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时狭处
于是安卓在对面看她表情在几秒之内先是恍然大悟,接着茫然若失,最后转为完完全全的悲愤──
“靠,我居然能把这茬忘了……”王成平从牙缝里生生挤出这句话。如果说王姑娘在和陈皓的相处过程中以全面打击凤凰的优越感为乐,那么她显然做的很成功──因为入戏如她,在镇压过程中居然也真的忽视了陈皓的身家金贵……
但显然有人帮她记着这件事。
“什么叫忘了?”安卓把她的反应尽收眼底,却似笑非笑追问道,“是你忘记告诉陈皓你要买房子,还是陈皓他忘记自己能够举手之劳?”
被安卓这话一挑拨,王成平倒后知后觉的回忆起那日晚上与陈皓的争执,的确是在他听闻自己有要买房子的预算后,表现出超乎寻常的沉默而告终──人同所想,人同所患。既然安卓能意识到的破事,那身在局中的某人不可能不被惊弓惊鸟。
因此当她再回想起陈皓眼中滑过那丝明显的闪躲和不安,王成平便顺理成章的得出了结论:妈的,怪不得那鸟类表情当时那么奇怪,原来这厮是怕自己借机向他索要房价折扣啊──想到这里,王成平觉得难过,非常难过。
她难过的是自己莫名其妙背上黑锅,却依然没得到任何切身实地的好处。且不管她现在表现的有多么满不在乎,但回忆起陈皓曾用那样奇怪的眼神看自己,王成平第一次承认自己还是有那么点受伤的。
而安卓显然就从她的神色中看出什么苗头。尽管唇边露出幸灾乐祸的微笑,但安卓也不愧是安卓,他懂得什么时候应该适可而止,最后淡淡给了她一个台阶下:“hatever,你可是一个值得任何男人愿意为你抢着做事的女人。”顿了顿,“如果不介意,你可以把邮箱告诉我,我会帮你整理些内部楼盘资料发过去。”
而看王成平皱眉盯着自己,颇有些警惕和怀疑的模样。安卓又好气又好笑,但也只好温和接下去:“多掌握些信息总是好处──我自然也居心不良,但让你请吃我一顿饭当作报答,也还算是不太过分的条件吧。”
王成平作声不得,只能点头同意,但神情要多勉强就有多勉强。
……
在彼此误解的情况下,陈皓和王成平的冷战出现的根本不是时候。
王成平刚开始倒是比较看的开。她反复劝说自己不必为这等小事太生闷气,犯不着失落,也犯不着主动辩解。毕竟世界上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心情和立场,瓜田李下,陈皓的多心和防范也是理所应当──大不了在买房期间,她和凤凰保持相应距离,等她自力更生把所有事情办下来,陈皓的猜嫌便会随之消散。
因此从她的实用功利角度出发,完全料不到别人采用的是迥然思路。
凤凰此时已知晓女友搬到旅馆居住,再结合她现在对自己显著疏远和冷淡的态度,陈皓终于惊恐理解为这是王成平逼婚未遂,却对自己破釜沉舟的变相示威。几次交谈下来,他的表情不由流露烦躁和心虚,且面对王成平时的态度也明显有所顾虑。
这周末下午,两人在例行等待外卖拯救他们胃的过程中,陈浩无意识瞥见王成平正若有所思盯着报纸底封的某页。他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却是某开发商做的花花绿绿楼盘资料,广告文案写的诱人温馨,类似座落东方伦敦城,什么温暖也比不上家的温暖云云。
陈皓走神了几秒钟,随后猛地按掉电视遥控器,有点气急败坏向她吼道:“你,你到底有完没完?”
“没有,你刚才在讲什么?”王成平掉转头,把目光从旁边的股票版块平静的移到陈皓的脸上,有点困惑的,“怎么了?”
然而某人只是愤怒的盯着她,恨得直咬牙。陈皓首次觉得王成平真是太不懂事了,只知道一味的逼迫和暗示,完全没思考男人的心情:“又装傻!我说你别那么自私好吗?凭什么你想干什么就非得干成什么啊,你想怎么样别人都得迁就你,你一不高兴就能随便发脾气?”
“比如说呢?”王成平危险的眯起眼睛,“我都让你迁就什么事情了,我都求你什么事情了?”
陈皓语塞,但话赶话的情况下,他还是冷笑的挤出一句:“反正现在上赶的人不是我……”
半句话还残留在某人嘴边,王成平就赶在她意识能控制的情况前,把靠垫狠狠拍在凤凰的俊脸上,再旋风般的拿起自己的东西翻脸走人。而直到奔下楼去打车的过程中,王姑娘仍气得浑身发抖,眼前都霍霍冒出金星。
她是真正恼火了。陈皓方才居高临下的态度和语气,让王成平很轻易的就回想起两人初次见面时就发生的可笑误会。然而这次,她再做不到云淡风轻一笑置之。陈皓那些话,是试探好,故意看低她也好,说了她就要当真。他想气她就气她,他想让她知道的她就知道,他想隐瞒的她就什么都不问。王成平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何时给了陈皓这么大的权力,然当她按住一窜一窜的太阳穴站在车水马龙的街口时,内心滑稽的疲倦感呼啸而来。
在此之后,两人似乎一夜之间达成某项协议,互不干涉却互相冷落。王成平又恢复曾经加班不要命的工作状态,而陈皓那方也杳无音讯,不再和她主动联系。
……
再过几天,却是严黎给王成平打来电话,并在话筒那方给她念了很长一段报道为“惊爆旅馆杀人案,受害人多为单身女性……跟踪进入,劫财害命……凶手至今逍遥法外,警方提醒市民和外来游客注意安全……”。
王成平举着话筒一直在打哈欠,完全是因为严黎的电话才懒得挂断,但最后还是干脆道:“你想说明什么?那些人可真不是我杀的,我要杀也不能杀女的啊是吧。”
对方沉默一阵,然后决定不和她计较:“你还是从旅馆搬出来吧,要不然回家住,再不然自己再租个房子。”(未完待续)
欲项狭处
王成平一边哗哗哗翻着安卓给自己的地盘资料,一边心不在焉的答应几声。其实她也明白,住在旅馆并非长远之策。安全因素先姑且不论,就算贪图这里简便整洁,但每个月平白无故支出几千多的住宿费,对她来说却是不小开支。更何况自己是打算从现额储蓄里抠出首付,套在投资和股票中的金额最好不去动用,因此日常开支也必须能省则省。
问题是现在住哪呢?王成平不禁又忧愁又尴尬。连大学都选择走读的自己,除了旅馆和父母家居然真的无处可去。当然,最经济却最丢人的方法就是打道回府,继续让老头老太太伺候着混吃等死,直到自己的房子装修好后,拍拍屁股走人;再或者就是比较有尊严的作风,找个租金适宜的房,一切学着自己照顾自己。
王成平想了想,决定先请教严黎:“你是怎么个情况,你现在住在哪里?”
“医院里有专门分给医生的宿舍,我就凑合住了。而至于买房子倒不太着急,这地方无聊的很,年份到了就能排上福利房的队。”严黎的口气非常清淡随意,“别光问我啊,你现在决定好怎么办了吗?”
王成平胸口一阵憋闷,再次无言以对。也许只有老天知道,她这一刻是多么讨厌严黎话语里的水到渠成和对未来的理所应当。每次在严黎面前,王成平总觉得自己是个小孩子。就像大家在分糖果,严黎拿到的那一块永远比自己滋味甜美,且取得过程也轻而易举。最后在极度的渴望却求之不得后,王成平索性自暴自弃,恨不得连自己手头的这块也弃之不要。
“靠,我哪知道自己该怎么办?”王成平心情沮丧,语调也坏起来,“下半年我会争取些出差机会,多跑跑外地,这样就不用费力去租房子了……”
“真是胡闹──王成平你快承认吧,你就是个公主病入骨三分无药可救的娇气包,” 严黎挖苦她,“这么大人了,居然都没形成和年龄相匹配的自理能力……”
“如果你今天打电话的目的就是来气我,那么恭喜你的任务已经圆满完成。”王成平干巴巴截断她,道,“没什么事情,我就要挂了。”
严黎再啧啧有声,忍住笑意道:“脾气也一直都这么坏,大概作舍友会更讨厌……”
王成平愣下,有些慢半拍的反问道:“欸,什么舍友啊?”
“是我想从医院的宿舍搬出来,打算自己租个稍微大点的房子,顺便需要有人帮我平摊房费。”严黎淡淡道,“那我多余问一句,王成平你想搬来和我住段时间吗?”
……
王成平的旅馆生涯,总算在严黎若有若无的帮助下有了个善终。又说了两句,两人便相约下周同去看出租房。而在挂了严黎的电话后,王成平又撑着睡眠严重不足的脸,出现在某大型房展会门口。
实际上当她挤在充斥着烟味、香水味、汗味、煎饼味的看房大军中间,并焦躁指望排在自己前面的人能少一点、再少上一点点的时候。王成平对安卓的“巧合出现”,已经没有任何思想和行动上的抵抗力。因此男人只需用很轻的力道就可以把站累的她从人群中拉出来,并顺势挽着她的臂,将王成平领到某个清净的通道。
“──怎么能那么多人,疯了……我起码应该吃完饭再来,”缓过劲来的王成平叫苦连天,“真要命,站我后面那姑娘一直在吃麦当劳的薯条和鸡翅,那香味冲的哟……弄得我快饿死了。”
当下,安卓已带她从金光闪闪的vip通道走入内大厅。听闻她的抱怨后,他却只是微微一笑,淡淡道:“王小姐好厉害,见人从来只说三分话。”
躲避着那人投来意味不明的眼神,王成平先小心翼翼的将自己爪子从安卓掌心抽出来,顺便送他一个无辜之极的笑容。她自然知道安卓指什么,实际上在看了安卓电邮给自己的那份详细至极的楼盘资料,她再巴巴的赶来参加嘈乱而质量参差不齐的房展会,似乎的确是多余而无聊的举动──
“刚开始那么好相处,熟了之后才发现又倔又难以收买。王成平,你说你多让人难堪。”安卓上勾着唇,继续用温和的语言去撩拨她,“倒也真是羡煞陈某人,总能在我之前发现那么多宝贝……”
王成平脸色微微一暗,在没来得及发掘安卓这句话隐含的深意前,她却顺着这个打岔,很不争气的想起谁家那小谁:想起他略显上翘的唇线,想起他盯着人看时目不转睛的双眼,想起他恶狠狠对自己说“你是我的女朋友”“干嘛什么都不讲?” “也就老子能忍你”,直到最后抛出的那句“也不知道谁上赶着谁……”
“啪唧”,王成平一不小心把手上的矿泉水瓶捏的变型,等水溅出来再手忙脚乱的去擦。而安卓在旁边时机适宜的递上纸巾,若有所指的调侃道:“现在的情况是什么,说也说不得?”
尽管他的口气貌似善良关切,但王成平敢确定,老奸巨猾如他,必然从自己的异样表情里端详出什么蛛丝马迹。且凭她现在的形影成单,倒也印证了安卓不怀好意的揣度。于是王成平只得不置可否的轻声笑笑,勉强维持住面色无波的样子,再低头佯装专心状的去看现场的户型模型。
但安某人显然想继续试探王成平的虚实,悠悠道:“其实陈皓是个很有责任感的男人,如果不考虑……”
“咱们换个话题吧。”忍无可忍的截断安卓的喋喋不休,王成平尽力把声音放的平缓温和,但口气还是透露出什么焦躁情绪,“抱歉,我的意思是,人活在这个世界上,不是只有交配这一个任务的……”
而安卓先是吃惊的睁大眼睛,再举起双手哈哈大笑道:“just a joke,别当真。好,我带你去那边看看。”(未完待续)
欲诹狭处
总算凶险躲避开与陈皓有关的话题,闷闷不乐的王成平由得安卓陪自己绕场一周。实际上,当她费了很大力气才将自己注意力转移到买房事宜上时,王成平却懊丧发现,自己的心情越发变的只坏不好。
话说京城每季的房展会都会成为这个城市之后几个月的房产价格指标。但挑了些楼盘走马观花看下来,王成平有理由怀疑本市的房价是否患上什么变异性瘟疫──要不然它为何能罔顾任何经济学家和政府政策的判断与控制,只知道剑走偏锋的蹭蹭蹭往上攀涨。
暂且抛开令人咂舌的房价和狂热的供求不说,毕竟老百姓讲究的是“买涨不买跌”。但王成平冷眼旁观,发现排队登记房号的人群里除了投资需要的中年人和外地人,居然还有绝大部分是5岁左右的年轻人。他们看上去大学毕业没几年的样子,稚气未脱,双眼尚清,偏偏义无反顾的投入房奴大军。
王成平皮笑肉不笑道:“啧啧,后起之秀无处不在嘛。”
安卓倒明白她在说什么:“是早了点,但提前安家立业倒是好事。”
“哼哼,美国人平均1岁才第一次购房,德国人4岁,比利时7岁……欧洲拥有独立住房的人口也才占50%,剩下都是租房 。凭什么他们一毕业就买房?”
男人默默扫她一眼,显然想提醒某人来房展会的目的究竟是什么,结果却是王成平自己说着说着就泄了气:“唉,气死人!如果我那个岁数就想到买房,现在也不用排队忍受这痛苦了。话说我刚工作那年,cbd附近的房价才一万多一平米,顺带附送车位和装修──哪像当下,恨不得北七环开盘楼价就得直奔三万,大家还紧盯着,生怕买不上。”
“房地产火爆可不是近两年的事,早下手的确有早下手的好处。”安卓含蓄的笑了笑,道,“老实讲,你拖到现在还没自己买房是挺让我惊奇的。”他的确以为像王成平这种崇尚经济自主的女人,早早就会供一套房子独居,却根本没想到她还和父母住。
“这哪有什么惊奇的。”王成平知道他的意思,却怏怏道,“我们同事间的攀比重点尚停留在服装、名表、移民以及投资哪支股票和换哪辆新车上,买房子干嘛啊。买房子又不能满足我的虚荣心……”
安卓眼珠不由闪着饶有趣味的光芒,看着她再慢道:“那你现在又为什么决定买房?”
“因为我年龄大了,得赶紧把银行给我的住房公积金用了,而且总跟着父母住是有点麻烦。再说有点个人空间也不错……”王成平突然住嘴,再皱眉道,“你干嘛笑成那样,我说错什么了?”
安卓的口气里有一点微不足道的真心,他敛起笑容,道:“没有,只是我发现你其实很好养活,对别人的要求永远比对自己要求的要少很多。而且我也足够遗憾,自己为何没有早点遇上你。”
这种话从任何男人嘴里温和的说出来,都可谓极之动听。但王成平明显没被感动,她只是冷冷瞥着他,不知在向谁辩解:“那你想什么时候遇上我?岁我大学毕业,在一家证券公司没日没夜的干了两年才有资格跳槽进入投行。随后被上司整了一年,又调到天津去5个月,直到近几年才算勉强安定。而在此期间,我的体重一直在70公斤,减肥之前全世界除了我爸我妈我干妈,没人能正儿八经看我一眼──我现在的状态,真的已经是我竭尽全力所能呈现的最好结局,以后我也不可能比现在更好些。那我到底还需要怎么做,才能让你觉得我和你是在同一起点……”
话说到一半,她突然在安卓诧异莫名的眼神中回过神来,再胆战心惊道:吁,多可笑!她怎么就跟他说起这些有的没的──固然安卓有打开自己话匣子的能力,但最恶心的是她居然全面配合,就这么顺理成章的在生人面前大诉苦水。
而且王成平完全没料到,自己的口气转换的如此怨怼。唉,她不是最讨厌事事抱怨立场的人吗,也最崇尚“求仁得仁”“尊重是施舍它母亲”的独立状态,干嘛现在又摆出如此“时不我予”“请你理解我可怜我”的傻样子?
真该死,见惯世面才华横溢的王小姐何时曾想在世人面前证明自己,她又是在向谁宣言──看来那次凤凰对她的轻视表态,已经深刻影响了王成平的坚强自信心。
怕老怕穷的王成平一瞬间疲态尽露,双肩都垮下来。她回忆起这是自己和凤凰冷战的第五天,而她和陈皓的关系依旧处于地球两极,交流中断,妥协无能。王成平昨天甚至打车去了陈皓家的小区,然出租车在外面绕了三圈,她却犹豫着没有进去。
几乎就在这电光石火间,王成平突然意识到自己多日来失态和浮躁的真正原因:妈的,她的情绪已经在不知觉时被陈皓控制住了。她是真的在乎陈皓,她对他有感情。别人怎么想不打紧,陈皓的口出恶言才最让人心灰意冷。
突发情况下,王成平突然看清自己的真面目,又更加惶恐。“抱歉。”她挫败的用手捂住眼睛,轻道,“让你听我胡说八道了……我只是随便乱发脾气,你别当真。”
安卓显出理解,轻声说:“那我现在能帮你点什么?”
“呃,我现在只想先离开这里。”男人的善解人意太有杀伤力,王成平知道再和他待下去,自己又会失去自制能力而继续倾诉,太过危险,“欠你的饭拖延到下次吧,当你可怜我上一周工作劳累,恕我不能继续奉陪。”
而安卓面对她的拙劣托辞只能微微一笑,心中有些隐约失望,难以启齿。他早将王成平的魂不守舍尽收眼底,却也只好沉住气送她回去,不敢另行强迫和放肆。按说女性都喜欢攀附比她有力的男方,但安卓百分百确信王成平女爵是个例外,不遵守她规矩的人永世不得超生:面对别人的冒犯,她只是不说话,却也绝不轻易原谅。而以这个角度解释,面冷心软的陈皓能和她打的不错倒也不足为奇。
但那是真正的爱情吗?安卓又有点好奇,时常露出温和微笑的王成平,骨子里却比谁都要骄傲冷漠。那到底什么样的男人才能入她的眼,让她眼中不再那么无动于衷?他很想知道她的失态是为谁,但不知道为何又有些抗拒这个答案。
王成平的确能让他觉得有趣、觉得高深莫测;然而最让安卓觉得奇怪的,是任何人在她身边都能感到意料之外的轻松和舒适──这个女人太懂得如何讨别人喜欢,并不仅仅只是狡猾,仿佛只是因为她喜欢这么做而已。
真是厉害的人物呢,安卓叹口气,苦笑着想。(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弥说朝暮
程岳在得知严黎要和王成平同住这个消息时,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才轻问:“为什么要搬出去?你医院现在分的宿舍,条件不是很好吗?”
“条件是不错,但是离医院远了点,空间又小。” 严黎解释道,“正好王成平也要找房子,我就顺便看看有没有什么更好的地方。”
程岳却摇头:“你那里是医院的家属院,每天上班都有班车接送,搬出去反而不方便。”
“这点问题不算什么。”严黎“哦”了声,用一贯的平稳口气接下去,“我早厌倦了那满大院的医生护士,仿佛上下班都对着同一帮人。”
很拙劣的托辞,程岳显然对这种话不置可否,他径直问:“是不是王成平自己没地方住,强拉着你搬出去陪她?”
严黎不由微乎其微的挑下眉:“当然不,是我邀请她和我一起租房子。她住在旅馆里太不安全了,而且她一个人住又开始乱吃药。我在王成平旁边,还能看着她点。”说到这,严黎改变了语气,露出淡淡笑容道,“你不知道当我要求那个白痴学着做饭和做家务时,她的整张脸都发青……”
但程岳却不认为整件事有丝毫好笑之处,实际上不管是严黎现在的宠溺表情,还是她主动要求与王成平当舍友,这一切都只让他觉得焦躁莫名。“──严黎?”程岳用说起重大事情才流露的严肃语气,冷冷打断她道,“你真的想好了吗?”
“怎么?”严黎抬起头。
“你和她住在一起了──也就是说,你俩和好了?”
口气听起来好像话中带刺,但这并不是程岳的惯有风格。严黎不由惊讶望着他,表情仿佛在说,“你怎么会问出这种问题”,看来程岳的反应完全超出她的预料。
“你想说什么?”严黎终于皱眉问道,“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而程岳这时才注意到自己的态度非常无理和失态,他皱眉凝视着她,过了会才冷静道:“抱歉,我觉得我们俩对王成平这个人有不同理解;但刚开始,我以为我们是一致的。”剩下的话程岳仍没说出来,他认为王成平从来只在严黎面前装可怜,而严黎居然也容她胡闹──可他此刻是嫉妒吗,否则那股轻微的挫败感和期待又是怎么回事?
两人再默默坐了一阵,后来严黎开口,不知道向谁解释道:“反正王成平自己的房子一年内就能弄好,就当我这段时间内舍命陪君子吧。”
……
令人玩味的,当王成平听闻是程岳主动请缨帮两人解决房子问题,她那一瞬间的反应居然与程先生有异曲同工之妙。但她就能很巧妙的把个人情绪压下去,只干笑追问具体事项:“哦,那房子是在哪,面积有多大,每个月租金需交多少钱?”
她试图鸡蛋里挑骨头,想凭此来拒绝这种让自己别扭的安排。然当王成平站在座落于三环辅路内、洒满阳光的两室两厅里,并惊诧得知每个月只需交八百元租金便可入住时;她的刚烈决心显然被动摇了。
“妈的,满意是满意啦。可为什么租金就能这么便宜啊,这么好的地段,这么大的面积……”王成平在空空的房间里转了几个来回,终于确定这套房子除了没安电梯以外(这是栋老式建筑,只有五层,她们在四层),挑剔如己居然也找不出任何缺点,“天啊,这别是传说中的鬼屋──莫非有人在此自杀过?”
“去你的。程岳说这原本是总后(解放军总后勤部)的老楼,而原先的房主是什么退休老干部。他们退职后也没把这套房子上交,本来是想留给儿子儿媳,但这两人现在是出国了还是什么……”严黎摊摊手,“忘了他具体怎么说的,反正大概就是这个意思。老人家讲究房子里维持个‘人气’,倒不指望能靠着它赚钱,租两个女的还放心些──这不,正好就让咱俩捡了个漏。”
“唔,还是不太好啦。这事一定也给程岳添麻烦了吧。”王成平妄图垂死挣扎,她在复杂心境和优惠条件间来回摇摆,“你让他帮忙,会不会影响……”
“那我们自己再找房子好了。”严黎干脆道,“我现在就给他打个电话,说不要了……”
“别别别,”王成平连忙放弃装腔作势,换成诚恳的面孔,“帮我谢谢他,我是沾你的光才对;就定这间了。阿黎你千万别抛弃我──”
……
租房的事情就这么决定了,随后面对的倒是些搬家之类的琐事。
但这么一相处,也许有人就会发现严黎和王成平在对待某些事情的态度上,的确相像的出奇。在她俩第二次来这院子看房之时,严黎眼尖的发现院门口有一张被别人扔弃的旧餐桌。两位受过教育并从事高尚职业的女人只互相对视一眼,就心有灵犀的把它吭哧吭哧从一楼抬到四楼,完全不觉得这有什么耻辱或不对。
而至于其他家具,王成平直接要来份宜家这一季的宣传单,两个人潦草翻阅几页,就把互相的床、床垫、柜子和一套沙发订下来。
严黎为自己房间选择的油漆是淡蓝,于是王成平就直接豪言壮志:“深红吧,要不然深紫色也行。”──最后,她现场改变主意挑的却是杏黄色。
房子又重新装修了下厕所;所有墙壁再全部抹上新油漆。至于买来的家具要散一周的异味,因此王成平还需继续住在旅馆里,只等着下周才能搬过去。
而她这几天在银行、新家、旅馆三处跑,更需抽出时间去钻研自己即将出手购入的房子,奔波来回确实累的够戗。因此到了周末,王成平索性就闷在旅馆里睡了个囫囵觉。大概到了将近下午的光景才清醒过来,她躺在床上发了会呆。在意识到自己又在想念陈皓之前,王成平连忙裹上外套,打着哈欠便去了附近的超市,打算买些水果和素食饱腹。(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弥前朝暮
情场失意,事业却顺利。王成平拿手的事情并不算太多,而和陈皓吵架后,她更是把全部精力心无旁骛投入工作,颇有些移情疗伤的功效。在这般专注用功下,joe原先搞不掂的各项事宜,却在王成平重新插手后慢慢舒解进通;目前组里人前人后叫“头”的小组领军,却是她王大仙人。
然在工作上一起一落的王成平,官复原职后却首次觉得自己空虚难耐:白天在银行里脚不沾地的忙碌项目时还好,在严黎面前说说笑笑也还好;但每当转过众人去的繁华背面,她就觉得自己太他妈的寂寞了──
于是,当寂寞的王姑娘从超市一路垂头丧气的溜回旅馆,以至于在刚开始,她根本就忽视了街角对面停靠的那辆熟悉宝马。但身后汽车连续发出的聒噪喇叭响,到底让正在横穿马路的王成平惊得一抖。她加紧几步走到安全地带,随后不耐烦的回头瞪视发声源。
第一眼王成平的确没反应过来,第二眼才看清那专属凤凰的车牌号。一瞬间她不由微微张嘴,手上更无意识的绞紧了塑料袋:喂,不准动不准动不准动。要等陈皓自己下车,首先向她走过来才符合剧情发展──但那辆车仿佛具有莫大引力,以致王成平不得不用尽全身力气,才能避免自己着了魔的主动走过去。
这厢她还做着自我交战,马路那方倒安静下来,某人似乎对她长时间的停留不动感到厌烦和困惑。因为再过一会,车主发动引擎,居然朝反方向缓慢倒车,然后踩了油门,一溜烟就跑了。
这种极富后现代主义的黑色幽默,显然不能被王成平所接受。她目瞪口呆,一瞬间心底所酝酿的全部期待惊喜复杂顿时转化成委屈和愤怒滚滚涌出。她呼吸急促,不加思索的就朝那破车的逃窜方向比作一个中指,再恶狠狠咒骂道:“陈皓,i ** you!!!”
说完后她便怒气冲冲的转身离去,然没走几步,王成平便迎面撞入某人怀中──两人距离拉得过近,以至于王成平猝不及防,失手就将怀里的东西洒落。一时间,新买的苹果香蕉芒果酸奶香烟争先恐后冲破袋子,做了自由落地运动再滚的满地都是。
此时此刻,再好的涵养都不足让王成平维持平静。她把破了口的塑料袋往地上一甩,再略显粗鲁的推开肇事者:“真抱歉,我要是注意到这是盲道,走路就会再小心一点。”
对面的人并没有立刻走开,实际上他沉默片刻,却皱起眉道:“王成平,你怎么又给自己买烟了?”
正蹲在地上胡乱拾东西的王姑娘身体一僵,再猛地抬头,待看清来人后却不由瞠目结舌──此刻她说不出一句话,甚至不知道该调整什么表情去面对那个早该开车滚蛋了的凤凰大人。
“你……你怎么在这里?”
“刚走的人是李梓。我刚进去旅馆找你,而他晚上要用我车,顺便就送我过来了──人家之所以朝你鸣笛,是因为我正站在你后面,”陈皓显然也听到了她方才爆的英文粗口,再冷笑道,“没想到您乱穿马路不说,脾气还挺大……”话到最后,他的声音却小了下来,带些惊慌的,“喂,我是开玩笑……喂,王成平,你,你怎么了?你……你哭了?”
“……你他娘的给我闭嘴。”眼睛红红的女人,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陈皓,我真恨你。”
……
把自己关在盥洗室里,王成平正气急败坏的盯着镜子里形状狼狈的女人:眼圈发红,嘴唇下撇,用洗眼液清洗几次后,残留的水珠更顺着眼角缓慢滚下:果然像是哀恸哭泣的模样──
但那绝对是误会,绝对是误会啊混蛋,她在内心尖叫道。
就像等候在门外的凤凰大人永不知自己有个诨号叫“祸害之源”,因为据说王成平一碰到他就会霉运连连。更不幸的,这个诅咒在她身上连续灵验──就像刚才,她一开始还蹲在地上作冷淡状鄙视陈皓的滔滔不绝,然而她的白眼翻的太厉害,以致把自己佩戴的隐形眼镜都转到眼珠子后面去了……
所以根本不是哭泣啊──她努力克制额头的青筋,抽搐着嘴角再靠在厕所门上。然这个基于事实的残酷真相,显然已被陈皓当作类似,“眼睛里进了沙子”的不高明流泪借口。而她甚至还没来的及朝陈皓旧帐重提,但碍于眼睛里越来越难受的异感,也只好乖乖的交给他房卡,任他带自己进入房间,然后抓紧时间去清洁眼睛──
好吧,王成平发誓这一切都像狗血的言情剧:小说里一般怎么写?男主角做了什么蠢事后只需微微一笑,温柔一抱;善良心软的女主角便能轻而易举原谅他。但绝对不会是自己啊──只是看到某人的脸庞后,她还是不情愿的承认自己只是动摇了一点,一点点;虽然她现在镜子里含笑带怒的表情,还真是无聊的可以。
然而推开门后,王成平又沉下脸:此刻陈凤凰大人正非常不见外的坐在她床上,喝着她下午剩下来的罐装啤酒,悠闲的看着她新买的财经杂志;完全不把自己当客人的德行。
“你差不多得了,舍下简陋,不足矣迎接贵宾光临。我也不好再‘巴巴的上赶着’,求你留下来。”王成平绷紧面皮,顺手就把陈皓手里的书夺过来,再讥讽道,“现在走的话,还需要我向你跪安吗?哦,这罐啤酒你当然可以拿走路上喝。”
陈皓先小心翼翼的打量下王成平依旧通红的眼眶,想女人翻脸的速度的确可怕,却还是低声道:“上次那个,嗯……最后,就最后那句话,我收回……”
“收回?呵呵,那你现在是吃错药了,还是像我当时那般喝醉了?”王成平却冷道。
“啊?”陈皓愣下下,随后皱眉道,“什么?”(未完待续)
弥浮朝暮
看来凤凰那套直感,在面对女人的时候总会完全不起作用。因此面对这种低智型选手,王成平懒得再和他拌嘴,甚至目光都不屑继续与他直面接触,只冷笑的把头扭到一边。
于是陈皓又是自己尴尬的沉默半晌,才硬着头皮道:“那个,嗯,那天我们都有错吧……”
王成平霍地抬头,尽力控制住自己的怒火,假笑道:“哦,那请问一下我错在什么地方?是错在我要给自己买房子吗,还是错在我‘巴巴’的上赶着你?”
陈皓再微微皱眉,又来了,他认为王成平总是对自己的无心之言解题发挥。而实话说,凤凰大人认为自己今天能主动前来,已经给足王成平台阶下了。如果她是真正要求的是两人长远发展,那自己现在的迁就态度就摆的很明显:话说天下哪个男人还能在这么逼婚的情况下,依旧迄而不舍的追随女友?妈的除了感情因素,迟钝如他都没法再想到别的理由。然向来自诩情商极高的王成平,现在倒糊涂透顶,仍然不依不饶的找自己索要不知所谓的答案。
“那你到底还想怎么着?我就是觉得我们现在谈这个为时过早,干嘛这么着急!结婚又不是儿戏!你想让我现在假模假样的扔你一个戒指吗,空口说白话骗你还不容易!然后到末了我再说,不合适、分手。这样你就觉得有成就感了,你就满意了?王成平,你啊你,你怎么就这么急功近利啊?”
他说话的声调猛然拔高,口气更是接的又快又急,王成平显然没能听懂这堆罗哩罗嗦的,但她捕捉到某个关键词:“分手,你说分手是吗?”
对面的人立马噤声,结巴道:“谁说分手?你……你要分手?”
两个人一般的惊慌失措,再呆呆看着对方,显然都被这个近在眼前的威胁震慑住。而陈皓更是气急败坏发现,不管是采取“冷一冷她”的措施也好,抑或私下再怎么调整自己,明明他在日常生活中是冷酷淡定的大好精英青年,奈何一见到王成平就大脑脱线、笨手笨脚;不由得李梓嘲笑他情商为负、幼稚儿童。
但每次见到王成平,他的确都会产生这么微小的情绪,又傻又窘迫,却不能被任何理智所唤醒。也许承认这点对骄傲的陈皓有点难,但事实如此:每次和王成平闹矛盾,他就觉得自己心神皆累,干什么都没心情;却只恨不得再把她拽过来,逼着这死女人和自己大吵一架──但是,这种喜欢能构成一生吗?这程度让人太不放心,且毫无能力,因此陈皓认为现在的时间和地点都不适宜说这种话。
“可你怎么就能这么随便的说分手?”伴着这气势如虹的指责,陈皓猛地站起身来,并把手上捏着的啤酒罐往桌面上重重一磕──然而凤凰大人急于想表达自己的愤怒态度,以至于他根本没发现自己手劲的着力点,却是王成平摆在桌上的手提电脑。
于是,易拉罐就在王成平惊诧的注视下,慢慢左右摇晃几次后再轰然倒塌,最后将一大滩酒液默默倾淌在键盘上。而陈皓顺着她的阴森目光看去,暗叫不好,赶紧手忙脚乱的去扶起来,可想而知却只是加快了液体的流速。
房间里很静,因此两人能听见轻微“啪”的一声,原本亮着的电脑屏幕骤然黑屏。而正收拾残局的陈皓虎躯不禁一震,最后涌到他脑海里的念头非常绝望和现实:那就是凤凰大人无比,无比清晰的知道自己这次是死定了──
“啊啊啊!妈的!我的,电脑!陈皓你个混蛋,这是银行刚配给我的,里面那么堆资料,还有个经营表没看完,明天是周一,要,要开会,我死了……”王成平惊骇到语无伦次,她觉得自己真需为陈皓贴一道符咒,写明“霉运连连,恶灵退散”。下一秒,她忍无可忍的把已经吓到石化的陈皓推开,再冲上去检查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大人,呜呜呜呜,你千万不要死,呜呜呜呜,不要抛弃我……”
倒置笔记本将酒液晾干,并数次小心摁下电源键却无果的情况下,已经陷入崩溃状态的王成平黑着脸回头,顺手就抄起桌上的什么东西,朝已经被她推倒在床上的陈皓劈头盖脸的砸去:“陈皓,这样你就满意了?!你不是怕老子缠着你吗,我告诉你,如果老子明天开会在joe面前出丑了,然后再等哪天真被银行辞退了,老子就天天吃你的喝你的!而如果你结婚了,老子就装孕妇上你家敲门──妈的,就算死,他妈的我也得吊死在你家门口,让你一开门就看见我……”
陈皓被王成平掐的浑身都疼,可心虚的不敢做任何反抗:“我刚才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说句‘不是故意的’就可以了吗?你还委屈,妈的刚开始是我乱说话的吗?是我乱猜测的吗?我说找你要房价折扣了吗?明明是你犯了错,居高临下说一句‘我收回最后一句话’就可以了吗?陈皓你就这么过你的悲剧人生吧,我就办不到。为什么?因为这世界上我最最最讨厌乱说话、乱猜测的男人;还有这世界上我最嫌弃的也是有点破钱就他妈的自命不凡的人,可惜的是,世界上我最恶心的也是有点小聪明便自以为是、认为天下唾手可得的人!”
王成平认为自己有一天会变的越来越暴力,陈皓要负很大责任,就像她现在大力去拍凤凰竭力藏在被子下的头,发泄自己憋了许久的怒火和委屈:“还有,丫的你凭什么认为是老子上赶着你,我怎么这么贱啊!刚开始哭着喊着求交往的人是谁啊!我一个人高高兴兴的,哪儿那么添堵的想谈恋爱啊──要不是因为你,老子现在早在伦敦他妈的吃香喝辣的,你又凭什么指手划脚的来管我!混蛋,你还把我电脑弄坏了!你给我赔,妈的就算分手你也得先赔老子电脑钱!”(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弥虚朝暮
陈皓只觉得不管自己躲在哪里,都能被王成平准确的揪出来再暴打一顿。而他在乱棍中定睛一看,有点欣慰发现她操持的凶器,无非是一长条的餐巾纸包。唔,还不算乱来。但看的出使用的力气并不小,虽然毫无章法却是非常执拗地超他脖子上方拍来,一下又是一下,带着满心的毅然决然和愤怒不甘。
算了,电脑的确是自己弄坏的。而男子汉大丈夫,挑看上去不危险的让她拍一下出气好了──带着这种想法,陈皓迅速的判断形式,在察觉出某次王成平没有使出全力后,鼓起勇气硬是用脸接下来那一击打。
再是“啪”的一声。
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疼,但鼻子也是强烈的一酸。身体系统面对突如其来的打击,却是抗议性的分泌出某些蜿蜒液体,再麻麻酥酥的顺着鼻腔流下。陈皓觉得下巴处有点痒,不由抬手挠挠鼻子,随后立马呆住。下一秒不可置信般摸下,再摸下,摊开手依旧是满掌心的鲜血。
而对面的女人显然也被这个变故吓住,只是她目光聚焦处却是他薄西装下的白衬衫,结结巴巴道:“怎么办,陈皓你的衣服被血弄脏了,怎么办?那衣服是versace的吧?”
……
等凤凰大人**着上身,裹着浴巾再次坐在床边,郁闷不已的他的确是在这个时间,第一次认真反思自己是否将王成平的心思全盘猜错。
他想世界上没有哪个正常女人,在亲手把自己男友鼻子打出血后,第一件关心的事居然是“你的衬衫被鼻血弄脏了,如果不脱下来立刻洗,整件衣服就算是废了”。而随即,她再从他的身上跳开,带些嫌弃的说“唔,其实我最讨厌血的颜色了”──问题是即使在吐出这么冷酷评论前,王成平的表情也不见得比若无其事或幸灾乐祸更好到哪去。
陈皓突然觉得王成平古怪的处事方式,和他认识的某人很像;他去世的祖母,那个身材矮小的老太太生前讲话就毫不留情,淡淡几句话就能把别人讲的不知所措,偏偏她的语调是极其温和稳重……
呃,祖母和女友,这对组合的确有点怪异。于是陈凤凰觉得自己脑子再次归于混淆。幸好这时候门再次被打开,却是王成平从外面药店回来。
“还在流血吗?”床边压下去一块,是来人坐在他身后,顺手把陈皓的俊脸扳过来,再仔细的打量他,“鼻子的话,估计是毛细血管破了呢。我给你买来点云南白药和棉花,转过头来我给你擦上……”
陈皓却侧头躲开她的手,维持背对着她的姿势,再冷哼声:“这句话就把我打发了?王成平你知不知道,打人还不打脸呢,你怎么就……”
“我哪知道你这种白痴会用脸接啊!”王成平下意识的反击道,看到陈皓霍的再回头瞪她,神情里露出明显不快,她不由又是心软又是好笑。而对于自己的误手伤人,王成平到底心存内疚,于是她放柔声音,从身后拥住陈皓,再亲亲他挺直的僵硬后背笑道:“好啦,都是我的错成吧,别跟我计较嘛。我给你买来冰矿泉水了,你用来敷一下,鼻子还疼吗?”
陈皓刚开始还有骨气的挣扎几下,随即便任王成平靠在他肩头,将她的呼吸轻轻喷薄在耳侧。但就在某人提起兴趣,准备充分享受些温香软玉的多余福利时,王成平适时离开他有些发热的身体,非常扫兴道:“呐,你的脏衬衫我已经送到楼下干洗店去了。等再过一会,ibm的上门修机那人就要来了,所以我说你还是穿上外套吧……”而无视谁即将爆发的愤怒,她又不怕死的补充一句:“再说本姑娘这么火辣,万一让孱弱的某人又流鼻血,那可就太不好……”
──实际上没有男人能忍受女人对他“弱”的诋毁;于是时间跳到下一秒,王成平只觉眼前突然一花,而等她再回神来,发现自己已经被陈皓扑倒在床,四肢都被按的死紧。而某只大型攻击型鸟类正在自己上方,冷冷睨着她道:“王成平,难道你真以为我没法还手吗?”
“……喂,我都说我错了还不行吗?”这种仰视角度让王成平觉得很不自在,她努力想挣脱,“陈皓,咱俩就不能有一次好好说话。”
但陈皓依旧轻而易举的压制下她,他发现自己比较享受这种居高临下之感,而王成平脸上呈现的窘迫也让他略微解气:“也行,有什么话就这么说好了,我听着呢。”
王成平不由心中叹息,她倒也明白陈皓那点小心思。但是在他对自己的误会没有解决前,她的确并没有多余热情去奉陪某人的生理需要。再想了想,她字斟句酌的开了口:“我,我不知道你之前都是怎么想我的。但前一段时间,如果我给你造成一种极其可怜和需要救助的错觉──咳,那一定都是你的错觉,懂吗?我并没有硬性逼迫你必须为我做点什么,因此,”她抬头,再深深望入陈皓的眼睛,“在我面前,你并不需要感到太大压力。咱俩只需要像之前那样相处就好了,我的要求只有那么多。”
向来习惯话留余地的王成平,认为她已经把自己的立场讲述的够明确了,但陈皓听完后,并没有立即说话。且有那么个瞬间,她似乎看到他眼睛里流露出一丝放松和失落,随即他又摆上一副若无其事的面孔: “哦,那你是真想过安定下来这回事吗?”
“哈?”王成平不由一愣,再奇道,“你指什么。”
见女人露出不知如何回答是好的表情,陈皓再微微皱眉。嗯,他也知道自己实在很矛盾:就如王成平强逼自己结婚,他的确会感到厌烦并想逃避;但当王成平主动说她希望维持现状,他心头又莫名涌上一股被她放弃和忽视的恼火;更忍不住想‘这家伙是不是一开始就不会对别人负责任啊’,甚至还带些失落,停也停不住。
而此时此刻凤凰才察觉到:固然没有王成平那么严重,原来他自己也是一个相当成问题的人呐──
“呃,你到底在说什么?”久久得不到回应,王成平确定自己被沉默的陈皓弄得有点紧张了:明明被冤枉的人是她才对,但现在陈皓却作出如此受伤的表情。这到底算什么事情啊!她觉得自己就像是那幼稚园大班的学生,被小班学生欺负后反而先被告了一状。
“喂,我不是跟你说了,刚开始我就没想找你要房价折扣,而你现在又在生哪门子气啊!”她的声音又急又粗,恨不得拼命摇晃陈皓的脑袋以证明自己的清白,“混蛋你能不能别把我想的那么坏!“
陈皓正在出神,没提防王成平的骤然反抗,被她猛地抽出来的手推了下,一时间重心不稳,整个身子就直接跌在她的胸口。而王成平顿时觉得半个肺的气息都被陈皓挤出来,疼得倒抽一口冷气,却连呼叫都没力气。
而作俑者起身后,再把视线投向她,仿佛大惑不解道:“什么,你刚说什么折扣?”
两个人又是大眼瞪小眼一番,而电光石火间,王成平突然先明白点什么,于是她试探道:“我说,你之前干嘛跟我生气 ?”
“──谁跟你生气了,刚开始不知道是谁先打谁的。”陈皓矢口否认,但他显然对王成平的态度同样疑惑,追问道,“还有你说折扣是什么意思?”
“唔,我记得你刚跟我嚷嚷结婚什么的,是我听错了吗。”王成平慢慢回忆,“你是不是还说到戒指了?
而陈皓谨慎的盯着她,他不太能肯定王成平是不是又在装傻,但就着她之前的话题进行下去肯定没错:“房价折扣,你买房子是想要折扣吗?那没问题,你看上哪家开发商的楼盘?”
频率明显不在相同波段上的两人,终于把话题交汇成一起。
“该死,你这家伙都在想什么啊?”
“所以你现在是什么意思啊!”
两个人心怀鬼胎却同时欲言又止,于是他俩再次剑拔弩张的练习互瞪这项运动。
然床上,从来不是情侣吵架的良好地点。因为再过一阵,王成平挑眉,忍无可忍的推身上的陈皓,崩溃道:“你丫这样都能发情!”
反正自己的上衣已经脱了,而且形成体位不赖,陈皓倒不介意两人更加坦诚相见些:“没关系,修电脑的还没来。”
“精虫上脑,活该流鼻血。你要想继续就继续,完了之后立马滚蛋。”王成平翻了个白眼,她认为今天发生的一切都极其诡异。而元气大伤的她,也不太确定自己是否有将真相继续追查下去的必要。唉,要不然稀里糊涂的就与他和好吧,到此为止,她的耐性还能直面去想念分配的贫富悬 殊……
“如果你对着一个木头依然有兴趣,我不介意假扮一个充气娃娃。”话虽如此,但还是不想让凤凰太轻松,于是她冷道,“我现在是没力气,你想干什么就赶紧完事吧,啊?”
按照惯例,不管多么欲火焚身的男人在看到自己女人摆出这副僵硬面孔时,都会略微扫兴些──但所谓变态和变态间互相是有磁场存在的,尽管思考方式各有千秋,可陈皓和王成平也是各有各的不正常罢了。
就如凤凰大人不以为怵,瞪了她一眼后热情不减的脱王成平内衣。而就在她开始不甘心挣扎的时候,他再闷声取笑道:“你不是木头吗,木头怎么动了?”
“……”
悬而未结的误会在这种时刻不受欢迎。情浓之时,好像仅仅只是想起两个人曾经起过争执,便是种莫大痛苦。王成平和陈皓始终没有挑破那层纸,默契而懦弱的,两人都指望维持现状。世界就如同从前那般格格不入镶嵌在他们的相处中,为下一段答案形成新的问题。(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弥值朝暮
窗外是初秋,不知道什么时候刮起了风,很大很凶,掠过玻璃呼啸而过。王成平在睡梦中听到风声,第一个反应就是陈皓他们公司今天的郊游会受到影响,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有点莫名其妙的幸灾乐祸。
陈皓这几天是陪她蜗居在这个小旅馆里,两人聊天、说笑、斗嘴、上床,却不再进行任何更深层次上的争论。虽然吵架的这团阴云大概从王成平身上飘走了,但她至少希望俩人之间别再出现小心翼翼的若有所思。
可凤凰到底怎么想自己,这样建立在沟通不良上且布满猜疑的日子又能维持多久,王成平仍然没有太大把握。唯一明确的,无非是她之前所设想的两个人吃吃饭、拉拉手、通通电话的恋爱模式的确很孩子气。且随着交往时间的过去,两个人恋情的蜜月期似乎也宣告终结。稍带连她一直引以为豪的可进可退,也潜移默化替换成“希望他能够全面的看待我”。
而也许是前期的感情游戏投入的太过彻底,她一不小心把梦幻执迷坚持都耗尽。否则,她真不知道该以什么思路,去理解自己这段时间里越来越像个傻瓜,也根本就没法再做出原先那个冷心冷肺的自己。
就像王成平做事从来不喜欢解释,但她还是向陈皓解释了;说话时故作坦然看向他的目光,正如她绞的死紧的手指和强按下去的自尊自负。当时她故作轻松的说我没贪图你任何的意思,你别多心。
可这种妥协她以前从不屑跟任何人辩白,这已经是王成平所做出的最大极限。然陈浩好像不在状态,她第一次猜不透他随后那种眼神的意味。于是王成平不敢再想,她真的没有经验,这种迟疑和失望从未出现过,她不知道是该坦白还是继续生气,该不该再转身就跑?
最后她选择不了了之,真相无趣,她只是把所有感受埋在心里。毕竟对她这种人来说,如果吵完架后仍显得对什么事情都很在乎的样子。这比别人对她有所怀疑、隐瞒、欺骗、甚至背叛都更耻辱,更难以接受。
而凌晨三点十五,王成平在风声中醒来,仍然感到又焦躁又茫然。
……
“——这跟你的星座非常有关系,你看你的太阳在摩羯,月亮在狮子,海王星还落在第二宫。而摩羯座由土星统治,是冷酷无情的首位星座哦。啧啧,所有纠结以及死要面子的客观因素你都占全了啊……再根据星盘分析,狮子也是非常表里不一的星座。”
那时候还是中午,王成平支着下巴愣了半天,仍然分辨不清孙乐乐所谓的“造成你性格纠结的客观因素”是指浩瀚宇宙里哪个劳什子星座角度关系,于是她再诚恳问道:“星座就能决定性格?乐乐,不是我说你,但你怀孕之后是不是智商又下降了,营养跟不上了?需要我给你寄点补品过去吗?”
乐乐在电话那边哼了声:“哟,你有必要用这么侮辱性的词汇来表达你对我的想念吗?”
“的确,士别一日当刮目相看。这种怪力乱神的东西以前你可从不沾染。”王成平冷笑几声,顺手摆弄她刚换完主板的手提电脑,并开始亡羊补牢的重输备份数据,“别废话了,我可不信这怪力乱神的东西,还有你什么时候玩上这个了。”
看来孙乐乐等她这么问很久了──“当然是闷的!你不知道英国农村的鬼天气,天蓝的那叫一没心没肺稀里糊涂,真招人烦。唉,肚子大了之后我晚上根本就不能睡觉,每天起夜起的我都快哭了。而且我那公公婆婆,他们一喝茶就是一下午,比上班开会都烦……”
面对前同事现贵妇的抱怨,王成平抽搐着嘴角,干笑道:“是啊是啊,还在国内天天没日没夜工作的我真是好同情你的处境耶!那什么生完孩子带回来让我看哈,姐姐你没事我就挂了,国际长途还挺贵……”
在她又要不耐烦的上演“我手头还有工作没完成有什么废话以后再说”的典型王氏作派之前,孙乐乐连忙转移话题道:“别挂啊,你还没告诉我你为什么没来英国工作呢?好好的机会干嘛拒绝,这样你过来咱俩还能见一面。”
“之所以不去,是因为英国有糟糕的天气、老人每天费很多时间喝茶,还有什么原因让我想想,”王成平以彼之矛攻彼之盾,把话头完全抛回去,“对了哦,那里还有一个话唠的寂寞孕妇等我去安慰,啧啧,多麻烦,才不要去。”
孙乐乐哑了半晌,才突然笑道:“我说你是不是该结婚了啊?”
王成平差点没把水再喷到键盘上,连忙坐直身体道:“结婚,你嫁我啊!”
“又装傻,是你和陈皓吧。”孙乐乐显然很兴奋,“你俩最近怎么样了?”
“……结婚这事还早着呢。”王成平不得不表态,再透露些实情,“你也别胡说八道。其实吧,唔,我只是把去英国的计划延期一段时日,并没有完全拒绝行里的安排,我得再想想……”
“必然得来啊,到了这个资本主义晚期国家,你基本工资都至少提七八倍,而且还享有两份福利,工作前景什么的也都好。”乐乐替她急道,“话说世界上面对这种美差还能控制自己不狂奔过来,也就只有变态如你了。”
“是么?可也偏偏有人认为我鼠目寸光、整日的为些蝇头小利钩心斗角……”王成平自嘲的叹了口气,再强笑道,“算了,出国这事我的确还没想好。”
“谁这么说你了,陈皓么?”乐乐先是厌恶道,想了想却又说,“不过啊,我倒觉得你也需要往家里弄一个男人, 总是烦你膈应着你不理解你,然后逼迫你注意到很多很现实的东西,这样你就不会那么悲观厌世了。”
“去,谁悲观厌世了……“她不太想承认。
“摩羯座呢,喜欢把一切都趋于理性化,而且把克制当成优点。唔,就比如说你吧,平时倒没什么攻击性,但对什么的要求都特别高,而且有了不满也不说,只跟自己较劲。这种性格做大事上能心志特坚定,从来不被别人感情动摇。然而小事上呢,感情又是你的雷点,所以有时候糊里糊涂,还特软弱。遇到矛盾除了拖着,就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孙乐乐分析的头头是道,“从星盘上来说,摩羯座认为爱情很悲观,可她一旦陷入爱情,就很主动把自己摆在一个弱势地位。甚至想所有的付出、牺牲都是自己的事,也完全不指望别人交付什么回报。从这方面来说,倒是很真诚的一个星座……”
王成平当时但笑不语,逼急了才说一声“鬼扯呢”。然而在这天夜里的凌晨5点7分,她想起孙乐乐对自己似是而非的评价,却不情愿的想星座这种伪科学,也许的确有它那么一点点价值。
她的确感到有那么一些的被动和茫然,就像这个时候陈皓还在自己身边睡觉。他的手指就在旁边,他的唇还留着她的温度,但凤凰绝不知道她整夜都在辗转反侧:她到底应该带怎样的表情,说什么样的话,甚至王成平开始想过什么样的自己. 陈皓才会真心的喜欢。
——认输吧,王成平想,如果两人的争吵能带给她什么教训的话。那就是这个世界从来没有轻松愉快的爱情。爱情是不能讨价还价的,怀疑、焦虑和欢乐温馨从来如影随形,而且总会有一天暴露真面目。
在相处的时候,她甚至不能说:这个我不要,而这个你要多给我。刚开始的时候他怕冷却,而后来的日子,他大概怕她过多的依赖和算计。
“王成平,总有一天我会强迫你嫁给我的。”那天晚上做完爱后,陈皓对她说。
王成平当时没说话——句子很感人不假,但两个人都害怕回答。她想说自己不想嫁给他,她不想要任何一点的世俗好处;她只是想和他在一起,一直一直在一起,她只需要时间和陈皓。
就在那瞬间,王成平有无数的话想表白想哭诉──然除了微笑,她却再也找不到恰当的语言表达。越是这样她就越难开口,越难开口她越说不出话来。如果陈皓再多看她一眼,她真的就要委屈的哭出声来了。
然而这个时候,男人放开了她。
王成平侧头再笑了笑,突然觉得有点悲凉。想起了谁,是刚开始坚持“我不要任何一个人懂我”的自己,还是现在为陈皓的误解黯然神伤的自己;而她爱的到底是谁,是心思好琢磨的凤凰,还是现在永不会了解她的陈皓?
凌晨5点40,王成平绝望的对自己说你完了,你已经陷下去了,你甚至用了“爱”这个字眼,她根本无法再去计较陈皓是否对她公平。而感情是迷途,用理智用力唤她也回不了头。
坚强的结果也许是忘记如何去软弱。但如果骨子里开始软弱了呢?这种抓不住的感觉,才真让人有点害怕。(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弥沛朝暮
与出国相比,王成平知道北京的确是她最难以割舍的地方。将近三十多年的时间,她在这个城市成长、上学、工作;认识了一些人,也失去了一些人。如果痛苦快乐都在同一区域系上死结,那么回避也只是自欺欺人。
而在颇花了些时间规避与陈皓的性格矛盾后,将近中秋前的某日,王成平终于搬入新租房。
严黎正和程岳在房间里说着话,门便被嘭的声撞开,却是另一名房客兴致勃勃的跳进来:“阿黎,我来咯。以后请多多指教……”目光在注意到程岳后不自觉闪动下,而活泼语气更是无奈的再低了半个调子,顿了顿,王成平才能敷衍笑道:“哈,你也在?程岳你好。”
虽然客套话这么说,但女人呈现在表情和语调上的反差都过于僵硬,程岳不禁微微一笑。而再看到陈皓也在她身后闪进来,放下手中的东西后再和他们招呼道:“哟,你们已经先来了?”
向陈皓微微点头致意,严黎却走到王成平面前,扬着眉打量她一会,有些诧异道:“咦,这几天不见你,怎么表情好像又变了?”
“啊?”王成平愣了愣,下意识的开口道,“你说哪方面?”
再细细钻研她神色片刻,严黎耸耸肩:“随便了,反正我也不会记得你每次见我时的那副嘴脸。”
被严医生盯上的人下场一定很凄惨,就比如说她对王成平的隐藏情绪就有非常可怕的直觉力。而王成平还自认她嘴角的弧度尚维持正常水平,但程岳和陈皓随后投来的探究目光都让人难堪。可她接不接这话茬呢,严黎的这种敏锐和直接有时候真让人苦笑。
最后王成平半真半假的,用异常明快却又平静的口吻道:“不奇怪,俗话说人随心变。那是因为前一段时间,我低潮嘛,长期低潮,也正和某人闹矛盾。而经过我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挽留,人才答应再给我一次机会。死刑改判死缓,说好视察我后续表现后再决定是否急着甩掉我──所以阿黎,这表情你最好期待只在我脸上看到一次,否则这种丢人的事情我这辈子都不想再玩了……”
听她这般信嘴胡诌,严黎有点啼笑皆非,程岳只是移开目光,而陈皓显然就有点尴尬:“瞎说什么呢!谁啊,谁甩你了……”
被点到名字的王成平只是回报一笑,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寒暄完后就开始整理各自的房间,打盆水把能擦到的地方都抹了遍,最后挂上原蓝色的窗帘,逆着光能浮现出凹凸的布条纹路。陈皓一直在王成平旁边转来转去,而等她收拾的差不多后,却简单评论道:“果然是你的风格……”
“什么?”
看正往柜子里挂衣服的王成平挑眉望向自己,他再具体解释道:“我是说这个屋子;虽然那严黎房间里放的也都是书什么的,但至少还有盆花和相册什么的装饰在那儿,有个亮色。可你这里,”陈皓四处扫一下,再取笑她道,“什么都没有,你行李里除了那些衣服和瓶瓶罐罐的,什么都没带来……”
王成平后知后觉的抬头,环视一圈完,也意识到自己的新房间里除了床、衣柜和一个矮桌以外别无其余摆设。甚至忽略墙壁颜色,她的行李箱、床单、连带衣服手包都是清一色的暗调子,单调繁杂,完全不符合她一向虚有其表的生活品味──
“房间能放点什么啊……反正我是不养花和小动物的,”她避重就轻,怏怏的揉着额角道,“我可不擅长摆弄有生命的东西。”而看陈皓向自己的敷衍之辞不满的皱皱眉,王成平脸上也微微显出难色,她的确是不喜欢行李,也不喜欢收拾屋子。而从她大学毕业,再经历过一段时间频繁的出差磨练,这倾向越来越明显。
“任何东西与其带来带去,都不如直接扔掉算了。”王成平叹口气道,“以前和父母住,我屋子里不得不让他们收拾。而现在我好不易搬出来了,就绝不会给自己增加任何额外用品。再话说,人就是被这些破玩意一点点束缚在原地的──反正我不能理解别人装饰屋子的行为……”
“王成平,我不在你就这么诋毁我。装饰房子怎么了?”严黎抱臂出现在她门口,不知听到了多少,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要我说,你那种不负责的生活方式才应该改一改。”
她的口气是云淡风轻,王成平就不由有点窘迫:“唔,刚才我是开玩笑的,其实是我懒……”
“你俩订的鞋柜和沙发什么的都让搬家公司送来了,他们现在就在楼下。”程岳却在后面说,似乎不觉气氛的尴尬,“陈皓你用不用和我一起下去趟?”
……
其实所谓“去盯着搬家公司,并监督他们是否磕坏东西”,也无非是在运输单上草草签个字,然后袖手旁观看工人利落的把家具搬上楼去而已。如果王成平看到陈皓和程岳此刻的无所事事,大概又会微笑的讥讽道“新时代男人的用处,是对社会主义建设居功甚伟。”。而严黎只会在旁边笑而不语,像是赞同她的言论,又像是对王成平刻薄的无奈。
也许是意料到各自女朋友的反应,两个男人并没有立刻上楼碍事。反而心照不宣在楼底下悠闲待着。程岳靠在走廊的门房旁边,单手把弄着打火机,却看到陈皓正盯着天空某处发呆。
“飞子,有烟吗?”注意到他好笑的目光,陈皓把自己视线收回来,而像是转移什么话题,他要求道,“给我也来一根吧。”
微微有些惊奇,因为陈皓并不像自己那样有烟瘾,平时抽烟也抽的很少。以这个角度观察,看来今天的王成平和陈皓的确都有些反常,程岳眯下眼睛。但幸好他也并不像李梓那样喜欢刨根挖底的追问和八卦,程岳只是沉默的递给陈皓自己的烟盒。
但某人显然想交流自己的心路历程──
“飞子,你刚刚也听到王成平说话了吗?”抽出烟后,陈皓并不着急点燃,只若有所思的盯着它,又沉默了一会,他才突然闷闷不乐开口道,“就她之前说的那些布置房间的话,当时你也听见了吧。”
避不过去,程岳只好点点头,却听陈皓接着说:“现在才想起来,这家伙平时就喜欢乱七八糟的买东西。可奇怪的是,她身边的东西永远不见增多。刚开始,我还以为是她随便乱放就找不到了。后来才发现,是她每过一段时间就去有意识的扔掉旧东西,然后再买来新的玩具……”
浪费、虚荣、强迫症、偏执狂、喜新厌旧、不负责任、自我控制和调节能力差,只有心理医生才能拯救这女人堕落的灵魂;程岳大概会毫不留情的下这个结论,但陈皓却说:“她每次挑东西时都很专心,扔东西却毫不留恋;这家伙真是狠心啊。”
他的口吻说不上遗憾,也许更多的是带些疑惑和后怕。而程岳还没来得及做出什么感想,便听到陈皓的手机适时响起,打断了某人的欲言又止。而在看到来电人姓名后,凤凰脸色由温情和若有所思,变成古怪和僵硬,面皮更是微微收紧。
“喂,是素素?怎么了……什么,身体难受?别哭,慢点说……你在哪儿,国贸是吗?张妈在你旁边吗?只有你自己……要不然你在原地等我,我马上开车过去接你?没事,程岳还在我旁边呢,好好……等着我。”
他甫挂上电话,就开始在衣兜四处找自己的车钥匙,显然把之前的话题抛到脑后。而程岳也皱眉询问道:“是苏素?她怎么了,生病了?”
“嗯,她逛着逛着商场就说心脏难受,现在坐在椅子上站不起身来。”因为苏素的求救电话,陈皓的眉眼显得格外焦急和不耐烦,“你车钥匙在身边吗,咱俩赶紧过去看看……”
对方被他拉了几步,却仿佛大惑不解道:“这事小素怎么没先告诉安卓?”
陈皓的表情一瞬间像是迷茫,下一刻却勃然大怒:“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说这个?”然而程岳只是偏过头,淡淡看他避开自己的目光后略微一滞,随后陈皓再有点恼怒的催促道:“你到底走不走?”
轻咳声,程岳决定暂不追究,语气有些松动:“那我把小麦留下吧,咱俩开车去。”
“留他在这儿干嘛?”陈皓却止步,皱眉问。
“一会王成平和严黎她们找了工人来换门锁和装网线,总不能只留两个女的在那里,还是有个男人在旁边看着比较好。而苏素那边的话,”程岳顿了顿,再叹口气,“要不然我再叫上严黎得了,她是医生,看过去能不能帮上什么忙。你也顺便给李梓再打个电话。”
而陈皓却愣了片刻,最后他沉吟道:“别让司机留下了,还是你继续待在这儿吧,谁也别叫了。我就去看看小素,她要没有事我就立马就回来。唔,你顺便帮我向王成平解释一声,咳,别提苏素啊。”
像下了决心般,没等挑眉的程岳再进行任何拒绝或反对,他便匆匆上车而去。(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弥琦朝暮
有必要再重复一遍,有些朋友活在身边的确是累赘。程岳无奈的被陈皓托付了向王成平掩饰的重任,以至于完全不想插手其中的他感到颇为为难。而在考量了几个毫无破绽的说法后,程岳仍然心有余悸,不敢擅自开口,他也毫不怀疑王成平会有比沉默更为精彩的回答。
但等他再从楼下沉思踱回楼上,严黎和王成平正争论家务以后该由谁来承担。而经过一番打击和抗打击后,最后决定奇数天由王成平来干,偶数天由严黎来干;至于倒垃圾什么的则全为严黎包揽,因为她会顺便给楼下的流浪猫买猫粮吃。再接下来,两人又开始商讨合买几套餐具,新来的洗衣机和冰箱应该放在那个角落,以及附近的便利商场和餐厅都需怎么走……
程岳开始还安静的站在她们旁边,看王成平提出每一个说法便征询的看向严黎,耐心等她点头认可后才继续说下去,完全没有平日在别人面前咄咄逼人的模样。而两个女人的话题从宜家的玻璃杯和挂毯都可以在网上半价买,一直到王成平撺掇严黎从医院“顺”来点纱布当抹布用,甚至王成平胡说八道说想买个老虎机放在家里观赏──最后反而是严黎先发现屋子里少了个人:“哦,好像没看到陈皓啊?他是不是还在楼下。”
可没来得及等程岳出面解释,却听王成平淡淡道:“喔,那人啊。我刚从窗户里看到他坐车出去,也不知道去到哪里了──啧啧,这家伙一定是想逃避劳动来着……”
“喂,我说这种临阵脱逃的蠢事,干的最多是你才对吧。”抢在程岳之前,严黎扬起下巴睨着她,冷笑道,“老实说,是谁最喜欢说也不说就玩消失?嗯,王成平?那个混蛋是不是正穿着你的衣服站在你的位置上啊?”
被揭老底的王成平忙用手勾着严黎肩膀,引开话题干笑道:“所以啊,陈皓这脑筋迟钝的家伙绝对不是我的梦想type哦。我就比较中意阿黎你这种性格刚烈、嘴巴毒辣型。可惜名花有主了呢,真招人烦恼。”说完后她再向程岳看过来,眯着眼睛,嘴角微微上斜。
然程岳对她这种挑衅目光,破天荒只回报和颜悦色的一笑,倒吓得王成平立马缩手,再满腹疑虑的转开目光,想这人莫非脑子秀逗了。而再关于陈皓陡然离去的话题,居然就被王姑娘自己这么四两拨千斤的跳过去,程岳也乐得不多废话,只冷眼压着这事,不置一词,打算等陈皓回来自己向她解释。
最后是王成平暗暗的叫苦连天,但其实与她表面作出的平平淡淡相比,王姑娘(当然)是百爪挠心想向程岳询问有关陈皓离去的真正原因。可她在严黎笑吟吟的语气面前,在程岳那种“既然你不在乎,那我也懒的解释”的目光下,王成平又不自觉的去配合他们,作出一贯处事不惊的状态,更竭力掩饰她对陈皓的关注──唔,无关其余;只是自尊,自尊而已;她实在不想被这对完美情侣看自己流露真情的热闹……
而陈皓,大概是去附近商场买水什么的吧,王成平又安慰自己。估计凤凰也只是出去一小会就回来,毋须大惊小怪喋喋追问不休──反而是程岳,他主动说句话会死啊!难道非要自己屈尊,向他询问原因才能透露些什么吗?王成平不禁忿忿的想,这家伙明明一直和陈皓在一起,肯定是知道他去向何方。可他偏偏就摆着好整以暇的神情,从头到尾都不发一言,真招人恨……
于是就在对程岳的迁怒和腹诽中,王成平倒也分散了些对凤凰不告而别行为的关注。但奇就奇在直到晚上程岳告别她们离去,陈皓都没有再出现,甚至没有给她捎来只言片语的解释。而王成平几次打凤凰的手机,更是全数不通──
因此再等王姑娘回到自己的房间里,躺倒在散发洗衣粉香气的床上,饶是虚怀若谷如她,还是承认自己心底有点小小的发飙和着急了:有这么办事的吗?陈皓怎么就可以说也不说就走了,难道不知道这样很让人担心吗──好吧,虽然诚如严黎所说,这种傻事她好像对陈皓做过不少,貌似现在也没有立场去指责他──但起码,自己没有刻意不接他电话吧……
而自己正胡思乱想间,扔在柜子上的手机突然“滴”的来了条短信。王成平连忙扑过去一看,却发现是个陌生号码:“抱歉,陈皓今天有事先回去了;他之前是麻烦我转告你一声。”
王成平下意识的回了条:“呃,请问你是程同学吗?”
等了很久,“疑似程同学”却没有再理她,倒是王成平捧着手机,把那条短短的讯息来回看了几遍,心下又开始偏心眼的先骂程岳:果然啊!陈皓都委托程岳告诉自己原因,可这家伙该死的当时为什么都不说。难道他一晚上冷眼旁观她的心神不安,就很愉快,就很得意?这混蛋,严黎找他真是瞎了眼……
她都快要忘记是谁先做错事了。王成平刻意跳开那些让自己疲倦的争吵,更或者她想刻意考验自己的耐心。而那天晚上,大概到了深夜的时候,王成平的电话还是如她所愿的嗡嗡嗡响起。她有些欣慰有些烦躁的从枕边捞起电话“喂”了声,对方传来的声音却显然有点犹豫和心虚。
“呃,你没关机啊,本来只是随便打来的,睡了吗……”
这种深更半夜里把人吵醒再问“你睡了吗”的白痴,非常不幸是王成平的男朋友。但擎等这个家伙给她解释,甚至大晚上特意不关手机的自己,的确也聪明不到哪里去。
此刻,王成平是很想符合她气势的哼哼冷笑,再按照惯例借机讽刺陈皓一顿;但睡眠之神已经死死遏制她的咽喉,以致王成平只能抛开各种比喻词、直喻词、象征词、拟人词,简单粗暴的直接叱道:“陈皓你下午怎么就突然走了,直接给我说声会死啊?很让人担心啊知不知道!还有,我给你打电话……唔,居然敢不接?明天编好你的开溜借口,跪到门口来见我……我好困……”
陈皓在电话筒那方沉默会,顿了顿才轻声解释道:“实在抱歉……是有朋友生了病,带她去了趟医院,也没来得及告诉你,真对不起……”
“借口!您下次……走的时候……至少说一声吧!还有,别让别人给我带话,有什么不能直接说啊……”根本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但是她情愿是陈皓自己把事情告诉她。然深夜发脾气不是好习惯,再生气下去也无非是浪费自己宝贵的睡眠时间而已,最后王成平只无精打采做了个总结道,“算了算了,我现在脑子实在不清醒,这事明天再,再算帐吧。我实在太困了,都懒得跟你继续发脾气……”
“啊,那你赶紧睡,明天上班别着急啊,我开车去接你。”陈皓忙道,“弄完你在楼下等我,早饭我帮你买来……”
王成平从鼻子里哼了声,干脆的挂了电话后再翻身睡去。
而在手机另一端的陈皓,吁了口气后也缓慢收线,一直紧绷的脸皮终于微微放松。这时,他却听到坐在自己身边的苏素发出轻声嗤笑道:“哟,陈皓你刚才的口气可真低声下气。我说你也真行,这么晚了还向她报备行踪。有什么事不能等明天再说啊。”
“王成平她一般都习惯关手机睡觉,”陈皓却答非所问,像是沉思或抱歉,“她睡眠特轻,一点声都能醒……”
“……噢。那你还真挺了解她。”苏素用没打点滴的手,姿态优雅的把车窗按下来,突然觉得心里堵的难受,下一刻,似乎是出于顶嘴或不服气什么的,她直直蹦出这句话,“可陈皓你当时怎么不告诉王成平,你今儿是来接我看病的,是心虚还是怎么着啊?”
陈皓深深看了她一眼,抿着唇角并没有立刻接话。而苏素双手交握放在膝上,只觉得在这一瞬间里她的心脏才有崩溃危机──但隔了会,陈皓却扭动钥匙,发动汽车,再淡淡道:“抱歉……以后,不再会这样了。”
以后不会再这样了。他只是不想说谎,因此在离开前都不想当面跟王成平解释一句话。陈皓害怕自己会因心虚而随便撒谎:虽然王成平不一定能当场揭穿自己,更不一定能发现什么。但陈皓就是不想这么做:王成平有时真的很蠢,是他说什么就相信什么──但为什么,此刻陈皓还是感觉莫名其妙的内疚?实际上除了擅自离开,他没有做任何对不起王成平的事情,可现在,心里这种无能为力和懊丧委屈的心情,真是让人难受……
而苏素坐在旁边,不合作的把脸扭过去。(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弥迪朝暮
王成平倒是在别人不怀好意的透露中,才意想不到得知苏素生病这个消息。
“……室上速听过没?是有关心脏方面的问题,虽然不致命,但也无法用药物彻底根除,只能动手术。而简单来说,就是比别人在心脏附近多长了条血管,容易心跳过快。”安卓正在吧台躬身倒酒,皱眉取过远处的冰盒后,他再继续用种平稳但事不关己的淡漠语调道,“这病年轻的时候还好,到老了的话,血压上去就可能就突然没命了……”
窗外天空是令人烦闷的灰蓝色,王成平正低头用软布专心擦拭球杆。而听到安卓最后一句话时,她呼吸不由自主滞下,双眉微蹙,再抬头望向他道:“哦,是怎么发现这病的?”
“之前苏素也犯过,只是时间很短,几分钟就没事了。但那次难受了一下午,心跳大概到了170左右,直接就被‘别人’送到急诊室,在医院陪着打了半个晚上的点滴。” 安卓端着高脚杯走过来,黑色针织衫勾出健美的身形骨骼。而来到她面前,男人弯腰递去高脚杯,却维持着暧昧的探视姿势望定她道:“就因为这事啊,苏素和我吵架了。她发病时给我打电话,我没有听到。而幸好的是有人听到了,你猜……”
“──你可能认为我这么问有些失礼,”提高声音打断他,王成平先说了句开场白,随后不动声色的往后挪挪,错开两人含义不清的距离,“但是我很好奇,你都喜欢苏素什么?”
笑睨她一眼,安卓再不加思索道:“苏素啊,她漂亮、年轻、新潮、聪明、说话挺有意思的……”蜻蜓点水的语气里没有其余珍重和热情,无关紧要的,就像男人方才随便就能讨论起苏素的突发病情,“唔,也许就是类似这么庸俗的理由,也许不是,反正都随便。”
“你太自信啦。”沉默片刻,王成平淡淡评论说,并不是讥讽或指责什么,声音反而端的比他的还平静无波。本来么,自己就对他的答案没什么幻想,而安卓也的确是这样的男人,外表成熟光鲜保养优良,内里却一颗百毒不侵油盐不进的狗心,说话办事更是太经营、太势利、太有目性的。但如此这般,安卓却有他的魅力。
大概是王成平的反应更冷酷,男人盯着她半晌没有作声,两边的眉毛微微上翘,像是钦佩或好笑,道:“噢,你这口气别是替苏素鸣不平?”
“当然没有,我可不在妇联工作,干嘛去评价别人的感情。你自然有你的道理,”胸口传来的钝痛,不过是因为王成平从苏素的陡然发病想到了刘阿姨的逝去,徒感伤感罢了──而至于其他,呵,王成平才不关心苏素伤心与否。
安卓的确太聪明太坏,但他的女朋友同样不值得同情:反之,如果苏素真正想要的是妥贴关怀和时刻陪伴,那刚开始她就不应该和这种浪子型厮混一起。小姑娘年龄阅历本就贫乏苍白,找到安卓这种公狐狸,精神能力全沦为弱势,想想都没安全感。
“──我只是讨厌你把别人的生死说的跟儿戏似的,苏素的生命没你讲的那么无足轻重。”王成平表情僵硬,直接呛声警告他,“再说她心脏有病这事一点都不有趣。所谓生死大关,拜托以后别乱开玩笑。”
安卓有些错愕的停下来看她,而王成平深呼吸,摇头,努力想给男人摆出一个抱歉的笑容,但嘴角努力向上挑了挑,最终还是放弃。而此刻,心思灵敏的安卓大概也是意识到这个话题让她回想起什么,他用嘴聚成个小圆,略微收紧后再马上放松,飞快的说一声抱歉,悄然无息又满怀遗憾的放过这个话题。
但到临分别的时候,王成平又提到这个,改用虚情假意的口吻:“女人么,电话少一丁点冷淡多一些就惴惴的,各种想法齐往可怕的地方跑。苏小姐现在生病,你对她多忍耐些就好,不必太过担忧,千万不要吵架……”
安卓只好无奈的看她一眼,说实话,饶是花花心肠如他,都被王成平话语里的虚虚实实唬弄的颇为踌躇,最后只挑眉道:“哦,我是否应该学习你对陈皓的无为而治?”
“无所谓,追求高尚爱情是您个人爱好,我就不必了。”她微笑着讽刺回去。而不知是否为错觉,每次提到苏素,王成平总认为安卓的视线交缠着微妙的幸灾乐祸与无端恶意。她的确没琢磨透这其中的关键诀窍──但算了,反正自己从来缺少追究别人心事的热衷,反而是想的太多,才能将所有坚持沦为笑谈。
……
但可惜的,人人皆公认好奇心才是推动社会发展和科技进步的源泉。而这个世界尽管单调无趣,却也从不缺少空穴来风和无事生非。偏偏最不咸不淡的戏码,反倒永远有人争着抢着去看。
王成平在工作上戏剧性的一降一升,非但没让同事注重她的真实能力,取而代之的,是有关她东山再起的流言蜚语在行里吵得满天飞。有人说她厚积薄发,有人说她攀上权贵,众口不一,人人却将各自提供的证据讲的确有其事,都恨不得取代人事部的季度考评。而所有小道消息传播到最后,已全面上升到对王成平人品的指责和议论:什么“她最喜欢急功近利”,“揽事的人总有她”,“以利会友看人下菜碟说的是谁”,“爱显摆,之前的孙乐乐就总和她一起”,“巴结上司,溜须拍马”,“饱囊私利”……
虽然所有的恶毒评价只在私下流通传播,然所谓众口铄金,积毁销骨。王成平苦心在这几年里为自己建立的工作声誉和威信,多多少少被这些话连带受到恶劣影响。而总算同组组员是系在一个项目上的利益整体,全局观念上的指挥依然全数听令于她,也没作出太敌对的姿态。但私下里王成平自己也清楚的很,有关她的各种刻薄言论却是也谁都没少说几句。而其中,joe更组成以他为核心的邪恶国集团,在各个场合去刻意孤立她。
王成平刚开始还褒贬全收,若无其事的在办公室进进出出。但随后,她便明显感到有些难受:同僚间言笑不禁的状态已经是上个世纪的事;大家见到她,除了合同进程等公事公办之外,再无其余话题;吃中饭的时候,也再没人笑着调侃她“总吃三明治小心变成三明治,不如来尝尝我的牛肉”;甚至连鲜少登录的开心网,除了她的主管,都他妈的没人偷自己的菜了──
没错,在这种诡异的状态中,王成平和上司cherie的私人关系居然得到飞速进展。陈皓那天看女朋友苦着脸在看本侦探小说,拿过来翻翻后,不由奇道:“咦,你什么时候喜欢上福尔摩斯了?”
王成平把脸无精打采的耷拉下来,闷声道:“唉,别提了。我是最讨厌看侦探小说,而且这还是英文原版。真枯燥啊,也不知道cherie为什么能崇拜福尔摩斯这个可卡因爱好者……”
“可她喜不喜欢又关你什么事?”合上书,陈皓皱眉道,“你每天上班不是去工作的么,弄这些有的没有干嘛?”幸亏摊上的是女上司,否则连他都怀疑王成平在潜规则。
“废话,那在电梯里我也总得找个话题跟她聊啊。而除了这个老外,目前银行里居然连个和主动我说话的人都没有。唉,真没想到精英如我,居然有一天都开始恐惧工作……呜呜,办公室气氛真的好压抑啊……”王成平苦恼的挠挠头,再咬牙切齿道,“而且啊,知人知面不知心这话说的太对了。那cherie的armani lady西装下,居然掩藏着一颗外国老文艺女青年的心,她平时看书看电影都是法语版──靠,我琢磨着法语对我难度实在是大了点,但侦探小说还可以勉强自己看看的……”
话虽调侃如此,但陈皓还是听出她语气里的逞强和落寞。他有点心疼,忙转移话题假意抱怨道:“王成平,我说你对你上司怎么就比对我还上心啊。来,跟我说说你知道我平时都喜欢什么书什么电影?”
“你?”王成平抬起一个眼皮,沉默不语的盯了他几分钟,再温柔的拍拍某人的脸颊,甜蜜道,“怎么说呢,亲爱的,首先我从高二就不看《花花公子》、《男性健康》这类书了,有点太低智……啊啊当然,你看的电影我偶尔也会观赏的。但是不得不说,世界上喜欢eva marie saint的男人,已经着实不多了──恕我多问句,你青春期是否太入《超人》的迷了?”
惊奇的睁大眼睛,陈皓看着王成平朝他展现出一个志得意满的微笑,却不由自主道:“你,你是怎么知道我喜欢她?”
“那是因为我对你足够专心,所以不需要补课。”王成平的回答让陈皓瞳孔微缩,他明知她只是在漫不经心的玩笑,偏偏嗓子里仿佛堵了什么东西,让自己颇有些做贼心虚的难受。(未完待续)
弥式朝暮
幸好王成平没有注意到他的局促,她低头把书哗哗哗再次翻到曾经的页数,帮他解决了没话说的难题:“你也不必太过感动啊,毕竟目前我的闲余时间只剩下折磨你的乐趣,所以愿不愿意的吧,偶尔去了解你一下也是可以接受的……”
正胡侃的兴起,不料陈皓突然靠过来,气喘吁吁的去亲她的脸、眉毛鼻子和嘴,像是证明什么。王成平被吓的直笑,顺手就抽起旁边的书往他脸上拍,但还没打到就被陈皓抓住胳臂,顺势将她拖在身下,
新买书籍经过几番辗转,最后再被不堪其扰的推到地板。书封面上刊印的著名大侦探正抽着他那标志性大烟斗,瞪着深邃冷嘲的眸子,扫兴旁观别人的风情与掩饰。
……
其实即使自认观察力尚可,王成平也依旧认为自己做不了一个侦探,甚至达不到那么高的级别:寻求真相时的克制与冷静,抽丝拨茧的耐心和等待,以致对谜题的执着、看问题的公正──也许一时的好奇心她是有的,但最终抵不过自己讨厌被现实牵着鼻子走的后知后觉和疲倦感。
所以能当侦探的人,大抵都有颗坚强的心吧。
“陈皓,你怎么好好说着话就能发情啊?”好不容易从激烈的冲撞中找回理智,王成平将呻吟声全数呜咽在嗓子里,此刻却哑着声道,“你没带那什么;千万别,别在里面……”
然陈皓将脸凑过来,在用唇堵住王成平的警告同时深深挺身。体内瞬时传来的长久炙热,让她全身变的虚软无力。虽然很想踹开他,却又没有力气挣扎,气急败坏的王成平索性猛地咬合自己的牙关,看陈皓惊奇而愤怒的睁大眼睛瞪着她,却并不抽身离去。
而好不容易待他发泄完,陈皓的嘴唇也被她生生咬破了,口腔里尽是咸湿而温热的血味,此刻她真是又心疼又生气,只恨道:“刚没跟你说啊,别在里面别在里面,怎么就说不听!”话说今天并非自己的安全期,陈皓没带任何措施就碰自己已经是她的最大让步;而体内射精更是让王成平厌恶之极,想起来便又狠狠拧了他胳膊下,“你都发什么疯?”
抬手抹去唇边的血,一抹复杂的神情从陈皓眼中滑过又归于平静。其实有那么一刻他是想讲点什么,也许是有关苏素,也许是自己的失态。但在王成平的目光前,就在她那种发完脾气后温情却又有点冷漠的目光里,陈皓发现自己没法开口解释任何。事到如今,他清晰记得女友对青梅竹马的句句风凉──如果说甘愿随大流的王成平有什么最讨厌的东西的话,陈皓想,那一定是过去。就像爬台阶,她站在现时堆砌的高层中,却对过往不屑一顾,弃之如敝屣。
然陈皓并不是王成平,过去的份量,即使是对他这样的男人也太沉重了些,而苏素那天晚上的话,的确在心中撩起慌乱,最后他自说自话地将英俊的下巴搁在她肩上,含糊其辞的说:“都是我不好……”
迷惑和好笑在瞳孔中扬起又滑落,王成平若有所思的挑起他的脸,大拇指抚慰性的滑过他的伤唇,似乎在帮陈皓解释道:“哦,你是有点怪怪的?”随后恶毒的推理,“莫非是美国股票飘绿,你破产了吧?”
看凤凰僵硬着脸,王成平在继续猜他心事和省下力气穿衣服间犹豫一秒钟,干脆选择了后者。她可以很轻易的就判断出陈皓并没有在为他床上刚做的事情真正内疚,但的确只有鬼才知道,他之前可疑的嘟嘟囔囔又是为了什么──但自己干嘛要明白?
到底陈皓为什么事情沮丧、被什么事情烦恼,他不说她就不肯问,猜都懒得猜。王成平被之前争吵带来的怀疑弄得心惊胆战,再加上目前工作里的兵荒马乱──她认为自己对每件事情每个情绪都寻找理由和答案这个举动就够蠢的了,才不要多花时间去揣度陈皓的心思!
两个人在一起差不多形成种特定模式,而她和陈皓的默认值是:王成平宁愿让陈皓相信自己的“专心”只是小聪明;一阵烟,一转眼。
……
日子马上就到了十一长假,按照惯例,他们部门本来只是能轮休三天小假,但不知joe做了什么手脚,居然神通广大的把组员的休息推迟到了法定日七天。这香港人的白脸唱的也是够绝妙,忙碌已久的同事都换上一副喜气洋洋的嘴脸,大家互相嘲笑着各自的休憩打算,言谈间却是对joe赞不绝口。
只王成平面无表情的收拾自己的东西,她的确认为,在紧张的项目忙碌中得到闲暇并不是什么好事情。大片的空余时间打乱了原有进度计划不说,便是假期回来后组员的懈怠脸庞,更需花费宝贵时间才能再次进入状态,可谓得不偿失──但自己现在提出任何反对意见都为时已晚。她索性狠下心来,每个人都布置繁重的任务,勒令每隔两天现时回传,并在休假中举行四次电话会议,手机邮箱永远待命。
赶在临下班通知的时候大家抱怨连连,明面上对工作和王成平的决定倒没什么太大意见,但临走之前人人都热情的跟joe打完招呼离去,反观她的寂寞冷场,倒是让人心生尴尬。而站在圆形工作桌前,王成平看到joe向自己挑衅式般的挑眉。回一个假笑过去,却恨不得开膛手杰克重现江湖,将此人大卸八块方可解忧。
“你说他都图什么啊!何必呢!长着也一副法利塞教徒的脸,也总像得了便秘似的和人过不去,实在是……”
“实在是太过分了,王成平。这里是医院科室,你不可以这么随便进进出出的。”严黎挫败的拍拍脑子,她手下一大堆病历还没有看完,王成平却偏偏和自己喋喋不休的,“你要是还想让我早点回家,麻烦清净一下。”(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弥佘朝暮
最后王成平作出妥协,她到对面街口处的蛋糕店买了份夹杂着核桃、花生、杏仁碎和巧克力的芝士蛋糕,并顺手带来几杯咖啡。而热拿铁飘来的香味,即使同一办公室的医生护士都抵抗不住。于是严黎又好气又好笑的看着几个年轻医生聚集在王成平身边,在闲谈和吃喝的时候顺便替她整理剩余的病历。
“够会收买人心的啊,”等到周围的人散去,严黎手上的事也差不多让众人帮着做完了,她将话头重新提起来,再轻飘飘的睨王成平,“还有你刚才说的人是谁?”
“啧啧,我算是明白了,蝇头小利有的时候比什么都能打动人心──啊,我之前讲的是福尔摩斯的对手,莫里亚蒂教授。什么,你说我为什么突然说起他?哦,阿黎你知道我最近在看侦探小说,偶尔陷入情节入戏太深也是情有可原。”
对于某人一贯的装腔作势,严黎无可奈何的摇摇头,只道:“懒得理你。下次别把吃的拿进来了。这里是医院,一群医生护士大吃大喝的像什么话。”
最后王成平和手上的蛋糕被严医生齐齐轰出去,勒令站在走廊门口等候。而正当她低头瞪着自己的羊皮靴子发呆,突然看见一袭白大褂出现在眼前:“你是急诊的人,上班怎么也不换衣服,站在门口干什么?”
愕然抬头,王成平还没来得及为自己辩解,却发现这个年轻男医生的脸仿佛在哪里见过似的。然而见她就这么恍惚的盯着自己,对面的人的眉心蹙得更紧,虽然口气还是温和,但语调已经微微严厉起来,沉声道:“还没下班呢,怎么就这么个心不在焉的状态?手里还拿着吃的——你是护士还是医生?”
“怎么了?”严黎这个时候换好衣服,闻声推门走出来,看到两人的对峙不由一愣,“林医生?这是我的朋友,不是咱们院的。”
那位林医生干净的脸庞仿佛才浮现出窘迫,王成平挑着眉看他向自己尴尬的点点头,再干咳了声转向严黎道:“不好意思啊……严医生,我是通知你的科室分配结果。你在急诊帮忙的也差不多了……”
随后在王成平的目光如炬中,两人又简略的说了些什么。而直到那人逃一般的快步离开,严黎才推了她下,笑道:“看够了?林医生不就把你认错了,至于这么死盯着人家看吗?像什么话。”
王成平这才收回视线,她终于想到──那个医生的训斥自己的气质仿佛和严黎有点像。莫非是属于医生的专有气常?她不由感叹道:“唷,我说你们医院男医生的水平可够不赖的啊。他能算得上是你们的院草吧?”
“……是啊是啊,从古至今,沉鱼落雁就能包治百病。”歪歪头,严黎回身带上门,“不过,林期合可不是你说的那种绣花枕头,本医院最年轻的神经外科医生……”
“管他呢,那傲娇医生说你分在哪了?”一面之缘,王成平才懒得听不相干人的辉煌史,只追问道,“阿黎你以后不在急诊了吧,那我怎么找你?”
“别随便给人起外号。”严黎瞥了她眼,“──不说我还想不起来,你以后也少来医院给我添乱!”
……
放假第一天,却是程岳先来询问陈皓的假期参考。
“如果你有空闲的话,不如明天陪我去吃顿饭。”看陈皓惊奇的望着自己,他再淡淡解释道,“今年也是一一0岁的生日,两个人吃饭太冷清,想找几个熟人陪她一起过──但也你知道,她并不认识很多人……”
“没问题,我可挺长时间没见到她了。”恍然大悟,陈皓再干脆答应道,“那除了我,你不再多叫上几个人?”
“严黎也会去。”顿了顿,程岳仿佛是若无其事道,“我正在想,如果叫了李梓的话,苏素那边也要通知……”
“咳,那算了吧。李梓这家伙整天装模做样的别再吓到程一;至于苏素……”陈皓下意识的顿了顿,不打算提这个话题,只道,“要不这样,飞子你不介意的话,我能把王成平叫上吗?”
“哦,我自然是没问题。”程岳道。
……
然等王成平听到这个邀请,她却像一只被剁了尾巴的猫,跳起来便气急败坏的嚷嚷道:“干嘛让我去啊,我五一很忙的你知不知道,怎么随便就帮我决定!”
看陈皓惊讶的挑眉看她,王成平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连忙笑道:“我是说,小姑娘过0岁生日,都请的是他们同龄人,什么朋友啊,同学啊。那样才多青春,多有朝气。咱们这些老朽到那里凑热闹干嘛,程岳这人也真是……”
陈皓被她说的一笑,伸手把王成平拽到身边坐下,再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靠上去:“没那么多人,加上你,就咱们五个人随便吃顿饭。你不喜欢陌生人,但程岳和严黎你不是都认识?至于剩下的主角,咳,到时候你光看不说话就行。”
“啊?”听到这种回答,王成平多多少少吃了一惊,“过生日的到底是谁啊?”
“是程岳他妹妹,叫程一。不过,她有点特殊。”陈皓斟酌着用词,再含糊的用手指指脑子,“嗯,一直在家静养着。没上大学,也没什么朋友。说实话,程岳能让你去我也挺惊讶的,他一般不让他妹随便见人。你知道除了小时候,我也是好久没见到那个小姑娘了──”
他转述中的无心之辞让王成平有点狼狈,她强迫自己不去思考程岳这种一而再、再而三的“特殊许可”是否有什么含义,于是伸手捏捏陈皓的鼻子,倒打一耙的转移话题道:“那你怎么不想程岳为什么就单叫上你,莫非小姑娘暗恋你多年?莫非,陈皓你的青梅竹马就是她!”
这下连陈皓都有点不自然了:“………王成平你是不是八点档看多了。”
“总之我不想去,我讨厌这种场合,讨厌见生人……”避重就轻,王成平眉头皱的很紧,再迭声抱怨道。
而陈皓扳正她的脸,:“行啊你,是不是连我也讨厌啊!”
……
然第二天,当抱着一大把昂贵的山茶跳舞兰法国玫瑰什么的坐进车里,王成平的脸色依旧显得不情不愿。陈皓现身过来取笑她道:“俗吧你就,居然买花。有没有想过会害人家花粉过敏。”
“俗?那你都买了什么……”话没说完,她就被后排摆放的庞然大物所震惊,几乎是吓得目瞪口呆。偏偏陈皓还洋洋得意,邀功似的道:“怎么样,我的礼物够不赖的吧!”
单手扶额,王成平心灰意冷的转过头去,诚恳的望着凤凰的眼睛道:“亲爱的,您送人家泰迪熊就真的不俗吗?真的吗?”
“嘿,你那什么口气啊!”陈皓皱着眉,显然觉得她不解风情,“正常女孩不都喜欢毛绒玩具吗?昨天我还特意让秘书帮我买的呢?”
“可人家姑娘怎么说也到了0,送毛绒玩具……行了,我没什么好说的。有你这个破礼物垫底,也好显得我这束花比较有诚意一点。”王成平乐观道,低头再把自己的花摆弄的更漂亮点,“送花起码无功无过。”
陈皓怀疑的打量着她:“什么意思啊,你别告诉我你从小就不喜欢这些。”
“抱歉,我小时候只玩人蛊。”王成平面不改色,“我想,那也算广义洋娃娃范围里的一种吧。”
这时候严黎先被程岳接走,于是剩下两个没有半点生活情趣且情商皆为零的弱智大儿童,一边互相讽刺一边出发。而汽车绕过香山附近层层的别墅区,再深入驶进某个需出示身份证明的大院,最后七拐八拐的才到达目的地。
车甫一停下,便迅速有人迎过来替他泊车。在某人正费力的把后座那个毛绒玩具抱出来前,王成平已经轻轻松松的捧着花站在原地,上下打量着这所独门独户。
房子外观倒并不算奢华,夹杂着苏式风情的单调和敦厚,一看就是60年代军区的老建筑:正门前有个小小的石头喷泉,虽然里面泉水已经干涸,但旁侧摆放的秋菊花坛绽放的极其热烈,冲淡了不少荒凉之感。而衬着阳光和远山,沉灰色的房子排排摆开,窗户高且狭窄,阳台边侧围着的铁栅栏油漆已经干裂,看上去摇摇欲坠,也不知身体全靠上去牢不牢固──想到这里,王成平猛然一惊,再眯着眼睛去打量最高层的天台。
趁着空无一物的蓝天,的确有个人在那里背光而站,全身都着白衣,长发被后面扑来的风打的散乱飞扬。虽然看不清面貌和表情,但王成平有种奇怪的感觉是那人正玩味的盯着自己。
“陈,陈皓……”胆小如她哪里见过这阵势,吓得声音都哆嗦了,“你,你快过来啊啊啊!”
真皮泰迪熊显然比陈皓想象中的沉,以至于王成平猛地扑到他身上时,那只破玩具也应声而落:“唉呦,怎么了你?”(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弥许朝暮
惊慌失措的王成平刚想用手去给他示意,却发现天台上已空无一人。而方才出现的女人影像,也只像她眨眼间生变的幻觉,转瞬就逝:“刚刚那里,有,有个人在看我。现在,现在,突然不见了……”
看王成平拽着自己而语无伦次,陈皓不由扬眉,顺着她的目光再将整栋房子上下打量一圈,什么也没有发现。于是他只能轻轻推开她的手,再俯身去捡地上的玩偶:“这哪有人啊。你别是太阳下眼花,看错了?”
“可是,刚刚那里真有个女的啊……”惊疑之余,王成平颇感百口难辩,而在被陈皓拉进屋前,她却是无论如何也不敢再松开他的胳臂。
……
幸好直到踏入门房,心惊胆战的王成平没再遭遇其余诡异事件。迎面过来的佣人笑容可掬,善解人意的将陈皓怀中不耐烦抱着的礼物双手接过去,眼睛再示意的看向发呆的她。
“哦,这花我自己拿着就行,”王成平手指被陈皓轻轻捏了下,再回过神来笑道,“不麻烦你了。”随后,两人随着指引走进程家会客厅,静候主人出现。
总算此刻,王成平才从之前的惊恐情绪中缓过劲来:毕竟是青天白日的,怪力乱神说起来也过于荒谬,倒说不准真是自己眼花迷乱,看走了眼也不一定。但就在她平定心思,找到更确切的形容词去评价这大的惊人的房间前,却又发现自己大脑瞬间闪现到的,却又都是有关“迥异”、“纠结”、“巫气”,甚至是“稀奇古怪”的类似字眼。
四处望去,回字型的水晶吊灯流光潋滟为高而空的屋顶打下浅色光阴,真皮沙发和茶几配套成行,复古落地钟座安分守己的承接着浅色调,脚下的黑底白纹的拼色大理石被长毛地毯半遮半掩,映衬着墙角绛色边的假式壁炉──
目光所及,明明每一处都是如此至尊华贵的凝重表达;然在这般各类富丽低调的家具摆设背后,又潜伏着某种更灵动,更狭促,甚至是离经叛道的个人风格。这种感觉过于强烈,几乎超脱了所有品味并凌驾于各种匠心和人工精致之上,并最终彻底压制下宅内稳厚敦然的装潢风格,使它们心甘情愿的臣服于己:倒像一个高傲国王在狼狈追随某个不怀好意的恶童,相左却融洽,最终展现出眼前这般矛盾奇异的生活氛围。
如此这般,王成平很难把她的第一感想具体说出来。在确认并非是因为对程岳的个人偏见影响了审美,她怀抱着饶有兴致却怀疑的态度,仔细端详左手边那束色彩庸俗的手工制绢花:它们以种漫不经心但大摇大摆的姿态,肆意点缀在某个奥地利黄水晶制成的阔口鱼缸上侧──然而定睛看去,正在昂贵空鱼缸里淡定存活的,那那那是一只仓鼠吗!!??
“别动!”只听耳边一声厉喝,王成平刚伸出的探究之手便被生生吓回。她往身后倒退几步,眼睁睁看那只探头探脑的小动物听到异响后,再畏缩的躲进劣质的铁丝花梗里,肥胖的身子扭动几下便再看不见。
制止住她贸然举动的人并非屋主,年轻女孩只是端茶倒水的佣人模样,话刚说出口便意识到自己的无礼,神色颇有些惊慌。王成平还好,脸上除了细微尴尬后倒是歉意居多。但坐在她旁边的陈皓却抬起头来,冷冷扫了眼这名冒失女佣。不必更多责怪,光是这一眼,便让那人冷汗淋淋的迭声抱歉:“对不起,对不起,我……是我家小姐,她不喜欢……别人动一下屋里的东西,就会发现……对不起,我刚才太着急了,小姐你千万别见怪……”
“李妈不在这里做事了,”陈皓面无表情,挑着眉上下打量她道,“新来的,我怎么没见过你?”
凤凰沉下脸的模样还是颇能唬人,而那女佣大概也是程家新雇的人手,更吓的不知所措,结结巴巴却是连句完整的话也挤不出来。王成平实在不欲在别人家多生事端,只伸出手去握住陈皓:“喂……”
“怎么了,”却是男主人的适时出现解决了这场小小不快。程岳仿若浑然不觉气氛的僵硬,只轻松笑道,“陈皓,今天可是一一的生日,你脸摆的那么难看真不给人面子啊。”顿了顿,又转向王成平,目光无意识的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滞了下,再道:“严黎一个人正在小花园遛弯呢,已经让人把她叫回来了。可能一会吃饭也会稍晚些,呵,王小姐来到这里,我家却好些地方招待不周,也只请看在严黎和陈皓面上,多多担待。”
话说完,他似乎才注意到旁边垂首站立的女佣,没有特别的气怒,亦看不出情绪。目光扫过去后便不再做更多停留,但仅是这样,却让那小姑娘的头更低的垂在胸前,身子都开始微微打颤。
陈皓“哼”了声从沙发旁站起,轻拍下王成平的手再向程岳的方向走去。而两个男人自顾自的开始低声交谈,却完全把尚等待主人发落的女佣凉到一边。
严黎这时候也缓步走进来,手在王成平面前晃了几下:“回神了!”
王成平干巴巴的朝她一笑,方知刚才是程岳代自家佣人向她委婉的道歉,再冷眼看那女孩陷入进退两难的状况顿在原地,不知所措的扁着嘴,泪水转了几圈就要眩然掉下,王成平不由叹口气:“那个,小姑娘。我俩想喝点水,如果不麻烦的话,你去帮我倒点好吗?”
总算是找到退场借口,那女孩如遭大赦,只朝王成平默默点下头就慌乱离去。而此时,程岳和陈皓同时收回目光。陈皓倒是对女友的举动微微一笑,程岳却叹道:“抱歉,那是新来的,我家家政从来换的很勤,每个人用的时间都不长,没规矩……有的时候冒犯了,陈皓你就别跟我计较。”(未完待续)
弥至朝暮
顿了顿,他又垂下眼帘,声音不甚起伏的继续解释道:“不过只要程一在家,也是把什么都弄得过分了些……”
“没出什么问题吧?”
皱着眉,陈皓的语气带些斟酌和担心,然而程岳立刻抬头,冷静回道:“问题,你指是什么?”
实际上在每年夏末,程家都会收到一沓牛皮包着的厚皮文档,信件外简简单单只写着程岳的名字,需得由他亲自签收才算正式转达。而打开信件,却是由全国最权威的精神科医院寄出的前后矛盾的诊断书。上面干巴巴写着程一的精神病没有超过正常的心理疾病范畴,无需格外担忧。然病历末尾,又被无一例外的批注着“精神病在医理上是很广义的范畴,虽然无法具体根治。但病人情绪不稳定的症状,也许成年后会得到相应缓解……”
也许是寄托这个“情绪不稳定”的含糊判断,程岳有些反感朋友现在的语调。他认为每个人都会有精神上的起伏,因此所谓“情绪不稳定”是生活中太常有的事情,而程一不过表现的严重了些,毋须别人对此小题大作。然而令人不快的是,几乎所有人都在无一例外提醒他,妹妹是不正常的、讨厌的、残缺的……
“我是说,我给她带了个熊当生日礼物。如果一一对东西都很挑剔的话,那我会再补份礼物送她……”话没说完,陈皓微微皱眉,目光显然被什么东西所吸引,“程岳,那见鬼的在地上爬的是什么东西!”
“饭饭是我养的兔子,如果你能留神把话说的再准确点,说不定我心情好,能收下你那幼稚毛绒玩具也说不定。”一个冷冷的声音替程岳回答道。而就在大家四处张望声音来源之时,虚掩的门被“吱呀”声打开,身着白衣的程一似笑非笑的站在门口,缓缓道,“哥哥,我下来了。”
除了微笑点头的程岳,客厅里一时间鸦雀无声,更确切来说,是面对以如此惊悚出场的程大小姐,每个人都不知道该讲点什么才好。而在面面相觑的众人中,当属王成平的表情最为奇特,她的表情与其说在惊讶恐惧,倒不如说是在幸灾乐祸──程岳收回视线,忍不住猜想这家伙不知道都想到什么了。
实际上在前来的途中,王成平的确非常好奇的追问过程一的事情。但有关程家**,陈皓也只能对女友含糊其辞的带过。最后问的不耐烦了,却是凤凰扔出句道:“我也很多年没见过程一了,但印象里,是很安静很漂亮的小姑娘”,顺带附上他不怀好意看过来的挑剔眼神。
王成平撇撇嘴,伸回她正蹂躏陈皓脸的爪子,闷闷想这倒不奇怪,毕竟有程岳这种大美人哥哥,料想同棵树上结出的果实,程小姐的样貌也绝不会歪瓜裂枣到哪里去,无非是偏向气质型美女还是外观型美女罢了。
然而等程家大小姐真正出现在眼前,王成平认为她已经能全面理解陈皓为何当时支支吾吾的:所谓每家每户都有点不可告人的秘密,程岳家的秘密,一定和“领养关系”、“私生子”至少“同父异母”有关。否则她完全不想知道,站在门口那位外观样貌都如此具有分量的庞然女胖子到底是谁?
但程岳的态度表明了一切,他笑道:“哪里那么多事情,快进来打个招呼吧。大家特意陪你过生日来的,等你这许久。”
程一表情严肃的点点头,用不符合她身躯的灵巧程度走进来。
而站在一旁的陈皓早呆在原地,看来旧人旧事的错觉再次将他陷于不义之地。甚至面对向自己走过来的超重少女,陈皓是无论如何也找不出记忆里那个粉雕冰琢的女童半点影子,最后他只能硬着头皮点点头,道:“一一,好久不见。咳,比小的时候可大不一样了……”
王成平微乎其微的挑下眉梢,再不置可否的轻哼一声。此刻,她的确有理由认为男友蹩脚之极的套近乎对程一算得上种变相冒犯:好吧好吧,小姑娘垂眸的脸庞精致,鼻梁挺直,淡漠眉眼也称得上秀丽漂亮。然肥胖显然是各年龄层女人的第一杀手:脸颊、腰腹,甚至是手臂上冗余的赘肉都在拖累程妹妹仅剩无几的观赏性──毕竟面对这样的双下巴和小圆脸,王成平对程一身份的怀疑再次往各狗血连续剧情里靠拢……
但随后程一用她接下来的行为彻底推翻了王成平的血缘猜测,带着和她哥哥一模一样的冷淡、傲慢、挑剔、目中无人的神情路过陈皓,程一却目不斜视的走到兔子“饭饭”面前,并着急不把宠物抱起来,只用脚尖轻轻的踢踢它,冷冷道:“你好。”
气息一滞,陈皓有点摸不透她在和谁打招呼,于是不自觉的皱眉看向程岳,但对方抱歉的笑笑,于是他也只能给面子的继续寒暄:“那个,你还能记得我吗?咳,我是陈皓??”
从容不迫的抬眼,程一有双清澈之极、几乎让人不敢逼射的双眸。那仿佛是新鲜打磨珠宝般明亮华丽的眼睛,镶嵌在胖姑娘苍白的圆脸上居然带着些漫不经心的强硬与另一种突兀之极的美丽。而顿了顿,程一用明显敷衍的语气道:“我记得你。小时候去你家玩,你经常逼我喊你哥哥,说不叫就不给我糖吃。”
沉默片刻,陈皓在又一阵尴尬中忍不住为自己辩解:“你还真记得……不过,干这种事情的只有李梓……”
似对继续纠缠此话题感到厌倦般,程一勾了勾嘴角:“抱歉,是我记错了。那你定是……总站在我们旁边也不说话;只有一个姐姐来的时候才肯露出点笑模样的陈哥哥吧?”有意停顿片刻,她再向王成平和严黎站立的后方扫去,淡淡道:“怎么,那位姐姐今天也到场了?陈哥哥还需要让我继续猜她是谁吗?”
“……”陈皓不得不勉力克制住自己,才能压下面容的尴尬和郁卒:程大小姐进屋之后的动作和行为虽古怪之极,然一举一动都带着说不出的优雅和高傲。而张嘴说话,敏锐的思维和锋利口舌都让人怀疑她大脑是否真正有疾。虽说是某些意义上的“精神病人”,但陈皓后知后觉的回忆起程一也是从小就耳闻的天才少女:小姑娘真的只需简单几句,苏素、李梓乃至凤凰自己都能被她用种若无其事却让人难堪的方式调侃到──
聪明到没把话接下去,但寒暄也到此为止。陈皓微微挑眉,在女友面前提到苏素让他颇感不适。而另一首,程岳忙替脸色不佳的朋友遮掩话茬:“与其总是认错人,一一,我先给你介绍……”
“哥你先别告诉我,”轻巧打断他的话,程一依旧寡淡着脸,似对气氛的逐渐尴尬没有任何觉悟道,“在场的只剩两位姐姐,还不如就接着让我猜下谁是严黎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