

    作者有话要说:居然能登录了,真神奇。

    明天早上的更新会晚一点,大概十点前后吧。

第156章 小勇

    小聪聪牵着小明明的手,一起跑到阿原面前,“爹爹,要去集市!”凡有这种事,他俩很有眼色的会去跟阿原要求,因为相比较起青雀,阿原更好说话。看最新小说上-_-!乐-_-!文-_-!小-_-!说-_-!网看最新小说上-_-!乐-_-!文-_-!小-_-!说-_-!网

    两个粉团儿一样的儿子站在自己面前,大眼睛里满是渴望和期盼,让阿原怎么拒绝?阿原心里早同意了,面上却故作沉吟,“你俩出一回门,劳师动众的……”

    这里是边境,不像内地、京师一样市面安定。小聪聪、小明明若是出门,青雀一定会亲自带着他俩,还要有不少护卫便衣跟随,很费事。

    小聪聪郑重宣布,“娘教我练功夫了,我能保护自己!”带那么多人做什么呀,我身手很好的,用不着。

    小明明也很严肃,“爹爹,我听话,不乱跑。”我不像上回似的满世界乱转,那就不麻烦了吧?

    辽王府占地辽阔,风景秀丽,可是小聪聪、小明明会向往一个更广阔的天地,向往有着琳琅满目商品货物的市集,向往人来人往、热闹好玩的繁华闹市,喜欢看形形色色的人,喜欢看各种各样的新鲜事物。他们想出府玩玩,太正常了。

    小孩子么,好奇心很浓的。

    阿原轻轻咳了一声,探询的看向青雀。青雀好像没听见这爷儿仨在商量什么,手中捧着光滑莹润的细白瓷刑窑茶盏,悠闲的喝着茶。

    小聪聪迈着庄重的步子走到青雀跟前,“娘,要去市集,要知道民生疾苦!”话说的很冠冕堂皇。小明明则是熟练的手脚并用攀到青雀腿上坐好,冲着青雀甜甜笑,“娘,您长的可真好看呀!”

    青雀喷了茶,阿原也是粲然。邵太妃本是闲闲坐在一边含笑看着他们的,这会儿也笑的花枝乱颤。小明明,你太谄媚了!为了能出去玩,你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呀。

    “好啊,明天带你们去市集!”青雀捧起儿子的小脸,笑吟吟亲了亲。

    第二天,阿原、青雀亲自带着两个儿子,便装去了市集。小聪聪、小明明看见什么都觉着希罕,每个摊位前都要流连许久,“这是什么?有什么用?”一个接一个的问。

    “怎么卖的啊?”小明明拿起一个做工粗糙的桃木梳子,奶声奶气的问道。

    摊主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见他长的实在可爱,和悦的笑着,“小少爷真有眼光,这可是桃木的,好梳子!一把要四百文钱。”

    “我要两把。”小明明很快做了决定。

    他来逛过市集,知道买东西是要给钱的,冲青雀伸出胖呼呼的小手,“娘,银子。”青雀从怀中取出锭一两的银子,笑咪咪告诉他,“这是一两银子,能换一千文钱呢。”小明明歪头想了想,好像是在算账。一两银子值一千文,一把梳子四百文,那两把是……八百文吧?一千文,八百文,我给摊主一两银子,他要还给我……多少来着?

    小聪聪陪着他站在摊位前,同情的看着他。弟弟你又算不明白账了吧?昨晚我还说你识数的,今天你又……唉,没法子,你太小了。等你长大了,或许会好一点。

    阿原和青雀笑吟吟看着两个孩子。

    小聪聪、小明明虽穿着平民的衣服,可是长的太出众太可爱了。他俩神色庄重的站在摊位前,两个粉雕玉琢的小人儿,真是一道美丽的风景。

    小聪聪见弟弟歪头想了一会儿,还没算明白账,便从他手里拿过一两银子要递给摊主,“两把梳子,不用找了。”

    小明明拦住了他,“哥哥,等一会儿。”我还没算清楚账呢,你急什么呀。

    又想了想,小明明奶声奶气告诉摊主,“两把梳子八百文,我给你一两银子,你该还我两百文。”

    摊主笑,“小少爷真聪明!算的清楚明白,一丝一毫也不错啊。”赞了两声,收下银子,要找还两百文钱。

    小明明等着摊主把两百文钱拿到他面前,仔细瞅了瞅,很认真的说道:“这就是两百文钱啊?我知道了。”把钱推给摊主,不要。

    “娘,梳子。”小明明仰起脸,冲青雀举起桃木梳,“娘一把,祖母一把!”

    青雀蹲□子,笑咪咪从他手里接过桃木梳,狠狠夸了几句,“有一种古朴美呢,真是与众不同!小明明,娘很喜欢啊。”小明明笑成了一朵花。

    小聪聪牵着弟弟的手继续往前走,口中抱怨着,“我都说不用找了,你却让摊主把两百文拿出来,然后你又不要!弟弟,你真是多此一举。”

    小明明很固执,“才不要呢,你会说我不识数!”我给一两银子,买两把梳子,不要摊主还钱,你会说我不识数的!

    阿原和青雀跟在他俩身后,听着儿子的童言童语,又是好笑,又觉温馨。

    广宁城既要抵御蒙古,又要提防新近崛起的朱里真,防务很重。张祜精心练兵,侦查敌情,敌人进犯的时候率众出击,没让蒙古和朱里真人讨到便宜。蒙古、朱里真劫掠成性,哪会甘心?不停的南下侵扰,广宁城不胜其烦。就连青雀这辽王妃也有不少回披甲出战,亲自上战场。

    “蒙古人心已经散了,频频南下,不过是劫掠财物。”张祜跟青雀分析,“朱里真却是所图非小,这才是天朝心腹大患。”

    “武将守边,朝廷傻呼呼的弄个太监监军,再来个狗屁不通的文官管着。”青雀皱眉,“这纯属有病!有几个文官懂军事的?瞎指挥。还有,有不少卫所的军士整天光种地了,连弓都拉不开,到了敌人来袭的时候,怎么打仗?”

    天朝地大物博,人灵地杰,难道能怕了蒙古、朱里真这些番邦蛮夷不成。不过军制如果有问题,战事不得利,始终令人担忧。

    不过,军制不是张祜能做主的事,也不是青雀能做主的事,两人相对唏嘘。

    “青雀,我担心你。”张祜沉声道:“张皇后心胸狭窄,陛□子又不好,若是陛下有个什么,她做了皇太后,必定会对你不利。”

    张皇后利用过沈荷、荀氏,那时还是很隐蔽、很含蓄的,自己不会出头露面。到了送阿丰、阿润至辽王府,已是明打明的要和青雀过不去。前阵子邓麒心血来潮跑到辽东看望小聪聪、小明明,才到不久就被京城飞书召回——五军都督府缺人,急命邓麒回京任职。

    这些对青雀都形不成太大的打击,可是张皇后的不友好明明白白放在这里,没法忽视。她是皇后还好,好歹有皇帝约束着。她若做了皇太后呢?那可就难说了。

    “难怪她不喜欢我。”青雀不在意的笑笑,“自从永乐帝之后,藩王们就被管的死死的。唯独到了我,身为王妃,同时也是将军,她能不担心么?不过,后宫是后宫,朝堂是朝堂,祜哥哥不必过虑。”

    “后宫不许干政”这一条禁令,对皇太后也适用。张皇后便是成了张太后,也不能肆意妄为,要受的约束多着呢。

    张祜默然良久,缓缓说道:“青雀,不管怎样,我总是在你身边的。”

    已是两子之母的青雀笑吟吟转了几个圈,神情陶醉,“我太招人疼了呀,太爷爷、祜哥哥,都对我这么这么好!”

    青雀才转了没几圈,忽觉头晕,慢慢停了下来,“祜哥哥,我头晕。”张祜忙上前扶住她,“你怎么会头晕呢?转的太急了么?”张祜心中着慌,青雀身子一向很好的啊,这是怎么了?

    张祜扶青雀在椅子上坐好,青雀歇了会儿,微笑,“祜哥哥,我没事。”张祜终是不放心,专程去告诉阿原,“青雀才转了几个圈便觉头晕,不应该啊。”

    阿原浅浅一笑,“祜哥哥,我大约能猜着是为什么。”张祜见他毫不惊慌,容色间反倒有欢愉之意,不禁眉头微皱。

    医正给青雀看过后,笑着道恭喜,“恭喜殿下、王妃,又要添人进口了。”原来,青雀是又有了身孕。

    合府欢喜。

    紫禁城中,张皇后也是万分欣喜,她又怀孕了!阿伟夭折之后,她本是心灰意冷的,真是想不到,竟然又能怀上身孕。张皇后激动的在神前许过无数愿:让我生下皇子吧,让我的皇子平平安安长大,像他的父亲一样,做一代明君!

    皇帝也是大为欢喜,待张皇后如珠如宝。皇帝常常抚摸着张皇后渐渐隆起的小腹,两人一起期待那个将要出世的孩子。

    十月怀胎,瓜熟蒂落,张皇后生下一个粉粉嫩嫩的小公主。“怎么会是公主,公主对我有什么用?”张皇后知道生下的是个女孩儿,失望彻骨。皇帝却是头回生女儿,对小女婴异常怜爱,“这是朕的太康公主。”皇帝很满意,阿原你还没闺女呢,哥哥先有了。

    太康公主降生的时候,边境的广宁城正有一场激烈战事。朱里真人大举攻城,张祜率兵抵御,辽阳的副总兵、辽东都指挥使也派了援兵,共同对敌。辽王亲自到城头督战,他往城头一站,守城的军兵士气大增。

    青雀明明到了该生的时候,肚子却久久没有动静,未免心中急燥。城门口的喊杀声一阵阵传来,青雀坐不住了。

    把两个孩子托给祖先生照看,青雀瞒着大姨,悄悄披上盔甲,偷偷出了辽王府。

    “阿原,我来了!”青雀到了城头,高兴的叫道。

    阿原回头,见到大腹便便的妻子披盔戴甲的过来了,魂飞魄散,“小青雀,这可不是玩的,你快回家去!”肚子都多大了,还闹呢!乖,这不是贪玩时候。

    “他早该出来了好不好。”青雀抱怨,“他呀,大概是在我肚子里住着很舒服,偷懒不想出来。这可不成,快急死我了。”虽说孩子生出来后爹娘更操心,可是该出来的时候他不出来,活活急死人。

    攻城的朱里真人当中,有一面显眼的杏黄色的旗帜。大旗下是黑色的骏马,骏马上的骑士彪悍精干,目光精亮,他咪眼朝城头看了看,从背上取下长弓,搭上羽箭,五矢连发,迅疾射向城头上的辽王!

    青雀听到凌厉的破空声,挺身挡在阿原前面,挥刀拨落箭矢。“这厮真有一股牛力!”青雀被震的虎口发麻,暗暗骂了一声。

    骑士的箭矢被挡下,大觉吃惊,脸上露出诧异之色。

    阿原快步到了青雀前面,大声命令,“青雀,不许胡闹,快回家!”青雀恨恨,“四哥你别管我,我要回射这厮!”从背上取下弓,缓缓拉开,瞄准那杏黄旗下的骑士,连射五箭!

    骑士自负神勇,不许身边的侍卫帮忙抵挡,自己拨了刀。他躲过了前四枝,第五枝箭来的太猛,他躲闪不及,左臂受伤。

    这人一受伤,形势大变。没多久,朱里真人如潮水一般退去。虽是撤退,朱里真人依旧是不慌不忙,井井有条。青雀在城头瞧着,心中暗惊。祜哥哥说的对,朱里真人,才是天朝心腹大患。

    青雀觉得小腹有下坠的感觉,眉头蹙了起来。小勇,你就给我捣乱吧,该你出来的时候,你就是不动弹;这会儿我在城头呢,不是地方,懂不懂?你别挑这时候出世啊,太不合时宜了。

    “阿原,我要生了。”青雀拉住阿原的手,控诉说道:“小勇太坏了,敢情他是不见敌军,不出生啊。”

    阿原扶住她,一脸惶急,“妞妞,咱们立即回家,好不好?”青雀愁眉苦脸的摇头,“小勇不肯等啊,他实在太坏了!”青雀是生过两个孩子的,这会儿觉得不对劲,小勇是个坏孩子,还是个急性子,他哪里肯等。

    阿原厉声吩咐身边的护卫,“搭起账蓬,快,要快!”护卫们或是快手快脚搭账蓬,或是疾驰回府叫产婆、医正,各自忙碌。

    账蓬刚搭好,产婆还没从辽王府赶来,辽王妃便顺利生下第三个儿子,起名小勇。

    广宁的锦衣卫是时常向京城汇报的。他们把辽王的家事,包括小聪聪、小明明游市集的事报告给皇帝时,皇帝的笑意,止也止不住。阿原,小聪聪、小明明真像你,都是心地纯净的好孩子啊。

    知道辽王妃城头产子,皇帝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阿原,你媳妇儿……厉害啊。你家小勇是这么出生的,长大后是个什么性子?阿原,你有的忙了。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

    my2birds扔了一个地雷

    my2birds扔了一个地雷

    谢谢支持正版的读者。

    晚上还有一更。

第157章 回京

    皇帝依旧勤政、节俭,很受文官们的爱戴。皇帝现有一子一女,他最重视的是皇长子阿朝,一有功夫就亲自教导。最喜欢的却是小公主阿秀,阿秀粉粉嫩嫩的,聪慧娟秀,是位很讨人喜欢的小姑娘……

    阿秀长到一岁多的时候,异常伶俐可爱,常常逗的皇帝开怀大笑。皇帝不管有什么烦心的国事,不管对前途有多少忧虑,见了他的宝贝女儿,所有的烦恼,都会烟消云散。

    张皇后也是喜欢亲生女儿的,可她做梦也想再生个儿子。女儿再受宠,也不能继承皇位,只有儿子才可以。“赐给我一个儿子吧!”张皇后着了魔似的,无比盼望一个儿子,一个能继承皇位的亲生儿子。

    既然能生下阿伟,为什么不能再生个儿子呢?张皇后心心念念要求子,频频请有法力高深的道士在宫中斋醮。可惜,无论她再怎么折腾,肚子也一直没动静。

    张皇后折腾来折腾去的,道士不仅没有给她带来新的孩子,还带走了她的小女儿。

    阿秀一直很活泼可爱,可是一岁半的时候,生了水痘。这个年纪的孩子生水痘是很凶险的事,太医们想尽方法,小公主的病情还是一天一天加重,毫无起色。

    皇帝和张皇后都慌了神。人力不顶用的时候,他们更相信神佛,皇帝和张皇后平时宠信的一名太监特意寻着道士,殷勤为小公主请来符水,小公主阿秀喝下符水之后,很快咽了气。为太康公主请符水的太监本是想拍马屁的,哪能想到符水一喝,皇帝钟爱的小公主便一命归阴?他恐惧已极,服毒自杀。可是他死了有什么用呢,阿秀也没命了。

    阿秀这可怜的孩子,跟她同母的哥哥阿伟一样,没能活过两周岁。他们有着同样的父亲、母亲,命运也是相似的,在这繁华的世间只逗留了短短的一年多,给父母带来过欢笑和希望,也带来深重的痛楚和苦难。

    皇帝悲伤不已,谥阿秀为太康公主,在京郊择了块风水宝地,以亲王礼下葬。“太过僭越”,不少文官们都摇头,大为不满。不过,皇帝平时一直是很节俭的,文官们虽不满,也没人好意思在这时候上书谏阻。

    “陛下英明,只是爱女太过。”文官们只能这么开解自己。

    皇帝本来身体就不大好,小公主夭折之后更是一天不如一天。张皇后则是痛惜爱女,病倒了。虽然是不能继承皇位的女儿,也是亲生的啊,哪有不心疼的。

    这天皇帝照例去道观见贾淑宁。贾淑宁见他枯坐良久,神色凄凉,心里不无恨毒:这会儿你知道心疼了?我那未出世的孩儿难道不是你亲生的,怎不见你为他哀伤、为他主持公道?

    贾淑宁温柔的亲手斟了杯热茶递给皇帝,陪他静静坐着。

    茶水氤氲的热气中,尚在盛年的皇帝面容苍老,满是疲惫。

    贾淑宁对着这样的皇帝,忽生出怜悯之心。他也算是个好人了,他也很为难的吧?

    片刻后,贾淑宁的心重又变的又冷又硬。谁怜悯过我?谁怜悯过我那没出世的孩儿?他纵容张氏为祸,这是他应得的报应,我为什么要怜悯他。

    皇帝和善的面容上泛起丝苦涩笑意,“皇后病了,朕,也不过是强自支撑。”阿伟和阿秀这两个孩子,匆匆的来了,又匆匆的走了,给父母带来多少伤痛。

    贾淑宁温柔的劝他,“为了天下苍生,为了太皇太后她老人家,请陛下善自珍重。”你别只顾着自己伤心啊,太皇太后年纪大了,连着夭折两个孩子,她不难过么?

    贾淑宁这话说的光明正大,义正辞严,皇帝听了,面有惭色,“你说的对,朕不该沉迷于儿女私情,却把国事和祖母抛在脑后。”皇帝放下茶盏,打起精神,“朕这便上宁寿宫陪祖母说说话,淑宁,多谢你。”贾淑宁微笑,“陛下说哪里话,淑宁当不起。”

    送走皇帝,贾淑宁独自坐着,冷笑起来。皇后病了?张氏,你的苦日子在后头呢。

    皇长子已经八岁,懂事了。他从小被张皇后刻意娇惯,直率天真,很勇敢,很真性情。贾淑宁一直冷眼旁观,对皇长子的喜好、性子,摸的很清楚。

    “八岁,还是太小吧。”贾淑宁犹豫,“或许,等他再大一点?”自己要告诉他的事实在太过重大,若是他还太小,或许会理解不了,反而坏事。

    贾淑宁正在犹豫的时候,好巧不巧的,她受了风寒,生了场病。这场再普通不过的风寒让贾淑宁下定了决心,“我或许会生病,或许会死,不能再等了!”

    阿朝,我要告诉你,你的亲娘是谁,我要告诉你她是怎么死的,被谁害死的。你如果真是个有气性的孩子,那么,即便今天人小没力气,不能为她做什么,有朝一日定要为她报仇,懂么?

    皇长子来观中游玩的时候,贾淑宁给他讲了一个宫女阿莲的故事。在前朝的皇宫中,有名叫做阿莲的宫女,她本份、老实、勤谨、毫无过失,一个偶然的机会,她生下了皇帝的头一个儿子,因为这个儿子,她付出了自己的生命。而皇后,而得了名“嫡长子”,可怜的阿莲。

    皇长子一脸倔强,“她究竟是怎么死的?”贾淑宁微笑看了他一眼,柔柔的叹气,“她不过是名宫女,怎么死的,哪里有人关心?她死了,她的儿子成了嫡长子,这才是要紧的。”

    皇长子嘴唇咬的雪白。

    贾淑宁见状,凝神想了想,告诉他,“阿莲的尸体,应该早被抛到宫外掩埋了。不过,她怀着身孕时所穿的宽大衣衫等遗物被人偷偷整理了,埋在内御河底。”

    皇长子愤怒的站了许久,转身跑了。

    贾淑宁没有想到,皇长子会纵身跳到内御河中,亲自去找阿莲的遗物。他是会水的,不过时值秋天,水已经很凉了,他虽然很快被内侍救上来,却还是受了寒。

    贾淑宁更加没有想到,不过是受了寒,皇长子竟是一病不起,药石无灵,死了。

    “怎么会这样?”贾淑宁头昏,“我不过是想告诉他的身世,让他对张氏存了戒心,将来不要放过张氏!怎么会这样,怎么会折了他的性命?”

    我是要你记得你生母的仇,不是要你下河去捞她的遗物!

    “太贪玩了!”没人知道皇长子是要下河去捞阿莲的遗物,还以为他又贪玩胡闹,以至凭白送了性命。

    因为皇长子的死,整个皇宫全乱了。皇长子是谁?皇帝唯一的儿子!皇长子殁了,皇帝便没了继承人,帝国便没了太子,这是多大的事啊。皇帝懵了,张皇后傻了,太皇太后吐出一口鲜血,昏迷不醒。就连王太后,也是流泪不止,大为伤怀。

    不只后宫乱,朝堂中也是人心惶惶。皇帝只有两个儿子,先夭折了一个,如今又夭折了一个!皇帝没儿子了,这可如何是好。

    皇长子的葬礼还没结束,请皇帝广纳淑女的折子已雪片一般飞入宫中。皇帝陛下,您赶紧多娶几个妃子,赶紧多生几个儿子吧,否则,大位以后传给谁?

    皇帝看到这种折子,厌倦的扔到一边。生儿子,你们当儿子是好生的。

    皇帝差了一队锦衣卫去辽东,“让辽王带上聪哥儿、明哥儿、勇哥儿,即刻回京。”皇帝简短吩咐。

    锦衣卫得了口谕,不敢耽搁,当天便骑上快马,离开京城,奔赴辽东。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

    my2birds扔了一个地雷

    js扔了一个地雷

    谢谢支持正版的读者。

    明天早上的更新,大概在十点前后。

第158章 辽王的固执

    辽王府里的阿原和青雀知道皇长子夭折之后,面面相觑。看最新小说上-_-!乐-_-!文-_-!小-_-!说-_-!网(◎ww◎w.l◎w◎x◎s◎.o◎r◎g◎)网址记得去掉◎哦亲从前皇帝还想过继小聪聪呢,如今他两个儿子全没了,会不会再打起小聪聪的主意?

    “若是哥哥央求我,怎么办?”阿原颇为头疼。他和皇帝向来情份好,连丧两子的皇帝若是真开了口,他会很为难。答应吧,不是自己本意;拒绝吧,于心不忍。

    “他还年轻着呢,自己生去。”青雀断然道。皇帝又不是七老八十了,实在生不出儿子,他如今正值盛年好不好,想要儿子,自己想办法,莫打小聪聪的主意。

    “小聪,小明,小勇,不管哪个改口叫我婶婶,我都不能容忍。”青雀蹙眉,“我的儿子不过继,说破大天来也不过继。”

    “我也是,想到儿子要改口叫我做叔父,死的心都有。”阿原面有悸色。他和青雀一样,对三个儿子爱之入骨,儿子要过继给别人,那怎么可以。即便这“别人”是自己亲哥哥,也不行。

    “杀啊——”外面响起男童稚嫩却很有气势的喊杀声,和纷沓的脚步声。阿原失笑,“小勇又来了。”青雀扶额,“这坏小子,他就没个消停时候!”

    出生在广宁城头的小勇,打小跟两个哥哥不一样。小聪聪、小明明虽然也跟着青雀学功夫,可是两人平时都很斯文,举止端方。小勇却不是,他性子急,脾气暴,浑身上下仿佛在使不完的劲,从早到晚两只眼睛闪闪发光。自打他会走路、说话之后,辽王府中到处都能听到他的喊杀声。

    一个两岁多的小男孩儿手持一把木剑冲了进来,小脸绯红,目光精亮,“看剑!”口中呼喝着,小木剑冲着阿原招呼过来,直刺他的小腿——比小腿再要高一点的地方,他刺着费劲,够不着。

    小男孩儿脾气虽暴,相貌是很好的,美丽非凡。他肤色雪白细腻,上好瓷器般莹润好看,一双眼睛漆黑灵动,透着勃勃生机。

    “坏小子!”阿原笑骂。

    “你这招使的不对。”青雀见小勇只用蛮力,忍不住出言指点,蹲□子教他如何出招、如何用力。小勇听过之后,发力又刺,“爹爹,看招!”

    阿原闲闲走出一步,小勇招式落了空。他不服气的追上去又刺,阿原飘然后退,身姿洒脱。父子二人一个追,一个躲,玩的不亦乐乎。

    “小勇,你又淘气了!”一个大男孩儿站在门口,责备的说道。他身穿青色绣飞龙袍服,大约有九岁,一头乌羽般的长发用一枝青玉簪松松簪起,面白似玉,五官精致绝伦,神色很庄重。

    “小勇你累不累,要不要歇会子?”大男孩儿身边来了个小男孩儿,一本正经的问着小勇。他大约有六七岁的样子,穿戴打扮、相貌神情都和大男孩儿很像,不过说话慢条斯理的,显然是个温吞性子。

    “小聪聪,小明明,这么早下学了?”青雀见了他俩,喜笑颜开。阿原停下脚步,牵着小勇走过来,小勇脸蛋红扑扑的,殷勤的看着两位哥哥,“下学了?”

    小勇不喊打喊杀的时候,蛮可爱。

    小聪聪皱眉,委婉的提醒青雀,“娘,我都十岁了,您能不能换个称呼啊。”十岁了您还叫我小聪聪,多不好。

    小明明也昂起胸,“我都上学了!娘,请您务必换个称呼。”小明明,我三岁的时候您叫我小明明是可爱,六七岁了还叫我小明明,便有些傻了。

    “小聪,小明。”青雀从善从流。

    “您要记得哦。”小聪、小明不放心的交代。您可千万不要这会儿答应的好好的,没两天就又忘了!

    青雀笑咪咪,“放心,娘记性好的很,一目十行,过目不忘。”

    她又吹牛了!小聪和小明对视一眼,斱觉很是无奈。她总是一有机会就大吹法螺,半分也不谦虚啊。

    阿原看着得意洋洋的妻子,庄重严肃的小聪聪,慢条斯理的小明明,神现活现的小勇,心里暖洋洋的。我们是一家人,相亲相爱,相知相守,谁也不能把我们分开。

    没多久,皇帝派来的锦衣卫到了辽王府,指名要辽王带着三位哥儿听圣旨。邵太妃满怀忧虑,青雀也微微皱眉,阿原浅笑,“放心啦,无事。”带着小聪、小明、小勇去了正殿。

    “圣上口谕,请辽王殿下带聪哥儿、明哥儿、勇哥儿,速速进京。”锦衣卫首领客气又强硬,“殿下请吧,圣上有旨意,不可耽搁。”

    阿原缓缓问道:“我的母妃、王妃,可否一同进京?”

    锦衣卫干脆的拒绝了,“不可。殿下,圣谕如此,下官也没法子,请殿下带着三位哥儿,速速起程。”

    小聪聪依旧肃容站着,小明明慢吞吞的诉苦,“三弟很调皮的,只有娘能管的了他。”仿佛为了印证小明明的话是如何正确,方才还很安静的小勇忽然顿足大怒,“我要娘,我要娘!”

    锦衣卫唬了一跳。勇哥儿长的这般秀美,比小姑娘还安静好看呢,闹起来却是这样!见小勇闹个不休,他踌躇着想过去哄,才蹲□子凑上前,就被小勇毫不客气的扬手打上脸,生疼生疼的。

    “你才几岁呀,这么大力气!”锦衣卫捂着脸,纳闷的不行。

    “烦你回报圣上,恐怕我不能从命。”辽王静静看着锦衣卫,“犬子尚小,离不得亲娘。”

    “我虽大了些,也离不得亲娘。”小聪聪挺身而出,郑重宣布。

    “我也一样,离不开我娘。”小明明跟着向前一步,慢条斯理的说道。

    “我要娘,我要娘!”小勇顿足大哭,没完没了。

    “辽王殿下是要抗旨么?”锦衣卫看着眼前这父子四人,又急又怒。

    “岂敢。”辽王淡淡道:“不过是有些下情,烦劳阁下转达圣上罢了,哪里谈得上抗旨。”

    辽王环顾殿中的锦衣卫,“你们有五十人吧?要让我父子四人去京城,倒也不难,绑起来,当做犯人押回去便是。”

    锦衣卫们你看我,我看你,都没了主意。若眼前这是位寻常藩王,他们有什么不敢绑的?可是皇帝连丧两子,精神又不大好,或许很快就会……眼前这位可是亲弟弟,说不定依着“父死子继,兄终弟及”的祖制,他会成为新任皇帝。绑他,找死么。

    “若你们不绑我,便请回罢。”辽王声调转为激昂,“烦请转告大兄皇帝陛下,臣弟辽王原,安守边城,并无他求,只愿家人团聚,终生厮守。”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my2birds送的地雷,谢谢大家的支持。

    不好意思没写完,我继续。

第159章 舅氏

    不,一定不能沦落为皇嫂,一定要做皇太后!哪怕是过继一个孩子,哪怕这孩子跟自己并不亲,都是不值一提的小事。亲或者搜索都可以的哦速度上更新等着你哦就可以了哦!只要自己坐在皇太后那个位置上,便能立于不败之地,便能享有一辈子的尊荣。

    张皇后试探的问道:“陛下,益王也有两个儿子呢,那两个孩子如何?”益王是皇帝的六弟,膝下有两个儿子,一个六岁,一个三岁。

    辽王不肯过继,还有益王呢。过继个孩子给皇帝,这孩子便能做太子,谁家爹娘不乐意啊?也就辽王、辽王妃这一对野心勃勃的夫妻,能说出“不”字,换个人,还不颠儿颠儿的把孩子双手奉上么。

    皇帝沉吟,“那两个孩子,我却是没见过,也没听说过资质如何。倒是聪哥儿,阿原常常有书画送来,我对聪哥儿知之甚详,聪哥儿沉稳颖异,极有天份。”

    按继承顺序,皇帝之后应该是阿原,而聪哥儿是阿原的长子。故此,若让皇帝选择过继人选,只论身份他也会挑聪哥儿。更何况聪哥儿相貌好,功课好,性子也沉稳。看过来看过去,聪哥儿没一点儿毛病,处处令皇帝满意。

    张皇后才不关心什么天份不天份,她只关心能不能顺利过继个听话的孩子,好让她往后踏踏实实的做皇太后。她按捺住心中的激动,柔声提醒皇帝,“若是大位传了辽王,咱们这一支就算是绝后了啊,那怎么能成?还是过继最为妥当。若辽王夫妇执意不肯,益王的儿子也是一样,反正都是咱们的侄儿。”

    皇帝沉默片刻,温和说道:“不急。等我见了阿原,慢慢跟他商量。”皇帝在兄弟之中排行第三,他和益王之间还隔着老四辽王,老五岐王,过继益王的儿子,皇帝觉得于理不合。

    张皇后笑的温柔,“全听陛下的。”过继辽王的儿子也行啊,到时辽王和祁青雀的儿子要称呼自己母后,却要把辽王和祁青雀叫做叔叔婶婶,想想就有趣。

    过继益王的儿子呢,也不坏。横竖孩子还小,带到宫里来慢慢教导着,把他教的听话、顺从,想来应该不难。

    张皇后脸上又有了笑模样。

    弘治十二年春,辽王、辽王妃一家人奉旨离开藩地广宁,回到了京城。他们走的时候,是一家四口,邵太妃、辽王、辽王妃、小聪聪,回来的时候,是一家六口,多了小明和小勇两个孩子。

    内侍和锦衣卫陪着,辽王一家人没回王府,直接进了宫。“这就是皇宫啊。”小聪和小明很矜持的四处望了一眼,就收回目光,迈着端庄的步子往前走。小勇却是不许人抱,满地乱跑,没一会儿功夫他就远远超过众人,跑到了宫道尽头。

    迎面来了一行人,众多内侍、宫女簇拥着一位三十出头、身穿黑色龙袍的男子。这男子看见小勇,微微笑起来,蹲□子温和的问道:“你是小勇对不对?你跟画像上一模一样呢,不对,你比画像上还好看,还可爱。”

    眼前这小男孩儿相貌很美丽,雪白精致的面庞上嵌着一对大大的、黑宝石般的眼睛,又灵动又有神,可爱极了。皇帝见小勇一脸好奇的看着自己,心情蓦然愉悦。小勇,你这丝毫不加掩饰的眼神,你这一脸的天真无邪,让伯伯浑身舒坦啊。

    小勇还不到三周岁,小的很,若是自己跟前能有这个么可爱的孩子……皇帝心怦怦直跳。

    小聪和小明远远的看到弟弟跟前有人,也不管仪表仪态了,发足向前奔。坏小勇,让你乱跑!在咱家乱跑就算了,这是皇宫,人生地不熟的,你还乱跑!

    “是哥哥。”阿原笑着告诉邵太妃和青雀,“我看到他的龙袍了。”内侍、宫女前呼后拥,身穿黑色龙袍,在这宫里也只有皇帝了。

    邵太妃便不着慌,还是慢悠悠的走着。青雀笑咪咪,“哥仨全过去了呀,陛下能认得出他们不?”阿原嘴角微翘,“肯定能认出来,哥哥看过孩子们的画像。”我亲手画的好不好,很传神,很形象。

    小聪、小明快步到了小勇身边,小明低头看弟弟,小聪冲皇帝客气的说道:“舍弟年纪小不懂事,若有冲撞您的地方,尚祈海涵。”

    皇帝见他神似幼时的阿原,相貌美丽,神情端庄,不由粲然。阿原,小聪聪越长越你了啊。

    皇帝身旁一名内侍喝道:“大胆!见了陛下,还不下拜!”那个才两三岁的小娃娃就不说了,你俩看样子可是老大不小的了,还不懂事呢?

    皇帝不赞成的暼了那内侍一眼,内侍吓的俯下身子,不敢再说话。

    小聪、小明也没被吓着,仔细端详了两眼皇帝,见他身上穿的是龙袍,头上戴着黑色翼善冠,服饰很对。身边跟着的人或是内侍模样,或是宫女打扮,也是对的。小聪和小明对视一眼,微不可见的轻轻点头。

    眼前这人,应该就是皇帝伯父了。

    小聪和小明规规矩矩跪下行礼,“拜见伯父皇帝陛下!”皇帝微笑看着,见他俩礼仪周到庄重,很是满意。

    小勇见两个哥哥跪下行礼,大眼睛溜滴滴乱转,不知在盘算什么。皇帝见了他就喜欢,笑吟吟看着他,打算看他接下来说什么、做什么。

    小勇学着两个哥哥的样子跪下,“拜见……陛下!”他大概是年纪小,学不全,只记得开头那两个字和最后两个字,含混说完,他冲皇帝甜蜜的笑了笑,趴下磕头,小屁股撅的高高的。

    皇帝看着他实在可爱,大笑着俯身把他抱起来,“小勇,你的屁股快撅到天上去了。”小勇扭头往自己屁股的方向看去,小脸上满是诧异之色,撅到天上去了?我的屁股还在呀。

    小聪微笑站在一旁,“陛下,小勇年纪太小了,礼仪没学全,您别见怪。”小明不慌不忙的加了句,“他向来如此,若是遇到喜欢的长辈,磕头的时候便会高高撅起小屁股。”

    皇帝大乐,“真的么?”阿原和青雀一行人也走过来了,阿原认真说道:“果真如此。他不只会撅屁股,而且撅屁股的高度,依他喜欢长辈的程度而定。”

    不光皇帝开怀大笑,连一旁的内侍、宫女等人,也是掩口偷乐。辽王殿下的小儿子,实在太有趣啦!

    小勇被皇帝抱着,不哭不闹的,很乖巧。

    “小勇你真是太有眼色了!”青雀含笑看着他,眼中满是揶揄戏谑之意。小勇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小脑袋埋到了皇帝怀里。

    皇帝心酥了。

    皇帝抱着小勇,看着小聪、小明,感概道:“阿原,你的儿子个个都很好啊。”阿原吓了一跳,“哥哥,他们若是顽皮起来,个个都很要命!”

    皇帝微微一笑,柔声问着怀里的小勇,“咱们去看曾祖母好不好?曾祖母很喜欢小勇的。”

    小勇连连点着小脑袋,表示同意。

    皇帝抱着小勇,和阿原、青雀等人一起去了宁寿宫。他们才进门,太皇太后已扶着宫女颤颤巍巍的迎过来,抱住阿原心肝儿肉的大哭。太皇太后苍老了不少,满头白发,邵太妃、青雀都觉心酸,陪着掉了不少眼泪。

    好半晌,太皇太后才收起眼泪,拉着阿原上上下下前后左右的看了好半天,十分欣慰。邵太妃和青雀带着小聪、小明上去拜见,太皇太后看见曾孙子,高兴的又哭了一场。

    太皇太后把小聪、小明、小勇挨个看了一遍,摸了一遍,满意的不得了,“个个都是聪明机灵的好孩子!”阿原忙又谦虚,“一个比一个淘气,很不省心的。”

    太皇太后看看阿原一家,看看形单影只的皇帝,心里难受。皇帝是她打小照看的孙子,太皇太后见他这样,哪能不心疼。

    要是皇帝也能像阿原这样,有三个活蹦乱跳、聪明可爱的儿子,那该多好啊。太皇太后不由的叹气。

    宁寿宫中有了三个孩子,顿时热闹了起来,一片欢声笑语。

    皇帝也是笑容满面,眼神中却有抹不去的落寞。

    皇帝把阿原叫去了乾清宫。

    “小聪、小明、小勇,这三个孩子都很聪明可爱,哥哥很喜欢。阿原,过继给哥哥一个可好。”皇帝温声道。

    阿原神色诚恳,“哥哥,您排行第三,我排行第四,对不对?”你排行第三,为什么能做皇帝?因为大哥、二哥都夭折了呀,夭折孩子,是很常见、很难避免的事。

    皇帝苦笑,“阿原,哥哥明白你的意思。可是,不一样的。”

    先帝共有十四子,而我,只有两个儿子。先帝夭折了大哥、二哥,还有我、你、五弟六弟直至十四弟,可我,却再也不会有儿子了。

    “哥哥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皇帝含混说道。

    阿原身子一震,落下泪来,“您正值盛年,怎可如此颓废?哥哥,您慢慢将养身子,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皇帝早没了这个心气儿,只微笑摇头。

    “阿原,不拘是小聪、小明还是小勇,哥哥都会好生教导,视如己出。”皇帝郑重的承诺。

    “我自是信的过哥哥。”阿原咬咬唇,“对于一个孩子,父亲很重要,母亲也很重要!你我是亲兄弟,你信得过我,我信得过你,血浓于水。可是哥哥,小聪、小明、小勇跟着我,会有一个光荣的姓氏,还会有一个令人尊敬的舅氏。孩子们的外祖父一生忠勇,为人正直;孩子们的舅舅也是光风霁月的青年英雄,世人敬仰。”

    孩子过继给皇帝,当然也是过继给张皇后,张延、张鹤之流便成了孩子的舅舅。张延、张鹤臭名远扬,孩子有这样的舅舅,是莫大的耻辱。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一袭春风送的地雷,谢谢支持正版的读者。

    有点卡,不大顺,先到这儿吧,明早继续。

    明早的更新,应该会到十点以后了。

第160章

    皇帝沉默半晌,长长叹息,“阿原,太子有个名声不好的外家,不是什么大事。速度上更新等着你哦就可以了哦!外戚,只要不干政,不笼络人心,便好。”宗室也好,外戚也罢,只要不想谋反篡位,便不足为患。

    “外甥肖舅。”阿原固执而又认真,“我进京的路上,便亲眼见到张氏兄弟开的店铺拦截过路客商,强留货物,强行交易,客商敢怒不敢言,悲愤难以自抑。哥哥,小聪、小明、小勇不能有这样的舅舅。”

    太没品了好不好。你是外戚,是皇后的亲弟弟,你真是心心念念要发财,干点什么不行,非要这般零敲碎打的,践踏老百姓。瞅瞅你这点子出息,做我儿子的舅舅,配么。

    皇帝大概其也知道自己那两个小舅子是个什么德行,一时间,颇觉尴尬。

    阿原有些呆气,也不管皇帝是怎么想的,自顾自一脸郑重的提建议,“哥哥,为今之计,最好的法子是您慢慢调养着,纳几个年轻有福相的妃嫔,生下活泼可爱的小皇子。其次,是您过继益王的儿子,益王温恭孝顺,儿子定也是个好的。再其次……”

    阿原犹豫了下,接着说道:“您若实在想过继小聪小明,阿原也不能硬跟您拗着。可是,张氏兄弟能否改过自新,或退隐山林?”

    他们若能改好了,或者,肯放弃眼下这富贵尊荣,回到老家闭门谢客,也就危害不大。

    他俩能改好?我不是没管过他俩,不管怎么苦口婆心的管教,都是没用啊。皇帝心中苦涩,强笑道:“阿原,咱们改日再商量。”阿原求之不得,言笑晏晏说起三个孩子的趣事,广宁城的趣事,皇帝听的很入神。

    辽王一家人在宫中和太皇太后等人欢聚之后,宫门落钥前出了宫,回到位于银锭桥的王府。不过,邵太妃并没跟着出来,而是回到了她原来居住的清兴宫。王太后和众位太妃们很是想念她,要叙叙旧。

    阿原和青雀带着孩子们回到王府,下了马车。时值黄昏,王府前那一片海子水面波光粼粼,烟气氤氲,令人心醉。

    “这是咱们在京城的家。”小聪和小明一边一个跟在阿原身边,阿原微笑告诉他们,“小聪便是出生在这里的,半岁多的时候才跟着爹娘去了广宁。”

    “真美!”小聪、小明都是赞叹。

    小勇利索的跑到银锭桥上,吵着要下去划船。青雀跟过去,笑咪咪蹲□子哄他,“乖儿子,外公外婆还有舅舅、小姨都在家里等着咱们呢,小勇想不想见他们啊?”

    师爹师娘、英爹英娘他们早在王府等着了,多年未见,哪有不想念的。

    小勇一听说“舅舅”,眼睛发亮,转身往王府的方向跑,“舅舅,舅舅!”外公外婆和小姨他没见过,没什么概念,不过,他在广宁常和张祜一起玩耍,很喜欢张祜这舅舅。一听舅舅,他就来精神了。

    青雀笑吟吟跟了上去。

    分别八年,师爹师娘还是老样子么?师娘一向以年轻美貌自负,不许自己叫她“娘”,怕把她叫老了。这会儿一下子冒出三个小子,个个都要叫她“姨婆”,师娘会不会不高兴啊。青雀幸灾乐祸的想道。

    青雀前方,正欢呼着“舅舅”往前跑的小勇咦了一声,停下脚步。他面前站着位笑吟吟的美少年,身材颀长,肤如凝脂,一双勾魂摄魄的丹凤眼,美丽出众。

    这人长的很面熟!

    小勇瞪了这少年半天,忽然有点想明白了。怪不得呢,这人长的和爹爹很像啊。

    “怎不叫舅舅?”美少年蹲□子,笑吟吟问道。你不是口中喊着“舅舅”么,真的见到了舅舅,怎么不做声了?

    “叫表叔。”阿原带着小聪、小明走过来,纠正道:“儿子,这位是爹爹的表弟,你们该叫表叔。”

    “叫舅舅。”美少年坚持,“小聪,小明,小勇,你们的爹爹是我姨表兄,可我和他认识的晚,和你娘认识的早。”

    “林啸天,你简直是我一手带大的啊。”青雀也过来了,笑咪咪说道。林啸天长成大孩子了,又美又神气,真好,不枉姐姐打小栽培你。

    到底叫表叔,还是叫舅舅?小聪、小明你看我,我看你,有些拿不定主意。小勇又看了林啸天两眼,觉得很喜欢眼前这人,粲然一笑,殷勤的叫起“舅舅”——在他的心目中,舅舅是很亲很亲的人了,表叔是什么啊?不懂。

    阿原佯怒,“小勇,你只亲娘和舅舅,不亲爹爹,爹爹往后不陪你玩了。”小勇傻呵呵仰脸冲他笑了笑,“舅舅亲,舅舅好。”

    “爹爹,不如这样。”小明悄悄牵阿原的衣襟,“轮着叫吧,单日叫表叔,双日叫舅舅。”

    “我看行。”小聪表示同意,“或者,当着爹爹家人的面,叫表叔;当着娘亲家人的面,叫舅舅。总之,两不耽误。”

    这些孩子们!阿原、青雀无语,林啸天扶额。

    等到见了师爹师娘、英爹英娘,行礼厮见,互诉离情,好一通折腾。青雀看到弟弟妹妹们都长大了,青峰英姿飒爽,青宁亭亭玉立,小不点儿林啸威也成大孩子了,腼腆爱害羞,不由得发起感慨,“岁月不饶人啊。”引来一片嘲笑声。

    青树弘治九年中了进士,现在大名府做县令,莫爹莫娘跟着他在任上。邓麒这段时日一直在西山大营练兵,已两个多月没回过京城了,所以没来。这些都好理解,可是令人奇怪的是,祁玉这闲居京中的侯夫人居然也没来。英娘吞吞吐吐的告诉青雀,“小姐家里好像有事。”青雀笑了笑,没追问,也没放在心上。

    师爹师娘这些年如愿以偿的添了个小女儿,今年五岁了,雪团儿似的,很可爱。师爹好容易有了个小闺女,为她起名林歆,宝贝的很。

    英爹英娘则是又添了个儿子青平,已经六岁了,虎头虎脑的,很招人喜欢。林歆和青平都没有小聪大,小聪却是恭谨的行礼叫“舅舅”“小姨”,半分没有不情愿的意思。师爹师娘、英爹英娘看在眼里,都是微笑。小聪这性子太不像青雀了,活脱脱一个小阿原啊。

    三个孩子对英爹英娘的称呼,没什么好说的,毫无疑问是“外祖父”“外祖母”。对师爹师娘的称呼,可就没有统一意见了,又牵涉到跟爹亲还是跟娘亲的原则问题。经过一轮友好协商,最后三个孩子决定称呼师娘为“姨婆”,师爹为“师公”,爹爹和娘亲两相兼顾,谁也不吃亏。

    皆大欢喜。

    师爹师娘、英爹英娘等人并没逗留太久,早早的便告辞了,“你们大长远的回来,定是疲累的很了。先歇歇,改日为你们洗尘。”青雀眷恋的拉着师娘和英娘不放,“我不累啊,你们呆着吧,别走。”师娘笑话她,“已是三子之母了,还跟我撒娇呢。”英娘还真是舍不得,却被祁震笑着拉走了,“让妞妞和孩子们歇着吧,见面的日子多着呢。”英娘临走还频频回头,恋恋不舍。

    小勇已经和林啸天很要好了,见他要走,很是失望。林啸天捏捏他的小脸蛋,“舅舅明儿个一大早便来看你。”小勇颠儿颠儿的点头,“你别忘了啊,早点儿来。”林啸天笑着答应,“忘不了。”

    送走师爹师娘、英爹英娘一行人,打发三个孩子洗漱了,上床睡觉,阿原和青雀倚在榻上说话。

    “他打消过继的念头了吧?”青雀问。

    “除非废后,否则,他该是不好意思再提了。”阿原笃定说道。皇帝哥哥是一个好人,硬要过继小聪、小明、小勇的事,是不会有的。自己已经提过“舅氏”这尴尬的难题,皇帝哥哥一定不会强人所难。

    皇帝可不可能废后?不可能啊。不管他对张皇后是不是一往情深,他宫中无妃十几年,一帝一后的形象已经深入人心,这个时候冷不丁儿的要废后,等于是彻底否定他的过往,不可能。

    小聪、小明、小勇,保住了!青雀笑嘻嘻。

    “哎,你哥哥接下来会怎么做?”青雀饶有兴致的猜测。皇帝不能过继小聪聪、小明明了,他会如何?

    阿原缓缓道:“我六弟益王有两个儿子,我猜,哥哥若过继不了咱们的儿子,会愿意过继六弟的。”诸兄弟之中,除了自己和益王有儿子,其余的或是无子,或是夭折,或是只有女儿。哥哥要过继,只能在辽王、益王的儿子当中挑选。再远的宗室,是不可能的,也不合常理。

    “这样很不好。”青雀摇头,“你哥哥看着精神很差,若是他去的早,张皇后岂不成了张太后,张氏兄弟岂不是会继续嚣张跋扈?没天理。”

    “妞妞不喜欢么。”阿原侧过身子,微笑看着爱妻,“那,四哥便想法子,让张氏做不了皇太后。”——

    皇帝的家事也是国事,辽王一家在皇帝接连夭折两个儿子的时候奉召入京,其意不言而喻。朝臣们都是很负责的,纷纷对此事发表自己的高见。

    礼部对此尤其关心,吴老尚书的值班房中,礼部多位要员齐聚,不知谁提起“国本”“立储”大事,众人都是大为关切,“辽王,辽王的几位小殿下,性情、人品如何?”

    “辽王是先帝爱子,辽王府的几位小殿下也是龙姿凤质。”礼部吴老尚书对辽王、辽王的儿子们倒是没什么意见,可是,“辽王妃却不是幽娴贞静的深闺妇人,最爱抛头露面,不守本份。”

    一个王妃,守在王府相夫教子便是,做什么将军,打什么仗。

    附合他的官员很多,唯独礼部左侍郎杨大器一言不发。

    “杨大人有何高见?”吴老尚书见杨大器这样,有些奇怪。杨大器素有才具不说,他的祖父,可是成化初年便全俸致仕的杨阁老,最为清流士林所敬重。他为何会一言不发,是不同意么。

    “仆不便开口。”杨大器欠欠身,“事涉辽王妃,仆应当避嫌。”

    吴老尚书纳闷了,“为何?”辽王妃是武将出身,和你有何瓜葛。

    “辽王妃,是家祖父的学生。”杨大器简短说道。

    吴老尚书惊了,“杨阁老,是辽王妃的恩师?”辽王妃居然是杨阁老的学生,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不光吴老尚书吃惊,举座皆惊。杨阁老是什么身份,能做他的学生,这辽王妃何许人也。

    “启蒙老师。”杨大器微笑,“辽王妃三岁那年,家祖父给启的蒙。”

    这话一出,众人不只是吃惊,是想要晕倒了。

    杨阁老德高望重,如今已是九十多岁的高龄,依然身体康健。“积德行善的福报!”提起杨阁老,谁不敬仰。

    启蒙老师是什么?幼儿时便开始教导,手把手教孩子学写字,从“人之初,性本善”开始教起的老师啊。莫说寻常百姓了,便是大富大贵的人家,启蒙老师也不过是老秀才之类的人。这也难怪,真正有学问的大家,你让人家教小孩子学写“一二三”,也太大材小用了不是?

    杨阁老这样的长者做启蒙老师,皇太子都没这待遇好不好。辽王妃究竟是个什么来头,竟有幸让杨阁老这样的大儒为她启蒙?

    神奇的辽王妃。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my2birds送的地雷,谢谢大家的支持。

    不好意思晚了,晚上再写一章,尽量赶在九点之前。

第161章

    “既是杨阁老教养的,为何不守闺训?”座中有位才进礼部不久的楞头青,一脸正义凛然的质问。速度上更新等着你哦百度搜索就可以了哦!这楞头青是名新进士,到礼部来观政的,读书读傻了,不怎么知道灵活变通。

    也就是这样的楞头青,才会直接了当问出这样的话。换个老奸巨滑的,或是有些心计的,至少会顾左右而言他,哪会明打明的跟杨大器、杨阁老对上。

    “辽王妃幼年之时,受过极重的内伤。”杨大器正色说道:“辗转多处,遍访名医,都没有治愈。最后在贺兰山中寻到一位杏林圣手,这位杏林圣手医术很高明,可是家人全部死在鞑靼铁蹄之下,凡受他救治之人,必须要立下誓言,终生抵御胡虏。”

    “辽王妃也是一样,发下誓言,方获救治。辽王妃信守诺言,伤势痊愈之后便到宁夏军中做了名小兵,直到如今,她的名字依旧在边军名册中。”

    那楞头青本是跟斗鸡似的死死盯着杨大器,只等杨大器话音一落就要开口反驳,打算慷慨激昂的讲一番“妇德”“卑弱”的大道理。可是杨大器这番话说完,楞头青张了几回口,不知该如何开骂:要骂辽王妃不对,是说她有伤不该医治呢,还是说她不该信守诺言?没有可骂之处啊。

    应该承认,这楞头青涉世未深,还不太精通混淆黑白、颠倒是非之术。可是,他若是真的精通了,这会儿根本就不会冒冒失失站出来。要知道,质疑杨阁老的学生辽王妃,也就是质疑杨阁老。杨阁老在朝中声誉极隆,门生故旧众多,站出来质疑他老人家,你凭什么?你背后是谁?不想清楚了,敢走这一步么。

    不只楞头青,其余众人也皆是默默无言。辽王妃这事若是放到男子身上,绝对是应该大力褒奖、赞扬的,重信守义、一诺千金,多令人感动!可惜她是女子,那又另当别论。夸是夸不出来了,可是也没法骂,算了,闭上嘴巴,不说话。

    吴老尚书咳了一声,讪讪问道:“辽王妃既是阁老大人的学生,想必学问是极好的?”吴老尚书处世向来谨慎,从不轻易得罪人。他因不知道辽王妃和杨家的瓜葛,才会说出“辽王妃最爱抛头露面,不守本份”这样的话,这时颇有些后悔。

    杨大器笑了笑,“极好!辽王妃和舍侄晦明同学,晦明自认不如她。”

    晦明,是杨大器侄儿杨瑜的字。杨瑜是风华正茂的青年才俊,弘治九年探花及第,才学自然是好的。他不只文章写的花团锦簇,诗、词、书、画都有所长,涉猎甚广,是京中知名的才子。

    众人听到“晦明自认不如她”,暗自心惊。这辽王妃听说是员勇将,斩杀过蒙古济农,广宁城下她连射五箭,朱里真人的首领被她射伤,仓惶撤退。敢情她不只武力过人,还很有学问么,这样的女子,可真是太罕见了。

    杨大器神色自若的坐着,并没有再多说什么。其实杨大器很想告诉这帮人,青雀在战场上是多么的威风神气,如秋风扫落叶般的击败胡虏,保护边境百姓。可是,他想想而已,并不肯说出口。杨大器久经官场,对文官们的心理很明白,对于这些文官来说,辽王妃的战绩根本不值一提,女人怎么能像男人一样打仗呢?牝鸡司晨啊,不守本份啊。

    辽王妃若是“幽娴贞静”“性情刚烈”,广宁城被攻胡人攻破了,辽王妃挥刀自尽,文官们是会热烈赞美、讴歌她的!若是横刀立马,上阵杀敌,呵呵,对不住,文官们只会嗤之以鼻。

    想做被文官们赞美的女人,要付出的代价实在太大了。

    “辽王妃是杨阁老的学生”,这消息很快从礼部传了出去,文官们差不多尽人皆知。“杨阁老亲自给启蒙的啊”,对辽王妃,他们又是羡慕,又是嫉妒。

    “辽王妃信守诺言”的事也广为传播,指责辽王妃抛头露面、不守本份的人,渐渐销声匿迹。

    辽王时常带着小聪聪进宫。皇帝越来越喜欢小聪聪,他在乾清宫处理政务的时候,小聪聪坐在一边替他翻折子,替他拿笔,磨墨,耐心又细致。小聪聪一开始很恭敬的称呼皇帝为“陛下”,后来熟悉亲呢了,变为“伯父”。皇帝微微笑着,心中惆怅,聪哥儿,你若是叫我“爹爹”,该多好。

    虽然明白“舅氏”这难题无解,皇帝还是期盼能过继小聪聪。小聪聪无论身份,还是才干、品行,都是最合适的。

    因为辽王夫妇一直不乐意过继,张皇后开始把眼光放到益王长子阿彬身上。益王是众所周知的“贤王”,爱民重士,无所侵扰。他还出了名的节俭,一顿饭只吃一个素菜,衣服洗了又洗,洗的都发白了还在穿,有这样的父亲,阿彬的家教定是好的。

    张皇后一再跟皇帝提起阿彬,皇帝无奈,差了阁臣、东阁大学士许琳去了益王封地抚州,“益王长子资质、性情如何,卿务必查看清楚。”

    许琳临出发之前,皇帝在乾清宫召见他,特地把小聪聪叫了出来。小聪聪彬彬有礼的冲许大学士长揖,“大人此去,长途跋涉,实属辛劳,请大人务必珍重身体,早去早回。”

    许大学士见他年纪虽然不大,可神态庄重,语气温文,很有威仪,不由的暗自嗟叹。唉,宫中有辽王长子,又何须远赴抚州,查看益王世子呢。

    皇帝命小聪聪退下之后,温和的告诉许琳,“若益王长子优于此儿,卿可携益王长子同回京城。若不如,卿可自回。”

    许琳恭敬的叩头,“臣遵旨。”之后,许琳带着人,离京去了抚州。

    张皇后知道之后,大为失望,“何必如此呢?”看什么看,直接命益王长子进京不就行了?辽王不愿过继,你又不肯逼他,咱们只能过继益王的儿子了呀,没的选。

    皇帝和张皇后本是感情深厚,无话不谈的,可这阵子皇帝身体越发不好,精神不济,也就懒得跟张皇后细细解释了。皇帝不只是要过继一个儿子,让自己这一支不至于绝后,他更是要为帝国选择一位合适的继承人,把这大好河山、祖宗基业交给他。若是孩子的资质不佳,或品行不好,如何使得。

    皇帝当然是怕绝后的,可是相比较起这个,他更怕所托非人,让不合适的人得了大位,为祸天下。或者,让太过平庸无能的人得了大位,为臣下所左右,毫无建树,毫无功绩。

    张皇后在意的,只是自己的尊荣,张家的富贵;皇帝胸怀的却是整个帝国,要为帝国寻觅到天资聪颖、性情沉稳的继承人。

    许琳回京的时候,并没带上益王长子。“彬哥儿相貌端正,性子厚道,是极好的。若和聪哥儿相比,谈吐、礼仪、气度,都颇有不如。”许琳很听皇帝的话,既然认为益王长子不如小聪聪,他就没带人回来。

    皇帝倒是不觉得意外,“卿辛苦了。”温言勉励过,吩咐许琳退下了。许琳没带回益王长子,那就对了,难道世上有孩子能胜过小聪聪么?皇帝微笑。

    皇帝把小聪聪带在身边熟悉政务,小聪聪听的很志注,学的也很快。

    张皇后见皇帝不肯宣召益王和益王的儿子们进京,暗暗心急。你是铁定要辽王家的聪哥儿了?要聪哥儿也行,怎么还不过继呀。辽王要是一直不肯答应,你就一直这么拖着么,太没有做皇帝的魄力了。

    张皇后开始行动。她知道皇帝倚重阁臣,让弟弟张延出面去跟首辅李大人、次辅卓大人诉委屈,“……陛下仁爱,愿意兄终弟及,传位辽王。可咱们做臣子的,难道忍心让他这一支绝了后?”

    李首辅、卓次辅都为涕下,“陛下千古明君,怎能无后?”两位阁老见了皇帝的面,再三恳请皇帝,或是纳妃生子,或是过继,总之不能传位给弟弟。皇帝笑而不语。

    张皇后见阁臣说话都不管用了,只好另觅说客。

    她想到的最有用人选,是阳武侯夫人。张皇后没有假手于人,召了阳武侯夫人进宫,耳提面命,“辽王妃囿于私情,不顾大义,还请夫人亲自去见她一面,好言相劝。”

    祁玉拒绝了。“皇后殿下明鉴,莫说妾只是王妃的姑母,便是王妃的亲生母亲,也管不得出嫁女儿的家事。殿下,女儿出嫁了,便是夫家的人,她的家事,娘家不便置喙。”

    张皇后气的不行,心里记恨上了阳武侯夫人。你跟我装什么装,你就是她的亲生母亲!你不肯去劝她是不是,好,我记下了。

    这年冬天,皇帝咳嗽的很厉害。太医一剂剂的药开出来,皇帝很配合的喝了,病却只是不好。“陛下应该没有多少时日了。”太医暗暗叫苦,阁臣们常见皇帝商讨政事,也都看在眼里,心中悲伤。

    “圣上,明君啊。”对皇帝,他们确实非常爱戴。先帝在时,或是长时间不肯召见大臣,或是召见大臣,不过廖廖数语。皇帝却是常常召见大臣,虚心听取他们的意见,从来没有不耐烦过。自从皇帝即位到如今,御膳房的厨师们都是很忙碌的,因为皇帝常常召见大臣,议事太久,以至于宫中要备办大臣们的饭食。

    这样的皇帝,让他们如何不敬爱。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又晚了,不大顺,有点卡。

    明早的更新,应该在十一点左右了。

第162章

    李首辅和卓次辅平日里并不亲密,相互之间还是有些隔阂的。首辅和次辅之间,向来如此,倒也没什么可说的。可是到了这关键时候,两人的私人恩怨全抛到脑后,一心一意为皇帝盘算。

    “过继,一定要过继!”关于这一点,李首辅和卓次辅想法一致,并无不同。皇帝已是危在旦夕,眼看得再生个皇子出来已全然不可能,已只剩下过继这一条路了。

    过继谁呢?这是一个问题。过继宗室远支,不合情理,近支么,只有辽王或益王的儿子了。

    皇帝缠绵病榻,太皇太后大为忧心,身子一天不如一天。她本来就年迈体衰,哪禁的起日夜忧虑伤心?腊月里的一天,太皇太后薨了。

    皇帝大为悲痛,强撑着病体为太皇太后治丧。太皇太后的丧礼过后,皇帝病势越加沉重。

    乾清宫,皇帝寝殿。

    寝殿中弥漫着苦药的味道,和凄凉的气息。皇帝躺在卧榻上,面色苍白如纸,神情厌倦。张皇后在他身边啜泣,皇帝打起精神微笑,“莫哭,我无事。”张皇后见他说话声音都是弱弱的,更加悲伤,眼泪如掉了线的珍珠一般不停滑落。

    皇帝卧榻前跪着两名面相斯文的中年太监,两人都是眼中含泪,“拟旨。”皇帝简洁的吩咐。这两名中年太监一个是司礼监掌印太监高锦,一个是秉笔太监孙全。高锦清廉,孙全谨慎,对皇帝一向忠心。两人含泪磕了头,下去拟遗诏。

    张皇后顾不上哭了,“陛下,拟什么旨?”是遗诏么,这大位到底传给谁?过继谁家的孩子?最好是益王的儿子,年纪小,能养的听话。辽王的儿子都太聪明了,即便才两三岁的小勇,也是鬼灵精,不好糊弄。

    皇帝疲惫的笑,努力抬起手,轻抚她的鬓发,“放心,我会把后事安排好,把你安排好。我走了,也要你安富尊荣,依旧做人上人。”皇帝的声音很温柔。

    “依旧做人上人”,是皇太后吧?张皇后感动的鼻子一酸,伏在皇帝身上大哭。皇帝困难的伸手替她拭泪,“对不住,我身子不争气,走的这么早。梦月,撇下你一个,我很抱歉。”

    张皇后哭的更伤心了。

    “宣阁臣李奇、卓正、许琳,宣辽王、辽王长子朱聪。”皇帝打起精神说道。

    小太监们忙出去宣口谕。

    张皇后泪眼迷朦的抬起头,“是要过继聪哥儿么?”皇帝疲惫的笑笑,“稍后便知。”命内侍拉起杏黄色的帷帘,张皇后坐在帷帘后。隔着帷帘,皇帝和张皇后手拉着手,并没分开。

    李首辅和卓次辅、许大学士正在文渊阁办公事,听到宣召,急忙一路小跑着到了乾清宫。三人进了寝殿,跪在御榻前磕头,皇帝见了他们,一时竟说不出话来,三人见状,伏地哽咽,悲痛难以抑制。

    皇帝昏了过去,守侯在寝殿外的太医忙进来施救,殿内一阵忙乱。宫女、内侍的脚步声,太医的吩咐声,张皇后的哭声,纷至沓来。

    李首辅等三人挪到稍远处跪着,各自垂泪。

    “殿下,小殿下,这厢请。”耳边传来内侍谄媚的声音。李首辅等三人举目望去,只见辽王手中携着长子朱聪走了进来,这父子二人风姿皆是秀异,虽是步子快,走的急,独自翩然不群。

    皇帝无子,召了辽王父子入京,其意不言自明。这会儿看见辽王父子进来了,三位阁臣都是心里有数。

    辽王父子快步到了皇帝卧榻前,一个叫“哥哥”,一个叫“伯父”,呼唤皇帝。皇帝不知是被太医们救治过来的,还是被这父子二人给唤回来的,睁开了眼,“聪哥儿。”皇帝眼前是小聪聪焦急的面脸,他少气无力的微笑,“伯伯累了,想睡一会儿。”小聪聪懂事的握住皇帝的手,“伯伯您睡吧,聪儿守着您。”皇帝微微一笑,闭上眼睛,睡着了。

    太医谨慎的看过,“陛下过于疲累,小憩片刻也好。”方才皇帝是昏过去,这会儿是睡过去,不一样。

    寝殿中的众人,都暂时松了一口气。

    杏黄帷帘后的张皇后收起眼泪,命令道:“辽王,你和三位阁臣一起跪着。”你儿子可以留在皇帝身边,你是臣,和臣子们跪在一处吧,君臣之分,要清楚了。

    李首辅等三人很自觉的往后挪了挪,给辽王腾地方。

    小聪聪一手握着皇帝,一手牵起父亲,“爹爹不走,和孩儿一起守着伯父。”辽王柔声答应,“好,爹爹不走。”

    这父子俩是什么意思?帷帘后的张皇后、地下跪着的三位阁臣,目光一起投向辽王父子。

    辽王站在御榻前不动,口气淡然,“皇嫂这话说错了。皇兄尚未宣布遗诏,臣该位于何处,尚无定论。”

    你怎么知道我该和阁臣们在一处,你说了算么。

    张皇后气的坐不住了,霍的站起来,厉声道:“大胆!你敢抗旨不成?”虽是隔着杏黄色的帷帘,外面的每个人却都能感受到她的怒火,皇后,已是怒不可遏。

    “抗旨?谁的旨?”辽王的口吻依旧云淡风轻,“我皇兄正在小憩,敢问皇嫂,此时此刻,谁有资格在这寝殿发布旨意?”

    “你,你……”张皇后气的身子发抖,伸手怒指辽王,咬牙切齿。

    “皇兄正在小憩,求皇嫂心疼心疼他,声音略小些。”辽王声音温柔,“做妻子的,谁不心疼丈夫,您说是么?”

    张皇后气的说不出话来。

    李首辅向前膝行一步,眼神坚定的看着辽王,“辽王殿下,皇后说的没错,您确实该到我们这边来。殿下,令郎过继给陛下之后,他是君,您是臣。”

    李首辅是官场老手了,他虽是直视辽王,可语气恭谨,声音也不大,跟张皇后截然不同。

    “过继?孤什么时候答应过继了?”辽王客气的询问,“李大人,过继需要双方同意,这点子道理,你总是知道的吧?”

    孩子的亲爹都没答应,你过的什么继?说梦话呢。

    李首辅直起身子,眼眸中闪着愤怒的光茫,“殿下不答应过继,纯是个人私心!殿□为宗室近支,为江山社稷想过么,为陛下的身后事想过么?您……陛下待您着实亲厚,您这行为,对不起陛下啊!”痛心疾首,正义凛然。

    哥哥待我好,我便要把亲生儿子双手奉上?辽王无语。

    卓次辅也向前膝行一步,语气生硬,“请殿下为祖宗基业着想,舍私情,全大义!殿下,您受先帝、今上深恩,为报父兄恩情,舍身尚且应该,何惜一子!”

    这话说的,真是慷慨激昂。

    许琳依旧原地跪着不动,脑子里迅速转着念头。看辽王这样子,分明是想兄终弟及,自己做皇帝。张皇后和首辅、次辅的意思,却是要过继朱聪,父死子继。辽王是一个人,张皇后那边,如今已有三个人,谁占上风?最后谁会赢?自己应该站在哪边?

    李首辅和卓次辅全是庶吉士出身,讲起大道理来头头是道,“殿下,牺牲您一人,成全了整个天下啊!殿下深明大义,禀性宽仁,请以父兄为念、以天下苍生为念,勿为私情所左右!”

    我哥哥因为张皇后纵容张氏兄弟为恶的时候,你们怎不劝他,“勿为私情所左右”!辽王对这两位德高望重的阁臣,实在尊敬不起来。

    “孤才学浅陋,要请教两位阁老大人几件事。”辽王静静看着李首辅、卓次辅,直指要害,“过继向来讲究‘过庶不过嫡’,对不对?聪哥儿是孤嫡长子,孤有三子,为何两位阁老大人硬要过继嫡长?”

    严谨说来,除了嫡长子之外的所有儿子,全是“庶”。正室生下的第二个儿子,在他的兄长面前,是庶弟。过继,向来是不许过继人家嫡长子的,“过庶,不过嫡”。

    李首辅、卓次辅没想到辽王话锋一转,问起这个,一时间倒有些吱唔不来。辽王说的没错,过继,确实不能过继人家的嫡长子。可是,皇帝不是一直把聪哥儿带在身边么?皇帝不是直接把聪哥儿宣召过来了么?李首辅、卓次辅也就没想那么多。

    “请殿下为祖宗基业着想,为礼法尊严着想……”卓次辅顾左右而言他,不甘心的说道。

    “礼法?”辽王敏锐的抓住了这两个字,“不经生父同意,强行过继,这难道是礼法?有三子,却要过继嫡长,这难道是礼法?子为君,父母为臣妾,这难道是礼法?”

    辽王一句接着一句,气势如虹。饶是李首辅、卓次辅熟读经书,也被辽王这一连串的质问暂时问住了,哑口无言。

    可是在李首辅、卓次辅的心里,却是极不同意辽王的。你哥哥是个好人,好皇帝,他快要死了,没儿子继承皇位,你连过继个儿子都不肯,居心叵测!你不就是想要自己当皇帝么,利欲熏心啊。你怎不想想,你要当皇帝,你哥哥这一支就是绝后了,你忍心么?

    李首辅、卓次辅对辽王十分不满。和仁爱的皇帝陛下相比,辽王太差了,没度量,没见识,没眼光。

    “阿原。”卧榻上的皇帝弱弱的叫道。

    “陛下醒了!”李首辅、卓次辅相互看看,泪如满面。杏黄帷帘后的张皇后哽咽着扑到皇帝身上,“陛下,您可不能扔下我啊,您还没走,已经有人不把我放在眼里,肆意欺凌了!”

    辽王在御榻前跪下,低声叫着“哥哥”,握住皇帝冰凉的手,心里沉甸甸的。皇帝虚弱的笑了笑,“阿原,从前哥哥一直觉得你太过单纯,大位传给你,哥哥其实是不放心的,所以才会一心栽培小聪聪。不过,听了你方才的话,哥哥可以放心走了。”

    阿原,他面对阁臣的指责会有理有据、不慌不忙的一一驳斥,既不屈服,又不以势压人。阿原,有前途。

    “哥哥!”辽王心如刀绞,泪水流了满脸。哥哥,咱们兄弟情深,可是,我不能把小聪聪交给张皇后,我不能把我的儿子交给一个恶毒的女人。

    掌印太监、秉笔太监一前一后进了殿。

    “宣读遗诏。”皇帝吩咐。

    掌印太监高锦肃容道:“请辽王接旨。”辽王收起眼泪,再拜俯伏,高锦展开手中的一轴黄绫揭贴,念道:“遗诏,与四弟辽王:朕无子,兄终弟及,皇位传你。你要勤政爱民,进学修德,用贤使能,无事怠荒,保守帝业。”念完,恭恭敬敬把手中的黄绫揭贴交到辽王手上,辽王接过遗诏,含泪对着御榻上的皇帝磕了头,依旧站在皇帝榻前。

    李首辅、卓次辅都是大惊失色,帷帘后的张皇后软软的倒了下去。皇位传给辽王!自己还是成了皇嫂么。

    掌印太监高锦又展开另一轴黄绫揭贴,“这是陛下给内阁的遗诏,请李奇、卓正、许琳三位阁臣接旨。”

    长跪在地的三位阁臣都冲着皇帝的御榻磕头,聆听遗诏,高锦沉声念道:“朕不豫,新君赖卿等辅佐。朕四弟辽王原天性纯厚,仁明刚正,卿等社稷重臣,务必协心辅佐,以安养军民为本,遵守祖制,保固皇图。”

    李首辅是三位阁臣之首,高锦念完,要把遗诏交给他。这道遗诏一旦交给内阁,就是大局已定,再无翻转可能。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my2birds送的地雷,谢谢大家支持正版。

    留言都看了,感谢。

    不是不虐张皇后,要虐的,张皇后的下场会很凄惨。可是讲故事要合情理,现在真的不到时候啊。

    感概一句,晋江今天抽的太**了。

第163章

    掌印太监是当着皇帝的面宣读遗诏的,纵然李首辅心里有一千个一万个不愿,他也没有理由不接。看最新小说上-_-!乐-_-!文-_-!小-_-!说-_-!网(http://◎ww◎w.l◎w◎x◎s◎.o◎r◎g◎)百度搜索网址记得去掉◎哦亲亲或者搜索都可以的哦李首辅正要伸手接过黄绫揭贴,却听帷帘后伟出一声哀嚎,“陛下,陛下你怎么了?”接着,张皇后厉声吩咐,“陛下昏过去了,速传太医施救!”御榻前一阵忙乱,李首辅心里一凛,没有伸手接遗诏,却连滚带爬的到了皇帝御榻前,“陛下!”一声大喊,老泪纵横。

    卓次辅一向是跟李首辅暗暗较着劲的,这会儿也不能不佩服了。看看,遗诏他没接,还谁也挑不出他的毛病来:他眼里只有弥留的陛下啊,太悲痛了。

    不接好,不接这遗诏,便还有转还余地。

    卓次辅、许大学士也啜泣着呼唤“陛下”,神情哀凄。

    太医忙前忙后的,过了会儿,皇帝悠悠醒了过来。张皇后扑到他身上哭泣,“陛下,你带我一起走吧!”皇帝爱怜的看着她,眼中有多少不舍。

    “阿原,好弟弟。”皇帝困难的转过头,声音虚弱,却又清晰,“善待你嫂嫂,尊她为昭穆皇后,让她安度余生。”

    辽王紧紧握住皇帝的手,“哥哥,阿原一定会尊嫂嫂为昭穆皇后,凡皇嫂该有的尊荣,一样不少。”

    皇帝眼中闪过丝满意的笑意,眼神渐渐暗淡下去。好了,后事都安排好了,可以安眠了。真是累了啊,硬生生撑了这么久,浑身都是疼的,我,再也撑不下去了……

    辽王哽咽叫了声“哥哥”,小聪聪也觉着不对,眼中流着泪,口中叫着“伯伯”,皇帝勉强抬了抬眼皮,声音微弱,“聪儿,你要好好的……”皇帝声音越来越小,那只露在被子外的、枯瘦的手,渐渐不动了。

    “陛下——”不知是谁悲愤的叫了一声,众人都是脸色哀痛,

    下意识的要跟着举哀:陛下已经驾崩了,遗诏已经宣读,该举哀了。

    “都住口!”帷帘后传出一声断喝,正是张皇后的声音。她这一喝,把正要举哀的内侍、宫女等,都给吓住了,不敢再出声。

    帷帘后伸出一双白皙的手,把皇帝的头抱了过去,轻声和他说着话,“咱们不能绝后啊,陛下说对不对?依妾的主意,陛下过继益王的儿子阿彬,先立为太子,然后即皇帝位,陛下说好不好?”

    一片寂静之中,这话清晰落到众人耳中,有人欢喜,有人担忧。

    张皇后又惊又喜的声音,“陛下您点头了?您答应了?好啊,妾这便命人拟旨,速去抚州,召阿彬进京!”

    掌印太监高锦,和秉笔太监孙全,迅速交换了一个眼色。

    张皇后在帷帘后高声吩咐,“高锦何在?李奇何在?你二人一为大内总管,一为内阁之首,可托付重任。陛下有旨意,过继益王长子彬,立为太子,速速拟遗诏!”

    李首辅朗声道:“臣,遵旨!”

    高锦大声抗命,“陛下清醒之时,命辽王即皇帝位!言犹在耳,如何能更改!”

    张皇后大怒,“陛下方才亲自对我点了头,难道做不得准?高锦,你不过是刑余之人,交敢藐视于我!”

    张皇后霍的站起身,厉声命令,“来人,拿下辽王父子,拿下高锦!”

    寝殿外拥入十几名盔甲鲜明的锦衣卫,围住了辽王父子、高锦等人。

    李首辅、卓次辅、许大学士三人,都在迅速盘算着,迅速打着主意。张皇后是铁了心要过继,她号称是陛下点了头,其实陛下已经好大会儿没发出声音了,谁知道是真是假?可是,谁敢质疑她呢。若是锦衣卫真是一拥而入,制住了辽王父子,抢下遗诏,重新再拟……

    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正在这情势紧急、箭拨弩张的时候,高锦放声大笑,“陛下久不出声,怕是已驾崩了吧?我受陛下深恩,无以为报,这便跟了陛下同去!没有我,没有我往遗诏上盖印,看你如何糊弄天下人!”

    高锦抢过身边一名锦衣卫的腰刀,挥刀自刎,血溅当场。孙全一声哀嚎,扑了过去,托住直直倒下的高锦,泪流不止。

    这场突变,让李首辅等人傻了眼,也让帷帘后的张皇后气急败坏。天底下竟有这般不识抬举的人,宁可不要性命,也要跟自己这皇后娘娘做对!你不过是一名阉人,立辽王还是立益王长子,对你来说有什么不同?你竟为这个自刎了,真是岂有此理。

    张皇后命令,“辽王谋逆,拿下他,搜身!他身上所有的物品,一律呈上来!”辽王,遗诏我拿过来烧了,重新再写一份,看你能奈我何。

    益王知道他儿子能做皇帝,还不颠儿颠儿的把阿彬献上?立了阿彬这小孩子做新帝,我便是万人之上的皇太后!整个后宫以我为主,我,张家,至少还能威风十几二十年。

    张皇后想想日后的无上尊荣,嘴角泛上丝得意至极的笑意。

    李首辅、卓次辅想不到张皇后竟有这个城府、这个算计,禁不住用崇拜的目光看向杏黄帷帘。张皇后竟能绝处逢生,难得,难得。

    辽王父子风姿秀异,一大一小两个玉人,瓷人一般美丽,也瓷人一般脆弱。面对锦衣卫明晃晃的长刀,他们只能引颈就戮、任人宰割吧?好像没有人对此有疑问。

    解决了他们,搜出遗诏,便可以重新再拟新的遗诏。

    张皇后会成为张太后,看起来似乎会是顺理成章的事。

    辽王声音清冷,“先帝尸骨未寒,嫂嫂便如此待我,岂不令人齿冷?”他伸手携着小聪聪,身形微动,三晃两晃的,出了锦衣卫的包围圈。

    殿门开了,数十名金吾卫拥了进来,为首的男子人到中年,清秀儒雅,正是金吾卫指挥使,景城伯世子,林觉迟。

    这几十名金吾卫把先进殿的锦衣卫层层围在中间,长枪、腰刀在手,杀气腾腾。

    张皇后颤抖着扯下帷帘,一张脸已气得变形了,“你们……你们想造反不成?”不经召唤,金吾卫敢进入乾清宫寝殿,无法无天了!

    金吾卫的林指挥使虽是人数居多,占了上风,却是丝毫没有骄傲跋扈之态,依旧和平时一样神态恭谨,“臣奉先帝遗诏前来,并非谋逆。”

    张皇后被气的快不行了,死去活来。她可以凭空来一句,“陛下点头了”,别人当然也可以一张口就是“先帝遗诏”,反正都是一样的不靠谱,不可信。不同的是,你手里有兵,有权,形势对你有利,就有人愿意相信你;你手里没人,没权,眼见得大势已去,除了死忠,没人跟随。

    金吾卫把殿里的锦衣卫制服,林指挥使走到辽王面前,单膝跪倒,“殿下,宫中近卫、京营、五城兵马司,全部没有异动,全部效忠于殿下。”

    辽王赞许的点头,“卿辛苦了。”

    大局已定。

    辽王手中不只有先帝遗诏,还有近卫、京营、五城兵马司的拥戴,谁也动不了他了。

    李首辅、卓次辅无力的低下了头。

    张皇后绝望的跌坐在地上,从一开始的不能置信,慢慢回过味儿来,“原来无尘所说的话,竟是真的。晋王的龙气时有时无,他不是一定有命做皇帝的,都是因为娶了祁青雀啊。如果他没娶祁青雀,他便掌握不了这许多兵力,得不到近卫、京营的拥戴。如果他没娶祁青雀,这会儿应该已经被锦衣卫拿下,成了我的阶下囚。”

    张皇后悔不当初。当年,应该趁着祁青雀羽翼未丰,不惜一切代价除掉她!

    张皇后想了很多“如果”,可惜了,人生没有“如果”,事情既然是这样,就不会是别样。

    弘治十二年冬,弘治皇帝驾崩。因皇帝无子,遗诏命四弟辽王即位。阁臣和礼部按仪式上了《劝进表》,辽王依礼式推辞了两次,到群臣第三回劝进的时候,勉依所请。

    弘治十二年腊月,辽王入住乾清宫。两日之后,祭天、祭祖、祭祀先帝之后,在中极殿接受百官朝贺,正式即皇帝位。次年,改元“嘉兴”。

    新皇登基,照例尊嫡母、生母并为皇太后。宫中除王太后之外,又多了位邵太后。

    先帝的皇后张氏,被尊为昭穆皇后。新皇帝对皇嫂很照顾,昭穆皇后宫室华美,宫人众多,奉养丰厚。

    新皇帝元配祁氏,册封为皇后,入住坤宁宫。长子聪立为太子,次子明为楚王,季子勇为梁王,大赦天下。

    坤宁宫里,新皇帝摒却宫人,撵走三个儿子,揽皇后入怀,浅浅笑,“妞妞,你今晚要和皇帝陛下同床同枕了,有何感想?”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

    my2birds扔了一个地雷

    my2birds扔了一个地雷

    my2birds扔了一个地雷

    肥嘟嘟扔了一个地雷

    曹某到此一游扔了一个地雷

    菁菁扔了一个地雷

    于贺扔了一个地雷

    我爱罗杰扔了一个地雷

    谢谢支持正版的读者。

    今晚晋江不抽,难得难得。

第164章

    “荣幸之至。ωωω.?ωχ?.σяg妳今天還在看嗎?(亲,)”祁皇后很给面子的说着客气话,“皇帝是全天朝最尊贵的男子了,能和皇帝同寝,三生有幸,心向往之。”

    把皇帝丈夫给睡了,嗯,这是件正经事,可以做一做。

    新皇帝晨雪凝乳般的肌肤上泛起浅浅的胭脂色,美玉生晕,明丽绝伦,“如此,皇后殿下,请吧。”殷勤指着卧榻的方向。

    祁皇后一边牵着他往卧榻的方向走,一边由衷感概,“皇上肤色这般白皙,容貌这般美丽,枕席之间,赏心悦目啊。”

    祁皇后正洋洋得意的往前走,冷不防被身边人横腰抱起,不由的一声轻呼,伸手搂住他的脖颈,“四哥,你温柔点儿啊。”新皇帝见她脸色粉粉的,轻怒薄嗔,别有动人之处,嗓音便有些暗哑,“妞妞又调戏我。”低低抱怨着,吻上她的唇。

    他的吻深沉缠绵而又炽热,祁皇后头有些晕晕的,脸色由嫩嫩的粉色转为酡红,星眸迷离,神色如醉。

    他把她抱到床上,随手放下床帘。绣着精美百子千孙图案的南红宫锦床帘泄地,床上的人在爱河中流连,浅吟低唱,床帘也微微荡漾着,美丽妖娆,风姿楚楚。

    次日凌晨,天只蒙蒙亮的时候,新皇帝便从温暖的被窝里悄悄溜了出来,轻手轻脚下了地。当皇帝是个苦差使好不好,一大早的便要起床,连懒觉也睡不得,早朝。

    只要不想做昏君,就得这么着。

    钟嬷嬷娴熟的带着宫女服侍他梳洗穿衣,新皇帝闭着眼睛,任由她们播弄。唉,还是做个富贵王爷好啊,若是依旧做辽王,这会儿正软玉温香抱满怀,酣然高眠。

    为皇帝整理好好朝服,钟嬷嬷很知趣的带着宫女们退出去了。皇帝要上朝去,之后还要和大臣们议事,一去就是大半天。临走之前,他不得和皇后告个别啊。

    祁皇后睡眼腥松的过来了,长发垂肩,身上披了件遍绣折枝牡丹的锦缎披风。她此刻脸还未洗,却还是清丽可人的样子,看上去十分养眼。

    新皇帝此时已是整装待发,乌纱翼善冠,镶宝石,二龙双珠,黄色盘领宽袖衮服,用团龙十二,前身、后身各三,两肩各一,下摆两侧各二。日、月在肩,星、山在背,金碧辉煌,气壮山河。

    “四哥穿这样的衮服,很好看。”祁皇后伸手替丈夫整理衣襟,清亮的杏子眼中满是赞赏之色。四哥本就生的好,这身衣裳一穿,更显得威仪棣棣,迷死人啦。

    “妞妞不衫不履的,也很好看。”新皇帝手指缠绕她的长发,轻轻笑着。美女就是美女,不必胭脂水粉来妆扮,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吃了粥点再走。”腻味了一会儿,祁皇后交待。

    “你再睡会儿。”新皇帝也交代她。

    “不睡了。”祁皇后一脸的苦大仇深,“四哥,你这皇帝难当,我这皇后也不容易。东西六宫全归我管呢,两宫皇太后,太妃们,三个儿子,这么多人的衣食住行,我都要操心。”

    让祁青雀将军来管这些宫务,大材小用啊,大材小用。

    新皇帝怜惜的抱住她,“妞妞辛苦了。”祁皇后庆幸,“四哥,幸亏你如今没有妃嫔,你若再添出些个宠妃来,我岂不是得忙死?”要是宠妃再生出孩子来,祁青雀将军更忙。

    “先帝英明神武,都能做到六宫无妃。”新皇帝讨好的蹭蹭她,“四哥这样的凡人,更应该洁身自爱,不给妞妞添麻烦,对不对?”妞妞嫌宠妃麻烦生事,那不要好了。

    “我看行。”祁皇后笑咪咪点头。

    我已经够忙活的了,不给我添麻烦,甚好甚好。

    时候不早,新皇帝胡乱对付了两口粥点,摆驾奉天殿。临走之前,他脸色郑重的告诉皇后,“妞妞,四哥无比盼望黑夜的来临。”白天有这么多烦人的事要做,晚上才能和妻儿团聚,共享天伦。夜晚,多么的诱人。

    “我也是。”祁皇后情意绵绵。她的情意绵绵倒不是对着皇帝夫君,而是对着安静的、没有责任约束的夜晚。白天要做皇后,太讨厌了,晚上可以做妞妞,自由自在。

    奉天殿,俗称金銮殿,是一座金碧辉煌、美仑美奂的宫殿。新皇帝仪态庄严的坐在宝座上,文武大臣、勋贵外戚按序分列,秩序森严。

    如果说,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帝代表的是皇权,地下站立的文武百官则是代表臣权,皇权和臣权交锋,不一定谁输谁赢,看实力。皇权高高在上,可皇帝是一个人,臣子们则是人多势众。没有皇帝能孤军奋战,必须要有臣子和他同一阵营,共同进退。

    如果臣子们太抱团儿了,皇帝太孤单了,会怎么样呢?呵呵,那可有趣了,皇帝会拉上太监、锦衣卫做同盟,奉行特务统治,以保住自己的权威。

    新皇帝听着官员们各自发表着高见,眼神清亮,不动声色。他太熟悉这些人了,自从他幼年之时跟在成化皇帝身边起,曾经无数次见自己的父亲被文官们气的跳脚,最后,成化皇帝在东厂之外另设西厂,重用太监,天朝曾经因此一度乌烟瘴气,乱七八糟。

    许大学士提出”勘查皇庄和勋戚庄园,还地于民,鼓励耕织”,“不问皇亲势要,凡系冒滥请乞及额外多占者悉还之于民”。这话一出品,文官们大都赞赏的点头,眼中流露出兴奋欣喜之色,而勋戚们,则是悻悻然。他们占田占地多,豪取强夺,多有不法,许大学士的建议要是真实行了,他们的利益会大大受到损害。

    文官们希望新皇帝赞成,勋戚们希望新皇帝反对。新皇帝呢,稳稳的坐着,并不急于下结论,命同意的、反对的各抒己见,互相辩论。

    同意的一方固然能讲出冠冕堂皇的大道理,反对的一方也不弱,“皇庄、勋戚庄园年代久远的,怎么查,怎么清理?事隔多年,一笔糊涂账。”“宫里若是缺银子使,成何体统?不只宫里,外戚、宗室若是过于落魄,朝廷颜面何存?”“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本来有这些庄园,一下子收回去了,怎么过日子?”

    皇庄,包括皇帝、后妃的庄田,皇太子和在京诸王的庄田。皇庄遍布大兴、昌平、真定、保定等地,共达三万多顷,数量巨大。

    土地总共就这么多,皇庄占的多,农民的地自然会减少。农民没地可种,就没地饭吃;没饭吃,或者离开家乡流浪,成为隐患重大的流民,或者为匪为盗,以希图活命,“饥寒刑戮死相同,攘夺犹能缓朝夕”。

    朝臣们争的面红耳赤,渐渐的挽袖子,摩拳擦掌,想要打架。皇帝瞧的有趣,唇角泛上丝笑意。

    朝臣们也不能真在金銮殿打架,最后齐向新皇帝讨主意,“伏乞圣裁。”新皇帝敛去唇角的笑意,神态肃穆庄严,“双方各有道理,卿等再议。”

    还要再议,你这皇帝到底有没有个主意?朝臣们正在不满,却听皇帝声音清朗的说道:“从前的皇庄是否要清理,卿等商议了,拟出细则来报。自今往后,清兴宫皇太后、朕、皇后、太子、楚王、梁王,不增设皇庄。”

    我,我娘,我媳妇,我儿子,全部不增设皇庄,不扰民,不侵民利。

    朝臣们的不满,马上被感动所代替。高风亮节啊,新皇帝不增设皇庄,一处也不增!可是,且慢,他……他的零花钱打算从哪儿来啊,他,邵太后,皇后,太子,诸王,难道不要赏赐宫人、不要有私房钱?

    “奉养皇太后,应丰厚。”李首辅小心翼翼的提出。你可以节俭,你节俭是美德,可是你不能让太后跟着你过苦日子吧。

    “这是皇太后自己的意思。”新皇帝微笑,“皇太后性情仁善,生平不愿做的事,便是扰民侵利,为害乡里。”

    ……

    新皇帝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好不好。勋戚们一个一个垂头丧气,没了精气神儿。他们倒是想表示反对,可是……新皇帝,还摸不清脾气呢,稳妥起见,还是再等等吧。

    内阁拟了清查皇庄和勋戚庄田的细则,皇帝朱笔批了“准”字。不过,皇帝额外加了一条,“昭穆皇后,和昭穆皇后家人,不在清查之列。”

    优待皇嫂,优待皇嫂家人,新皇帝真是大度!连对新皇帝不大看得起的李首辅、卓次辅,也隐隐有些佩服。

    新皇帝在前朝忙碌完,回去后宫卖乖讨好,“母亲,阿原廖廖数语,您便有了极好的名声!”坚辞皇庄之利,多么难得可贵。

    邵太后是个知足常乐的,笑呵呵道:“我要皇庄做什么?没钱不要紧,能天天见着小聪聪他们,便是好的。”

    祁皇后殷勤的凑过来,“大姨,还有件能让您收获好名声的事,您一起做了吧!后宫的太妃们,跟您相识多年,老交情了,对不对?您干脆做个好人,把她们放出去,有亲生儿子的,跟亲生儿子就藩去!”

    太妃们一走,她们安享天伦,祁青雀将军少了很多宫务,各得其所,两相便利。

    “成啊,大姨再做回好人!”邵太后心疼儿媳妇,满口答应。

    等到小聪聪、小明明下了学,小勇打打杀杀的也累了,一齐聚到清兴宫,邵太后有了孙子,就不要儿子、儿媳了,“阿原,青雀,你俩回罢。”

    小勇抱着阿原的腿,不许他走,执拗要求,“爹爹,陪我玩!”小聪聪闷闷看了眼爹娘,蹲□子哄弟弟,“大哥陪你玩好不好?爹和娘有事。”傻小勇,你没瞧见他俩眼神中的不耐烦么,还缠着他。

    他俩想回去歇着了,小勇你有点眼色。

    小明明也很慷慨的同意陪小勇玩耍,小勇眼睛转了转,再三权衡,把阿原放开了,“爹爹,走吧,走吧!”撵阿原走。

    阿原和青雀前脚走,他后脚便扑向两个哥哥,三个孩子疯在一起。

    阿原和青雀并肩走在宫道上,内侍、宫女远远的跟在后头。“偷得浮生半日闲。”阿原呼吸着清凉的气息,浅浅而笑。

    “我特别优待了张家。”阿原告诉青雀。

    “那当然了。”青雀点头,“这个时候,必须优待。”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

    my2birds扔了一个地雷

    萝卜咸菜各有所爱扔了一个地雷

    my2birds扔了一个地雷

    谢谢支持正版的读者。

    可能因为上章进度太快,这章真有点接不上,特别不顺。

    晚上再写一章,不会太早,估计到九点多了。

第165章

    张氏兄弟不管再怎么可恶,再怎么穷凶恶极,如今也不是清算他们的时候。亲或者搜索都可以的哦新皇帝才即位,若是迫不及待要收拾皇嫂的家人,在世人看来,未免太过凉薄。在朝臣看来,一定是忘恩负义。

    下令清理皇庄、勋戚庄田,却独独把昭穆皇后、昭穆皇后的家人单列出来,这是在向全天下、满朝文武官员表明新皇帝对先帝的尊重,对皇嫂的善待。姿态做足,这当然是对的。

    张氏兄弟若能看清楚形势,知道他们的皇帝姐夫去了,最大的依靠没了,从此安分守己的,是他们的运气。若是还要为非作歹,肆意妄为,总会有落入法网的那一天。

    阿原和青雀不疾不徐的走着,间或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柔情缱绻。他们两个,男子身着黄色十二团龙盘领宽袖衮服,映着光华灿烂的容颜,美丽而又威严。女子身着杏黄宫装,神采飞扬,令人见之忘俗。一帝一后,并肩而行,羡煞人也。

    “有人在偷窥咱们。”经过一个小树林时,青雀促狭的笑了笑,“是位青年女子。”

    “是觊觎四哥的美色么?”阿原眉目生春,“妞妞,你要看好四哥,不许别人打四哥的主意!”

    “成啊。”青雀笑咪咪点头,“我一准儿把你看的严严实实,不许别的女人占便宜。”

    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来动我的人?祁青雀将军肯定废话不多说,手起刀落,斩下她的项上人头!

    两人笑吟吟的,缓步走远。

    树林里,贾淑宁看着他俩的背影,痴痴发呆。他竟然真的做了皇帝,他竟然真的做了皇帝……若是自己当年坚持守着他,无论如何不至于沦落于这个地步啊。独守道观,清冷凄凉,这辈子再也没指望了。

    天空飘起细雨,贾淑宁呆呆站在雨中,泪流满面,“是谁误了我,是谁误了我?”我才是从小被选进宫养育的晋王妃,他身边的那个人,明明应该是我。

    贾淑宁把从小到大的事回想了一遍又一遍,从进宫,到万贵妃去世,成化皇帝驾崩,晋王娶了祁青雀,自己开始寄希望于弘治皇帝……一幕一幕的往事出现在眼前,贾淑宁痛哭失声,悔不当初。

    她在雨中哭泣良久,回去之后,头重脚轻的,病倒了。太医院的郭太医来为她诊治过,觉着不过是风寒小病,也没放在心上,开了药方,交待好小道姑,便走了。谁知贾淑宁这场风寒来势甚为凶猛,越来越严重,最后药石无灵,竟病死了,令得郭太医颜面大失,很没意思。太医啊,连个风寒也治不好,也太没用了。

    青雀听到宫人回报,吩咐,“依礼安葬。”万家早已凋零不堪,贾家更是不知流落到哪儿了,贾淑宁去后,都不用知会娘家人。

    才有个觊觎我四哥的女人,祁青雀将军都没还动手,她就自己病死了。青雀自恋的叹了口气,“老天太眷顾我了。”没法子,招人待见啊。

    阿原知道贾淑宁病故,也没放在心上。从一开始,贾淑宁进宫就不是他的本意,他也从来没有对贾淑宁假以辞色,或答应过她什么。贾淑宁在他心里不过是“贾氏”,连名字都记不住。

    奇怪的是,有一天阁臣在乾清宫回过政事之后,李首辅单独留了下来,面色慎重的劝谏,“臣听闻,后宫贾氏殁了。这贾氏是成化皇帝生前为陛下选定的妃子,一直为陛下守贞于宫中,其情可悯。臣以为,虽没成婚,陛下该追封她为贵妃。”

    李首辅是在很郑重的说这件事,新皇帝也很肃穆的听着,并不曾动容,或失色。

    李首辅的心态、目的,新皇帝很明白。在他还是皇子的时候,他已经对成化皇帝和大臣们之间的争执、不愉快知之甚深,也慢慢把原因想清楚了。

    皇帝想控制臣子,臣子又何尝不想控制皇帝呢?他们通过各种各样的劝谏、苦谏甚至死谏,引导、逼迫皇帝按照他们的意思来治理国家,按照他们的意思来安排日常起居。皇帝若退一步,他们便会进一步,步步相逼。

    这会儿,李首辅提出追封贾氏,自己若答应,之后李首辅会更加强势。自己若不答应,他恐怕会痛心疾首的指责自己“薄幸”吧。新皇帝微微一笑,吩咐内侍拿过来一个册子、一沓脉案,“李卿,你自己看。”

    李首辅恭敬的接过来一页页翻看,变了脸色。册子是彤史,女官们清楚记录了弘治皇帝临幸贾氏的时间、地点,脉案则是弘治四年太医为贾氏安胎、保胎的记录,非常详细。

    李首辅额头冒汗,伏地请罪,“臣,万死!”一个服侍过先帝的女人,一个为先帝怀过孩子的女人,你要皇上追封她为贵妃,不是要给皇上戴绿帽子么?这个罪名,若是认真追究起来,可是不小。

    李首辅俯伏良久,心中忐忑。半晌,头顶才响起新皇帝温润的声音,“不知者不罪。李卿是朝中重臣,后宫之事岂能尽知?朕不怪你,起来罢。”李首辅磕头谢恩,“臣惶恐。”再站起来的时候,他面有愧色,大有无地自容的模样。

    新皇帝微笑,“李卿社稷重臣,心思放在保国安民之上,较为妥当。后宫之事,自有两宫皇太后做主,皇后遵旨办理,若皇太后和皇后都顾不过来,还有朕的皇嫂,昭穆皇后呢。”

    李首辅冷汗直流,又连连请罪,狼狈的退了出来。

    出了乾清宫,李首辅走在太阳底下,背上发凉。新皇帝入住宫中才不过数月光阴,已把后宫完全掌握了么?先帝彤史、太医脉案他妥妥贴贴的放着,好像早知道自己会这样似的……

    李首辅想起那个给他消息的人,眉毛都要竖起来了,心中痛骂不止。无知妇人!你若是早把实情说了,我还用得着丢这个人?你要给我消息,倒是把先帝彤史、太医脉案给烧了啊,这还能留着!

    新皇帝处理起政务来,井井有条,不慌不忙。后宫中好容易出了个岔子,到最后竟是这么个结果……李首辅头疼欲裂,这位皇上可不比先帝似的好说话,太难对付了!

    自己这首辅往后该怎么做?李首辅这官场老手,竟生出迷惘之意。

    五月,内阁中年纪最大的成员曾阁老“乞骸骨”,要求回乡养老。曾阁老是个老好人,向来温顺听话,从不跟李首辅做对,干起活儿来也任劳任怨,踏实的很。这样的阁臣李首辅怎会愿意让他走呢?一再挽留。不过,曾阁老已经快七十了,精神不济,他委婉却又坚定,满脸陪笑,“首辅大人,下官委实是撑不住,定要回乡的。”

    曾阁老上了折子,新皇帝照例挽留了两回。阁臣嘛,身份重要,地位显赫,没有请辞一回就准许的道理。若是阁臣一请辞,皇帝就准许,那未免太不给面子了。

    曾阁老第三回上书乞休的时候,新皇帝准了。赐了全俸,太子少保的名衔,曾阁老荣休。

    曾阁老既然荣休,内阁中便少一个人,总是要补上的。李首辅推荐了工部右侍郎于通、礼部吴老尚书等几个人选。新皇帝不置可否,留中不发。

    许大学士,则是推荐了礼部左侍郎杨大器。新皇帝亲自召见杨大器,一番长谈,大为赞赏,拜为武英殿大学士,入内阁办事。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

    my2birds扔了一个地雷

    鲨鲨扔了一个地雷

    谢谢支持正版的读者。

    吓人,好像又抽了,能看到不?看不到的直接留邮箱吧。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19717/ 第一时间欣赏青雀歌最新章节! 作者:春温一笑所写的《青雀歌》为转载作品,青雀歌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青雀歌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青雀歌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青雀歌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青雀歌介绍:
弃女为王,青雀成凤。
窗外树梢上,停着一只麻雀大小的青蓝色小鸟。
“小小姐,你的名字,便叫做青雀,好不好?”妇人怜惜看着怀中的小女婴,仿佛她能听懂话似的,柔声跟她商量,“青雀,又名青鸟,是凤凰的前身。”
她是弃女,也是天才;
她是青雀,也是凤凰;
她出生时毫不起眼儿,长大后却光芒万丈;
小小青雀,食取玉山禾。

青雀歌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青雀歌,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青雀歌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