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铸柔软
李梓见到王成平回来时先下意识看了眼表,时间已经很晚。他皱眉打量她,王成平脸上没有笑意,下意识李梓察觉她心情好到有些夸张。
“去会你的新奸夫了?”他笑容可掬问道。
王成平从门厅擦完手出来听到这话,抬头看了李梓一眼,慢悠悠道:“你不觉得‘奸夫’这个词实在太伤咱俩感情?再麻烦问您句,我的‘正夫’又在何处?”
李梓没出声,王成平的问题他答不上。
她便再认真看了他一眼:“李梓,要不要咱们也烂俗约定下,如果你四十岁还没娶到老婆,我嫁给你。如果你六十岁还没老婆,我还是嫁你。这样你就可以履行正夫的角色。”
这话简直太侮辱李梓。他挑眉,不屑反驳,哼哼两声,只嘲讽的说了两个:“就你?”
王成平耸耸肩。
“起码我比别的女人好伺候的多啊。”
“可谁愿意伺候你?”
说完李梓突然烦躁,想她现在就住在自己家,被他当个猫似的养的油光水滑,气色好点天天往外跑。
王成平看看懊丧不已的李梓,笑着上楼,又剩李梓皱眉注视她背影。
那家伙从早到晚在自己家转来转去,他却从不觉得她闲散和荒废时间。她做的事情都在他眼皮底下,堂然发着呆的时候都有点傻,然大脑究竟在想什么,怕自己到现在都无从琢磨。
李梓一直不了解王成平是个怎样的人。之前陈皓的用词太主观,如今面对当事人,她的答案却也想得出,心情好就“只要别人把我哄高兴了,怎么利用我都行啊,说实话我很笨很乖巧的”;若情绪糟糕,多半是一句“问那么多,你是想娶我?”,直接堵住他的口。
说来也好笑,没哪位年轻女士敢在李梓面前公然提婚嫁,生怕谁比谁认真。男男女女都收着掩着,仿佛结婚为了爱是世界上最耻辱的事情,还是优质生育过日子为了省钱到老怕孤独这种话比较实际。
但王成平也不比任何人更认真,甚至是更敷衍玩笑恶意的口气,最后却每次都把自己问急。
李梓学着某人的口气,自言自语这只是印证了重复就是力量。说完之后他笑了笑,心情依旧不佳。
……
王成平第二天清晨就被电话吵醒,呆了片刻还是认命起床穿衣。她已经好久没当过女友,曾经的回忆恍若隔世,自己得花点时间才能重新投入角色。
程岳正站在李梓家小区门口。他负手而立,表情冷淡难看,张口先说“我们得谈谈怎么分手”。
王成平大清早很不容易才堆好的甜蜜笑脸立马卸去,她一着急把手里拿的果汁盒砸到程岳身上。
“什么?你居然说和我分手?我靠啊!那你为什么大清早的叫我起床,然后等我都化完妆了才跟我说要分手?你这也太残忍了程岳!”
一瞬间程岳的表情非常怪异。他沉默片刻,眼也不眨的盯着发怒委屈的王成平:“反正你一会也要说这个”
“说什么?”
“你会说分手。”笃定冷嘲的模样,嘴角再翘起一个微笑。
但她却不由愤怒:“大佬!现在明明是你对我说要分手啊!你昨天说的话不算数了?男人的那张嘴到底能不能相信啊,你个混蛋!”
“不错。”沉默片刻,程岳面对着她,他瞪着她,英俊的脸颊突然扭曲起来。“妈的。”他说。
王成平一愣:“怎么回事?”
“我害怕你昨晚跟我说你只是开玩笑。”他说,“所以我等你后悔,你宁愿我先说出来吧?但我们非得谈谈这事不可,是不是?严黎的病不是你传染的,你干嘛总什么都往你身上揽?你以为你是谁?”
“我搞不懂你在说什么啊。”
“你昨天晚上对我说的话,”程岳道,这次他一个字一个字吐出来,“你又打算什么时候推翻?你还想做什么?或者你依旧要和陈皓在一起是不是?”
“什么呀?”
“你不能总用一个招数,王成平。”他说,明显压着气,“在以前也许我会忍,但我现在的脾气真没这么好,王成平。我怎么办?假装你从来没有对我说过那些话?还是你打算跟我扛到底?你是不是要说昨晚你又失忆了?”
自己的信用果然为零,王成平终于苦笑听懂他的意思。她低头叹气,拧开程岳手里拿着的果汁,自己喝了一口,然后抬手揽住那人的脖颈直接吻上去。
“咽下去,嫌脏也得给我咽下去,毒药也得给我咽下去。” 王成平威胁他。见程岳呛得咳嗽却仍皱着眉头看自己。她只好无奈道,“我没想推翻自己的话啊。那你还想怎么证明?难道要我现在去扒你衣服?程岳你这是怪癖啊,得电!”
白日宣淫是万罪之一,而大马路上也不是丢人的好场所。
两人坐在车里。程岳把手里葡萄汁全部食不知味的咽下,握着空盒,他再沉默的看着王成平。女人的眼圈有点红,昨晚她大概也没有睡好。
但收回目光,程岳知道这也是自己唯一掌握的信息。现在他只是坐着,该是说点什么的时候,但却不知道究竟该讲什么。
大约会讲如果那女人再敢用那样的眼睛看自己,下一秒却毫不留恋的转头就走,索性直接就在这里掐死她。
王成平想了想。“那是因为之前我很害怕。”她说,“老实说,我在上一场感情里很累,结束后才知道真的很累。而且我发现自己不太喜欢那种很累的感觉。所以我怕我到你身边只是逃避。”
程岳停了片刻:“是逃避吗?”
她缓慢道:“我要是真想逃,最开始你就不会认识我。而现在,你也绝不会能找到我。”
程岳不由定定看着她。
“严黎的病不知道怎么样,我真的很担心啊。她会死吗?我真的很怕。昨天我问了她的一个同事,但他说她辞职了,该死,我连这个都不知道。我明明觉得自己没有脱离这个世界,但是不,我肯定脱离这个世界挺长时间的了。连林期合他姐。嗯,就是严黎的那个同事他姐姐还问起过我,她问我接下来准备做什么。我答不上来,也许继续工作,也许去读书,看我想要什么样的经历。”
“上次你说你想去读书。我觉得你还没下最后决定,”他说,“但你总有一天会回去把那个文凭拿回来。我说错了?”
她想了想。“你可能是对的。”王成平感叹道,“我和校园有不解之缘,这真可怕啊。”
“可怕?王成平你之前为什么不好好读书?”程岳突然皱眉道,“你大学毕业后怎么不一口气的把书都读完,直接拿了所有该拿的文凭?现在活该要补功课。是你太纵容自己!”
“……现在我真为昨天的决定后悔了。程岳你苛刻又小心眼,大早上神经病到把我叫出来拷问,绝对脑子有病。”
“你原来不知道?”他苦笑道。
“不。”王成平阖了阖眼,她说,“算了,这次换我吧。”
“什么?”
“程岳,我是真想和你在一起,你知我最怕动感情,因为我刹不住闸。但既然答应和你在一起,我也是认真的──我会和陈皓讲清楚、断干净,也会找到严黎同她解释,这可能很难,你也需要给我点时间──但你要做好最差准备,因为咱俩可能都会失去很重要的人。而唯一的补偿就是对方──唔,我不知道这个补偿是否值得。”
“不然怎样办?瞒着他们?还是和你似的,总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
王成平不由皱眉瞪程岳,但男人的模样却总算在今天早上笑了些。
她翻了个白眼:“是啊,我跟你玩玩就散。你准备好了吗?”
程岳却看着她一直到她有点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现在我们都要准备好。”他说,吸了口气,“你可以住在李梓家,但是解决完事情后就得立刻搬出来。你可以依旧按照你的方式做事,但从此后你也必须得考虑我的感受。”
“就这样?”
程岳想了想,他点头:“暂时就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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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各种挫折。
作者自己解禁v文是xx,电子书和免费没戏。我觉得上次我说bambook不好就应该被起点赶出去。但起点改版改的还挺好看。(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可誓柔软
差不多一天以后,王成平的房东知晓了自家房客的新情况。
王成平正要从程岳车上下来,回头却正好对上李梓似笑非笑的双眼。他好整以暇的抱臂站在不远处,视线穿过她的肩膀,轻飘飘再落在她身后,目光却是奚落嘲讽。
王成平苦笑,而她还没来得及想更多,被程岳反手拉回车里。
程岳淡淡道:“这里暂时还没有需要你要处理的事。不如留在这里等我。”
男人不着痕迹却又恰到好处的强势,她察觉出来,微一蹙眉却没有反驳。程岳一笑,自己拉开另一边车门下车。
李梓站在原地,眯起眼睛看程岳走近。基本上李梓很少是不笑的,如狐般的狡黠,不外露的冷漠,维持着可亲和温良的笑脸。
“你送她回家的?”
“我送她回来。”
从李梓的表情,他显然自己是认为听到很糟糕的回答,于是程岳只好再给他一个更糟糕的回答。
“如果她想的话,以后她恐怕一直会坐我的车。”
僵硬的沉默。
“那天晚上她是和你!”李梓突然开口,很肯定的沉声道,“飞子,王成平和你的关系不仅仅是她从你车上下来过吧,你和她上过床!老天,你俩现在还在一起了!”
他瞪着程岳,脸上的表情除了高深莫测又带几分古怪。程岳今天的确有些疲倦,不过此刻他很愉快,所以乐意奉陪。
“我了解男人为了性愿意做多大牺牲。我可以想到我自己,不,要说咱俩以前都做过很荒唐的事情。所以我都能理解。”顿了顿, 李梓再看向坐在程岳车里的王成平,道,“只不过,王成平她多少和其他女人有点不同吧。”
程岳微微皱眉,不过他也随着李梓的目光回头瞥了眼王成平。
此刻女人正百无聊赖的趴在车窗户上琢磨远处养眼的两个男人,一个内敛,一个张扬,都很好看。但突然见他们一齐若有所思的回头看自己,她不由吓了一跳。
程岳便收回视线:“其实都一样,她也不例外。只不过是我不想承认王成平和别人一样而已。”
“不稀奇。不止是你,陈皓也不承认这点。”李梓想了想,眉头皱起来道,“实际上,现在连我都开始怀疑这一点。但那又如何?我还没疯到要和那女人有更进一步的发展。和她在一起,很新鲜有趣,但我最后又能得到什么?”
这是个好问题。程岳也问过自己,为什么要把感情寄托在一个无法控制的女人身上。
他说:“那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现在得到的就是我一直想要得到的,以后的事情走一步看一步。不管发生什么,我能应付的过来。所以李梓,如果王成平想从你家搬出去,别难为她。如果你现在不想让她住在你家里,就让我知道。”
“哦,她当然能继续住。实际上,能有咱们这样一群体贴的朋友无微不至照顾王成平,我觉得陈皓应该感到很开心。或许这就是我们要交朋友的含义吧,这我可就不知道了。”
李梓的表情说不上多震惊多风凉。但此刻他挑高眉眼上下打量自己的样子,让程岳在隐约不快之余仍然察觉某些疑惑。
沉默片刻,程岳直截了当问:“你不知道这件事,是不是?”
“什么,”李梓讽刺道,“你是说你和王成平搅到一起这事?哦,不,我认为我早就知道。”他思索了一下,“曾经咱们一起爬山,你带着满身香水味借我房间浴室洗澡!当时我已经觉得有点奇怪,但当时我关心的是别的。然后你看着陈皓时的某些表情和你说的一些话,的确让我产生些想法,但没错,我他妈的以为这只是我的错觉。我没想到你现在会和王成平在一起!”
“她答应我的时间总共不超过一天。在此之前,我们没有瞒任何人。”顿了顿,程岳缓慢问出自己的疑问。实际上他正在试探李梓口风,“陈皓知道吗?”
“陈皓?”李梓笑道,讥嘲的吹了声口哨,“噢,怎么能忘记他?哥们,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陈皓他还在追的旧女友已经成了你的新任?这次我会想到带相机。王成平的愿望终于得到满足。”
程岳没睬他,有个事实越来越明显,连程岳都要谨慎对待:“他没收到照片?”
“什么照片?”李梓皱眉。
“王成平交给陈皓……”程岳换了个角度,“对了,最近王成平有给过陈皓什么吗?或者和他交流过什么?”
“啊,当然有。”看来李梓一直想和人分享这个话题,“就是王成平托我做的事情。她把陈皓搁在我这里的钱全部打到一个金卡里,然后把卡还给陈皓。陈皓本来根本没想要,直到他看清楚那张金卡是谁的──那是安卓送她的俱乐部sv卡──呵呵,她认识的人真多是不是?反正安卓喜欢王成平那型的也是有前科。但现在三人表面上都不吃亏──安卓送王成平sv卡,于是得到一笔钱,陈皓送王成平钱,于是相应的得到一张等额会员卡,互相不满的话只能找对方。王成平把两个人摆脱的干干净净。”
程岳很吃惊,但他等着。
“安卓和陈皓早就因为苏素结下梁子,如今多一分少一分无所谓。 尤其是我不巧告诉陈皓,那天清晨王成平是以如何的状态回来──当时我以为陈皓和苏素上床,王成平便和安卓上了一次床以惩罚陈皓。所以,如果陈皓继续给她加压力,她说不定还会做什么──陈皓在乎什么,她就会毁什么,即使毁的是她自己──我当时这么猜想,陈皓也是。他几乎被王成平气死,但他也不得收手。只要陈皓还想王成平回来,就不得不忍下去,反正现在比的是谁比谁更不在乎。而陈皓似乎是完败啊──”
说的不尽兴,李梓突然哈哈笑了几声,接着他道:“操,我不能再学着王成平的语气说话了!这女人!难道她当时这么说是为了掩护你,或者还是因为别的?王成平到底都在想什么?她曾说陈皓身边为什么绕着的都是狗屎,所以她宁愿苏素和陈皓在一起,起码苏素比她单纯。我他妈太同意这点了,只要下定决心,她对人对事可真狠啊! ”
程岳想他很明白李梓的意思。
“但陈皓一定知道他都错过了什么,是不是?”李梓道。
……
等程岳重新坐回车上时,王成平都已经快睡着了。直到他坐在她旁边时才轻轻“嗯”了声,懒洋洋伸直身体。
“等很久了?”
王成平眨了眨眼,才对上程岳的眼睛。从他的脸色来揣摩,她认为自己能猜出程岳和李梓方才都谈了什么。王成平可能不喜欢他这么看自己,但实际上如果最坏的事情都被自己预先干过了,再猜想一切比较容易。
“我现在很怀疑你的人品,王成平,你怎么能当我的面说假话。”程岳淡淡道。
方才他听李梓讲的话,既是旁观者又是当事人。有一些事情看的清楚,但有些事情他决心等王成平亲口告诉自己。若是在以前,程岳会用自己的脑子想,但现在他有这个权力去偷懒。
她先想了想。“严格来说我没当你的面说假话,不然凭你的本事一定能拆穿我。但打电话的确容易编瞎话,因为你看不到对方的眼睛。”
程岳不知道自己还在期待什么,但他得说当得知王成平没有把那些照片寄给陈皓时,自己是切切实实松了口气。原因程岳说不准,他可能是为自己心中的王成平松了口气,也可能是什么矫情。
“嗯,当时说寄两份照片的确是我骗你的──我都快烦死了,想这些事怎么总解决不了,我就打算想个狠招摆脱,不在乎鱼死网破。那天正好我翻旧柜子的时候看到安卓的卡,便想到这招。”她说,“但不,我没有把那些照片也寄给他。老天,我还没那么丧心病狂,一份照片寄给你就需要很大勇气。我挂了你电话后坐在原地都没法站起来,真不知道再做一次这种事会怎样。而且,他也不应该受这种折磨。”
王成平在这种情况下没有说出陈皓的名字,且她最后一句话这让程岳感到吃醋。他又想到她形容自己偏心,现在程岳有点明白王成平的意思。
她打量他的表情,小心翼翼把手放到他手下:“不是啦。其实也是给你个机会。程岳,陈皓现在还不知道我们的事情,所以你还有退路……”
他的手突然用了力气,捏的她生疼,程岳面无表情看着人的样子最恐怖。
“呵呵,当然,即使没有退路,也是两个人都没有退路,没关系的。”她干笑道,“往事不要再提,不要再提。”
顿了一会,程岳又为两人的关系作出附加的新规定:“我不提,但你以后要少见安卓。”
“好。”没怎么犹豫的。
“真的?”她答应的太快,程岳却不由怀疑。
王成平想了想:“你说过,我要照顾你的感受。”
程岳皱眉看了她一会,随后接受这个答案。
他说:“到我这里来。”
过了很久,王成平终于感到自己被他松开些。被程岳抱着时,她内心说不上什么感受,等会后才意识到自己是在心疼。
“你累了是不是?下了班还陪我跑医院,你早点回去休息吧。”她从他的怀里抬起头来,轻声问道,“今天是不是很累吧。”
程岳却摇头,随后问:“你平时都用的什么香水?”
“什么?”她愣了下,接着眼睛闪闪发光的看他,“你怎么知道我喜欢乱调香调?我用很多香水啊,最喜欢的牌子是creed……”
程岳皱眉,他想起李梓的话:“不,你曾经泼我一身的香水是什么?”
两人有太多的旧账可供翻阅不是什么好事。王成平先干笑了几声,才老实回答道:“噢,那是ce soirjamais。”
“什么意思?”
“是法文,翻译过来就是‘今夜或永不’。知道吗,这款香水的后味和前味完全不同。就是随着时间越长,香味会变的和最初完全不同,但是又不会显得太夸张的香水……”原本滔滔不绝的王成平突然住嘴,她有点抱歉的看着程岳,“哎呀,我一说到这个就话多。你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程岳却微笑,他重新又把头搁到她发上,听她紧张在自己耳边问:“怎么啦,到底怎么啦?你是不是对那款香水有阴影,那我以后不用好了。你别讨厌我啊……”
“我觉得那很好。”
女人终于在怀里安静下来。
程岳只是认为和她很像。那味道最初闻起来很淡,但最后会越来越浓烈,超乎想象,带他来到这里。
ce soirjamais,这是他们以后要过的人生的第一夜。(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可惜柔软
王成平一直知道程岳是非常吸引自己的那类男人:优秀,英俊、智慧、沉着,决断,忍耐,知人甚深,从头到尾都很体谅自己。世界上只有别人的男朋友才能如此完美,自己又还有什么不满意?
她记得第一次遇见程岳时,他沉默站在别人身边的位置。而等他们再次重逢,他仍是路人。随着他们之间的关系越来越深,许多碰也不能碰的话题依旧存在。王成平对此选择避而不谈,程岳又一直不露声色,最后她也宁愿什么都没发生。但直到程岳首先把他的真实感觉说出来,脑子里紧绷了多少天的弦就这么断了。
那晚的深沉夜色从程岳的眼睛流淌到自己心底。整个过程带着一种古怪的荒唐和心照不宣,仿佛水晶玻璃杯里陡然被滚水冲开的花茶,从紧闭到盛开,只一秒,顺理成章。
城市那么大,他们又走了那么远,剩下要解决的问题只是从一片茫然中找到新路。
“不,我觉得你只是替身找的够快而已。”李梓讽刺道。
他说这话的时候,王成平正企图用水淹死手下的太阳花。她抬起头来,思索的模样。
单凭这个表情,李梓就认为纠缠这个词语不太适合用在这个女人,或者也是程岳身上。
不管外表如何温和,内心却对自己和别人同样冷漠,视而不见,永有距离。这样极其自我的两个人,如今又是为什么走到一起,李梓觉得格外不可思议。
“感情虽然说要势均立敌才好玩,但和程岳,你恐怕要够强才可以吧。”
她笑了:“程岳很厉害?”
连李梓想了想,半开玩笑的:“飞子的性格半点不像陈皓──陈皓能允许你每次留赌本去玩下面更大一场。但你在陈皓面前耍的那些雕虫小技。只要你敢玩,最后就能被程岳玩到连骨头都输。”
王成平“嗯”了声,不知是赞同还是质疑,之后把这话转述给程岳。
程岳望着她:“然后你怎么说?”
“我说李梓我等你的时间太久了,我只好将就一下别人。”
程岳笑了起来。
顿了顿,王成平还是回答道:“呐,其实我讲的是让李梓少管闲事。”
程岳看她一眼:“猜得到。”
如果他低下头,转开目光,解释几句甚至不屑也好,王成平想李梓对程岳的评价也不至于有参考性。可问题是程岳都没有。他所有的反应就是没反应。
和这样的男人在一起,即使知道他对自己动了感情,也的确很伤脑筋啊。
王成平皱眉看他会,拽着他胳膊拉到一个小摊面前。再掏出零钱,买了张随机号码的彩票。
“你干嘛?”程岳奇道。
“咱俩现在的关系就像买彩票,虽然还不知道结果,但开奖之前总不想让别人看到号码,也不允许别人多嘴多舌。”王成平作天真状的举起那张小纸片,在程岳面前挥舞了几下,随后又陷入惯常的意淫,自言自语道,“不过,说不定我真的能中五千万。到时候谁也不知道我中奖了,我就可以………啊哈哈哈哈。”
接下来是各种天马行空的花钱方法,从避税到转移,最后的结局自然是她独自而欣喜的卷钱逃走之类的废话。
程岳倒依旧什么也没评论,但他沉吟片刻把王成平的彩票抽出来,转身又走回售卖彩票的地点。
“就按券面上的这个号码,请来50张一样的。”程岳淡淡道。
王成平呆住,直到程岳把她原先的彩票又递回手上才反应过来。
“你又在干嘛?”
“买彩票。”
见王成平瞪着他,程岳朝她伸出手:“你买彩票中过奖吗?”
这话题真是戳到痛脚。
“……没,从小到大都没有中过,我运气超差。”王成平把右手给他握着,再扼腕道,“话说我大学吃了四年士力架,吃了四年啊。但我甚至连一个‘再来一个’都没抽中过。对了,银行年终抽奖也从来没我份,真是人品不好。”
程岳却微微一笑,一副早猜到的戏谑表情。
王成平哼一声,偏着头数着程岳手里一厚沓的彩票,再奇道:“我这号码是机器随机选的,你选和我一样又不会增加咱俩的中奖机率。”
陈岳挑眉:“就你刚刚形容你那运气,我也不奢望靠你选的号码中奖了。”
王成平立马反驳:“那你还买和我一样的!而且你还买了五十张!”
“但万一你中了奖,起码我也会中。”程岳拿起彩票在她鼻子上一点,淡淡道,“更可能我是在警告你,以后想摆脱我,靠买彩票可不够。”
王成平一时没说话。过了半晌她道:“程岳,无论什么,你总是有能力做你想做的,是吧?”
“但也不是每次都能如愿以偿。”程岳望了她一眼。
王成平微微一笑,她没有再接他的话头,只若有所思道:“你知道吗,身为一个正常的女人,我偶尔还蛮欣赏你这种变态的个性。”
“你想夸我就好好夸,这台词对我可不管用。”他道。
王成平撇撇嘴道:“得了吧,这台词总对你管用。再说了,我夸你你就得听着。”
程岳笑叹:“蛮横。就是说,现在什么都是你说了算?”
“才不是。我早就赢了你,现在只是在和你比得瑟而已。”
程岳不由再失笑。
王成平好奇的看着他:“第一次见你这么笑。”很新鲜呐。
程岳慢慢地敛了笑意,专心开车,隔了片刻他才自嘲道:“大概,的确认为自己中了彩票。”
外面树叶的影子在两人脸上飞快扫过去,有事很安静,但从不会无话可说。
在一瞬间里,王成平也以为自己能彻底忘记陈皓,从内心深处接受程岳。可是这念头闪入脑海中时王成平又知道不是,至少不全是。
她偶尔还是会想到如果那天晚上自己主动拦住苏素和陈皓,如果自己依旧对程岳的心情无动于衷,如果她曾赶去医院见干妈的最后一面──
经历过不少事情,有时候王成平简直会忘记她目前活得多么混乱。
像是目前她仍居住在李梓家,一直没有重新工作的打算,一直没有再见到陈皓且直到现在她在程岳面前仍有点隐隐不自在,不敢长时间凝望他的眼睛。王成平这才知道自己其实是恐惧。
王成平甚至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但只要一细想,王成平就会发现自己其实什么都怕。
她害怕重新开始,怕陈皓彻底在她生活里消失,怕自己和程岳以后可能不在一起,怕想到严黎的病情和严黎对自己可能的恨意。王成平很怕失去,因为她总是在失去。她怕自己软弱动摇,因为她总是在不自觉的软弱和动摇。
明明做事情前已经都深思熟虑,明明每次已经预估到最坏结局,但王成平想她最害怕的是当自己尽了所有努力投入所有感情,最后的结果仍然和她本身息息相关,无可避免。
也许内心深处,所有的错事和痛苦都是自己犯下的过错,她的责任不可推卸。
……
在这个月初始,久别的旧同事孙乐乐顺利生产做完月子回国。她联系到王成平,两人自然要一聚。
王成平倒没见过那么小的人类。她有点好奇,也有点恐慌,绕着婴儿车走了两圈,看那小人的眼珠子便也好奇的跟着自己打转。
真可怕,居然是活的。王成平暗暗想,还这么点大。她自己曾经也这么幼小无助吗?这真费想象。
“你可以抱抱他。”乐乐在旁边笑道。除了眉宇间多了几分从容,她的模样倒没怎么变,身材恢复的很好。
王成平担忧的问:“我手会不会不干净?”
孙乐乐叹服,她本身也是挑剔讲究的新妈妈,但比自己更事儿妈的人真是第一次见,不由嗔道:“你都已经洗了五六遍手了。”
见王成平为难,她索性自作主张的热心把孩子递过来。王成平也只好双手颤悠悠的接住,第一个感觉是那坨东西太轻太软,浑身散发的并不是传说中的**,反而是浓厚的婴儿爽身粉的干燥味道。
大概是王成平的手势过于僵硬,之前还笑呵呵的婴儿感受到某种危险。小家伙眼睛越睁越大,委屈的扁嘴,一副准备嚎哭大哭的样子。
乐乐只好赶紧再自己把孩子抱回去,连声哄着让他平静。
“你别在意──这小祖宗除了我以外,被别人一抱就哭,照顾他的保姆都累死了。我老公和我婆婆也都不高兴呢,嫌我太宠着他。”
虽然如此抱怨,但孙乐乐的口气里溢着强烈母性自豪感。果然,随着她的轻声安慰和娴熟拍打,婴儿柔软的缩在她怀里,很快恢复平静,又开始咿咿呀呀的挥舞着小手不说人话。
王成平其实倒也松了口气,笑着摇了摇头,却看着对面的母子发了会呆。
曾经王成平在医院里醒来,也误以为自己怀孕。虽然事后得知那只是虚惊一场,但从那时候,她潜意识里总感觉自己也仿佛应该有个婴儿似的,只是如今时光被偷换,她的婴儿被仙鹤叼走失踪。(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可连柔软
孙乐乐询问王成平的近况,王成平便蜻蜓点水般的把自己辞职的经过简略说了说。且等她听完孙乐乐抨击joe的用语,王成平不得不敬佩夸赞即使在国外待了一年,乐乐的汉语形容能力也没有显著退化。
“……joe不是东西,”孙乐乐皱眉道,“但越是这种时候,你才越应该抗住。以后没有joe捣乱,你以后的路是会越走越顺才对。出来做事,谁的手彻底干净?──但王成平你怎么就辞职了?你是真的不想干了吗?”
王成平也思筹她的经历到底有什么大不了,半途而废又是多么软弱。
自己那时候从看管所出来,银行其实暗示她的职位和工作不受影响,并允许可以再次延长假期静养,毋须着急做辞职决定。这已经非常宽厚条件,王成平听主管的口气也是她之后会继续晋升、不受影响,但自己仍然毫不犹豫的递交辞职,只拿了两样东西便走出办公室。
当时王成平认为她看不到有比辞职更好的出路,必须这么做。尽管现在,王成平更明白孙乐乐说的有道理,也许自己应该冷静保留旧工作,在找到下一棵歪脖子树和下一根上吊绳前毋须贸然离去。所谓青山常在风水轮流,冲动和任性真他妈的是人生魔鬼。
“唉,像我这样轻易放弃的人,这辈子永远不可能成女首富了。”王成平黯然,然后她想了想道,“有生之年我都再也不会关注福布斯那个破排行榜,由此看来,以后起床我还是得靠闹钟。”
孙乐乐翻了翻眼睛,照例让她和她的冷笑话去死。
王成平并没有特别后悔。苦大仇深像她者没有去死,也没有再培养新的坏习惯,身体在这段时间也有了气色。当然,自己不巧同时丢了一份前途远大的工作和差点走上婚姻的感情──但做人也不能那么贪心,谁都不可能时时刻刻全赢是不是?
但也就像怕被人询问一次糟糕的考试成绩,王成平仍然担心乐乐会主动问起陈皓。且王成平的确忍不住怀疑孙乐乐也是李梓口中说的“圈子”里的一员,早知道陈皓和苏素的一切,却对她不动声色。
王成平只好尽力不把话题往自己身上引。
于是等孙乐乐绘声绘色的描述完自己生产过程,感慨完目前收获的育儿经,坐月子期间又是如何挨罪,频繁换各家奶粉的血泪史(据说男孩不能喝羊奶),她发现两人共享的下午茶的时间已经匆匆过去大半。
孙小姐这才若有所思的止住话题。
表面上看王成平好像一直餐具不离手。不论是甜点抑或饮料,端上来她都会通通品尝,给足面子──即使王成平最后根本不把任何食物放进自己盘子里,根本不吃任何东西。
就像她们两人的谈话。
意识到演了独角戏的孙乐乐很有些感慨。曾经这是孙乐乐也熟悉的对外人敷衍的工作风度,如今却被王成平拿来对付自己。而曾经那么要好的同事,如今分开了一年,关系到底变的有点生疏。
这时,孙乐乐的先生已经打电话催她回家,保姆也从她怀里把睡熟的婴儿接过去。两人结完帐后走到餐厅外面,等待车的时候,那种隔阂就变的更加明显。
王成平不确定孙乐乐已经知道多少,而孙乐乐更不确定王成平主动想说多少。尽管两人还在竭力拉近话题,但都有点无可奈何。王成平这时再遗憾自己没生个孩子可供聊天,虽然她能把李梓家的假花养的不错,但不知孙乐乐是否想听。
“我辞职就是因为我不想干了,当然,还有别的。”王成平终于开口说了更多,“但如果我能把事情撑下去,我是会尽可能的把事情撑下去。我不是那种能轻易放弃的人,只是发生了一些后,心态就的确不一样了,所以只能这样。你懂我的意思吧。”
孙乐乐说王成平已经做的很好。
“但我总是想如果再给我一个机会,也许我可以做的更好一点。”王成平再低头看着婴儿车里的婴儿,顿了顿,她道,“知道我为什么羡慕小孩子吗?”
孙乐乐扬眉:“因为他们有足够的时间重来?”
“不全是,我只是认为现在的小孩比我们当初活的有效率。比如说hp的整套书在他们出生的时候已经完结,他长大了能一次性看完七本,根本想象不到我们曾经为此苦等七年。”见孙乐乐睁大眼睛,王成平解释道,“不仅仅是书、还有什么高科技的产品、什么高深理论,咱们之前等了很久才盼来的东西,现在的孩子们一出生,他们什么都有了──就是说能节省时间去做点别的,我觉得我最羡慕的是这个。”
──如果自己更年轻,更成熟,更坚持,有更多的时间、勇气和阅历,事情能不能做的更好,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还是一样会犯错。”沉默片刻,孙乐乐道,“人人都得犯错,不是在这件事上,也会在别的事情上。都一样,都得浪费时间。”
“如果他们自己想浪费时间的话。”
“没错。再说了,一个时代的人只能说一个时代的话,羡慕他们干什么?将来孩子们会再喜欢什么,再觉得什么东西好,我们现在都不知道,也不一定喜欢,是吧?”
王成平犹豫了一会,道:“是啊。这我们倒不知道。”
“我们就是不知道,就算我们知道了,很多东西也根本无能为力。你知道做一个好母亲的首要条件是什么?不要用任何借口在任何人身上延续属于你自己的感情和兴趣,你要先做好自己,才能当好母亲。”
“我靠这话很有道理。我得抄下来给我妈看。”
“这是我参加什么破烂‘如何做一个优秀父母’演讲时,那个老师告诉我的。”孙乐乐懊丧道,“本来报那个课程,我只是想学会如何在产后保持身材,练习普拉提,结果呢?结果我听了一个多月的人生和心理健康的道理。”
王成平不由微笑:“老师都是骗子。下次到我这里来吧。”
“什么?”
“你要想听人生道理,就来找我,学费我为你打八折。”
“天哪,就你?”孙乐乐吃惊道,“我其实一直都不忍心告诉你,王成平你可是我认识人里唯一一位苦等hp那本口水书的成年人啊。你其实很幼稚耶,自己知不知道?”
王成平道:“像你这种麻瓜和我没有共同语言!”
其实刚刚说那番话的孙乐乐表情很沉稳。王成平想那种成熟也许的确是自己养死多少盆花,假淡定多少次都学不来的。
也许女人的归宿是孩子和家庭这句话没错,只是,不一定每个女人都要走相同的归宿。
此时的王成平和孙乐乐两个人才找到她们相处的熟悉感觉,正你一句我一句聊天,孙乐乐的丈夫已经赶到来接妻子。
王成平看保姆和男人把婴儿车搬进后备箱,乐乐抱着孩子坐到副驾驶座。
她婉拒了相送请求:“多谢,但一会有人来接我。”
见孙乐乐拼命压抑自己的好奇神色,王成平比较坦然道,“是新人,你不认识他,但下次我可以再请你们吃饭。”
孙乐乐看她眼,没有继续追问。
“两个人在一起总比一个人待着要好,起码你的人生大道理学校现在收了一名学员。”
王成平却想到程岳的个性,不由微微一笑:“嗯,其实在那一位面前,我自己可能才是需要被时常教育的那一位。”
“他教育你?”乐乐奇道。
“偶尔,反正他说的话听起来总是挺有道理。”王成平想了想,道,“但真到了该做决定的时候,我还是把他的话忘的精光,宁愿自己去纠结。”
……
王成平坐在程岳的车上。
“我刚刚才和旧同事说起过你呢,”她道,“她问起你是怎样的人,我就说你是我的心灵导师,伟大的无产阶级精神领袖,我无条件的按照你给我的忠告行事,内心极其拥护你。”
“多谢,我还一直找不到自己在你政治道路上的准确定位。”
王成平“嗯”了声,“不用谢。哦,今天我见到那个旧同事,她生了个很可爱的混血婴儿。我今天没带相机,早知道拍照让你看。对了,我还抱他了呢,你抱过小孩吗?”
程岳得想一想:“好像没有。”
“有机会抱一抱吧,小孩还是挺可爱的。”王成平道,“
“我记得你以前好像说过不喜欢小孩。”
“没有啊,”王成平道,“我现在也没特别喜欢过小孩。但只要那小孩不是我养的,又不哭不闹,我也乐意去夸夸他们──怎么办,导师大人,你说我这种冷血病还能治好么?”
“把你的毛病一次性全治好,组织就得让我发展下一名共青团员。”
共青团员?怎么也得是党员吧?
王成平皱眉瞪了他好一会,程岳才道:“至少你以后会喜欢自己的小孩,这样就是好家长。”
“正常的父母都会爱自己的小孩啊,血浓于水。除了在报纸和电视上,你见过身边谁家的父母不爱自己的孩子?”
程岳却出乎意料的沉默片刻。
“比如我家。”他缓慢说。
“哈哈哈哈哈哈,胡说!想和我争也不能撒谎,编个像样点的桥段嘛!你父母明明……”王成平猛地止住笑容,她若有所悟,低声道,“你说的是,程一?”
程岳什么也没说,王成平听过他的故事,但显然没听完。
“我母亲在怀孕期不顾反对,坚持回实验室作实验,结果一次操作失误遭到辐射。程一生下来后身体就不好,她眼睛方面的原因也是当时造成,治不好,从此只能缓解。我父亲当时大怒,认为我母亲故意和他过不去,一段时间对程一和我母亲都很冷淡。”程岳顿了顿,略微讥诮的,“那段时间里,我父亲身边的某位女士开始频繁的约他,嗯,事情就变了。”
王成平有点笨拙的把自己手伸过去,盖在程岳手上方。正在开车的男人微一皱眉,不留痕迹的把自己手抽出来,然王成平又执着的去拉住他,几次之后,程岳便也由她拉住自己。
“我妈认为一切是程一造成,再之后家里除了我,谁也不敢和我妹妹说话。父母在我面前还好,但在程一面前,像谁能对程一更冷淡能折磨对方更痛快一样。”
王成平握紧他的手:“你还好吧?”
“我有什么?”程岳一挑眉,“我只是想说,喜欢自己孩子才是父母的首要条件。不然就像你,根本不要养。”
“……我没有说不养啊。”
“对不起,吃饭前说这种话想必很有趣,对不对?你说的那个餐厅在哪里?”
王成平却道:“程岳,你想见我父母吗?”
程岳一愣,回头看她:“你父母?”
………
王家父母和程岳见面的场景其实比较喜感。当然,在四个人中也许只有某人觉得很喜感。
打完招呼,换下在程岳面前生硬的笑容,老太太直接拖着王成平胳膊,把女儿跌跌撞撞卯到厨房。
老太太压低声音斥责道:“你带客人回家前能不能至少招呼一声?来之前半小时说算怎么个意思?家里还没收拾,你就带人来,还说吃饭!吃什么饭啊,出去吃还是在家里吃!王成平你这么大,怎么还这么不懂事?”
王成平抽出胳膊,揉着酸疼的肌肉委屈道:“妈你一定会深深爱上程岳的!他刚才说我的话和您一模一样,标点符号都差不离!。”
老太太一瞪眼,王成平只好把她对程岳的解释再重复一遍:“就是想带他来见见你们。放轻松啦,现在大家就是欢聚一堂,互相吃顿便饭,认识认识而已。又不是逼供订亲来的,你们都那么有心理压力干什么?”
“你说的轻巧!”母亲恶狠狠道。
唉,又是和程岳的话一样。
王成平得承认自己当时是看着程岳的脸有点心疼,脱口而出说要带他来见父母。好吧,她想这行为可能的确有点轻率,不经大脑、随心所欲,但也没什么特别见不得人吧──为什么大家都这么紧张,甚至比她还紧张?
程岳绷着脸先带她去商场扫荡了一堆补品礼物,而此刻母亲又紧张的在厨房团团乱转。王成平目光扫过堆在案板上山一般高的菜,心想如果地震房子被塌,他们四个人还能凭借这些食物撑上一周。
“随便做点便饭就行。他不挑食。唔,至少目前不怎么挑食。”
王成平在旁边洗了根黄瓜,自顾自吃起来。她厨艺修炼到不差,但现在母亲不让她动手,此刻也乐得偷懒。
母亲哗啦哗啦的放水洗菜,听到这话,老太太抬头严厉的看了女儿一眼:“这就是你交的新男朋友?带他回家了?那人李梓呢,你甩了人家?”(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可选柔软
王成平简直能被黄瓜噎死,她奇道:“谁,谁?你说李梓?你说的真是李梓?他什么成我男朋友了?”
“你现在不是一直住在他家吗,否则非亲非故的,你自家不回,干嘛住在那里?连每次我给你打电话,都是他接给你。但你居然……”母亲显然憋了一会气,过了会,她苦口婆心道,“虽然说年轻人开放,这种事情无所谓,但王成平你到底是女孩子,你的作风怎么就能这么的……这么不端正!”
王成平目瞪口呆,首先因为母亲乱点鸳鸯,其次她也的确很久都没听别人形容自己是“女孩子”、“作风不端正”,不由感慨万千。而等王成平费了不少口舌才好不容易与李梓扯开关系,却听到母亲又冷冷盘问:“他主动追你的?”
“什么?”她再一愣,“谁?”
“就你现在带回家的这位,叫程岳的,是不是程岳主动追求你的?”
王成平便再“啊”了声,她不太习惯和父母聊自己的感情,实际上她不擅于和任何人说这种事情。
“没,也不算是他主动追,其实我俩就……”顿了顿,王成平终于崩溃道,“妈你什么意思啊?你是特别不喜欢程岳吗?”
“你都把人直接带来咱家让我看了,怎么还问这话?再说我喜不喜欢无所谓,关键是你自己。”母亲瞟了她一眼,“你喜欢他吗?”
“我都能把人直接带来家里让您看了,您还问我喜不喜欢他?”
母亲再哼声:“喜欢?那反正没你当时像喜欢陈皓那么喜欢吧。”
王成平猛地怔住,她得承认自己有点心烦意乱,不由扬眉瞪着母亲。
但母亲可不怕女儿。
她瞪回去:“你这孩子从小就看人下菜碟,还记得上次陈皓也来咱家吃饭。你两天前就通知一家人准备,来之后一直蹲在厨房,在旁边告诉我这不能给陈皓做、那不能给陈皓做,把人的喜好背的一清二楚。但这次呢?你直接赶鸭子上架的带人回来,现在站在厨房里什么要求都没提。我刚刚观察外面那孩子,看起来性格挺老成的,说不一定人也不愿来咱家。而之所以跟你胡闹,估摸是他之前倒追你,现在不好意思拒绝!”
王成平又得沉默片刻,方强笑道:“哪有那么夸张?再说了,我之前也没倒追陈皓。”
“是没倒追,”母亲哼哼笑两声,“但长眼睛的人都看到了,当时陈皓在咱家坐了没半个小时吧,你出来进去的削了五六个苹果橙子的给他送出去。你不说我还不提,当时你和陈皓分手的理由也是蒙我的吧,你俩当时都准备谈婚论嫁了,怎么就突然──”
王成平的表情让她的母亲住了口。
在半晌的安静后,王成平才艰难道:“沉芝麻兰谷子的事,妈您别东问西问的。你就直说吧,你觉得我这次带来的人怎么样。”
母亲再皱眉道:“都说了第一次照面,我哪能看出他什么人?不过,那个叫程岳的,他现在什么工作啊?哪儿的人啊?多大岁数了?家里干什么的?你俩认识多久……”
于是王成平现在也很后悔自己的莽撞。她最初还撑着脖子回答几句,随即就不耐烦了。
“哎呀,我都说了我俩还没怎么着呢。今天只是带他来咱家吃顿饭,您这么勤的查户口没劲了啊!待会您想知道什么,就自己问他好了。”
“你这孩子!”
等王成平几乎是逃一般的离开厨房,发现同样的对话在客厅已经进行到末尾。
而与她的狼狈和招架不暇相比,程岳显然要富有更多耐心。他礼貌周全又不失沉稳,各种问题的答案看起来让王父非常满意。而在闲谈中他得知程岳懂玉石,老头一时兴起向他展示自家收藏,程岳脸上也呈现出专注和感兴趣的自然表情,不时主动发问。两人气氛融洽。
王成平慢慢走到程岳身边坐下,程岳笑看她一眼, 老头却最先责备女儿道:“平平,你从厨房出来,怎么也不想着给人倒点水。都让人家干坐在这里那么长时间了!”
程岳拉住王成平忙道不必,但王成平的父亲却瞪了女儿一眼,率先起身走入厨房拿茶具。
程岳阻止不及,再苦笑看着王成平,低声道,“你别在旁边只看热闹,真的不用如此麻烦。”
但麻烦吗?王成平呆呆想,只是普通的待客之道而已,自己为何如此忽视礼数?身为主人,她好像才自私了点,进了家门后只顾自己放松,跟着母亲到厨房大吃大喝,却抛下身为客人的程岳一个人和父亲聊天。
就连此刻王成平看着程岳的脸想说对不起,思维却又忍不住跳到别的身上。
陈皓。
这可怕,她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平静的说到这个名字。
陈皓那时候在她家作客是怎样的情景?她又是如何对待陈皓的?王成平想她真的已经有点记不起来,她有太多琐碎和更难忘的记忆等待抹杀,忘记了不重要的细节。
但自己不记得,母亲显然还有印象。而就连母亲都能看出的明显端倪,敏锐的程岳却对她的态度不闻不问。到底是真的不对她有所要求,还只是像曾经的自己,把所有要求和不满都先隐忍下去?
“我这个女儿很麻烦吧,”父亲倒了一杯茶给程岳,见程岳随手又要把杯子先递给王成平,再阻止他道,“别管她,王成平除了普洱基本不喝别的茶。”
程岳还没搭腔,王成平却更不好意思,蹙眉道:“什么呀,干嘛说这个?我哪里有那么多事,我喝茶,我可以喝茶的。程岳你别听我爸的!”
为了证明自己没那么麻烦,更或者是想证明别的。王成平抢过程岳手里茶杯猛灌一大口,随后……她果不其然的被热水烫到差点掉出眼泪。
程岳只好忍笑再帮她抽出纸巾。
王父在旁边却直抽搐嘴角,为自己养了个如此没眼力的女儿痛心。他忍无可忍道:“王成平,我说你就一定要抢人家程岳的茶喝吗?要喝茶自己倒去!”
王成平之后终于落到一句话都不敢再搭腔。而既然她不肯回到厨房再被母亲盘问,只好靠在沙发里听程岳和父亲交流玉石鉴定知识,百无聊赖的调着电视。
自己的内心仍有心结,解不开,王成平知道。并不是对程岳的感觉问题,她确定自己对程岳的心意,但时不时就被各种小事拉到回忆里,猝不及防。
曾经体会的恋情就像走在云端上,耳边回荡缥缈欢歌,时而极速前进时而凝固,茫然又快乐。刚开始还不觉得,但走久了却发现已经累到喘不过气,然而又不想停下。
那种感觉至今独一无二。纵使程岳能像陈皓般对自己,她也无法再像对陈皓那样去对程岳。
不可能,永不可能。真奇怪世界上居然有人相信替代品一说,自欺欺人罢了。
不仅是王成平自己清楚这点,程岳也许更心知肚明。
若在以前,他可以揭穿反击冷嘲,但现在不,他们是恋人。即使程岳会嫉妒,但他更怕惹她不开心。再何况事关陈皓和严黎,很多伤口也不是王成平自有。
所以不是不在乎,而只是没的选。程岳选了她,胜者为王,两人又买了一样的彩票,不得不同赌输赢。
王成平想程岳其实性格也蛮幼稚。其实越和他相处,王成平也越发现此人皮下缺点多多:像是话少但极其刻薄,洞察又消极傲慢,还有太固执,太心狠和掩饰到太好但骨子里却是完全的大男子主义。
尤其是互相加深了解之后,当彼此交换眼神,嘴角浮现的冷笑都能代替一次争吵,也真是想想都令人毛骨悚然。
但即使如此,王成平每次想到程岳,想到他来到自己身边,钟情自己,王成平还是得承认她前所未有的开心。从虚荣真心骄傲到踏实,什么都有。
她对自己和程岳的关系有信心。如果说和之前陈皓的关系最大的不同,那就是程岳不在乎两人的关系里谁更占上风。而这种态度,显然又影响到了她这里。
厨房的香味顺着缓慢的风飘过来,母亲的饭菜将要准备好。
这是初夏的傍晚,天暗的很晚。王成平闭着眼,第一次,以后也许还有更多,她不需要额外靠近就能感受到身边那人的温度。
……
“当时我是在沉思。”王成平第二天苦口婆心的解释道。
程岳淡淡看了她一眼:“哦,我以为你是睡着了。”
王成平坚决否认道:“不,我是沉思,我真的是沉思,我陷入了沉思。”
程岳沉吟:“你父亲说从小到大,一旦他试图向你讲那些玉石知识,你就开始陷入,嗯,这种沉思。”
王成平脸一红。她也不知道昨天听着父亲熟悉的布道声音,就那么听着,安静的听着……自己怎么靠着程岳的肩膀稀里糊涂睡过去。
“这表示和你在一起给了我很多的安全感。”她强词夺理。(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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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母亲昨天也是这么对我解释的。”程岳道。
“哦?”王成平奇道,“我妈夸你了是吗?我还以为她不喜欢你呢。”
“不,她说你在哪儿都能找到安全感。”程岳顿了顿,随后若有所思道,“不喜欢我?”
王成平再次在程岳的目光里出汗。
“……呃,体谅下嘛,我很久都没有回家看父母,但这次一回家又是直接带了个男人回去。”她解释道,“在目前我坐过牢,居无定所、游手好闲、三餐不继,如此苛刻的条件下能再找到像您这般美貌金龟婿的可能性并不是很高,于是我妈自然会好奇这个臭小子脑子多进水,或者你贪图清贫我什么……”
“昨天你父亲向我展示的几块石头看起来很值钱。”
“你眼光要不要总这么毒辣?”
……
王成平父亲每次开家里的那辆宾利出去时,都会很得意的炫耀它的历史,“曾经我看到一块很普通的石头……”。
如果他的乖女儿这个时候也在场,就会很善解人意的接下去“现在你开着的也只是一辆很普通的汽车。”
但如今,王成平发现她连买一台blendtec都要犹豫十秒,她不得不面对如果自己再不去工作,就的确就要开始靠变卖家里的破铜烂铁为生。
“找工作真难。但最难的一步你知道是什么吗?是我坐在电话前,打开电话薄,发现自己不想和任何可能给我工作机会的人说话。”
安子哼一声:“你这还是不想找工作啊。”
王成平承认。“我现在帮别人干一些事情,也做一些短期投资。我不是没有收入,但比以前肯定是差远了。”
再准确的说,她就是在坐吃山空。
但像是社会中坚,赚钱机器,模范女友,大机器上的一个螺丝母,诸如此类的激烈竞争的角色,王成平已经退出时日,乐得悠闲。
也许总有一天她会再杀回去,但不是现在。
李梓依旧在王成平旁边洒凉水:“我们富二代都这么做,没事干,天天都蹲在家里吃老本。”
“哦,那你有什么经验要传授给我?”她抬起眼皮。
“经验么,就是把老本吃的慢点,把老本吃的少点。”李梓转转眼珠,虚情假意道,“其实就算你现在和程岳在一起,我觉得你也应该让陈皓继续给你钱。这样你每天还能有几千的固定收入──女人啊,最高的境界就是不用献身就能拿到钱,啧啧,羡煞旁人。下辈子我也考虑转换角色好了。”
“但那样的话,你就得天天陪你自己上床了。”
趁着李梓愣神的功夫,她再把电脑打开:“这倒提醒了我,李梓,你说如果我把一个游戏帐号卖给你,你要不要?”
他不由嗤笑道:“哟,赚钱的主意打到我头上了?别逗了,神经病才花钱去买这些装备。我玩游戏是放松心情的,可不像你……”
“我看了,你们团最好的法师才6000+gs,火法,排名还不到前三。你目前跟他们比装备基本最差。dps比你低的几个猎人gs都比你高。你要是想继续拿小号混就混吧。”王成平皱眉,若有所思,“但设备目前是不好卖了。g币丢失都有blz找回,而且史诗装备捆绑,基本也不能交易……”
“少诅咒我!你先让我看看你那号的属性,我再看看我乐意出多少钱。”
李梓坐在她电脑前,但他还没打开页面,右下角跳出一个弹窗,显示她的邮箱新收到邮件。王成平没来得及挡住屏幕,李梓就已经看清楚提示的发件人姓名。
他诧异的动了动嘴唇,欲言又止。
而王成平这时已经没了任何心情,她迅速合上电脑,差点夹住李梓的手。
李梓看着她,怀疑道:“刚刚那是陈皓?他现在还和你联系?你俩……还互相发邮件?”
王成平犹豫片刻,随即面无表情的点点头。
“他知道我这个加密私人邮箱。”
李梓看了她眼,并没有问下去。奇怪的是,这比他问了自己还让她难堪。
“虽然发邮件,但我俩也没有旧情复燃。”
李梓挑眉:“我知道,陈皓肯定只是想问候下他前女友的近况。对了,你打算要正式介绍自己的新男朋友给他认识下吗?”
“我没有瞒着陈皓。实际上,我也觉得应该由我把自己和程岳这事告诉他。”王成平道,“如果我和程岳在一起必须要让别人知道,这个消息由我说出口会对陈皓比较好。于是……我就主动给陈皓发了邮件,我说我正在和程岳交往。”
“然后?”
她沉默片刻。
“陈皓很快的就回复我邮件了,嗯,他说不管怎样,你先回来好吗?他在邮件里只回复了我这一句话。”王成平低头盯着自己摆在电脑上方的手,这次它们并没有颤抖,起码肉眼难以察觉,她淡淡道,“然后我的答案是不好,就是这样。我说了很多声不好。”
再见到程岳时,王成平情绪明显还处在极其低落当中。
男人看着她,他原本脸上的轻松神情在研究了她的表情后逐渐消失。
“怎么了?”
王成平抬头,露出微笑:“我怎么了?”
程岳没说话,与其说是洞察,不如说是放过。
他俩的性格真相配,她暗想,互相难讲的话都不用搬到台面,两人看彼此一眼就能决定同时隐藏情绪。高手过招,不动声色。
程岳随后只说他想最后确定她决定不再住在曾经的公寓,这样他可以把钥匙归还。
王成平说她确定。
“但等等,我跟你一起去。”她想了想,道,“搞不好现在还有我订的什么杂志寄到那个地址。”
两人一起来到王成平曾经居住的小区。程岳先上楼去拿钥匙,而王成平留在一层,用钥匙费力的打开她锈迹斑斑的邮箱。
这个铁皮箱里没有什么特别有用的信件。像是几个月前的财经杂志、很久之前的信用卡对账帐单、过季的垃圾缴费邮件都缺乏意义。即使里面夹杂有几张花花绿绿的随报纸附赠餐饮优惠券,券面后面印制的截止日期也是在上上个月。
但王成平仍然很仔细翻着她信箱里面的所有,企图在里面找到什么线索。结果自然是什么也没找到。
等最后她终于放弃这些无用功,重新锁上邮箱,准备安心等待程岳下来时。王成平听到走廊深处传来声很细微的动静。
准确的说,是声猫叫。
王成平全身一顿,内心默数一二三四,随后惊喜的转过头去:“邓宁?”
身后依旧什么也没有。
但这次,她却很确定自己没有出现幻觉。
“邓宁?邓宁?”王成平轻声呼喊道,她转身走上台阶,开始在各个角落四处察看。
这时程岳已经走下楼,看到她的动静,不由挑高眉道:“又在自言自语什么?”
王成平摇摇头,用手势制止住程岳的继续说话。而两人面对面安静站立的时候,像是验证她的话,楼道里又传来了声响。
这次连程岳也听到那声更清晰的猫叫,从声源判断,似乎就在距离他们不远处。
王成平喜形于色,她急奔要再去楼上寻找,却被程岳拉住手。
“干嘛?”
程岳按下她的头,而等王成平不知所以然的蹲下身后,她终于看到在面前不远处,一只猫正隔着防盗门的铁纱网淡定瞪着自己,随后又轻轻的喵了声。
的确是很久不见的宠物大人。
“邓宁,真的是你,你怎么在这里呀?”
此刻,王成平终于意识到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什么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爱情,而是她辛苦养的猫、费力找了几个月的猫被关在别人家里,且她们中间还隔着一层防盗门。
“邓宁!”
王成平立马扑上去,她的脸紧紧贴在人家防盗门沙网上,倒把屋子里的猫惊的竖起尾巴,警惕的看着她。
她可不管那么多,恨恨叫骂道,“邓宁!老子找了你那么久,你果然在同一个楼层!但你在这里干什么?你怎么跑别人家去了?”
程岳道:“大概它之前从你家偷跑出来的时候在楼道里转悠,别人看见就抱它回家。”
她瞪着他,迁怒道:“但这是我养的猫啊!”
“你应该庆幸有人像你一样愿意养它。”
程岳边说边按响这户人家的门铃。
隔了好一会,他们才听见门后面有轻微的脚步声传来。
“谁呀?”一把稚气和怯生生的声音小声道。
再等了片刻,面前防盗门没有任何打开的迹象。于是程岳也只好陪着王成平一起蹲下。两个大人和一个六岁左右的小女孩,隔着防盗门底部的透气纱窗,互相大眼瞪小眼。
“那个,小朋友,”王成平这辈子最喜欢和答非所问的小孩交流,她先咳了声,尽量柔声解释道,“能麻烦你去叫下你家大人出来下吗?我有事情找他们。”
小女孩咬着指甲,很为难道:“但我妈和姥姥出去逛街,把我和小杰反锁在家里,我开不了门。”
“唔,那他们什么时候能回家呢?”她强笑道。
小女孩想了想:“我不知道她们的手机号。”
王成平喘了口气:“……那你能不能先把她们的手机号告诉我?”
“但妈妈说我不能随便给人家里的电话号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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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抱歉,就是有那种“不知道该写什么”“什么也不想写”“写什么都不喜欢”的阶段。
我这种阶段好像发作的太频繁了些。(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可获柔软
王成平嘴上一直对小女孩敷衍,眼睛却一直在盯着邓宁。她看到猫张开嘴打了个哈欠,对旁边愚蠢人类的喧闹声置若罔闻。
“邓宁,邓宁!”王成平忍不住呼喊,示意邓宁再看向自己。但猫阖上眼睛,已经自顾自的把脸藏在肚子里,却是懒洋洋的准备补眠。
小女孩倒顺着王成平的目光回头,奇道:“你在喊谁?”
王成平盯着她:“那是你家养的猫,它和我走失的一只猫长得很像。”
“啊,你说蒜苗?”小女孩露出心无城府的漂亮笑容,“搞不好它就是你家丢的。那天晚上我和姥姥出去散步,但一打开门看到它蹲在门口。它叫的声音是,嘶喵,嘶喵,然后我就叫它蒜苗啦。”
王成平张了张嘴,什么话都没说出来。
“但蒜苗应该不是你家丢的猫,它的尾巴只有半截。我姥姥之前还特别不乐意养它,说这只咪咪是残疾,搞不好身体有病。”小女孩夸张道,“但现在呢,全家最喜欢它的就是我姥姥,她整天都抱着它,还给它做饭吃。不过我也很喜欢蒜苗,每天放学回来都会去摸它。”
王成平看着小女孩清澈的眼睛,原本容易说出的一些话突然就变的难以启齿。
程岳在旁边静静道:“你把它养的很好。”
“不是啦,其实它来的时候就很胖!”
但小女孩显然也被夸的很高兴,她还没来得及继续说蒜苗的事情,一个男童声突然插进来打断他们:“别理他们!”
一个和她同般岁数的小男孩从里屋急匆匆跑出来。
他狠狠瞪了小女孩一眼,再从眼角瞥了下防盗门外蹲着的两个大人,却装成小大人样训斥女孩道,“二姨都教育了你多少遍,你干嘛总和陌生人说话?”
王成平挑眉道:“你谁啊?”
“他就是小杰。”女孩细声细气帮他们介绍。
“你干嘛说我!”小男孩一瞪眼,他有点脸红,装作才发现王成平存在。小男孩回过头,皱起眉头道:“你们到底是谁啊?”
“我可不是坏人,我,嗯,我是以前住你家楼上的邻居。”王成平道,随后不抱希望指着自己的脸,“你没准在楼道里见过我一两次吧。”
反正她是没见过这俩小笨孩,要不然早把他们卖到山沟里去了。
而小男孩盯着潜在人贩子几秒,随后坚决摇摇头:“我不认识你。而且,坏人才不会说她自己是坏人!”
“那你是坏人吗?”她反问道。
“我……”小男孩滞了几秒,恼羞成怒道,“我是小孩!小孩没坏人!”
程岳摇摇头,好笑制止住两人的斗嘴。其实程岳更奇怪的是,除了王成平奇怪的审美和不合时宜的善良,居然还有人愿意养那只肥猫。
他掏出自己的一张名片,就要在背面留电话给这户人家。
但这时王成平却阻止他,她看着那小女孩:“你刚才说,你姥姥是自己做饭给猫吃?那她都给猫做什么饭呢?”
“嗯,就是烧点鱼啊肉啊,再加上剩米饭什么的吧。”小女孩想了想。
“但它都吃这些吗?”沉默片刻,王成平轻声问,“邓……蒜苗挑食应该挑的还挺厉害吧?”
当时她养邓宁,几乎是换了三个不同牌子的进口猫粮。
但小女孩不知其所以然的点了点头,再摇摇头,茫然道:“没有吧,蒜苗在我家什么都吃。”
她再沉默一会。
“其实自己给猫做饭最好,食材新鲜。但偶尔也要喂点猫粮和猫罐头什么的,”王成平自言自语道,“这样营养能均衡点吧。对了,我那里还有几罐进口的猫罐头和剩了大半袋子天然猫粮,都送给你好不好?我给你放到门口……”
“才不要,谁要你的罐头──”
那个叫小杰的男孩再次恶声恶气打断她们的对话,他轻蔑对王成平道,“有意思吗?你不就是想骗我对你俩开门吗?告诉你,没戏,我家防盗门是反锁着的,你们再不走我就报110了!”
听他这么一嚷嚷,原本不设防的女孩再看向她的目光都有些警惕。小女孩犹犹豫豫,小声对王成平道:“阿姨,我不要你东西,你走开好不好?”
王成平垂下眼睛,她抽出程岳手里的名片,要从防盗门缝里递给小女孩:“如果你哪天不想要这猫了,别把它再放出去,可以给我打电话……”
但小女孩却根本不肯收名片。
她提高声音,宣布道:“我不会不要蒜苗的!”
在小男孩虚张声势的威胁声中,王成平终于拉程岳快步离开这里。
她走出楼道,没有选择上车,直到走到一棵槐树前才止住脚步,站定。
不是难过,也不是生气,更不至于为才养了半年的野猫和小孩子去较真。但王成平心里却像有团火在烧,带着炙热和沮丧感,从她搬出来后就从来没有熄灭过。
程岳从后面跟上她,伸出一只手拥住她。王成平先是一颤,随后把头埋在他颈间,久久无声。
他低声道:“再给你买一只猫好吗?”
王成平缓慢摇头,她自他怀里伸出手,指着旁边的草丛,闷闷道:“当初我就是在这里把邓宁捡回来的。还有,嗯,我真的是好讨厌小孩子啊。”
“反正世界上也没有人喜欢他们。”
她不由一笑,过了会才道:“我就是有点生气。”顿了顿,王成平再轻声说,“之前邓宁丢了那么多天,我特别着急,就想赶紧把邓宁找回来,怕它再去街上当流浪猫。但现在呢,有人愿意养它,有人愿意照顾它,这么长时间它也没有受苦,但我还是觉得很不开心,超级失落。”
王成平还在失落的是她为什么总放不下过去。这不是王成平第一次对近在眼前的事物无能为力,她想,这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程岳沉吟道:“如果你特别想要回邓宁,也有办法。这户人家住在一楼,即使他家防盗门开不了,你可以让两个小孩把猫顺着窗户给你。 反正他们被反锁住,没法开门出来追你,更不知道你是谁。”
王成平苦笑一声。“我不是这个意思啦。”但随后,她稍稍推开程岳些,睁大眼睛道,“但这真是好主意啊!你刚才怎么不想着提醒我?程岳你先去开车,我回去骗小孩,咱们把猫拿到手后就赶紧走!”
程岳叹了口气,手臂用力,却是直接把不甘心的她拉走。(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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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再不情愿,王成平后来也没有独自返回那个小区,她做到了。
那个叫“蒜苗”的猫,那个拥有如此土气名字的猫已经不再属于她。而与之应对的,是王成平脑海里需要遗忘的名单里又多了一个名字,叫邓宁。
她怀疑随着时间越来越长,这个遗忘名单里的名字会越排越多。而王成平想总有一天,她自己的名字也会出现在别人的遗忘名单上,划着一个大叉,以示过去。
在此之前,她和程岳还在李梓家附近的餐厅见面。
其实,如果程岳愿意,王成平可以让程岳到李梓家的客厅小坐,而如果王成平乐意,程岳也可以带她尽可能远离李梓家。
但目前为止,王成平还坐在临近玻璃窗户的一张桌子前喝水,程岳坐在她对面抽烟。他真正将烟举起来的次数并不多,大多数时间只是将烟夹在修长的指尖,任它缓慢燃烧。
王成平记得自己也曾用如此方式吸烟,直到她忍不住把所有烟盒都扔到垃圾桶里。
“我真的已经想开了。 把猫要回来不是什么好事,”她宣布道,“不是我的每个室友都会喜欢宠物。”
程岳隔了会,淡淡道:“你总共也没有相处过几个室友。”
“但我总共也没养过几个宠物。”王成平用筷子夹给程岳一个煎饺,“唉,算了,不总说这话题。 你大老远开车过来,除了顺便听我抱怨,一定是想专程来尝尝这里的饭菜。吃一口嘛。”
程岳只是把烟熄灭,再看着她:“不,我来是想看你,顺便说下严黎的事情。”
王成平最初还微笑的“啊”了声,随即听到这名字后猛然抬头盯着他,笑容无影无踪。
“严黎?”她警惕道。
程岳倏地眯起眼睛,但随后他轻点了下头,顺着桌面把一个病历信封推过来。王成平却只直愣愣的盯着他,而程岳缓缓拿起筷子,把她方才为他夹来的饺子放进嘴里。
她终于再看向桌面,白色的信封格外刺眼。
曾经室友的病历,一直想逃避的真相此刻在眼前。王成平有时候真恨不得自己也能预先猜到程岳的每个表情和心思,也许能少几分措手不及。
但他不是陈皓,程岳不会在所有事情上都无条件纵容自己的软弱。而在察觉她的感情至今仍摇摆不定时,程岳也不会躲开。
“想谈谈吗?”程岳没有移开视线,“我本来那天想告诉你。”
但王成平苍白着脸摇摇头,她打断他:“还是等我先看完病历好了,我现在不想说话。”
她没敢看程岳的表情,王成平把牛皮信封抱在怀里,率先离开。
……
“唔,严黎查出有a.l.l,全称是急性淋巴细胞白血病。”林期合道。
王成平喘了口气:“谢谢,我识病历上的字。”
“是癌症。不过情况也不算太坏,根据最近的检测,癌症只在她的脑部发现。”林期合合上病历道,“这其实是好消息。血脑屏障会隔离脑组织和身体的血液。相当于把癌症只隔离在这个部位,按照现在的医学技术,我们可以对它进行治疗。”
王成平永远听不懂这些医学用语,也永远不想听懂。
她问:“那这个白血病的治愈率是多少呢?”
“其实这病多发于儿童,至于成年人的话,大概是80%左右的痊愈率吧。”
好消息,真的算是好消息。王成平鼓励自己要有乐观心态,随后她追问道:“80%的痊愈,但剩下0%的人会怎么样?”
“嗯,如果是少数情况,严黎的病情会不断恶化,但差不多也还能再活六个月。”林期合道,他再看了苍白着脸的她一眼,“但现在,严黎只要参加化疗就可以。”
“大鸟,你真是惟一一名能把白血病诊断的如此不可怕的医生。”她感激道。
“──参加化疗之前,严黎还要做手术植入一个分路,使化疗药物能进入脑部。严黎三天后就会手术,但她会没事的。你不用过分担心。”
就是这样?应付惯坏事的王成平靠在墙上,庆幸不已。
到底是日子就是这么荒谬的平淡,还是她遇到程岳之后,一切都在不可思议的转好?
林期合随后抬头看着她道:“你现在才知道严黎得什么病?不过,你之前的日子也不好过,是吧。”
不错,只要有个糟糕的人生,于是这可以为她的不负责任作开脱。
“……我不是严黎的好朋友。”王成平愧疚道。
“至少比起她男朋友好多了,那个叫程岳的。”他递给她一杯水。
王成平接过,随后却不由抬起眼睛:“啊?”
“我不明白这次严黎住院那么长时间,她那名神通广大的男朋友一次也没来看她。”林期合沉思道,“以前多少还来探望过一次。但这次,他什么也没做。”
王成平沉默片刻才缓缓道:“你还不知道这事吗?”
“知道什么?”他奇道,”怎么,难道那个叫程岳的人也生病了?”
“别瞎说。”王成平不由皱眉道。
林期合扬眉盯着她,王成平便轻轻喘口气,随后缓慢说:“实际上,那个叫程岳的现在已经变成我神通广大的男朋友。”
“又来了,又来了──你在游戏里又和谁打赌了?你的确可以在网游里建立后宫。”林期合嘲讽道,“世界上谁都是你男朋友?”
但王成平没有进行惯常的辩解,她紧抿下嘴唇,随即固执的移开视线。
等待良久收不到回应,林期合终于大吃一惊,后知后觉道:“什么,你说真的?程岳,程岳和你……”
“嗯,我俩现在在交往。”
向别人当面承认此事并没有想象中的难,但王成平想她的滋味依然不那么好受。
之后林期合带她去严黎病房的路上,两人没有再进行任何对话。
她终于忍不住道:“大鸟,你能不能别那么安静啊。”
林期合在前面快步走,面无表情道:“不好意思,一般面对如此混乱的局面,身为只为病人治病的医生,我的确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你还要我说什么?是想要我祝福你和程岳?”
“我和他不是你想象中那样就──”王成平蹙眉,随后她苦笑两声,全面放弃辩解,粗喘了口气道,“总之我也很受煎熬,但咱们现在能不能先忽略我的事情?严黎正在生病,你再向我说说她的事情吧。她的情绪怎么样?”
林期合猛地回过头,王成平便差点撞在他身上。
“我一直认为你是严黎的好朋友,”他皱眉道,“我知道严黎最近不太想提起你。但我还猜是你偷偷用她的名字开处方药,惹她生气了这种事情。”
王成平无声的张了张嘴。
林期合盯着她的表情:“原来你也真干过?”他挑眉,不由再摇头道,讽笑道,“王成平,你的确是她的好朋友。”
随后遭到的抵触更强烈。
实际上根本连病房门都没有迈进去半步。王成平终于被严黎的父母认识就是在这种场合,而她也从不知道“初中同学”和“朋友”这两个词语被别人说出来会是如此讽刺。
老人其实很客气,但大概是自己多心,总觉得那客气有更多敌意和疏远。王成平想把她带来的花和补品留下,然而被拒绝收下。
她呆呆站在原地,不知往他们手里塞好还是识趣离开好。而后来再不知怎么,东西撒了一地,周围渐渐地围了许多人。
“谁要你假好心?”
在这种声音里,王成平突然感觉胳膊被人往后一拉。程岳站在她身后,他什么也说,只帮她把地上的东西捡好,规捡回原位。
在护士轰人前,他拉她离开喧闹的走廊。
临走时王成平匆忙回头,她好像瞥到病房的门终于被开了,严黎苍白的脸在恍惚的人群中一闪而过,却是淡淡的看着她的方向。
但还是走吧,医院不是她该呆的地方。
……
走出外面,她仍半天回不了神来。
“我昨天只是想告诉你严黎的病情无大碍,但你自己就走了。”程岳淡淡道,“索性就让你自己来医院看看。”
王成平只是麻木,她涩声道:“让我看有什么用?你以为在一起的话,就咱俩态度坚定就行了?”
程岳盯着她的目光倏地一冷,但语气倒还温和。
“不然你想怎么样?”他缓慢说,“也不至于强求所有人都去体谅。再说体谅又有什么?你又怕什么了?”
她摇头,却依旧紧紧抓着程岳的袖子,眼睛里满是迷茫。
程岳脸色温和些,他把她的头扳过来靠在自己的肩上:“现在严黎的病情基本稳定,你不会为这个感到失落吧?”
这次王成平不需要考虑太久。
“没,我特别高兴。”她喃喃道,“我只希望严黎没事,严黎能活下去就好。她想恨我多久就恨我多久,以后她怎么讨厌我也没关系。只要严黎这次病好了,活下去。”
程岳沉默半晌,才道:“你一直都很在乎严黎。”
她“嗯”了声:“其他人的想法我都不在乎,但严黎……我怕她怪我,怪你喜欢我。”
程岳冷冷接下去:“我什么说喜欢你了?”
王成平不由蹙眉盯着他。
程岳又道:“你觉得现在我应该回到严黎身边去?”
“不要啊!”她脱口而出。
听到这般回答,程岳的表情才终于稍加舒解。
“我不是那意思,我就是……我就是……”她有点尴尬,但看着程岳又要冷冷的睨着她。
王成平索性又重复了一遍回答:“我不要。”(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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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抱怨突如其来,她刻意挑的却是敏感的话题和难听的词语。即使知道自己先唐突的触犯她,但那种感觉,还是有点失望吧。
程岳却也得沉默一会,抬眼没有表情道:“那算了,你不愿意就——”
王成平又笑了出来。属于她的挑剔表情,轻轻松松,让人心里憋气、
“干嘛对我露出这种忍耐表情,你肯定是觉得这件事有必要才向我提出来。唔,难道你也以为我目前的麻烦都只来自陈皓和严黎?是因为他们才造就我目前所有的不开心?如果有一天,严黎的病情恶化,或者陈皓回来找我,我坚持不住,就会再轻而易举的崩溃?”
程岳抬起头,眯起眼睛,淡淡道:“我的确这样想,但应该也不止这个。这毕竟是你自己的──”
“没错,一切麻烦都是我自己选择。是我自己选择做一个讨厌的人,我选择留在李梓家因为我不肯放弃和陈皓的最后联系,是我同样很好奇你在严黎生病的情况下又有多大的耐性容忍我?不,我这么做还因为我宁愿选择疼痛,我乐意。比起自责,我也讨厌重要的人在我生活里一个又一个消失,无论是严黎和陈皓,我不想放他们走!”她轻声笑道,“呐。程岳你就是这么猜的吧?”
外面下雨了吗?下雨了吧,天为什么这么暗。也许出来的时候就是阴天,更也许她的心情比天气更糟糕。王成平不知道,不想知道。她却还要微笑,心里堵得难受。
程岳垂下目光,克制道:“算了,我们改天再说这个话题──”
她挑眉,似笑非笑:“为什么要改天说?我喜欢说这个话题,你以为我这么说话是气你?啊,查体,我知道你怕我有事,你身边尽出这档事,程一身体不好,严黎突然又这样,你怕病也发生在我身上,想让我查体。你知道我最喜欢糟蹋自己。”
“你要是生气——”
“我才不生气,世界上没什么能再惹我生气。”她缓慢道,“知道吗,我现在不仅不生气、也不难过、也不痛苦。和你在一起,我想没人能再伤害我。你别担心我,小小失眠没什么可怕。我之前是瞎说的,世界上没有人因为睡不着觉就死,困了自然就会睡着了。但你现在为什么就要这么小心翼翼的对我?我们不是说好互相坦诚点吗?”
像是突然把脸上的表情换了个卫星频道。她推开椅子,道:“今天吃的很愉快,但一切是我的问题,抱歉,我得先回去了。”
这不是程岳第一次见识王成平的坏脾气,但依然堪称触目惊心。他又在原位置静坐片刻,随即离开桌上未动的饭菜追出去。
外面果然已经落雨,豆大的雨点急不可耐的砸落地面,带着灰尘和风声,很浓重的水腥气。
王成平正站在马路旁准备拦车,但显然她伸了一半手又忘了自己干嘛。长发已经被急雨淋的半湿,女人脸上的神情是完全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
程岳一停,温凉雨滴也猛烈击打在他裸露在外的皮肤上,顺着神经蔓延到大脑激起一种奇异的炽烈,和持久的心痛感。程岳快步走上前去拉住她的手臂,不知该继续恨自己抑或是爱她。
王成平回头看到是他,显然恢复清醒。褪掉之前的茫然,王成平习惯性的一扬眉,“你怎么出来了?”说完又要挣脱他离去。
真应该把她丢在雨里淋一会,也许这女人的大脑多少能清醒下。
程岳随即把她丢到旁边的店铺伞下,脱下自己的西服裹住她。王成平立马冷笑脱掉衣服,程岳握着她胳膊道:“你不去做体检就算,直接说声‘不’就能解决问题——”
她闭闭眼:“那我现在不想说话!”
“——但是必须要和我说话。”
王成平沉默,再干脆道:“你让开。”
他却盯着她的脸,终于皱眉,沉声道:“你现在是哭了,还是淋雨了?你的脸怎么这么烫?”
王成平也不知道,她只是挥开程岳碰自己的手,垂下目光,默不出声。
程岳终于发怒:“和我说话!”
王成平猛然抬起头,她一个用力,把程岳从伞下推到雨中,自己却不提防的借着余力打了个趔趄,最后还得让他回头搀住自己。
她再狠狠打开程岳的手。
“为什么担心我?你们是不是都特想搞明白我的真实感受?我是不是在你们眼里就该哭天抢地,天天沉迷自己的悲惨人生?我明明想往前看,但你们总是提醒我,连你也这样——”
雨水急促打在身上,她睁不开眼睛,内心生着自己的气,生着陈皓、生着严黎、生着程岳的气,生着整个世界的气。但王成平毫不回避的盯着程岳,而他还没说什么,就看王成平已经转身成功的拦下一辆出租车。
她利落坐在车上,命令道:“开车——”
而等汽车直直行驶三十秒后,王成平又说:“给我调头回去!”
“小姐,这里暂时——”
“调头,回到刚才的位置。”
很好,她还有杀气。
仍旧站在原地的程岳瞪着逆行回来的出租车,看着王成平再从车上迅速跳下来,跑回他跟前。
她手里顺便拿了出租车司机的伞,却不撑开,就让两人淋雨。
“你知道我之前的感觉是怎样吗,即使我不想向别人抱怨,”王成平一字一顿,她终于说出来,“我感觉自己很受伤,我一直感觉自己很受伤,我到现在还感觉自己都快伤心死了——又伤心,又对自己失望——但为什么现在陈皓还能过的比我好,为什么严黎又能过的比我更糟?”
“我早知道严黎得病,但即使早知道她生病。我其实什么也做不了。我早知道陈皓和苏素的事,但以苏素比我豁出去的性子,即使我早知道真相,最后也挽回不了陈皓什么。还有之前发生的那么多事情,我有些尽力了,有些没有——但这些都不重要,为了忘记我没做过什么,是不是只有我毁了自己的生活才能弥补所有的这一切?”
她抹了把脸上的雨,或者眼泪,然后王成平才宣布道:“但我不,我偏不。我要去体检,我觉得程岳你也要陪我一起去查体。这就是我现在所想所感受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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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详细体检的结果查出来,王成平发现自己在很长时间拥有了一个取笑程岳的良好道具。
不错嘛,程岳的胃病居然比自己全部身体加起来的小病都要严重。王成平拿到体检单子后笑了很久,颇感欢乐,随后意识到自己才是缺根筋到了一定境界——这么盼人生病的女人真是蛇蝎心肠,尤其那人还是自己现任男朋友。
程岳倒也没跟王成平特别计较她这种幸灾乐祸的做法。
实际上,王成平发现程岳好像在跟她生别的气。从自己把他也强拉到医院做体检,从医生诊断说她发着低烧,再从两人今天拿到体检结果,程岳这几天基本上就没主动搭理她。
不管王成平怎么逗他说话,程岳的反应是照单全收,置若罔闻,只用眼神就足矣应付她的日常对话。最后冷战小圣手如王成平都对“脉脉不得语”这一句话有了更深刻的理解。
她趴在他宽大的办公桌上,百无聊赖的玩着程岳桌上的笔。
“你把我叫过来,就是为了让我欣赏你工作时英俊的侧脸?”王成平道。
程岳在公文堆里连看都不看她一眼,显然这会子没功夫和她废话。
她再幽幽道:“您老人家忙您的大事,放我先回去好不好?”边说边来到门前,却发现门是早就被反锁了。王成平皱眉回头,试图用锋利或可怜的目光感化程岳。但人家依旧不睬她,定力极好的忙碌自己公事。
王成平在屋子里踱了几圈,过了会再坐回去,开始翻他桌面上读物打发时间。
党政报刊还是算了吧,800字以上的冷笑话没有阅读快感;时装美食杂志程岳这里肯定没有,有她也懒得翻看,财经时事杂志倒可以一读,王成平抽出一本,看到这期的封面主要有“盘点年度十佳商业房地产开发商”云云。她盯着里面眼熟的小区名几秒,再放下杂志。
就这么来回几次弄的动静大了点,程岳蹙眉抬头,看到王成平终于从他的书里选定了一本。他又瞥到封皮,《资本论》。
王成平解释道:“你知道我一般是怎么读下这种厚书的么,都是在失眠的时候呢。只要晚上我睡不着觉,就打开类似的一本书,读到睡着为止。或者我拿起一本这么厚的书,持续的敲自己的头,敲到自己睡着为止——”
程岳看她一眼。
这是缓和的征兆,王成平连忙抓住钢笔戳戳程岳的手肘:“你的那些书也是失眠时看的吗?”
他收回目光,继续看手下的文件。
她再把手头的钢笔负气丢过去:“我不是如你愿做体检了么,为什么现在还不理我?喂,男人那么小气以后会变秃子的!”
半分钟之后,喋喋不休的某人嘴上被贴了张便条贴,只好趴在桌面闷闷看书。
程岳依旧忙他手头上的公事,有时候站起身把文件送出去,回来时顺便往桌子上放一杯水。
不管看什么,王成平只要手头有事干就会比较安静。但老实说,这本书显然不太适合低层次的人打发时间,王成平没一会就觉得枯燥。再加上她每天晚上躺在床上就跟烙饼似地难以合眼,在各种犄角旮旯的地方偏偏好眠。于是又看了会书,王成平在各种经济曲线里感到熟悉的困意涌来,不负众望的趴在桌面上再盹着了。
不知道之后又经过多长时间,是程岳用钢笔连敲了下她的头,王成平才迷迷糊糊抬起身:“啊,你忙完了?”然后打着哈欠,收拾东西陪他走出办公室。
走到停车场的路程不远,但王成平发现自己今天的回头率升到新高,从电梯到大厅一层接受了整路注目礼。刚开始她还琢磨莫非自己和程岳的外貌差距到了如此人神共愤的阶段,但随后王成平发现另有原因,因为大家看完自己之后又赶紧回过头去,纷纷露出莫名窃笑。
王成平莫名其妙,几步追上程岳,蹙眉道:“你们这儿的人是不是有毛病啊?”
程岳回头看她一眼,随手把她唇上还黏着的便利条取下来。
王成平这才“啊”了声捂着嘴,赶紧又拉住程岳的手。
“拜托你和我说句话吧,”她恳求道,“和我说句话吧。”
程岳看了她眼,终于张开金口,很平淡道:“说什么?我不和你吵。”
她呼一口气: “程岳,我知道我态度恶劣,但你没见过我曾经对陈皓表现的更恶劣的态度,在此之前我更糟——”
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程岳嘴唇微微发紧。
“所以你乱发脾气不是因为别人做错,只是因为你本身就是个脾气不好的人?”他冷笑道,“这就是你想对我说的?”
“我知道你在生气,这几天我真的有想很多——”
“真不知道建议你做一次体检能有那么大功效。”他轻讽道。
“你先听我说——就在那天,我突然意识到和陈皓在一起这件事救了我。我是说真的,我以前真的不会和和别人相处。当朋友就算了,当恋人的话,基本上什么恶劣行为都暴露了。如果我最开始遇到的是你,如果咱俩最开始交往,程岳,咱俩肯定走不长。你成熟,我幼稚——成熟对幼稚,我只能对你耍赖皮,发脾气,最后你也会不耐烦,咱俩就会冷战,冷战着冷战着就会分手,”她道,“所以,不管陈皓当初是为了什么,我永远不会忘记他——”
“你不懂适可而止吗?”
王成平抿着唇,直直地迎视他。她的话又让他难受了?不过说出口就没什么好怕的,反正有关陈皓的话题总要说。(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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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应该等两人准备好,也许她应该挑个比现在更好的时机──但太多的事情告诉自己,如果等全部准备好,他们就永远不会谈起。王成平想,就趁现在吧。
“我记得你曾经告诉过我,你说咱俩在一起后不会改变任何事情。”她呼了口气,随即再摇了摇头,“但我做不到,我已经被改变了,而改变我的人……并不是你”
王成平停顿片刻,仿佛在等程岳打断自己,但对方一言不发。
“严黎是对我很重要的人,而陈皓──如果当初没有陈皓,我可能早就被joe、严黎、你,或者是被我自己就先逼疯了。但你现在,很介意我想着他们……嗯,陈皓,还有严黎,嗯。”
“到底哪一个?”程岳突然笑了,毫无预兆的。
地下车库里缺少自然感的光将男人的整个右脸笼罩,带来越来越捉摸不透的深邃和冷漠感。
程岳注视面前的女人,无论她说什么话,似乎总是那副倔强到脆弱的表情,但也只是“似乎”罢了,就像曾经他以为她擅长逃避,如今却变的喜欢挑战,挑战他的耐心然后期待能演变到到何种糟糕地步。
程岳很直接地问道:“你还在想着陈皓。”
她没有回答。王成平没有回答是,或者不是。
程岳似乎耐心等待,过了会后自嘲的动动嘴角。而唯恐说出什么难听的话,他只是从口袋里取出车钥匙。
“先上车。”程岳径直拉开近处的车门。他收起笑容,冷下去的语气像是冬天里僵硬的手指,骨节打在玄铁表面听到诤地一声,“出去再说。”
但王成平依旧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她开口,声音比他的还要冷静。
“世界上没人能忘记自己的过去,至少,没人能把自己的过去忘的干干净净。曾经陈皓以为只要和我在一起,就能彻底忘记苏素。而我以为和陈皓分手了,生活恢复到没有他时的样子──但做不到,谁都做不到。这件事把我和他都搞糊涂了,不知道该怎么办──”
程岳扭动车钥匙:“我说最后一次,上车。”
“所以我想,逃避是错的,忽视是错的,遗忘也是错的──除了记住过去,我没有力量去做别的正确的事情。如果事情就是这样的话,那我就不会忘记过去。”她缓慢说,“我不会忘记过去对我有多么重要,而我想让你知道这点──”
程岳一言不发,抬起手“砰”的关上门。他启动起轿车,修长手腕上拧起青筋。
“──我想让你知道,我会把更好的东西给你。”她终于在汽车的发动机中抬起头,口气平静,声音坚定,“程岳,我会把比‘过去’更重要的东西给你,”王成平缓慢说,“全部。”
人真是可笑而荒唐的生物,她想,不知不觉间,自己就站在曾经痛恨陈皓的立场。
明明伤痛入骨,绝不愿重来。然而午夜梦回,却总是一遍遍重温曾经最好的时光,不舍得前行。
只是比起放不下的回忆,王成平更厌恶的是那些没有理由的失约和迟到,隐密而犹豫的不能释怀,偶尔畏缩的宽容和补偿,还有两人莫名其妙的隐瞒和逃避──回忆着曾经从陈皓那里收到的刺眼戒指,她静静想,这次不会了。
他之前没有给她的坦白,她会全部给程岳;
他之前没有做到的勇气,她会全部给程岳;
他之前没有做出的回答和承诺,她会一个一个守护。
相同的开始,不同的处置,不知道陈皓会不会也觉得讽刺。
“我不会为自己做过的事后悔,但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也会做不同的选择。”她说,“因为我已经改变了。”
“曾经我以为只要和某些人在一起,就能呈现另一种样子、过另一种生活,收获什么幸福善良美满高质量人生之类。和你交往后,我仍然产生这种错觉。我自以为你是我的护身符,只要你在,我就不会再感到世界上的任何负面情绪。因此我们那天吵架后,我真的感到很愤怒,也感到很失望。但随后我才想到,我凭什么要求你去扮演我塑造的角色,难道我忘记上一次是怎么把事情搞砸的了吗?”
她顿了顿,摇摇头:“反正我不想再玩谁比谁更好、谁比谁更成熟,什么‘好的爱情对象会使自己变成更好的人’──这种苦大仇深、只发生在弱者间的互相救赎游戏了──曾经我玩过。偶尔,我会喜欢在两个人中当赢家的感觉。但最后,我却把更重要的东西都输走了。”
“我们不过是两个普通人,现在在普普通通的交往。大部分时间我们会相处的很好,但有的时候,我们会吵架。等日子过的再久些,感情再褪去些,互相再懈怠再疲倦时,我就会开始恨你,然后怀疑你对我付出太多代价是否甘心,曾经失去那么多又是否值得。我会埋怨你折磨你冷淡你──就因为你在我身边,就因为我是个不肯忘记过去的傻子而你又比我坚强,活该被我伤害。谁也管不了我。唯一能阻止我毁了咱俩关系的理由就只是……我想和你在一起。”她喘了口气,借此掩盖自己沙哑的声音,“在你把我拉到天桥上逼我听毛姆那叨逼的小说的更早之前,我就想过。而现在,是我要和你在一起,不管有没有过去。”
“我打不起精神考gmat,整天脑子里都琢磨三十岁赶紧退休跟家里傻待着。上星期我帮李梓审表,改的一团糟。昨天早上醒来,我发现浴缸里的晾了一晚上,而我根本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开过。在今天来见你之前,我刚删除陈皓的所有邮件,心里想咱俩的关系会不会也走到这一步,自己吓惨了。你知道吗,过去对我很重要,但过去从没牵着我的鼻子指挥我现在必须往哪个方向走。而我曾经很认真地爱过,如今也不打算放弃。没错,我们有时候会开心,有时候难过,有时候还会对互相生气──但没关系,这就是我现在最想要的,我现在也只能接受这样最简单的关系, 因为它是真实的,因为他是你。谁也不能再从我这里抢走你,你不知道我之前忍受了什么,我非得──”
王成平根本没说完,她也根本不确定对方是否听清了自己的话。因为程岳已经把车开离停车位。
一时间,王成平看着轿车车尾,脑中抉择是迅速追上去,或者先掏出纸巾擦下鼻涕再追上去。
程岳没有给她这个机会。前方的轿车只是在不远处地空旷处调了个头,还没等王成平手里捏着的纸巾移开眼睛,程岳已经在另一方缓慢的按下车窗,冰冷的眼睛凝视着她。
王成平不由退后一步,心里帮他补充了句,女人妆花的时候真丑。
但程岳的眼睛只在她脸上略过,他冷冷说:“你是还需要我下车为你开门?”
“嗯……啊?”
程岳冷静道:“上来。”
等王成平醒悟到男人只是要自己先坐到车上来的时候,她有点不敢相信自己得到的回应是否如她心中所想。
于是王成平的手下意识地先去摸后座车门,随后发现──后车门按照老规矩被锁了。
在程岳如有实质的目光下,她硬着头皮,哆哆嗦嗦的拉车门。最后还是程岳彻底失去耐烦,直接下车把女人塞到前座,两人才一路沉默的驶离车库。(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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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灯光依次打到两人的脸上,实际上是在旁边人正沉默开车兼万年不变的表情面前, 王成平因为说之前那番话所带动的热血终于平息。
而等呼吸和心跳渐渐平静,肾上腺素分泌恢复了正常水准。她开始感到一种极为熟悉的情绪缓慢涌上心头──那就是自己真是个傻瓜。
当然,王成平承认自己是个幸运而富有勇气的傻瓜。王成平想她冲破了常年来道德和虚伪禁锢,开始有魄力做真实的自己。这勇气使她能说出所有人都不敢说的话,现在也完美的解决了两个人的争执。
但实际上,这真幼稚。王成平觉得自己应该再被带去检查下心理健康,或者重新上一次小学音乐课。不然怎么能解释骨子里总是压抑为所欲为和不正常的细胞?她不过是仗着程岳的容忍而任意放肆,而自己该庆幸身边的人有足够的成熟和理智,就算是程岳当时抛下她不管,这也是自己罪有应得并活该──
“怎么不继续了?”程岳在旁边开口,吓的她一哆嗦。
他淡淡说:“你可以继续讲,我还在听。”
王成平很小心的侧头,窥着男人万年不变的侧脸。即使自己方才的话对他有任何触动,王成平想以她现在的功力,琢磨程岳的真实情绪似乎依然费劲。
于是她沉默片刻,立马从善如流的改变腔调: “呃,其实刚才那些话只是我随便说的。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不高兴听就不要听哈。我不应该乱对你发脾气的,程岳我错了,以后我改,一定改。”
对方扫了她一眼,没有立刻说话。
王成平顶着压力继续装可怜:“程岳啊,能不能先把我送到酒店。唔,今天陪你工作了一下午,现在头好疼……”
“刚才那些话也是睡觉的时候想出来的?如果是那样,的确辛苦。”
“之前我在医院等抽血的时间才闲着没事干。嗯,其实我想了这些话很久,也很认真。尽管我也不太明白自己到底想说什么……但不管怎么讲,”她有点沮丧道,“我认为不把自己的真实想法告诉你才很蠢。”
程岳不为所动。
“所以你就只图自己心安,不管他人心情的一定要把自己的所有想法都倒出来?”他淡淡道,“这做法有点自私吧,王小姐。从第一次就是如此,你跑到我这里,一脸真诚,激动的浑身发抖,然后再告诉我有些东西我从你身上永远得不到。你让我不甘心,又让我没法放弃。”
她垂下眼睛,备感内疚:“其实刚才说刚才那些话的时候,我心里真是特别特别不好受──”
“相信我,你不会比我更不好受。现在我把车开慢一点,王成平你主动跳下去。”程岳依旧淡淡道。
她侧过头来吃惊地看他:“什么?”
程岳重复道:“跳下去。”
王成平干笑道:“别这样,刚才我真的不是──”
“跳下去。”
“你听我解释好吗──”
“跳下去。”
“对不起嘛,你总得──”
“跳下去。”
明知程岳不可能真的扔自己下车,但王成平仍然抱着怀疑的心情瞥了眼窗外。
如果自己真的跳车,不想受伤就必须按照跑步的方式落地。但由于旁边邪恶的男人已经把车速加到60迈以上, 考虑到自己这辈子跑的最快的瞬间是在十年前差点不及格的高中体育会考冲刺上──
“跳下去啊,亲爱的。”他冷冷说。
王成平沉默片刻,终于恼羞成怒。
“好吧,我承认自己有时候说话可能是过份了点。但妈的,程岳你就全做对了吗?你你你上次莫名其妙提出让我去做体检,怎么就不先提这种换位思考了?”
“不知道谁现在开始翻旧账了。”他淡淡道,“感觉不一样了,是不是?”
她一愣,略有语塞:“我……”
程岳继续平稳地开车,看都不看她:“还有,像刚才那样,故弄玄虚,随心所欲,颠三倒四──开玩笑谁都会,大概也能从中收获乐趣。但听的人心情想必没那么好受。”
王成平仿佛被放掉最后一口气般,她把头垂到膝盖上,执意不肯再抬起来。
“今天索性都把一切都谈开了吧。”程岳终于看了她一眼,“其实你对我的性格多少有点了解,王成平,我看的出来。但你也就是没法多做些合乎情理的推断,”
他冷冷道:“我不会假装自己以前没做过更糟的选择,也不会装着自己以前没做过更坏的事。但每个人都是这样,要不然哪里来那么多遗憾。所以你也少在我面前扮唯一的受害人,少拿你自己在我面前一次次的说事。 要不是你现在就在我身边,别真以为你能再得到什么特殊待遇。”
“还有,你刚才有什么问题问我──对了,你问我如今最在意谁?”程岳说“你认为我最在意谁?是陈皓、严黎,还是你?我不至于对谁的过去患得患失,除非你一次次被影响。但偏偏你呢,有时候又是那么天真。”他冷冷质问道,“你是不是以为所有的事情,只要换一个角度看都能变成好的?”
头顶的天窗打开透气,天空和他们隔着半掩玻璃的距离。尽管这个夜晚的风已经有不尽如人意的温暖和湿意,却在不间断路灯的隔断下,慢一拍缓两拍的款款拂来。
就像旁边王成平的回答,仿佛也等了一会。
“程岳,是他们,让我遇见了你。”
程岳不由转头看她,女人已经把头轻轻抬起来。她的表情不像是反驳和嘲笑,反而带着些无奈的温柔,居然堵的他一句尖锐的反驳都说不出来。
两人在昏暗的车厢中一直对望,彼此心知肚明,知根知底。直到窗外的人轻轻敲击车窗。
原来程岳的车已经停到了王成平的酒店门口,在车外等待良久的门童终于忍不住询问这两位客人是否留下,抑或离去。
王成平从包里取出自己的房卡,转头对窗外的人草草示意一下。随后她从两张房卡里抽出一张,将它再轻轻放到车的仪表卡槽前。她俯身过去吻了下程岳的脸,解开安全带下车。(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与物宛转
王成平第二天在房间里醒来的时候,浑身酸疼。
都怪昨天下午趴在桌上的不良睡姿,她果然不是朝气的大学生了,不适合那种颈椎受损的休息姿势了。而贯彻“每日三省吾身不然就仇恨社会”的王小姐边打着哈欠,边揉着自己的老胳膊老腿从床上坐起来,随后发现自己脸上又被恶毒的人贴上便条。
“房卡拿走,留了手机和早餐,自便。”
王成平不死心的四处巡逻一遍,发现房间内除了自己再也空无一人。而等她重新来到客厅,果然看到桌面有便条所示的早餐和手机──早饭尚有余温,手机却是某人留给自己的。
话说昨晚他什么时候来的?再话说他昨晚到底来了么?还是说他今天早上才来的?
这问题别问她,自己好像稀里糊涂的又睡过去了。
再等王成平洗漱完毕,她边吃早饭边皱眉开手机的时候,忍不住想到底哪个神经病能昨晚都拿了自己房卡,然而来到房间,只是为了往自己的脸上贴完便条就走?
所以他们的关系还能再不正常点吧,王成平衷心希望。
在之后的日子里,王成平发现不仅程岳没有让自己失望,包括王成平自己,甚至连程岳的宝贝妹妹,都对此作出了杰出贡献。
……
程岳在最近一次惯例的询问程一的近况时,得到了意料之外的回答。
“哦,我最近在写小说。”小姑娘面无表情的说。
这答案从程一口中说出堪称是神奇。于是连程岳都微微挑眉:“小说?”
“嗯,我在写一本小说,已经写了两万字了。”程一很肯定,她说,“剧情是一个小科学家因为被人欺骗,便开始制造生化武器。全世界知道后都都很害怕,哀求她不要用这个来伤害别人。”
程岳不由勾唇笑道:“听起来挺有趣的。小说名字叫什么?”
程一转头看了他一眼,很淡定的回答道:“叫‘我哥哥居然背地里偷偷和王姐姐好了’。”
在双方陷入沉默的当口,她又补充了一句:“名字是暂定的,如果写完了,我可能会换个名字──但也可能不换。”
程岳过了会,终于很无奈道:“一一啊, 你──”
此时,程一终于沉下脸来,开始毫不吝啬的表达她对哥哥的不满。
她冷冷道:“你知道我喜欢王姐姐的!”
“你现在当然可以继──”
程一截断他:“哥哥忘了当初那个早上怎么答应我的了吗?
“我当时犯了错──”
她冷道:“那你自己糊涂就算了,为什么王姐姐也会答应你!”
“她又──”
程一皱眉瞪着哥哥:“说到王姐姐,我也对王姐姐很失望。我希望你能告诉她我现在的心情和感受。”
程岳无奈道:“你到底──”
“当初你俩都同时骗了我,而我居然还相信了你们。总之,我认为你应该把这一点也同样转告王姐姐。”
说完,程一再冷冷的看他一眼,随后负气的推门而去,摔的门砰地一响。
跟她前来的保姆尴尬的朝程岳点点头,随后跟上去。
而程岳皱眉看着程一的背影离开,他沉默了有半根烟的功夫,随后转头对坐在自己身后的某人道:“还需要我转告吗?”
王成平依旧盘腿坐在沙发上写邮件,她漫不经心道:“等你看完了程一写的小说后再借我,最近我读侦探小说都读累了,想换换口味。”
又过了几秒,她终于在程岳的目光下抬头。
王成平极力憋着笑:“好啦好啦,程一如果不开心的话,下次再见面时我去哄哄她好了。这件事就包在我身上。”
程岳又看了她一会,淡淡道:“你也别胡言乱语,说什么‘我和他走也走不长,别把这件事太放在心上’这类安慰。”
王成平一愣,她倒颇有些心虚,程岳怎么猜到自己要说这个。身为一个道德底线很低的人,她认为哄小孩时偶尔撒撒谎算不得什么。
再说实情的确如此嘛,世事无常。
“为什么不能说啊?”她好奇问道。
程岳表情和妹妹临走前一模一样。
他说:“因为我不喜欢听。”
……
王成平接下来的几天平淡无奇,她继续和一些人见面,有关工作上的事情。他们不像程一那样有创意,但给了她不少建议。或者说是牢骚。
“啊,听说你前一阵要嫁人了。”一个vc皱眉看着王成平,把第七杯咖啡往自己杯子里灌。
她没搭腔。“要不然赶紧嫁人,洗手不干;要不然就继续回来工作,人不可能永远休息──看看我们这次新招的七名实习生,都是最顶尖的。喏,就刚才那位,小伙子还没大学毕业,19岁,双学位在修中,又会三门外语,最重要的是他父亲是xxx。”对方感慨说,“咱们行业就是这样,前浪推后浪,每个人最后都会死在沙滩上。”
“哪个行业不都是这样?”
“所以不随波逐流也是种勇气,而随波逐流更是。”对方若有所思看着她,也不见得对王成平之前发生的那些破事不清楚。
“即使你以后会被淘汰,现在也一定得工作。死到临头前,你永远不知道自己是前浪还是后浪。”
谁不懂这道理呢?谁又能选择呢──诸如此类的观点,世界上就是有些人一边赚钱,一边委屈的嗷嗷叫。
王成平认为这样特别没趣,因为她自己曾经也就是这种人。
但等她回来,把这些话学给程岳听。王成平仍然忍不住带点讽刺和妒意的叹道:“衡量一个行业的发展程度,就要看里面包含多少文艺青年。老实说,我们行业的文艺青年和在监狱里关着的一样多。”
接着,她若有所思道:“不过,我还是动了转行的心,不是全转行,换个方向。在卖方市场当妖魔鬼怪当多了,心累,而国内市场实在……基金总体就比投行好,收入和工作时间什么的都是,而且整个行业比投行稳定和低调很多。但我喜欢没用,唉,进那种buyside比进投行可难多了。又得重新开始。”
程岳想了会。“我对你们行业没有更具体的概念。”
“妈的,我只是最讨厌选择了,尤其是做对人生很重要的选择但自己又力不从心。真让我觉得自己是个弱智。”王成平叹了口气。
过了片刻,她又突发奇想道,“早知道春节那会出去玩,我就请个古曼童回来。”
抬头看程岳蹙眉盯着自己,王成平不由惊笑道:“天哪,你居然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怎么这些东西你就懂?”
程岳哼了声:“我周围弄这些乌烟瘴气鬼招数的人还少么?你要是敢请什么小鬼,我先把你丢出去。”
王成平倒也随口一说,她见程岳脸上罕见的泛起厌恶之情,不由好奇心大起,立刻拉着程岳让他讲个详细。
程岳无奈,便说了些类似鬼神周易,八卦算命,推背图、泰式佛教之类的故事,倒听的王成平直咂舌。而她随后便也开始饶有兴趣讲自己知道的故事,随后又问程岳本人是否有什么信仰。
别的不论,王成平可是对程岳在寺庙里的大方布施(简称冤大头)留有深有印象。
但对方却摊手,表明除了往寺庙里送钱以外,其余的事情一概没做过。
“官场上的功夫或者是陪领导之类,有些东西必不可少。”他道,“但我过了信那些东西的时机。忘了十五年前还是多少年前,反正当时我肯定还小,上了大学后自己偷偷跑去青海旅游。西北地区没有太多蔬菜,我去了那不久后便上火,腮帮子肿到只能咽下点水果。去塔尔寺参观的时候,一个喇嘛便从佛龛旁边拿了几个贡品青苹果送我。但我不喜欢吃苹果,所以出门就扔了。”
“我想佛祖会原谅你亵渎贡品的。”
“他已经惩罚过我了。当天回旅馆,我发现那晚的餐后水果只有苹果。等我什么都没吃,回到房间──”
“你发现房间里也摆着一堆苹果?”王成平笑道。
程岳摇头:“比那个更糟,我明明为服务员留了多余的钱,但她忘记给我送其他水果了。”
“然后你这固执的家伙就饿了一晚上?”
“在青海待的时间里我就没吃饱过。当时是自助行,饮食水准和住宿条件都很差。但情况没也那么差劲,因为过程对我来说就是很难得的经历了,它对我没有区别。我说的不是苹果,是宗教。没法影响我对整个世界的看法,我不会过意去想这些东西。”
王成平想了想,不死心的追问道:“那你总祈祷过吧,当你在寺庙里看着佛像的时候,心里还是有点愿望吧。”
程岳过了一会才说:“有,我会希望自己具备处理事情的能力。”
“那你得到了吗?”
“大部分时间得到了。”
王成平也沉默了片刻,一会,她才笑叹道:“程岳,我有种强烈感觉,嗯,我现在真的有这种感觉呢,那就是我和你在一起,以后会对我产生很好的影响。”
程岳倒没什么表情:“我怎么感觉是我离不开你?”
“噢,”她走过去坐到他身边,轻轻松松挽住他的手臂,靠着程岳的肩头道,“那也根本不奇怪,谁让我就是你生命里那个美好而又重要的女人呢。”(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与斯宛转
很难说现在是谁在影响自己,潜移默化或翻天覆地。不奇怪,每个人都会被改变,她为什么要例外?
王成平终于对自己无所事事的现状产生担忧,尽管这担忧程度还远远不及她钱包里信用卡发卡行和航空公司积分部。他们都在尽量提醒这个向来大手大脚花钱的客户还需要提升额度,并假模假样的替她打算起多余的航程该去何处度假和更多消费。
除了自己留心以外,王成平也开始见专业猎头。当然,猎头的佣金将从她新工作的年金里直接抽取15%。
“干脆去抢好了。”她笑道。
对方也很厉害,收下她的简历:“没有买卖就没有杀戮。”
也就像游戏。有一个阶段热衷刷高分榜单,有一个阶段就会更在意过程,有一个阶段就需要走下去。但无论如何,中心的信念是:不能死。王成平知道只要自己还活着,有些东西就依然对自己产生影响。
嗯,这里她具体指的是财富和工作。以上两样东西的确会让人变的贪婪和冷漠,但同样也能满足人的愿望和梦想。
所以什么都是双刃剑,没有一劳永逸的事情。
反倒是回父母家去取信件的时候,母亲用很平静的口吻问侯准备重新投入职场战场的女儿:“所以你就是不乐意安安稳稳本本份份像别人家的女儿一样规规矩矩踏踏实实的考个公务员在国企上班嫁个老公再生个孩子让我和你爸给你带过着平平淡淡的日子是吧。”
王成平提醒道:“公务员?可是我现在有个公务员的男朋友了,两个人不能都成为当狗官的料啊。”
母亲立刻哼了声,愠道:“狗官,你说谁呢?公务员就是狗官啊,那我和你爸当初还不是把你养那么大?”
她立刻举手投降。过了会,老太太又愁道:“平平你这种安定不下来的心,到底什么时候嫁人啊。上次你带来的那个程岳,我和你爸都还觉得这孩子心眼不少。”过了会,母亲又若有所思道,“但公务员嘛,多少应该比外面那些人都老实,如果这次他不肯娶你,妈就去他们单位找他领导。或者我丢了老脸,打着条幅说去上访,让他丢人。”
王成平笑着表示自己对此无异议。
母亲倒感叹的看她:“还别说,我觉得你脾气最近的确是变好了,起码不跟我戗戗了。”
之前的尖锐就在不断的失去中被慢慢磨平,这是宠溺交付不出的完品。而内心的阴暗和生活的阳光一直互相融洽倚靠,缺谁都不完整。
王成平也想自己做的很好,不刻意抹杀,只是让过去静静留在过去。她原谅别人,原谅自己,然后等待时间这个无影杀手把所有回忆都彻底枪毙然后再撒上强硫酸最后埋在黄土里。
但他们偶尔还会回来。
在梦里,王成平又看到那辆熟悉的巴士。绛红的条纹外壳,破破烂烂的车标,鲜红的车牌号,头顶着犄角似的反光镜──早已淘汰的旧式公交车,把惊慌、愤怒、无奈、恐惧、孤独的自己带到陌生地方,越来越快。
因此当夜晚,尤其是噩梦后她大汗淋漓的蜷缩在床上,王成平仍然会情不自禁回想到自己没做对的事,曾经说出口的刻薄话,曾经放任自流的伪装,和视而不见的冷漠。
她很难解释不靠烟酒和安眠药,怎么才能让精疲力竭的自己又重新睡下的。而她更难解释的是坚持这个决定和做噩梦相比,哪个更能折磨自己的软弱内心。
每当这个时候,王成平很不能免俗的希望她身边有一个人。是的,他甚至什么也不必做,只要在就好──但问题是那个男人又不是没有她的房卡!
王成平呼了口气,在床上默默的翻了个身。
出于某种比较凉薄的本性,或者说更多的是种无聊偏执,其实王成平并不喜欢太紧密的男女关系。因此之前她在陈皓的面前,即使最后动了感情,但亲密相处仍然隐隐觉得透不过气,忍不住想作对。
但程岳现在也实在是……到目前为止,两个人确定关系后最亲密的举动都是她先主动。而且每次也都是王成平自己嫌这个或那个的举动太腻歪了,再很主动地松开手。
所以说这是谁的问题?魅力……不够么,还是他也讨厌两人的接触?
最后王成平认为这问题已经严重到让自己每天早晚敷两次面膜、勤加去角质、成套买美白牙贴,甚至琢磨着要去打瘦脸针还是改变化妆风格──但程岳看她的眼神仍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专注、放松而亲密──但也并不火热,也并没有索求更多的意思。
王成平想自己好歹是女的,对这种事也不能霸王硬上弓。她的意思是,霸王硬上弓也不是不可行,但假如程岳用那种好笑的眼神看她,自己也会立刻笑场的。所以说成年人的交往方式最讨厌了!
现在情况整个都掉过来,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也简直是……让人产生深刻的挫败感。
……
带着这种情绪,王成平再见到程岳时便有点无精打采。他们相约在餐厅的包厢吃饭。程一小姑娘在连续生了几天的闷气后,终于大人有大量的答应接见这两个人。
王成平最先到的包厢,而等她对着房间墙壁上的镜子搔首弄姿很久,回头发现程岳已经坐到沙发上看自己。
她吓了一跳:“什么时候来的?”
程岳却看着他旁边摆着的一水白色黑色的购物袋:“收获不少?”
王成平“嗯”了声,她在镜子前又转了个圈,向程岳展示自己的新裙子。王成平今日的确是大开杀戒,在商场里试衣服就试了足足半天,最后专卖店为她新开了个收银台。
如此重本当然不是为了取悦男人,只因私募的面试和以后的新工作。着装对人类的重要性向来介于画蛇添足和锦上添花之间。投行是卖方,所以很多banker都非常注重衣着交际,人五人六的奢侈品不少。而买方的人只要默默而无声的发财,穿着倒不如他们洋气。
“所以你就买了……更朴素的衣服?”程岳道。
王成平只“呵呵”干笑两声。她怏然道:“没有,我去买了更贵的。猜猜今天下午我为此扔了多少银两?唉,现在基金经理都穿的像卖方啦。而且在中国,真正赚钱的我觉得还真是卖方,因为买方都是普通人民。谁只要和普通人民站在一起,就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倒也不奇怪,在哪个国家都一个样。”
说完,她再对着镜子满意的拍拍自己做完美容后柔嫩的脸。
“比起这种先天下之忧而忧,最悲哀的就是除了工作场合,都没人在意我平时打扮如何,外貌如何。”王成平怏然道,“唉,真恨不得每次买完新衣服后都不剪掉上面的价标。一是为了让别人看我多有钱穿的多有品位,二是为了卖二手时方便点。”
程岳随口道:“你昨天穿的就很好啊。”
王成平无声的笑了笑,她敛起表情,走到沙发前,挨着程岳坐下。
“谢谢你,但你还记得我昨天拿在手里的包是什么颜色吗?”
程岳显然想了很久:“……蓝色?”
王成平这次便哼哼冷笑了声,她顺着程岳的眼光,再用手指轻轻指了指不远处的衣服架,柔声回答道:“没错,我今天拿的包的确是蓝色。但是,亲爱的小程先生,昨天我和你出来时根本就没拿包。所以答题错误,需要倒扣十分,那下面我再来问你。请听题,我昨天穿的是什么鞋子,高跟低跟还是平底鞋?”
程岳这时只好咳嗽一声,他唯一能百分之百确定的,就只是王成平昨天的确穿鞋子了。
他无奈道:“这不代表不在乎你。”
“听你这么说,你肯定也发现不了我今天换了发型吧。”王成平叹口气道,“你们男人从来不在乎这些细节,是不是?”
见程岳默认,她再感叹道:“你们这些男人啊,见面就只会讨论体育、财经、历史、政策、军事、升迁;如果脑子再疯一点、个性再文艺一点,互相就会讨论戏剧、哲学和文学。而且你们一边讨论这种无聊话题,一边还会抽着小烟、喝着小酒、打着小牌,身边坐着貌美如花的妈妈桑和她的gay儿子。最后等讨论完了,你们再带着他们去开房,是不是?”
程岳苦笑道:“你想象力实在太丰富。”
王成平谦虚道:“小意思啦,这点雕虫小技,比起我的美貌还实在差的太远了。”
“你?”程岳不经意侧过脸看她眼,几秒却没有移开视线,目光略动。
王成平自吹自擂的话完全不经大脑冲出口后,一时也有点不好意思,但也只能睁大眼睛硬撑着任他打量。
过了会,程岳淡淡评价说:“五官凑合,但你下巴太尖了。”
“我、这、长、的、是、最、精、致、最、可、爱、最、标、准、的、瓜、子、脸、好、吗!”
“就是太尖了,”程岳的眼光接着缓慢下移,“另外,我也坦白的说好了,你已经瘦到肩膀窄的撑不起任何衣服了。”
会说人话吗,会吗?王成平简直要吐血了,她勃然大怒道:“你说我削肩,啊,还说我今天穿新衣服都不好看?开什么玩笑啊?”
见女人气的半死,程岳终于撑不住微微弯了弯嘴角,他放下菜单,身体向她侧靠过来。(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与意宛转
有一瞬间,王成平还以为男人要借机吻自己。她紧张又无措,下意识阖上眼睛。但程岳的鼻息只在她额头轻轻环绕一圈,随后却又是离开她。
“这里招牌的鱼头汤还不错,”人家根本连手指都没碰到王成平,她还愣怔间,便听到程岳已经转移了话题,又开始专心看他手里拿着的该死菜单。
“先让他们来一钵鱼头汤好了,你饿──”
很好,现在王成平简直是恶从心起了。王成平能容忍自己被忽视,但不能容忍被这么明显的忽视。于是她猛地伸出手去夺程岳手里的菜单,掷到桌子上,然后再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翻身压住他。
一时间程岳被她强行扳过脸来,和她四目对视,略有惊讶却依旧不动声色。
“饿成这样了?”程岳笑意一隐而过,随即倒很自然地扶稳她的腰,又要再探身拿起菜单,“一起看菜谱罢。”
王成平简直想吐血,看什么菜谱啊!
想当年自己也是在处事不惊淡定自若的黄金大道上狂奔将近三十年的人物,不幸却在之后漫漫人生中总是选错敌手,从刚开始的陈皓,到现在的程岳,一错再错。
比起那个人,程岳只是更擅长隐藏和更了解她的小心思罢了。而且他最讨厌的地方可能也就在于他总能不动声色的看她犯傻,再默不出声的让她自己羞愧自己觉悟──简而言之的阴暗心理,欺负弱小。
“我不饿。”王成平咬牙切齿的挺直后背,随后冷冷来了句,“你知道你都做错什么了?”
程岳略略抬了眼皮,表示洗耳恭听,可惜对方说完这句有气势的话后,只干瞪眼看着他。
王成平还一时真没想好自己要具体指责程岳什么。说什么?难道说程岳没有尽到失眠晚上陪床的义务?抑或指责他居然没有对自己动手动脚?
她这厢仍在痛苦的抉择中。但程岳等了一会,便委婉建议道:“程一待会就来了,要不咱俩先点菜,等你想好了怎么说,晚上发短信告诉我?”
罪行之三,歧视自己智商!王成平现在已经很想张嘴咬人了,但她随即又明智想到如果自己真敢这么做,程岳大概又会嘲笑她幼稚。
于是王成平深吸一口气,竭力用平淡如常的声音道:“……没,没什么,我就想说,点你那破鱼头汤好了。”
但程岳看着她,却没有再伸手拿菜单。他难得挑眉,带着些兴味意味道:“我有点明白了。”
王成平便愣了一下,她皱眉回头看他:“你明白什么了?”
她本以为程岳不能免俗的为方才道歉一句,比如说什么“忘记我刚才形容你外貌的话吧”,再不就是含笑揶挪一句,“你是嫌一钵鱼汤不够,那再给你专门来一钵”。
结果程岳却把嘴凑到她耳边,轻轻补充一句。
“咳,咳咳咳……”
王成平之前的憋屈立刻全部都抛到九霄云外,而且还差点因为心脏受强烈刺激而突发死在程岳腿上。
“开什么玩笑啊?上……你?什么啊?什么啊?” 王成平的脸不知觉间已经红到耳根,她张口结舌反驳道,“我没有……”
程岳不回答,两人离得更近,直视他时,必须得微抬起眼,将视线往上移。而见她这般胡乱的摇手挣扎,带着些不符合平日的慌乱和羞涩。程岳便慢慢收起调侃之色,眼眸骤然变暗,神色不明,倒是更让人看不清了。
“行了,你别以为……”王成平想花痴是死罪,勉强让自己回过神来,要正色辩白。
而程岳不待她继续,已经轻轻吻在她的脖颈之间。
就像炭上再泼了杯热水,王成平比方才更加心慌意乱,而那份心慌意乱之间,她也居然多了点害怕。
这当口,她终于承认自己不过是个怂货,从来都是。
“别,别,别,我,我,我……”
程岳已经沿着她的唇吻上来,及到此步,便是有千般话,王成平也无法解释。她只好很仓促的闭起眼,感觉自己慌乱的心跳声和未成言的拒绝就像卡在自己和对方的鼻子底下。
居然是想逃避。
该死,这次又是自己的问题吧。为什么呢?
王成平呼吸越来越急促,双睫便像陌路的落网蝴蝶,僵硬而柔软,在两人的脸颊中间扑扇逃窜,不肯安定,充满仓皇。
而程岳对此仿佛无觉无感般,他此刻的吻并没有特别深入,只是形影不离。而比起那很淡的吻,王成平更能感觉到的是眼皮的轻擦,相错呼吸的细微,交握的双手──诸如此类无聊庸俗的细节。同样是她很在意的细节。
王成平尽管不敢睁开眼睛,然而也莫名宽心,知道即便自己仍在害怕,但其实间隔两人间的,也不过是眼前那一片红彤彤的暖光而已,熟悉并不可惧。
于是这才慢慢放松下来。
也可能是真的是太疲倦,走了那么远的路,做错了那么多事,任凭对面人的气息掺杂着自己的气息,缓慢的再渗落心底。
等王成平也终于想到该回吻他的时候,几秒之间,程岳却又突然加深的力道,重新掌控全局。
翻手是云,覆手是雨。一反方才的旖旎绵密,他几乎是将吻深入齿列,纠缠她的感官,极其霸道似能揉断意志。王成平猝不及防,就像酒醉之人踉踉跄跄的行在暴风骤雨的扁舟之上,除了往程岳怀里把自己缩的更小一些,再也别无他法,难以逃脱。
直到被吻得稀里糊涂,半天才被他略微松开用鼻子换气。王成平脑子恢复了一点神智,第一个反应就是拉开程岳的领子,要朝他的锁骨处狰狞咬下去。
包厢的门好巧不巧的拉开了。
“程小姐,这里就是……”
此时王成平还埋在程岳脖子里,脸温热而涨红,獠牙都没露出来。只听到第三个人的声音响起,接着便似半空拉闸般的猛然停下,而王成平自己也登时被吓到不行。
她下意识的想手忙脚乱推开程岳。但对方牢牢捉着腰,根本不允许她移动半寸。
也不知道程岳对那人示意了什么,因为下一秒,包厢的门就再被轻轻合上。
王成平听到外面的服务员用很平常很冷淡的声音道:“不好意思,程小姐,带您走错包厢了。程先生他们应该还没来,我带您去隔壁的包厢稍等片刻。”
而程一大概又低声回答了什么,她没听见。
女色情狂这时已经被惊吓到浑身上下没一块软的地方,偏偏又被程岳压在胸膛前,呼吸和心情都是乱到不行。
而过了又一会,程岳才扶起她的身子,意有所指道:“怎么不继续了?”
这话其实有严重语病,但王成平此刻也什么都反驳不出来,只能睁大眼睛看着他。(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