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力无妨
再搬家前,王成平其实还与李梓进行了场短交谈。
她问李梓,如果有一天爱着的人选择主动离开自己,他会怎么做。
最开始李梓对这个幼稚问题报以冷笑,他拒不承认自己有爱着的人,也不认为有人主动离开自己。直到后来被问急了,李梓才慢吞吞道:“要真发生这种破事,那我就永远不承认自己爱过她。”
王成平看着他假笑。什么时候她发现李梓也是自己的同类?
不,不,这不是虚伪,而是因为表达方式的迥异,他们不见得不比别人少痛几次,但痛只会让他们比别人走的更远。所以想爱这类人,除非他们愿意为谁停下脚步,不然就必须要不停不停的追在他们身后,劳心费力,得不偿失。
更可惜如今社会,鲜少有人为爱做如此牺牲。王成平身为女人,没法像李梓对自己这么绝情断义,她不会否认爱的存在。
“但如果他想走,我就会看着他,再独自忍这事。”她轻声道。
对方看了她一眼,明了她的言下之意。
李梓敢野心办事,王成平敢冷血毁物,他们当中,只有陈皓才敢寄托人心,敢于做出挽回,敢于在遗憾前抱有希望,自信破镜重圆的奇迹会发生在他身上。
王成平不相信任何故事,也的确没有那么多自信,她跟说,想简简单单的生活,不想要男人了。
李梓听后只是笑,一直不回应。
他带她去买衣服,挑的都是王成平之前真心热爱却在现实生活中避之唯恐不及的料子。共同特点为名贵、轻飘、华美、繁复、柔靡,设计奢侈美好到镜花水月,价钱和实用型也同样不切实际。
“这些东西只能穿一次──”王成平告诉李梓。
李梓挑眉讥嘲:“我整天都对着大小姐你平庸的姿色就很痛苦,还要看到你每天穿着一模一样的衣服,简直痛苦加痛苦。”
王成平耸耸肩,让人把衣服给她全包下来。
她不知道自己总共买了多少件,李梓也没提总共花了多少钱。直到王成平三十周岁,李梓把那时期的衣服都给她送来,王成平才发现她不得不再买至少两个衣柜才能装下这些衣服和鞋子。
如今打开衣柜看到里面全是裙子的感觉有让人以为自己是女王的冲动,但当王成平度过她这辈子最堪称奢侈的时期,却如此浑浑噩噩、不知不觉。
接下来几天,李梓变着花招拉她去玩。王成平已经太久都没好好玩过,因为工作刻意远离浮华喧嚣。而李梓是个中老手,他带着王成平参加各种打着慈善旗号举着时尚噱头的豪华派对,带着她去温泉旅馆看某位千金的首饰展览;带她去大使和大使夫人举办的舞会,带她神奇的出现在歌星的彩排化妆室里──
王成平似乎一直都没有搞清楚李梓想做什么,她也没问,就那么搬过住了,仿佛旁观泰国的木偶戏,隔着波光淋漓的水面,王成平任李梓把自己摆弄成活色生香的角色。至于最后结局怎样,她无所谓,最坏的已经经过了,被别人支配到支离破碎也不是没有发生过。
她平静活下来,不太想死,但是看什么事情都觉得勾不起兴趣,这就是王成平现在的状态。
尽管陈皓和她交往时间不短,但两人向来低调,窝里闹翻了天时外面认识王成平的人都并不多,算上来陈皓也只有在新年带她出来一次,最后传奇还发生在他和别的女人之间。
众人偶尔聊天说起苏素和陈皓多年青梅竹马的话题,各种津津乐道,谁都忘记陈皓之前还有个订婚女友。有一次王成平搭腔说冷笑话道其实见过陈皓之前的那位,还挺好看云云。李梓当场尴尬无言,剩下的男男女女都笑说怎么可能,他们认为她比那个女人美一万倍。
李梓带着她张扬至极,连带某人的曝光率都一时空前。
等王成平的姓氏与模糊照片的再次出现某杂志的八卦一条时她觉得分外讽刺,曾几何时她还能担个陈皓女友的实名,如今绯闻的对象是李梓,她连虚名居然都无法胜任。
“x女星被曝失恋,l公子移情别恋,携神秘女子亲密出行,疑是未婚妻──l公子,你真想让我当你的未婚妻?”合上杂志后,王成平虚情假意道,“那咱的戒指呢?你怎好意思亏待我?”
“h女星才是我的新恋,”恶寒后的李梓纠正她道,“至于你的新闻,哦,那是我发的匿名信给报社。我的文笔不错吧!”
王成平再读一遍,承认写的比自己读过的几本言情小说好。顿了顿。“让我想想你这么做的原因,哦,你打算把你妹推给陈皓,再和陈皓和好──所以你假装和陈皓的前女朋友交往,并把我公之于众……”放下手里的杂志,她淡淡道,“李梓你肾衰竭影响到大脑判断力了吧,要不要考虑现在把遗产拨给遗孀我?”
李梓干笑两声,若有所思端详着她:“奇怪,你明明个性那么差,但很少向人发脾气。”
王成平不理他。她控制住自己的怒气,再用餐桌上的银色刀背轻轻敲着杂志,冷道:“这就是你解决事情的手段?通过把局面越弄越乱?”
“我们的确是在假交往。但这件事情,陈皓会以为是你先提出来的──”李梓对着她的眼睛,终于慢悠悠解释道,“自从发生大年夜的那件事情,你对他很伤心,对苏素很气愤,更知道我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遭遇的事情太多,本来想断绝一切关系安静生活,可惜树欲静而风不止,于是你和我见面,宁愿与虎谋皮也要断绝陈皓打算和你重归于好的心。”
王成平挑眉,这时她已经有点懂了,但仍沉默的继续听着李梓的脑补。
“陈皓的个性会怎么想?你宁愿假装和我在一起都想避开他。还有什么能比现在由我带你出现在朋友圈里更讽刺的事情?陈皓肯定不允许你这么糟践自己再去羞辱他,于是不久后──可能就是这两天,陈皓会闯进来找你,点明一切。这时候,你可以再好好的把你俩已经分手的信息再传达给他。”
简直就像一部小说,轻描淡写的说出来,轻描淡写的规定了结局,轻描淡写的规定了她的戏份。李梓把王成平不自觉握紧的餐刀轻轻巧巧拿过来,又微微扬了扬下巴让侍者给王成平再来一客甜点。
“陈皓肯定不乐意放手,你就继续在我这里住着,想干什么干什么,继续和他杠。而陈皓就会觉得你现在做什么都和他作对。为了避免自己难受,也不敢把你逼得太紧,陈皓会暂时对你的消息睁一只眼闭一只。但那个时候你考试考完了,录取通知也拿到手,等他发现时,我已经把你悄无声息的送出国──嗯,下面的剧情你还想听吗?”
王成平忍不住道:“我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陈皓会原谅你这么骗他?”
李梓奇道:“我怎么骗他了?明明是你自己决定出国的,也是你一定要搬回我家住的!到时候我大不了再挨他几拳,男人间不可能为一个女人彻底决裂,他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比如面子。”
“那苏素……”她挖着小盘子里的提拉米苏,冷笑,“你就这么肯定陈皓会再要苏素?”
“苏素的意思是只要把你送走,她就很感激我了。再说了,我们几个人都是十几年的关系,总有弥补的机会──”
王成平突然站起来,她脸色发红的瞪着李梓,他不自觉的向后靠了下,然而依然是轻松冷静的样子。
“这难道不是个解决问题的方式?”李梓奇道。
“当然是解决问题的方式。你通过毁了我的方式,彻底解决了我和陈皓的问题。”她缓慢道。
李梓挑眉:“可你现在……”
“现在并不表现的多么受伤,是不是?我也是主动搬回你家被你利用的,是不是?”她笑道,“所以我现在没有抱怨,所以你现在剥夺我抱怨的权利。”
──真他妈的像个不完全的上帝啊。
曾经她自己也是这样让人讨厌的家伙吗?王成平微微出神,就像现在口沫横飞的李梓,自认聪明绝顶,面对别人的事情和别人的命运居高临下,指手画脚,实际上只是个不负责任的观众。
拿别人当摆设,王成平再次想起她曾经收到的评论,终于明白其真实意思。是的,王成平自认了解人心,但却从来不懂得尊重人心。
这不一定是她如今众叛亲离的根源,但这绝对是她失意的时候跌的很惨,格外惨的根源。
因为也只有失意的时候,自高自大骄傲自满如王成平才能看清她一直掩饰的真实自己,那强大背后存着的空洞脆弱、伤痛和不安感,那因为瞬间的毁灭而找不到存活的力量便会自暴自弃,糟践别人还糟践自己。
简直像场盛大游戏,王成平艰难打通所有的妖魔鬼怪后发现终极boss就是她自己。
“那你现在是怎个意思?”李梓依旧微微笑着,然而眉间轻轻一挑又落下,是防备和算计的情绪完好隐藏起来。
王成平想她现在不过是李梓手里的一枚达成目标棋子,就像她以前对别人一样,但她真的想要做那一枚棋子吗?呵呵,自己卑微的生命在过去三十多年内从未如此重要过,王成平嘲讽想。
“我没什么意思,照你的想法做好了。”
王成平在李梓怀疑的目光中坐下来,安静的吃她下午茶。先终结这份七零八落的爱,再去收复失地好了。妈的,至少她打通过这个游戏。
“只有一个问题,你最近有程岳的消息吗?”(未完待续)
凭变无妨
按照李梓同学的雄材大略,王成平在这段时间内只需要跟着他的安排走,就能默无声息的叛逃出国。她想这样没什么不好,忍一忍么,做棋子也有做棋子的开心,不用动脑,不用费事,小人物也有小人物的快乐。
本来王成平还想问李梓有关程岳的消息,打算就退掉严黎和自己住的房子给程岳个口信。但后来又在李梓“你问程岳干嘛”的狐疑追问声中选择放弃,心想何必节外生枝,何必再和这伙人纠缠?自己现在要做的事情只是调整心情,调整眼光去适应以后的孤单新世界。
当然这很难,这段时间她可以说是一直很难熬。
人总是越老越固执,喜新又恋旧。即使受伤如王成平也不是没想过,如果她和陈皓再和好一次会怎么样──实际上这个可能性经常在脑海里出现,就像是她想抽烟的**,有时候只在脑海里停留一秒,有时候则停留的更久。
旧感情总是突如其来,动摇人心,像是控制大脑的“瘾”,因此偶尔也能了解陈皓对苏素的不忍。
但王成平不管问过自己很多次,她实在找不到回头的理由。王成平想陈皓到底还能在这段关系中对自己承诺什么?在陈皓目前都不能够全给她的情况下。
于是李梓发现,在王成平对他的任何问题懒得回答的时候,她就一定会说“只要你娶我我就告诉你”。
比如李梓随口问她晚上需要吃什么的时候,比如李梓征询她想要去美国的哪个州的时候,比如李梓告诉她需要把自己的资料存到哪儿的时候,王成平都会楚楚动人的建议他俩应该迅速结婚,她对他有不可遏止的爱情和**。
当然是玩笑,也是消极抵抗,但不得不说王成平那轻快的语句快把李梓堵死了。
向来口无遮拦的李公子还真不敢翻嘴,不敢招惹这位满身臊的杰出女性,最后练到对她的所有回答是一句恶狠狠的“我死也不会娶你!”。
不料王姑娘伤心欲绝的追着他问为什么为什么她还有什么地方不好她可以改她全都改云云,烦到李梓把这句话像念经一遍来回说,恍惚间倒真认为两人到了谈婚论嫁的阶段。
再后来李梓想自己和王成平多年扭曲的孽缘(友情?),大概就是从那时候诡异开始。
当时李梓和王成平都没料到这件事,且更没料到的,是陈皓对王成平的态度。
……
这天李梓早回家。他罕见的扯着嗓门把王成平叫下来,随后把一个牛皮纸袋拍到桌子上。
“怎么了?”王成平皱眉走下来,道,“我也看到了那条八卦新闻,h女星疑是变性人。但没关系啊,你喜欢的还是女性,没有被掰弯──”
李梓在她的胡说八道中怔忡片刻,反应过来随即怒道:“什么跟什么呀!”然后把信封推给她,“你看看这个!”
王成平打开信封,发现里面是张支票。支票上数额并不大,五位数而已。但当她看到开支人熟悉的签名时,不由也愣了愣。
“这是陈皓开给你的?”王成平放下那纸张,淡淡道,“这笔钱是什么意思,给我赎身用的?嗯,让我找个更好点的用词──”
“何必麻烦找别的词。这的确是陈皓给我的钱,不过不是赎你,而是他给我的。”
李梓似笑非笑,然而口气不是,“我是今天上午开会时收到他这张支票,然后我就收到陈皓的电话。你猜陈皓在电话里怎么跟我说?他的口气很平静,说我和他还是朋友,你住在我这里他也很放心。陈皓托我帮他照顾你,让你安心的在我这里休息段时间──”
即使王成平面对这种情况也愣住了,她盯着李梓,犹疑不定。
李梓嘴边撇出点复杂笑意,伸出手再拿起支票,眯着眼睛看上面的金额:“他让我把你在这里花费的所有帐单都寄给他,也会把你的房钱按照五星级客房的标准全部开给我。从始至终,陈皓都没有和我提别的事情,也没有提……嗯,再之前的事情。”顿了顿,他看着她,“我不在家的时候,陈皓上门来找过你吗?”
王成平犹豫片刻,她回想今天自己见过的人有保姆、家政、司机,如果陈皓没有做整容和变型手术──“没有,我已经很久没见过陈皓。”她轻声道,“也没有收到他的电话或短信。”
李梓对别的细节感到惊奇:“噢,你还没有换之前的旧手机号?”
王成平心神不宁的在高椅子里坐下。
“认为换一个手机号就能开始一段新人生这种做法,对我来说太过幼稚。”顿了顿,她再道,“更别提我的旧话费余额里还有好几千块钱没花,神经病才会丢掉它。而且,而且我已经把陈皓所有的号码都屏蔽了。”
李梓看着她:“但如果陈皓想打电话找你,他总能找得到方法──”
“但没有,我没有收到他的任何电话或短信,不管是搬到你家前,还是搬到你家后,”王成平不耐烦截断他,“我都没有和陈皓联系过!你以为我多想和他联系?那我俩打电话该说什么?互相交流人生吗,互相询问对方看了什么电影和小说吗?别逗了,旧情人变成朋友这种事情不适合我!”
陈皓始料未及的行为显然影响了他们。现在两个人互不示弱的瞪着对方,几乎要为莫名其妙的事情争执起来。更可气的是王成平不知道自己内心这股怒气和放松感从哪里来。
这时候门铃拯救了他们的对峙。
“难道是陈皓?”王成平突然紧张起来,像有只大手调侃的在捏着她呼吸的部位。
李梓看了她一眼,他忽视可视电话,走过去直接把门打开。
门外站着穿着饭店制服的侍者,身后紧跟着大厦公寓的保安。
“李先生,他一定说是王小姐的外卖,但报的却是您的房间房号──”保安皱眉,他知道李梓这居所向来不留女人,然而目光下落,却见一个雌性动物紧随着李梓身后出现,不由噤声。
李梓随便点了点头,随即瞥了眼那人手中提着的一大箱东西,再回头对王成平道:“是你要的外卖吧?怎么买那么多?这种日本料理今晚吃不完明天就要扔,又不能放冰箱──”
王成平视线越过他,却表情古怪的盯着那外卖盒,只含糊的“啊”了一声。
李梓摇头,掏出钱包对那人道:“总共多少钱?”
“已经付过了。”饭店的人恭敬道,他确定对方是顾客“王小姐”后,想把手上的东西递给她,“您在我们单子上签个字就行了。”
李梓还未说话,王成平已经挤开他走上前,她冷冷道:“谁付你的饭钱,麻烦您再把这饭送给谁去吃吧。王小姐这里可不要,王小姐今儿也没叫过你家的外卖!”
说完,她就在三人愕然的目光下把门大力合上。(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凭及无妨
走回客厅后才知道浑身发抖,不可自抑,就像之前她在陈皓面前时表现的那样,不知是惊是怒。
王成平坐回椅子上,伸手摸起李梓家桌上的香烟在嘴边点燃,吸了几口烟才勉强让手和大脑镇定下来。她又抓起瓶酒,给自己倒了半杯。
不需要同时戒除所有的坏习惯,这样对坏习惯专家很残忍。好吧,王成平能比较公正的承认陈皓对自己的影响,短时间内也根本不可能消除,长时间内她说不好。
曾经在这段感情中把心押出去过,她现在对陈皓装得无动于衷也只会显得幼稚──但陈皓现在想怎样?他并没有按照李梓的预料行事,也做出没有放弃她的姿态……
王成平的感觉复杂极了,交织在一起分辨不清:有悲哀,有深深的烦躁,当然还有对陈皓想法产生的一些好奇。
过了会李梓也走进来,王成平抬眉看了他一眼。感谢老天,他手上没有拿外卖盒。
接触到她盯着他看的目光,李梓先把嘴边的话咽下去,只是闲闲问道:“咱俩晚上吃什么?”
王成平镇定下心扉,回答道:“你娶我我就告诉你。”
……
王成平欣赏的葛亮兄在数千年以前就提出“识时务者为俊杰”这句醒世警言。
可惜现实生活中,太多电影和小说都反其道而行。王成平之所以不乐意看那些作品,是因为她早发现让主角倒霉的其实并非那些阴森强大反派,却是主角身边那些不听劝阻、以身犯险的的美貌柔弱女主角。
只要一听她们自言自语道“我认为……”、“我想……”、“我打算……”,王成平就能把剧情猜的**不离十,心知主角之前再好的算计都他妈会坏事。民间的老话是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什么的。
话糙了点却都是一个道理,她可不能当如上那种败类。
既然甘愿为一个傀儡,就要有傀儡的自觉性,王成平首先禁止自己动脑子去琢磨这事。她认为自己都搬到李梓家来,就要相信李梓有彻底断绝自己和陈皓间关系的能力。
不料,居然是阴谋专家李梓自己先撑不住他策划的大略。在几天后,李梓委婉的向她表达了这个意思。
王成平简直是惊呆了:“什么叫你现在也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我没想到……”李梓有点尴尬,他干咳了声,“你在我家住,实在有点……”
王成平瞪着他:“我本来想自己安静过日子,是你说你能帮助我了结一切!”
“我本来是……”李梓无奈道。
她不睬他,声音越发寒冷:“所以你让我搬过来你家住,这样好让你随便利用我,给你以制造我俩误会的话题──是你让我现在什么都不需要管,好好准备考试,最后的结局会是我得到清净,你能得到你家破股份,苏素得到陈皓。但现在呢?我都把自己糟蹋成这样了,你居然又开始劝我和陈皓和好──”
李梓不得不提高声音才能打断她。
“不是我的问题!但陈皓现在每天差人往我公司跑,就是为了送它!我面子也很难堪啊。”见隐瞒不得,李梓气哼哼的从包里掏出一个信封,不,李梓把很多信封都拍到桌面上。
王成平瞪他片刻,再默不出声的打开,冷笑道:“这是什么?”
她看到里面不再是陈皓签名的支票,而是一沓钱。其余的信封里也都是如此的百元崭新的大钞。
“看到了吗?陈皓每天让他自己的秘书往我办公室里送两千五百块钱──这两千是你住在我这里的每日房租,五百块钱是你在我这里的饭钱。那秘书每天一定要让我签完字、确定完金额才走。”李梓无奈道。
“不就是钱么,姑奶奶我也有,都给他退回去,我双倍的给你!”王成平冷道。
“不是钱的问题……”
比起她,李梓可更不在乎这点钱。
但最开始李梓也面不改色的收下,没人嫌钱多,更何况是天天有比小收入。但每次收完钱半个小时,陈皓就若无其事的给自己打来电话,先寒暄几句,随后问到王成平的近况。
刚拿到钱就给钱主甩脸子这事没人能干的出来,尤其是对方还是自己十几年的朋友。李梓最初也是不冷不热的应和,虚虚实实的说废话。但陈皓根本不生气,问完王成平几句就客气挂掉电话,第二天依旧再打来。
金钱和老交情攻势,非常老式的法子,但陈皓就这么坚持下来。几天之后,即使李梓都受不了了。
陈皓根本不提李梓和他之间闹过的任何矛盾,言语间依然把李梓当兄弟,但意思很清楚:“你陪她胡闹就算了,但给我好好照顾王成平。反正过不了多久我就能把她接回去。其余的事情,不识好歹的再搅合别怪我不客气。”
“他疯了啊!”王成平憋气死了,“谁回去啊?我回哪去儿啊?我俩分手了!陈皓是没听明白吗?”
李梓冷笑几声,又掏出一个东西,“陈皓还给了我这个!”
“这是什么?”她皱眉再拿起那两张纸来,第一张纸是市内的各家酒楼的地址和电话。王成平随便扫了眼,只觉得那些饭店的名字都有些眼熟。
她最初还没想到什么,直到李梓作出解释。
“这都是你俩之前去吃过的各式饭店,你最喜欢吃的那些地方他都打了星号。陈皓说你特别挑食,而且不乐意去新的饭店,所以在那些地方都打了招呼。嘱咐我说,看你哪天你不想吃东西,就去叫这里的外卖。到时候帐单送到他那里就可以──”
李梓没敢说完,因为眼见王成平的表情就像有人迎面打了她一巴掌。
面对陈皓的行为,王成平很想大怒大笑,但那股怒气和笑的**还没升起就消散了。
她盯着那些熟悉的地名,两人手拉手甜蜜在一起的时光控制不住的涌上。
王成平知道自己还没有足够的力量忘记自己和陈皓曾去过哪些地方共度两人时光,知道还没有足够的力量忘记陈皓曾经怎样纵容过自己。但现在回忆的感觉很难受,简直是难受极了!
王成平真想迅速撕掉手里那张盛满回忆的纸,但纸张外面包着软塑料,根本扯不动。情急之下她开始四处在屋子里找剪刀,一时没找到。
王成平目光一扫,看到旁边桌面有李梓的纯金打火机。她毫不犹豫的拿起来“啪”的点燃,塑料纸不是助燃物,第一次点火没点着,王成平再随手把旁边李梓没喝完的半瓶酒泼到上面,火终于着了。
“你疯了?”李梓大惊失色,把她手里的东西打落到大理石拼接的地板上。他迅速走到厨房接了杯水,打算扑灭这场小火灾。
然而等他再急步出来时,却看到王成平双膝跪在地面上。
面对那场小小火焰,她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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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上就到治愈系了,马上某人就出场了。最近时间紧,情节被字数控制的好慢唉。(未完待续)
凭奇无妨
李梓举着水杯,在原地默默看着她。
这并不是王成平哭到最惨的一次,她只是无法控制自己的表情、举动以及眼泪。
王成平真恨这样。她恨自己失去控制,她恨自己被触动,她恨自己流下无用的眼泪。地面上的胶纸已经被火苗从中间熔成一个窟窿,如同一双越睁越大的黑色眼睛与自己沉默对视。
无法开口的话,写满饭店名称的纸张不会讲,她也不会再说。
王成平得又流了会眼泪才能慢慢止住啜泣,恢复平静。她发现自己双膝跪在地上,手里还紧紧的捏着那纯金制的打火机。
李梓把她从地面上拉起来,他尽力装得面无表情:“你还好吧?”
连王成平可能表现的比他更自然一些:“你娶我啊,你娶我我就告诉你。”
……
每年五月末都是公司第一季度财报的发布时间,公司得从四月就已经开始准备。李梓要到繁忙时候才发现陈皓那招的狠毒。
自王成平拒了一次外卖,陈皓倒再也没叫人来李梓家打扰过王成平。但尽管陈皓自己不去上门找她,他每天雷打不动的是差人给李梓送钱。
当李梓参加完商业午餐,当李梓和客户谈判完,当李梓签完一个合同──总之是李梓发现在他每天严肃的工作场合里,陈皓开始给自己一个又一个意想不到的惊喜。
经常是李梓参加饭局,正装得商业精英嘴脸人模狗样的侃侃而谈。一名素不相识的大佬突然走过来,笑眯眯的拍拍年轻人的肩,递来一个信封:“你认识xx的陈皓吧,这是他让我给你。”或者是“陈先生昨天恰好和我见面,托我把这个带来给你。”
打开来看,牛皮纸信封里大多数时候是现金,偶尔是陈皓匆匆写就的支票。金钱的数额永恒不变,两千五百人民币整(尽管李梓越来越有理由怀疑这个数字的恶趣味性),陈皓的官方说法是弥补给李梓借住在他家王成平伙食和住宿费。
王成平很严厉指示李梓应该拒收此钱,李梓有苦难言,他也很想拒绝啊,问题是他拒不了!
陈皓从事的行业和不少政府官员打交道,再加上敬部长的名声在外,圈里也都每每知道李梓和陈皓关系极铁,大家都很乐意去帮陈皓举手之劳。反正要和李梓见面么,帮朋友间递个东西怎么了?没什么关系吧。
李梓可以不接受陈皓的钱,但陈皓也从不主动出面去送这笔钱。陈皓巧妙的转移了这个尴尬差事,每次派来的信使偏偏都为李梓完全不敢得罪的大佬级人物,让他无计可施。
李梓的确如此。
他不想收钱。但与其费口舌拒绝弄得陌生双方都尴尬,李梓还是明智的选择干笑点头,主动从对方接过那装着那两千五百人民币的信封,然后感激涕零的谢对方帮助自己小忙。
从这里可以看出陈皓社交的广阔性,随后几天,李梓的香肩分别被高官,高管,董事,德高望重的长辈拍过。尽管对方性别不同,官职不一,但他们目的相同。和李梓说不了几句话就微笑递来一个信封,说是陈皓托自己给他的。
李梓不晓得陈皓怎么得知自己行程,他狠心改了自己行程,推了几个会议。结果第二天他先后收到了两个信封,人民币伍千元整。
那个地产老总拍着脑袋很抱歉道因为昨日有事,应该他应该给缺席的李梓亲自送来。而李梓接过来信封后也只好跟着哈哈笑说麻烦了,实在太麻烦了。原先优雅轻佻的桃花眼最后眯的跟凤梨似的。
王成平看李梓每天不间断带回家的鲜红色现钞感到同样的不愉快,最开始她显然是想评论和讥讽李梓什么,但随后王成平就显出视若无睹的样子。
“算了。既然陈皓想白送钱,你就让他送。”王成平冷冷道,手翻过一页报纸,完全不被这件事情打扰,“陈皓准备当冤大头,你也就地收钱好了。反正收钱又不碍着你什么事。”
李梓承认这点。他认为比起这钱,自己每天更纠结的可能是陈皓的电话。
没错,陈皓现在仍然天天给他打电话,每次也都是李梓询问王成平的近况。短短几句,每次在李梓还没来得及再说点别的时候,陈皓已经礼貌放下电话,等第二天继续。
李梓发现他已经被陈皓当作中介物,代替陈皓向王成平传递必要的信息。而陈皓认为重要的信息也只是京城哪家饭店又开张了,李梓应该带王成平去尝尝;王成平曾经持有的股份又跌了,但李梓应该提醒她先观望一阵不要卖;天气已经转暖,王成平总是喜欢穿的很少,李梓应该不准她穿的很少……
向来不耐烦的陈皓此刻多了无穷细致和耐心。他知道自己此刻出现也只是让王成平更抗拒他,既然李梓把她接到家里。那敢情好,陈皓索**无巨细的交代李梓照顾她,仿佛王成平才是李梓多年失散的另一个亲妹子。
如此不咸不淡的做法,根本就不是王成平和李梓熟悉的陈皓所行事。李梓和王成平休想再做点什么把他惹急,反而陈皓定下心来,做出依旧把两人当成兄弟和女友的姿态。
太不寻常了,这人想什么呢!
李梓已经向王成平表示要不就是陈皓得了疯牛病,要不他自己就得疯。
王成平什么都没说。
她是当事人,曾经是当事人,至少现在也依然是。因此王成平无法把陈皓的行为视为彻底的闹剧,更可能她想自己现在已经管不了那么多。
谈一场恋爱必须征得双方都同意,但分手却不需要这么麻烦。
王成平现在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管好自己,她要让自己尽快好起来,尽快摆脱不必要的麻烦。而她还说不准自己目前成功与否,这时候,苏素又通过表哥转告她一个信息、
那名女孩想见自己。
李梓看王成平回头时嘴边露出的狞笑表情就打了个哆嗦,然后一口替王成平回绝了苏素的要求。接着李梓捂着电话不知道正低声训斥苏素什么,而王成平懒得再听,她径直走上楼去。
整件事情唯一有趣的地方在于自己发誓余生都不想再见到陈皓、苏素、李梓之流。但现在,王成平就住在李梓家,任陈皓给她交房租,而此刻,连苏素也打算主动来找自己。
王成平有时候认为她有颗承受压力的强大心脏,都有的时候,她又认为自己胸膛那里其实被一颗红烧猪心替代了。
不管怎么说,王成平只知道当初搬到李梓家时,她的确以为自己是选择了最快捷和省事的解决方法。
她又发了会呆,随后决定让葛亮兄去死。
王成平拿起电话,给苏素打过去:“你想见我?”(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凭传无妨
最开始王成平认为电话就能解决一切问题,但苏素坚持要和她见面。王成平真想不出苏素还有什么话想对自己说,也不知道她讲的话有什么是自己乐意听的。
但电话显然不是谈情说爱的好工具,于是她和苏素约好,第二天中午在三里屯的一家意大利冰淇淋店见面。
一起吃饭就免了,真没这交情。但不选咖啡馆也是正确的,谁知道谈着谈着对方会不会突然把热咖啡向她脸上泼过来。王成平挂下电话后暗暗想,她对苏素控制情绪的能力产生起码的担忧。但更可能是自己最近在李梓家补了太多美剧。
……
王成平到的较早,苏素比王成平晚来两分钟。
女孩推门进来的时候店里好几个男生都盯着她看,直到她径直在王成平桌前坐下才遗憾回过头。
两人各自要了球冰淇淋,王成平没推辞苏素付两人的款,却仍然想不到对方有什么理由一定要见她。苏素每次的出场都赶在自己遭受巨大变故之前,这让王成平回忆起苏素时的印象总有些模糊。
虽然这么将有点虚伪,但在得知苏素和陈皓的那段旧情前,王成平对这个女孩的确没有特别反感和留心。
现在呢?王成平恍惚了下,她漫不经心的注视着女孩手上的银链,心想自己讨厌的珠宝品牌又多了一个。幸好除了自己的信用卡结算处,世界上没人再会遗憾这件事。
“我现在并没有和陈皓在一起。”苏素道。
“我也没有。”
“但你还爱他。”苏素盯着她的脸,肯定道。
王成平没出声,她试着回想大年夜推门进屋时苏素的模样,随后发现自己捏着小勺的手又有颤抖的趋势。她连忙止住思维,再试着根据陈皓的描述回想十年前的苏素:冰天雪地里,少女穿着红衣服,惶惶然而坚定的站在冰面,哭的时候眼睛里几分倔强……
王成平不擅于联想,也真无法想象坐在自己对面的女孩曾经是何模样。她更记得的是两人初次见面,苏素笑吟吟的递给自己一杯鸡尾酒,她面对的是位狡黠娇蛮的大小姐。而如今苏素看起来憔悴,眉宇间沉稳和安静许多。
“你打算出国?”苏素又问道。
“可能吧。”
“什么意思?”
王成平深吸了口气,随后道:“我得给自己找条活路──‘国破山河在’这句话你听过吗?我可不能忍受这种东西,说实话,我也不太想见到你们帮人。”
“不太想见我们?但你现在就住在李梓家。再说了,王成平,你招惹我们这帮人还少吗?”苏素冷笑,讥嘲提醒她。说完,苏素又从身边包里取出一厚沓照片,从桌面上不礼貌的推给自己。
这又是什么?王成平挑眉,她厌倦到不太想看,但目光所及,还是拿起来。她惊诧莫名的盯着照片上面的人物。这是……
“你和程岳。”苏素冷冷道,“从车祸那天后我就觉得你不是普通女人,就找来私家侦探调查你。但王成平,你果然就是不普通啊!脚踏两条船的感觉很好吧,连你最好朋友的男朋友──呵呵,王成平你居然连岳哥哥都能勾引到手!真是好大本事啊!而陈皓居然还想和你结婚,还信任你──你也就欺负陈皓了吧!”
王成平盯着振振有词的苏素一会。在更加愤怒的情绪涌上来前,她先强压怒火,拿起照片开始粗略翻看,随后脸色微微一变。
看来苏素请的的确是专业侦探,摄像的人技术都很好,把被偷拍的人当时的表情捕捉到位:程岳沉着脸搀着她走进酒店;她向程岳等在银行门口的车欣喜跑去;她和程岳站在路灯下迟疑对望;她和程岳悠闲的在凤凰山散步,她和程岳在凤凰山酒店的餐厅里亲吻……最后一张照片为两人并肩站在山顶上,自己正痴痴眺望着远处朝阳,旁边的男人却在侧头静静看她。
王成平把照片迅速倒扣在桌面,竭力压下内心的什么情绪,显得面无表情。她心知这可能才是苏素今天执意要和自己见面的原因。
嗯, 能想象这种揭开真相的乐趣。就如苏素此刻正轻蔑的看着她,等待自己露出羞愧、心虚和求饶等诸多精彩表情,然后慢斯条理的提出各种要求──
王成平不由很伤感的想,假如陈皓或严黎两人中还有一个人能留在自己身边,此刻摆在面前的照片似乎就值得警惕。但毫无疑问,苏素的杀手锏已经撒的太晚。
王成平意兴阑珊的把照片放进信封里,再学着她之前的动作,把信封往苏素的方向推回去。
自己很在乎“喜欢”和“爱”的区别,但“讨厌”和“很讨厌”就没什么差别。现在她也没什么能再失去的,苏素爱把这照片给谁展示就给谁展示好了。
面对随随便便就还来的照片,苏素却挑起眉,盯着王成平的脸:“干嘛?这种东西你还不自己赶紧留着,难道要再去瞎别人的眼?”
王成平也看着她,想难不成苏素就把这照片的轻松给自己了?
“全部照片已经都在这里,底片也在信封里,我这里没有备份──你当然可以不相信我,但我苏素可不像王阿姨你这样谎话连篇,把人耍的团团转。”顿了顿,苏素嘲道,“放心,这照片我没再给别人看到过──陈皓可能看到过里面的一两张,不过他还不知道那男人是程岳。我可没有揭穿真相的义务。”
王成平花了两分钟,等苏素继续说出“我现在可以把照片给你,但是你必须……”或者“我已经把照片给你,作为交换条件,你得……”之类威胁的话。
她看的美剧都这么演的啊!
但苏素没有,直到她看着王成平把照片装到包里,苏素都没有提出任何条件。
王成平认为她应该少看点电视了。
沉默片刻,苏素用小勺搅了冰淇淋几下,终于又开口说:“王成平,事到如今你可能很讨厌我,但我也很讨厌你。”
“我真的是太生气了,搞成现在这样。自己非常非常的男人原来喜欢过我,但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喜欢上别人,而且比原先喜欢我的程度还要深。我本来想放手,但问题是他喜欢的那个女人明明本性不好,大家却都很维护她,而她又从来不把我放在眼里。”
王成平认为自己还在场的情况下,苏素用第三人称称呼自己会显得很怪。而且──“大家都很维护她”?苏素哪只眼睛看别人维护她?
“陈皓……”苏素咬着嘴唇,过了会才轻声道,“就我和陈皓那天晚上,他本来不想的,我听他叫了声你的名字,甚至清醒过来点。他本来想走,后来是我把他缠住的──”
王成平从没想过,这次居然是自己下意识的抓起桌面上的什么向苏素扔过去。而且扔过去后,她才发现是自己的手机。
苏素没有躲,任手机狠狠砸在她心口。她脸色仿佛苍白些,但停顿一下,苏素接着道:“我现在都不知道拖陈皓上床是不是个好主意。但如果你俩结婚了,陈皓肯定会彻底疏远我,可我又的确不想失去他,所以也只能这样……”
王成平听不下去,她全身发抖,得捏着旁边的勺子才能稍加抑制:“你不想失去他,但我就想失去他吗?”
“即使这次不是我,但你怎么知道下次不是别的女人让你失去陈皓?”苏素道,语气淡而坚定,“王成平,你一定会失去他的。因为你什么都没有为陈皓主动做过!只知道要,不知道给,我就是你之前的例子。”
王成平尽力想控制自己的手,但这很困难。
苏素瞪着她,声音冷静,眼睛发亮,“知道我为什么这么讨厌你吗,因为你做的比我好。我看的出来,你本质上就是个自私自利的混蛋,你从来都只想着自己,不为别人打算。但你只是演得好,别人也都被你骗了!你说你自己不想失去陈皓,但那天陈皓跟着我走了,你明明看见为什么不拉住他?你假惺惺的装什么大度──我告诉你,如果我真喜欢一个东西,我到死都不会放手;如果我真喜欢一个男人,我到死都不会把他让给别人;如果他离开,我就会跟着他一起走!而你倒好,是你放陈皓跟我走的,事后又是你突然冲进去,说你不要他了,你有没有想过这样也很伤害陈皓?你凭什么总想考验别人,让别人主动选你?”
王成平怒极反笑,她脑海里想找寻反驳的辞藻,却一句也没有找到。相反,苏素的话的确让她勃然大怒,但那股怒气没冲昏她的头脑,反而带给王成平一种保持冷静的力量。
她想了一会,帮苏素总结下。
“你的意思你比我更懂得如何爱人,所以你也比我更适合陈皓吧。”王成平淡淡道。而看到苏素略微不安的表情,她突然感觉自己丢失许久的直觉被找回来点。
于是王成平决定再接再厉的找回点幽默感:“你说的有道理,你还可以说其实陈皓那时候叫我的名字也不一定是爱我。因为有的时候人**时还叫耶稣,我的上帝──上帝要是听到了不该恼死?你想天天有人叫他,但这世界却还那么糟糕。”
苏素怔了片刻,她发现自己依旧触动不了王成平,不由恼道:“你不用跟我装模做样……”
王成平也认为她没这个必要,尽管自己目前的时间基本不值钱,但并不意味着她必须坐在这里面对苏素。
“你还有事吗?”她冷冷问,“如果你接下来要盘问我和陈皓以后会如何,我想李梓已经告诉你答案,我也不介意再和你说一遍──我不关心陈皓的下一任是谁,我已经失去他了,现在这些已经和我无关。”
苏素却瞪着她:“你现在要走?”
不然呢?王成平俯身从地上捡起手机。她厌倦的看了眼破碎的屏幕,把内存卡抠出来,手机再随手丢在桌面:“看见你就烦。”
苏素愣住,她根本没有得到任何保证,随后下意识叫道:“你明明还爱陈皓!”
这话在公众面前喊实在太琼瑶了。王成平在别人异样的目光中尴尬的顿住脚步,曾经的虚伪风度也回来些,便又温柔补充一句:“我只希望苏小姐你最后得到你想要的。”(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凭右无妨
王成平并没有立即打车离去,她在三里屯走走停停,逛到了苹果store。听世界上最侮辱天才定义的apple-genius天花乱坠的介绍自己产品的时候,王成平盯着对方的脸发呆。
这不是自己第一次认识到人和人之间有多么缺乏了解,但她仍然感到些许茫然和诧异。如果自己有苏素的背景,估计整天考虑的不是恋爱,而是养好身体提防表哥。
但这只是王成平的做法,苏素没有。此刻她眼眶发红的坐在自己面前,张口闭口谈陈皓。即使曾经被撞破那尴尬的一景,女孩仍自信能和陈皓有共同未来──王成平暗想何至于此,哪来那么多激情?
当然自己也被爱情打败过,但王成平得说她追求和坚持的东西与苏素截然不同,即使她和苏素爱的是同一个男人。
假如苏素说的“不作为”是自己必然会失去陈皓的原因,再假如苏素说她的自私和懦弱是如今所有悲剧的源泉,那王成平索性对结局真正认命。
她的确就是这种女人。什么“上当学乖,言吃亏处,既是长见识处也”,她懂。她按自己的方式努力过,达不到目标索性就放弃。但在此之前,如果她乐意浪费乐意纵容乐意糟蹋感情,别人也只能眼睁睁看着,毕竟这是王成平自己的感情。
这时候,王成平已经把面前销售的小伙子盯的发毛,她意识过来后赶紧付钱买了个无线鼠标。
走出门后时间仍然还早,看到满大街已经有穿着单衫的男女。王成平后知后觉的想起该进入初夏时节。
不知道方才和苏素的见面和谈话是否产生影响,不过王成平把已经有点厚的外套脱下来搭在手臂上,思考片刻,再信步走进商场。
她一家店一家店的逛,抱了一堆新上的夏装进入试衣间,花了很长时间在巨大镜子面前摆出各种造型,严苛的挑剔衣服的搭配和颜色的协调,不厌其烦的试来试去,任何可能适合自己的新衣服都要上身尝试。
最后等王成平拎着满手的购物袋出来时候已经将近傍晚,大街上依旧那么多的行人走来走去。绿茵沿道,花色渐丰,一年里最繁盛的夏天会来临,远处的夕阳即使不久要落下,夜晚里温度却不会再显得那么凉。
王成平发觉自己的脚步轻快。刚开始她没意识到什么,直到坐上车时才发现自己的异样──它不见了。
之前折磨到让自己整宿整宿都只能流泪的绝望,站在马路上不知往哪里走恨不得一头撞车的痛苦已经开始缓慢淡化。眼前被蒙着一层面纱的世界被重新揭开,有光亮微弱而顽强地射进她瞳孔里。
王成平不知道自己是好了还是已经习惯了。但总而言之,她不再总时时刻刻想着自己和陈皓的事情了。
那心情曾经出现过,在王成平真正接受干妈的死亡时体验过。当然过后她依旧会悲哀怀念,依旧会迷茫无措,但内心更充满了平和冷静,也比较有信心去处理以后的事情。
这表现在下了出租车后,王成平发现她站在曾经和严黎居住的小区,原来自己没回李梓家,反而下意识的报出了这里的地址。
其实这里也不是自己的家,她只是没有把钥匙交还而已。但王成平之前对“家”的定义也无非是“拥有合法钥匙能进门的房子”。
可惜按照此理论,如今她已经拥有太多处的“家”──嗯,陈皓那八套房子!王成平突然想到,这也是她必须解决的问题之一。
尽管这么琢磨,但她还真不知道是什么风把自己吹过来的,或者来到这里有什么意义。
王成平缓慢往自己的单元楼走,正好一楼有家老夫妇出来散步。他们身后跟着一条白色的长毛北京犬,黑眼珠骨碌碌转着,见到王成平后拼命吠叫。
老夫妇唤住它,再朝有点吓到的王成平抱歉的点下头。
她回之微笑,顺便脑补了从未尝试过的狗肉火锅,突然想到自己也曾养过一只猫。
邓宁走失后至今下落不明,王成平还发动李梓帮她找过一次,可惜遍寻无果。而目送那只屁大点的狗傻呵呵的跟着主人跑出去,王成平希望她刚才邪恶的念头不要再被其余人想到。推己及人,她可不希望邓宁最后的归宿是一口锅。
邓宁,邓宁!
她唠叨着猫的名字走上楼。
以王成平对它的了解,她的确认为那只猫对自由的渴望没有对卫塔卡夫的感情更深厚。再说外面食风露雨的流浪有什么好,为什么邓宁见到家门一打开后还想跑走呢?
那只白痴的猫!王成平咬牙切齿想。
在自家防盗门前站住,说不上是什么想法,但王成平决定倚靠宠物和主人间神奇的心灵感应再呼唤它一次。
“我知道你还在这里,你出来吧。”她严肃道,脑海里假设邓宁正羞愧的隐藏在楼道里的某个角落,且听得懂主人的说话。
──不需要别人再提醒她这种自说自话的口吻有多蠢,王成平自己都知道她宁愿站在这里犯傻,只是不想面对屋里的另一个空房间。
而现在是饭点,走道上空无一人,没人举报神经病,没人听到她的话。
王成平深深闻着楼道里有红烧茄子、鸡蛋炒饭和蒸米饭的香味。其实她最近的伙食很好,李梓不吝啬的用良好厨子和各式营养餐伺候她,她也吃的很开心。
但油烟味这种东西最让人感到孤独,现在王成平不仅想邓宁,也有点想她的爸爸妈妈了。
“我知道我以前忽视过你,那是我的错。但难道你忘了咱俩在一起的时间了吗,你不能不要我啊。再说咱俩已经挺久没见面了,我以后更不会在这里住。相识一场都是缘分,以后你想见我都见不到,咱俩好好还是谈一谈吧。或者你要是还活着,多少出来让我见你一面也行 ……”
王成平清了清喉咙。柔情攻势完毕,她正打算苦口婆心的把家里剩有多少进口猫罐头和猫粮说出来,并要厉声指责邓宁跑到别人家吃白饭是多么忘恩负义,即使重新变成流浪猫也是很愚蠢。最后她要发誓诅咒再也不找它了──嗯,只要这么说,她就料定邓宁这吃货会痛哭流涕的跳出来回家。
楼上突然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王姑娘用光速从脑补的平行世界回来。她抹了下略湿的眼角,迅速做出正常人的姿态开始找包里的钥匙,装作刚下班的疲惫白领模样。
从容的打开防盗门,她正冷艳高傲的准备弯腰拾起地上的购物袋。那脚步声却在她身边止住,有人在她之前已经伸手拿起袋子。
“嗯?谢谢你。”王成平诧异抬头,但看到男人修长的手时心里一颤,浑身绷得极紧,她目光迟疑往上,最后再落到他的眼睛里。
以程岳的角度,他只能看到她侧过来的小半张脸呈现一种很微妙的表情,似乎在失望什么,也似乎在揣摩对他的态度 。
“呵呵,是你,呵呵……”她干笑几声,又恼又尴尬,随后不受控制的慢慢红了脸,“其实我不是,唉呀,刚才那话我不是对你……”
程岳得说他略微松了口气,只淡淡截断她:“你手上的伤好了?”(未完待续)
凭起无妨
王成平有那么一会站在程岳跟前,很想解释点什么。
要不然被认为是对着空气说话的疯子,要不然被认为是神志不清的花痴。她在这两个同样诱人的选项中犹豫片刻,决定放任自流。程岳怎么想都是他的事情。
但说不紧张也是假的,内心有股无来由的紧张感。王成平让程岳进屋,为了掩饰手足无措随口问他喝点什么。程岳没回答,王成平又后知后觉的想到家里什么饮料都没有。
程岳也只好让她不必费心,说完后他都有些疑心王成平在下逐客令。但女人只朝他飞快的笑了笑,除了最开始的惊慌和尴尬再没流露多余表情。程岳不知道是王成平最近涵养增加,抑或是他自己的敏锐度下降。
两个人默默的坐在餐桌前,他俩先随便谈了点什么,尽量营造轻松而无关紧要的气氛。王成平眼睁睁看着窗檐下最后小片阴影退落,是太阳已经默默走到下一个时区去工作。
对面墙上的静音钟表不疾不徐的走着,她咳了声,又闲闲道:“你脸色不太好呢。”
隐约想起程岳好像生病过,但努力回想又没有更具体的回忆,王成平只好再自圆其说,“大概天气热起来,人的食欲都会下降些。”
对方一时没说话,顿了顿才没什么表情的回了句:“是吗?”
然后两人的目光交汇,再次陷入有些窘迫的沉默里。
王成平先打破沉默。她定了定神,隔着桌子向程岳伸出手去。他看着她,不知用意,但没怎么犹豫的就握住。两人接触后,才发现对方指尖都非常冰凉。
“我手上的伤全好了。而现在,我的状况也很好。”王成平垂下眼说,“即使有伤,那也是很长时间前的事情了。”
程岳一直在看着她:“要小心点。”
“没用的,不管我小不小心,该来的还会来。你看,我和陈皓还是分手了,以一种让我很不爽的借口──”
“谁,苏素?”她不知道程岳的神情是否假装,因为他似乎对自己的近况一无所知,甚至微微的皱起眉头。
反正她依旧不想解释。
“很耻辱的分手,之后发生的事情也不让人省心,堪称劫难。我曾经以为放弃做自己,是个能轻松处事的好方法,但现在,我决定把放弃做自己的机会找回来 。我不知道现在是不是个好机会,但我决定还是得按自己的方式处理一次问题。”王成平叹了口气,“但陈皓却认为所有裂痕都可以重新弥补,因此他现在都没有放弃我。知道吗,他以为我俩还能在一起,他以为我还在乎他。”
“你不在乎吗?”
她沉下脸来蹙眉瞪他,随后想把自己的手抽回来,程岳手略微一紧,到底还是克制住自己让她离去。
沉默良久,屋子里是长时间没有通风的沉闷空气。王成平站起来,走到窗口前用力将玻璃打开。就在程岳以为她不会回答时,王成平还是回答了。
“我当然在乎,我当然还在乎。”
她回过身来凝视着他。
“我很晚才知道陈皓和苏素的旧事。我觉得陈皓也许和你们一样,以为我早知道他俩的事,于是他什么都没有解释。甚至到现在,陈皓连酒醉失去控制这种话都不肯跟我说一句──刚开始不解释,后来就理所当然的以为不解释对方也能明白和体谅──好吧,这种错我也犯过,于是我可以原谅。”王成平的嗓音很嘶哑,但是她却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的继续,“我对世界上很多事情都能原谅,并不是因为我是个容忍的人,只是因为那个犯错的人是陈皓,只是因为我自己也实在不是个太有道德感和贞操的人。是的,我自己都犯过太多错误,损失过太多东西,心意更是很容易被动摇……”
说到这里她犹豫片刻,仿佛等程岳说点什么,但他却维持沉默。
“知道吗?其实我很早就考虑过:当我失去工作、失去爱情,失去亲人,失去世界上最珍惜的一切时会怎么样。我总是乐于预估最坏情形,就好像早点想到这个问题,我就能提前抽中乐透彩券。你觉得我这样想对吗?”
“没错。”
“所以我偶尔想,也许陈皓那天晚上喝醉了,动摇了,或者他只是以种形式在向过去告别,他爱的人是我,一直是我──天哪,我永远说不出这种话!才不呢,去他的吧! 即使再丧失理智,我也不会弄混自己的心意,不会忽略做一件事情必须要承担的最坏结果。所以不要跟我说什么偶然,我不相信有什么东西能动摇人心,我只知道什么东西会催化人心。”王成平道,“我不否认陈皓做过什么。我只是一直想知道我俩出现什么问题,怎么总出现问题,到底该怎么解决。但后来我发现我俩的问题我解决不了,因为这问题就是我自己,完全是我自己。你懂这里的差别吗?你有烟吗?”
程岳拿出一包烟,拿了一支给她,一支给自己。窗户大开,极远处有人声的喧嚣,有一辆车从楼下开过,轮胎轻轻碾压路段的声音。
她点了烟后又站回窗前,两人各自在自己的位置,目光并没有交汇,没有说话,只是互相听着屋子里的寂静和自己内心的想法。
“你知道严黎从这里搬走了吗?”王成平又问。
“是。”
即使沉默,王成平无法改变听到答案后感到的焦躁,但她还是笑了笑,问:“所以你今天也并不是来找她的。”
程岳一言不发的凝视她。
“我求过你,但你不是个能讨价还价的男人。” 王成平笑了,带点讽刺和讥嘲。对她来说,严黎的话题比陈皓更难谈起。只是她现在不知道是要激怒程岳,还是正自揭伤疤,“现在作为一个分手的过来人,我想问你,和恋人分手是不是比较轻松?”
程岳没什么表情道:“我不知道。两个人有时候分开比较好,有时候不分比较好。但我和严黎结束了。”
“呸!严黎比你做的好,是你先离开她的。”王成平冷笑道,“真过分啊,这种事情男人做的确要比女人容易,尤其是你们这种男人。最开始你们想要一个女人,就千方百计的要她接受你,等到你们腻了,不要她了,便不允许她再在你身边再待一秒……”
程岳感觉自己的怒气也正缓慢升起,但他什么也没说。
顿了顿,她又讥嘲说,“程岳,你有爱过严黎吗?”
“我想我曾经喜欢过吧。”
王成平想了想,道:“即使是喜欢这种浅薄无聊的感情,维持了那么多年也有真情,现在说断就断,应该也很困难,是吧。”
“是的。”
她挑眉:“但程岳你做起来就不怎么困难呢。你做的很好,即使是分手也很干脆,也怪不得严黎要着急搬离这里,为下一任让地。还真是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啊。”想了想,王成平又道,“还是说你只对朋友的女人感兴趣?那我也得赶紧搬走。”
这句话说的太厉害,程岳的脸色也不由一变。
“这与别人无关,我才是那个决定要分手的人。我认为我和严黎间实在无法继续,也没有继续的可能和必要──”顿了顿,他淡淡道,“我的需要没什么了不起,可能你觉得我这么做很没道理,我只是必须如此。”
她不依不饶:“那分手后你觉得开心了吗?”
程岳苦笑,看向淡淡看着自己的女人:“开心,你觉得我会开心吗?王成平,没人能代替严黎,但我没有选择。”
头顶灯光呻吟般在眼前摇晃,针刺一样。 惊怒,羞恼,全都没有。只是静默地对视,任由各种各样的情绪涌动。 没有声息的哀恸。
最后她垂下眼睛。
“对不起,我只是在生我自己的气。我知道我会被别人当成假好心的女人,即使严黎不责怪我,我也知道自己是那种女人。我忘不了严黎走时看我的眼神,知道么,她搬走的时候,我甚至不能喊出来我俩什么都没有!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同她解释,我该怎么解释?咱俩到底算什么?你干嘛总是来找我?我干嘛总是让你来找我?”
王成平黯然道,“程岳,你只是动摇了。但你会后悔的,你总有一天会后悔。这样的东西维持不了多长时间,严黎才是真心真意,一直爱你的女人。而我呢?我只不过骗取严黎的信任,而且还扰乱你的心情的混蛋。可我不知道该怎么补救──幸好风水轮流转,我同样失去了陈皓。”
王成平知道程岳是在找寻词汇,她也知道他能找寻到词汇。但程岳最后选择放弃任何解释,他一言不发的看着她,缓步走过来。
程岳穿着浅色的衣衫,冷静自持的黑眼睛,肌肤是一种冷硬的净色。王成平每次看到程岳都联想香水广告封面上无懈可击的男模特,但只要程岳一张口,她又会迅速忘记他的模样专注和他唇枪舌剑。但每次当她再打量程岳,又会再次惊叹于这男人的英俊异常。
王成平身后空无一物,只是大开的窗户,晚风从后面烘托住自己。她避无可避,最近的倚靠只有程岳,王成平看他来到自己面前,抽走她手里的烟,再遮住眼前大部分的光芒。
“我觉得你手上的伤还没有好。”程岳淡淡说。
王成平愣了愣,皱眉道:“瞎说,都那么长时间,怎么可能没有好。”
但她仍然下意识低头查看自己的双手,摊开掌心,自然是完好的一双手。
等王成平扬起脸想再说话的时候,程岳便正好抬起她的下巴吻住她。(未完待续)
凭落无妨
灯光突然变的极其刺眼,也许只是错觉。程岳动作极轻,那一吻又降临的过于突然和悄无声息,王成平还维持着蹙眉表情,想必是很傻很吃惊的一张脸,怔怔的看着他。
程岳笑了吗?他的薄唇已经来到自己唇角,王成平感受到程岳适意的温度和呼吸,虚华不定而棱角分明。
“你别给我闭眼睛。”他淡声说,烟草的气息弥漫。
她果然也就从始至终都睁着眼睛直直看他。目光没有稍纵离开。程岳的眼底漆黑一片,似乎若有所思,又似乎还在恍惚和筹度什么──但他还要犹豫和筹度什么?世界上的任何女人都会彻底迷失于他那双近在咫尺的深眸里。
如果要说谁更无法面对的话,应该都是眼前的这一位吧。
已经是第二次了。不要说事故,不要说擦枪走火。她是凡事都捉摸不定的女人,他是对自己都能冷漠到底的男人。这样同样一般固执到不肯相信意外会发生的两个人,在偌大世界里互相碰上,除了把对方拖下水就没有更好选择。
“你现在的大脑里全部充满内啡肽。”王成平撑开程岳的肩膀,终于退缩,她受不了程岳的目光,只胡乱指指自己的头部,“程岳,你已经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了!虽然说男人不必太在意操守,但我建议你现在还是冷静一下……你需要冷静。我手上的伤果然没好,麻烦你松开……”
他把准备落荒而逃的她再拉回来:“看起来你比我更不冷静。”
“……这不是重点吧……”
的确不是重点。
原先也没有想做什么,最开始连喜欢也没有。但有些事预见不到,也阻止不了,即使是老手也有做不到的东西。
最重要的是。“我也没有理由要停下。”
房间依旧很安静,王成平被露出单纯表情的程岳吓坏了。
男人并不是真的控制不住自己,只是无可奈何,经历过了自然就会知道。而他俩范围狭小,手长脚长,一切都在掌控范围之内。
舌头和嘴唇一样冰冷、柔软。程岳扳住她的脸:“看好了,我现在并没有碰你的手。”
嗯,没有碰到之前的伤口。
于是就这么又吻上来,自然而然的惊人,手伸到她颈后按住,一用力再把她的腰往下拗去。发呆的王成平半个身子便落到窗外无边夜色里,夜风扫荡头发,回过神来后她惊慌失措的环住程岳的肩头,就这么一用力,舌头就更深入。看,还是没有碰到伤口。
应该拒绝的,王成平迟钝想。最开始就应该把程岳拒之门外,但她还是让他进屋。到此刻程岳再次吻住她,她并不如何吃惊和反抗,或者说默默纵容这一切。
是的,动过心。曾经的曾经这是真的。王成平不知道因为严黎才对程岳格外留心,抑或是因为程岳的存在才反复的提醒自己不准去动严黎的东西,更或者因为有程岳和严黎的这对完美情侣,她才加倍的对陈皓沉沦。
王成平想她总是迷茫,至今找不到方向;她想对严黎忠诚,但总是心有不甘;她明明痛恨很多东西,但多年都与之为伍。如今她终于公然背叛,也不知是契机还是劫难。谁知道呢?
不知何时,自己被程岳的眼光看着就很想哭。王成平不需要想那么多,只双手缠上那人的后颈,往下拉。以示公平。
于是半悬的窗口,偷情差点演变成双双坠楼事件。
对方被她的危险动作弄的一顿,收回嘴唇,一手紧紧揽住她的腰,另一手连忙扶住窗台稳住两人身体。还没张口责问,程岳却好笑发现女人的手臂也正死死拽着旁边低垂帘布,仿佛就能倚靠它什么。
不管王成平怎么胡闹,到底还是贪生怕死的家伙啊。
“如果掉下去,抓它有什么用?” 程岳几不可闻,冷冷淡淡道。
他没用力的挥了下手,那绸制的窗帘便被轻松扯断,大片的绸布便纷纷扬扬的落到两人身上。程岳尚能躲避,半躺在窗檐的王成平便被遮的严严实实。
久未清洁的织物带着灰尘呛在嗓子里,王成平眼前一黑,来不及出声便被弄得连声咳嗽。下一秒她裹着帘布就被抱起来,还是在程岳怀里,他才替她拉下脸上那块布。
“那么喜欢拿自己的命开玩笑么?”他冷下声音。
“所以你救不了我啊。”她认真道,“别人总那么想抓住我我才更想死,快放手。”
王成平眼睛一如既往的清亮淡然。之前总是隐藏的太平淡,办完坏事后却恶劣敷衍到理所当然,昭彰的让人想打,好像错的从来不是自己。
程岳突然就不笑了。附唇相就的同时再紧紧把她压到旁边更坚固的墙壁上。
第几次亲她了,王成平真要怀疑这家伙是不是爱上自己。
咳声未止,现在她只想深呼吸。但程岳除了他的唇不准她再有任何掠夺空气的机会,于是最开始什么感觉也没有,如同走到半路无意被从天而降的雨水打湿,带些置身事外的茫然感去感受。
接吻又不是第一次。第一次和第一万次又没什么差别,最重要的还是和谁。
但王成平也知道不仅仅是因为这个。程岳的吻像是从他身体深处牵引出的直线,每一条线都连着他的神经后再去抓着她的身体。而这样吻她的程岳,居然让她想起自己。
属于年少时的固执,不计较后果,乐此不疲的追求自己想要的人事。
意外也好事故也罢,这一刻两人都有些忘乎所以。吻像他们间惯有的沉默代表了一切,风声从窗口倒灌,唇间从冰凉终于蔓延到火热。最后程岳不得不停在她的耳旁,头偏向一侧,不去看她。王成平被压在墙上,程岳的整个身体贴过来将她盖住,屋里的灯光从上落下来,他的脸逆着光越显英俊,领口却因为蹂躏而显得有些拖沓。
“我想到这是发生在我们间最坏的情况。”王成平告诉他道,“除了衣服,什么都隔不住我们。”
程岳紧紧抿唇,两个人都一直在出汗,却又不想放开。身体被夜风刮的一半寒冷一半炎热。她下午因为试衣服而脱了好几次外套,里面并不如何整齐,胸口都袒露。
程岳现在能做到的只是不去往那个方向看而已。他只是尽量不去看而已。
王成平垂下眼睛,再用她惯常无比温和的嗓音慢慢说:“但我发现刚才那个不是最坏的情况。最坏的情况是咱俩之间只剩下衣服,你却还要我动手帮你脱。”(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凭升无妨(上)
男人简直是这辈子都没有这么窘迫过。程岳不准她伸手动自己,伏在王成平颈窝几秒,他勉强克制住想先抱她走进卧室,但王成平说了声不后,程岳就又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我不是说不行啦,是我们就在这里行不行?”
解释出口后又后悔了,但王成平并没有因这句话和其他别的情绪而闭上眼。她惊奇的看着对面程岳的表情,仿佛目睹一个突然长大的孩子收到迟来的礼物。
程岳,是在害羞吗?
大概吧。之前追逐和猜忌到太久,此刻拿到手心才发现只有掌心丁点大。如今在他惊喜之余,却又迷茫这样的人是否能承担自己下辈子的情感。
可以吗,值得吗,能维持多久呢?自问自答的爱上错误。
恍惚间女人的手已经抚上脸。他的脸应该很热,而她的手又始终纤细冰凉。
火热对冰凉。
程岳嗓子发紧,抬起眼睛对上一双复杂却又戏谑的眼。
“没关系,再糟糕的情况对我来说都没关系。”
天生坏胚子,说这种话连语调自然不需要任何练习。接着女人轻柔的嘴唇再贴了上来。
主动献来的吻。王成平的动作很笨拙,很缓慢,每次都在他唇上浅尝辄止,莫名让人颤动。明明轻微而随意,她却好像已经费了全身力气,才能去吻一样。
王成平牵引他在椅子上坐下,她开始颤着手脱他的上衣。身上一凉,是王成平成功的褪去他衣衫。男人始终不动,克制着凌乱呼吸任她作为。王成平不知道是否故意或成心试探,但手已经顺着他已经紊乱的**胸膛游移,胸口,停一停;喉咙,停一停;嘴唇,停一停,最后抚到程岳深邃的眼睛。
陌生的身体和男人气息,总有些恍惚,内心堵的同样想哭。
但自己不会这么没有魅力吧,该死的,最起码给点反应啊。王成平干笑,她身上已经有发凉,反复的描着他的眉眼的确有点不知如何是好,生怕又上演独角戏。
他们停在半空时程岳看着王成平,她嘴唇的颜色即使亲吻后也是很普通的粉色。这时她好奇的低头望自己,表情简单,惊心动魄。
“还不可以吗?”
竟这样就被夺去理智,脑子里空了一空,强烈到让自己都吃惊的心跳。程岳终于伸手拉住她,不自禁的再吻住。王成平跌落在他怀里,手足处有始料未及的重量和温度。
那过程里好像总是有风灌耳,两个人都听见了。
鼻息相交,唇齿相依,她被他抱在怀里剧烈的亲吻,背很重的抵在墙上,凌乱的呼吸喷在耳边。
王成平无意识抓紧过身边各种莫名其妙的东西,指尖握的发白而颤抖,最后却又莫名其妙的全部松掉。最后程岳只让她环上自己的脖子,她轻喘着从命,长发便垂下散在程岳的肩上,梭梭发痒的撩人魂魄。
程岳没有拨开,只在她光洁的背后腾出手,修长的指尖一圈圈绞住发丝,然后慢慢用力的收紧。
头皮略微的感觉到疼痛,王成平歪头躲避,然而身体微微一动便忍不住挺直背脊。她努力攀着他的肩想向上,随即轻喘几许,急急地撑着身体要找到什么东西去攀扶。
但程岳眸色发暗,他不再把王成平按坐在身上,掐住她腰从椅子里缓步走到窗边。她不由哆嗦的收紧身体,一声短促的闷哼后,王成平随即被紧密囚在窗旁的墙壁和程岳中央。
后背沾染上墙壁间粉尘,又凉又痒,王成平难受之下却又欲去无处,泥足深陷,半个手臂在外只能向星空求助,沁凉而燥热。她抓着程岳肩头的手几次缠紧,始终摇头闷哼,眼睛湿润也拼命不漏半丝呻吟。
而程岳不知是否察觉她这种怪癖,但他就不吭不响的抱着她,把她放置到屋内的各种地方与角落,脚始终没有机会再沾地,不是揽在怀里就是落在桌上,逼着王成平百般昏沉挣扎沉浮再选择落入他的怀抱。
最后才是共同跌落在柔软沙发里,在此之前两人居然都没有碰过它。
“太坏了你,什么癖好啊!”
王成平躺在程岳的手臂里颤抖良久才有意识。她浑身都疼,后背尤甚。
程岳不响。他听着自己正慢慢平复的心跳。仿佛一个无底洞的盖子已经被彻底掀开而跳下去,而堕落的他无比寂寞和恍然,知道已经是新的开始却不知所止。
程岳伸手抚摸着王成平的头发,竭力停止自己的思维。
“王成平?”
“……唔嗯?”
“你在想什么?”
过了半晌她才昏昏沉沉回答道:“在想一点也不开心的事情。嗯,我在想该怎么向别人交代。”
这女人比自己还会破坏气氛。
程岳的手臂紧了一紧,竭力压住口气:“你说的别人是谁?”
“现在倒没人再能管我,不过我觉得这消息散布出去有够劲暴。‘哦,对了,我已经和程岳上床了。他是我前男友的朋友,朋友的前男友。’”
程岳却微微变了颜色:“你的这是重罪?”
她纠正他:“禁忌懂么?很少有人能做出这么尴尬的事情。”
“那罚你去抄写三万遍道德经──现在就去抄写,不过你可以贿赂我,我去承担也可以。”
王成平不由一笑,她垂下眼睛,选择避而不谈这个话题。
“欸,没那么糟糕啦。至少我还说自己收获到一次愉快的经历。”
程岳抬起她的下巴让她看他:“是吗?愉快的经历?”
“开玩笑的──其实我一点也不愉快,你太粗鲁了。”王成平批评道,最后一句用眼神说。
“你真是……很讨厌的男人啊……”
他的眼睛深深看着她,回敬道:“一点也不愉快的?”
程岳正扳着手指要数她不愉快了几次,王成平有些脸红的捶他胸膛一下,随即举起程岳的手看表。
“欸,都快十二点了?”她吃了一惊,立刻勉力从沙发上坐起来,“完了完了,李梓这厮一定狂给我打电话,我俩本来约着晚上去吃饭的。”
话说这添乱的家伙找不到自己,千万别给陈皓打过去。而这个念头冒出来后王成平不由微微一愣。
在这种时刻想到陈皓有些猝不及防和讽刺,随即她狠咬了下唇再让自己忘掉。
“李梓?”程岳却听到这名字眯起眼睛。沉默片刻,他淡声问道,“你最近和他在一起?”
“是啊,最近我搬到他家住了。”王成平先光着身子溜进自己卧室,从里面找出件新内衣穿上,再从地上七零八落的购物袋里掏出新买的衣服套进去。而等她再出来后见程岳还陷在沙发上,不由移开视线,再赶紧低头回到自己屋子里翻找。
隔了会出来,王成平又扔给程岳个袋子。(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凭升无妨
他下意识接住:“这是什么?”
“穿上衣服!”她说道,遇上程岳似乎轻笑的眼睛不由略微羞恼,强硬道,“你刚才的衣服还能穿么?”
家里没装固定电话,王成平从包里去掏自己的手机。但她摸了很久都没掏出手机,随后只从包里找到张手机内存卡。
王成平呆滞片刻想起今天刚报废一台手机。她皱眉,回头对程岳道:“把你手机借我用用行吗?我要给李梓打个电话。”
程岳点头让她自己去拿。
王成平去拾地上的衣服,程岳便低头打开她扔来的袋子。崭新的男士衬衣,浆好的领子,款式和质地都是上乘。
半晌,他仿佛漫不经心的道:“眼光不错。”
她已经从两人满地零落的衣服里翻出程岳手机,正费力的卸内存卡。王成平抬头,他清楚看到她目光落到手里的衬衫后有瞬间怔忡。
“嗯。”
“这是你今天买的?”听不出情绪。
“……是新衣服。”
王成平把程岳的卡放在旁边桌面,把自己的内存卡插进去。指尖纤细,碰到机子的边缘,喀哒轻响一声再合上。她闷闷的按着开机键,程岳的手机是neus s。android系统她用着不甚熟练,按了几下都调不出号码。
最后找到电话单,王成平又想到自己只把李梓号码储存到手机上,因此内存卡也没他电话。
程岳已经走过来,顺手把她从地面拉起来。问明她发呆的原因,他笑笑从她手里接过手机,就要帮拨打。
王成平才想到程岳也有李梓电话,阻止道:“算了。”
“嗯?”
她犹豫片刻,轻快道:“反正我一会还得回去。不用再特意打电话。”
他目光微一闪动,察觉两人的气氛已不复方才,但互相间却都继续装得若无其事。
隔了半晌,程岳表情不变,只淡淡问:“你自己手机呢?”
“呃,摔坏了。”
王成平说完后就再低头,想取出自己的内存卡把手机还给他。
程岳却阻止:“你就留着用吧。”
他只侧身从桌上取过自己的手机内存卡:靠她近处又再闻到王成平身上冷淡好闻的香味。程岳身形一顿,面色再稍趋缓和。早就该问问她每天都擦拭什么,为何香气酴醾经久不散。
他抬起头来刚要说话,王成平却已经先张口。
她的目光从程岳身上收回,鹤银颜色的衬衫穿在程岳身上十足的好看。
“我才不要你的手机呢。”女人的玩笑三分真七分假,“不然拿了后还总得想着还,这一借一还的又浪费时间──咱俩以后不会见面了。”她补充一个笑容,“是吧?”
程岳站在那里,他的手刚伸到裤子口袋里,手心还握着内心卡,像被惊醒了。
两人视线相对片刻,程岳的眼底波澜不断,翻涌上来却全数归于平静,倒也无甚惊怒,却隐隐让人发凉,只看她不语。
王成平一窒,尴尬解释道:“……其实也没什么原因啦,只是我要出国,以后不能常见面是不是?”
程岳沉默片刻,重复道:“出国?”
她轻点头。
“我现在失恋,身体被搞坏,还从银行辞了职。”王成平微微皱眉,“更可怕的短时间内居然也不想去找工作谋生。这左右无事,只好考虑读书去接受再教育。”
程岳平了平气,方慢慢道:“你出国前却住在李梓家──你是想躲谁,还是李梓承诺会帮你出国?”复看了眼面前女子,接着冷冷道,“王成平你的确有能力把状况弄的很糟糕。但这些都没什么,你不需要急着离开。”
王成平握紧手机,定定的看着他。
程岳这种男人,居然被小自己几岁的女人看到心慌。他曾目睹过王成平的眼睛从情迷到清明起来的过程,那一种异样的透彻,像雨后流云般,却都不似此刻她眼眸中闪过的伤感和疲倦,十分温柔而冰冷。
“不是想躲谁,现在我自己就是个彻头彻尾的loser,程岳,我必须面对这个事实。”
“我并不觉得你失败。”
“但是我失去了信心。你懂吗?曾经我很相信的事情转眼就没了,即使有些事情我真的很想做到……”她深呼吸一口气,继续下去,“但我需要时间去克服。”
“你认为出国就有用?”
“可能有用,可能没用。但我决定去找一件我比较擅长的事情重新开始。在喜欢的事情上先取得成功,再慢慢改善其余的也比较有动力。”
程岳心中百味称杂,只淡淡道:“你现在不需要做决定,我不会逼你……”
“你不逼我,也会有别的东西逼我,但我不想再错一次了。程岳,知道我和陈皓当初怎么开始的吗?一个孤单太久,一个需要安慰──不,我不想再演一次这种闹剧,咱俩注定不能在一起。”
程岳声音冷嘲:“那你认为我现在是太孤独,还是需要你来安慰?”
“不,一直都是我自己太孤独,是我需要被安慰。”王成平苦笑。她想从陈皓到程岳,自己为了怕孤单甚至甘心搬到李梓家被利用──到底内心是有多少空洞等待弥补?
如今王成平略感疼痛,却无理由后悔。她低声道,“一直都是我的问题……”
“很好,”程岳用平淡的调子打断她道,显然已经动怒,“这句话的意思是你希望我们永远不要再见面了。”
她强笑道:“其实……”
“把你的意思说明白,我就会了解──”王成平悄悄往后退了一步,自然逃不过程岳的眼睛,他一向平稳而淡漠的眼睛多少带些怒气,“你怕什么?怕我?”
怕他?王成平也惊诧的一挑眉。
不,她不怕程岳,从不怕。但她怕执迷不悔又两手空空,怕的是重新开始重开山河,怕的是无可避免的庞大人生,怕的是每当瞬间的繁夏过后又是漫长寒冬。
“我什么都不怕。”王成平肯定道,“但程岳你才应该怕。你不会不知道咱俩在一起你都要放弃什么吧。陈皓会怎么对你,你会失去什么?这以后的事情不比你和严黎分手更容易。而咱俩的这种感情又能维持多长时间,失败了结局又会怎样──你清楚我也清楚。我现在没有的东西,你以后也会全部失去,到时候你还能收得起这烂摊子而不怨恨我吗?”
这早就是程岳的心结和痛脚,太过遮掩的折磨,底气不足连他都没法明确说出口。但她居然先说了,理所当然,口吻平淡,让人嫉妒。
也许他可以冲口而出自己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可以抛弃。
但毕竟不是少年,多年来程岳习惯的更是冷眼旁观和从不拆穿,如今保持镇定,却是不再轻易下承诺的年龄。
更何况都知道那不是承诺就能解决的问题。
她没有再等他,望过去的时候,女人穿着新买的连衣裙,灯光在她的薄凉下无所遁形。
“经过那么多事情,我唯一确定的是我们对这个世界的很多东西都无能为力。就我来说,如果想重新开始,必须要主动避开很多危险因素──”顿了顿,“陈皓是一个危险因素,而你恐怕也是。程岳,你太了解我,你对我的了解有时候都让我自己觉得恐怖。而有你这样的人在我身边,并不是愉快的事情。”
她说:“更何况我知道你要什么,千万别再说不期待回报。我也曾说过这话,结果呢?而你要的东西我给不了,不值得你为我失去太多。如果以后我们认为还有在一起的必要,那事情自然就会发生。但咱俩现在还是互相离对方远一点吧。”
程岳知道已经不能忍受女人声音里的慢斯条理。
属于王成平的游戏,迂回曲折,从不是痛快地解决,心理上折磨,却又让人哑口无言,最后还是拒绝。
有一段时间他甚至觉得已经离她很近,在她哭的时候,失望难受的时候,在偏僻的山间。
大家都想要离开,大家都想要留住,区别只是谁先抓住机会而已。
程岳气定神闲的回之一笑,紧抿着唇。
“这么说,今晚算是你送我的临别礼物?”
“……我不把自己当礼物送人,因为我不是什么特别宝贵的东西。”王成平顿了顿,语气淡然到在谈论天气,“程岳你才是我的礼物。”她慢慢笑,“但礼物拆一次就够了,所以我才觉得事情不应该发展,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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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点名,不知道情况的人也别乱安慰我。
大概我的态度给人的感觉是──反正我写车远达没有用心,反正我写文一点也不觉得辛苦,反正每一个字我都是闭着眼睛打上去的,反正我有大把的闲暇时间给人找不自在?
自己很珍惜的东西在别人眼里被蔑视是很平常的事。但我很明确的说过态度吧?认为我伤害了你感情的读者,就从没考虑过作者的感情也同样被践踏?(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凭偏无妨
站了半个小时,王成平才能鼓起勇气再抬起头来,面前已经空无一人。
程岳临走前那句“我还没到需要你向我说对不起的程度”让自己消化了很久。而独自坐在空荡荡的客厅,曾经严黎的房间,曾经自己的房间,近在咫尺都像是一张张讽刺笑脸向她缓慢展开,沉默注视。
王成平锁好门,独自在走廊里下楼,她想着明天得找快递公司,把屋子里的书、衣服什么的打包。至于房间钥匙就留在屋子里好了,反正程岳那里还有一把,应该能进屋……
等再走下楼的时候,王成平在夜色中深呼一口气,目光尽头却看到垃圾箱那头有什么东西滑过。
“邓宁?”
连忙跑过去察看,但绕了一圈却什么都没发现。她皱着眉,垃圾桶近处总有种酸臭味,王成平目光落到旁边的垃圾桶上方,一团衣服正形状惨淡的半搭在塑料筒侧。
略微犹豫,王成平伸手把它拿来。
此类男士衬衫根本是她从前精心为陈皓挑选,王成平想那种东西在自己的衣柜里数量还算不少。
程岳之前的表情大概也是猜到。这男人!尽管当时不动声色的接过来穿上,出了她家下楼后却又脱下干脆扔进垃圾里。只是不晓得他光着上身又怎么开车回去。
她笑了笑,小心的再把手里衬衫叠好,重新扔进垃圾桶深处。
总是对的心思落到错误的人身上,而这些琐碎东西就是很多人经过生活里再留下的全部。
王成平在马路上微微闭下眼睛,谈不上太难过,这种感觉只是发空而已。胸口和胃都过于空旷,还不如回家洗手作汤羹,喂饱自己要紧。
因此李梓第二天清晨下楼,发现自家失踪一晚上的房客正在厨房里煮汤。
清洗食料,削皮蔬菜,切片瘦肉,去油过水,下锅煲汤。每一步都有条不紊,王成平的厨艺向来不错,有时候偶尔两人吃了难吃且昂贵的饭菜,王成平在吃完后婉转告诉李梓,还不如让她自己来做。
这次终于兑现。
回头见到惊愕的李梓,王成平笑了笑:“稍等!如果你饿,可以先去吃点别的垫下。”
李梓愕然的目光便再转到桌上,那里已经摆着数十种热气腾腾的食物,每一样都光鲜颜色,甜点、肉食和蔬菜,显然都是某人亲手做出来的。
“这么多东西?”他喃喃道,“才大早上的,谁能吃下去?你什么开始做饭的?半夜到现在?”
“嗯。”
“……你没问题吧你?”
“我会把天然气钱付给你的。”王成平只淡淡说。
李梓再皱眉望过去,女人的姿势根本不像在做饭,反而像是穿着便服在实验室做实验。
其实李梓早觉得王成平脑子有问题。没有女人面对高档缤纷女装还呈现出那么张皮笑肉不笑的脸,也没有女人在面对他每天带回陈皓的现钞视若无睹,从来只评价道,“很好,都请努力花钱,我看你俩谁先破产。”
李梓好不容易压住自己表情和疑问后走过来,掀起她旁边的锅盖,扑鼻的香味。
嗯,这味道不错,他拾起勺子就要尝一口。王成平却伸手把锅抢回来,接着姿势优美的把里面浓郁的汤水全部倒进水斗。
李梓瞪着她:“怎么了?”
“这汤是我最开始做的,可能有点脏。所以你不要吃。”女人微笑道,“你等我下一锅汤,好吗?很快的,就要开锅了。”
她的眼睛在汤水雾气中有点发红,李梓望了她片刻彻底没辄,走回餐桌前。
饭菜丰盛,但两个人吃的都不多,王成平尤其,牛奶也没有喝完,一直若有所思的模样。
李梓耐心也很好,他对昨日王成平晚饭放自己鸽子的事情绝口不提,也绝口不问她整天都去哪里。目光专心盯着电视上的财经新闻,直到她开口问起陈皓才转回来。
第一时间里倒是呆了呆。
王成平从没主动提过陈皓,也没谈过他俩人的任何事情,大多数时间连那个名字都是李梓一个人的双簧戏。
“陈皓,陈皓他最近怎么样?”她缓慢问道。
“啊?”李梓脑海里闪过诸多念头,最后只淡淡道,“你指什么?”
她看了他一眼。
“就是他还在继续给你送钱打电话吗?”王成平撑着头,“他还总问我的事情吗?”
“是啊,每天一通电话一笔钱。说到这个,我都已经有点怕陈皓了。我觉得他把什么招都想好了。”
“……你早就该怕他了。”她翻了个白眼,“那你得到自己想要的了吗?”
李梓苦笑,老实道:“现在陈皓天天给我电话,就是想确定你行踪,警告我不能帮你离开。而且他好像成功了,”顿了顿,“前几天我回自己家,我家老爷子还问起你了,让我离你远点。说敬部长都知道未来的儿媳妇住在我这儿,让我别给别人家的家事添乱。而苏素呢,唉呦,苏素也开始怪我总是维护你,怀疑我把你接过来是我别有居心──妈的,我现在有点里外不是人了。”
王成平绝不同情他:“活该,谁叫你揽事。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想了想,“其实我有办法解决这矛盾,你和我的问题都能解决。”
“啊?”
“就是──你娶我啊,只要你娶了我,陈皓没戏,搞不好他一狠心又娶了你妹。嗯,这样大家皆大欢喜。”
李梓突然有点不高兴,皱眉道:“王成平,你少异想天开。”
“我很认真。李梓我问你一件事情,就是如果我刚刚说的事真发生了,你们男人会为一女的反目成仇吗?男人间也有什么规则吧,就好像你和陈皓那种关系,会因为一个女人闹翻吗?”
李梓怎么听怎么别扭,只挑眉道:“什么叫我和陈皓那种关系?”顿了顿,“成本太大,关系肯定有刺,兄弟间出了这种事情……估计还得看女的最后选谁,不过我觉得能惹出这种事情的女人也够邪恶的。”说完眼光上上下下打量王成平,“你不会以为我喜欢上你了吗?”
王成平连忙安慰他:“没,一直都是我死皮赖脸的想嫁给你,但你总是拒绝我。”
过了会,她又道,“我觉得陈皓之所以还不放弃我,只是因为他不甘心。但何必呢,我都没有不甘心,他这样做又有什么意义?”
李梓内心认为陈皓把事情做到这步,绝不止是不甘心,但他也什么都没有说。
王成平低下头,搅着汤勺淡淡说:“但他不甘心,我只好让陈皓不得不甘心。我俩的问题不是谁出轨了而谁对谁抱歉──李梓,如果今天陈皓再给你打电话,你就告诉他昨晚我没回家,我拉了个男人上床去了。”
李梓“啊”了声,仿佛现在才发现王成平脖子上的印记不是被蚊子咬的。
“别逗了……”他干笑,隔了半天才挤出一句,“王成平咱别这么玩……”
“我很认真,你以后就会知道。李梓,你办事效率太低了,真是不让我出马都不行。你就照我的话对陈皓说,如果陈皓以为你在诽谤,那我提供证据,不会牵扯到你。”她稍稍一顿,想起什么,再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你把陈皓公司的地址给我核对遍,我记得是这个地址没错吧。”
李梓想看里面的东西,但信封早被牢牢黏上。
他惊疑不定:“里面是什么?”
“后补的分手礼物。”(未完待续)
凭朝无妨
王成平不喜欢伤痕累累的人,也不喜欢任别人把自己弄到伤痕累累。昨天见到苏素,王成平意识到她能做到不去责怪任何人。但假如要自己一辈子都要在这种长久忍耐中过去,那才让人绝望。
什么东西都可以被她当成道具,这原本就是自己的拿手好戏,做多了反正也麻木。
于是等李梓晚上回来,他果然没有再像往常一样向桌面上扔装着洋洋洒洒几千大洋的信封,只抱着臂若有所思的打量她,王成平也毫不吃惊。
她顺手把电视里李梓最爱的新闻联播关了,回头淡淡问道:“回来了?”
李梓看着她,这女人每天都用这种口吻对他说话,总是无限从容温和,却又无限嘲讽忽视。连他记得王成平最开始每日在房间哭泣不语,不管情绪糟糕透顶,屋里电脑却永远开着,屏幕上金价银价的走势在黑色底板上蜿蜒。
──如果想活,一定想方设法的好好活下去;如果想死,马上就可以去死。
对于王成平,李梓总是记得这种寒意。
也许唯一的例外只是面对陈皓,至少,他每次看到的她都是。
王成平顿了顿:“你今天帮我把我让你带的东西给陈皓了?”
李梓察觉出王成平尽管努力作出放松惬意的样子,可她身体里每个细胞分子都在紧绷等待答案。
“给他了。”李梓便摊摊手,“我可没有成心想看你信封里面都装的什么啊,但既然陈皓一定要当我的面拆包验收,我也就随便看了一眼。”
她不由一挑眉,却懒得琢磨李梓的表情,知道一定是惊讶和玩味。但现在王掌柜不想在乎快递的意见,她只在乎亲收到包邮礼物的评价。
“……然后?”
李梓走到冰箱前,拿出王成平早上做饭的乐扣盒,塞到微波炉里加热。他想了想,才缓慢继续道:“然后陈皓就收下了。当然,陈皓当时的表情很精彩,我应该拍张照送你留念。”
“……没关系,以你的人品,下次还有机会。”
王成平毫不示弱的眯着眼睛看他。沉默片刻,她从沙发里坐起来,走到李梓跟前顺手帮他热饭菜。
男人自己便停下手,懒洋洋的趴在桌台前打量她。
“怪不得苏素让我不要小瞧你,你处理事情还挺有一套啊?”他淡淡道,“我都不知道你又能牵扯上别人,这下借力打力,你把陈皓堵到半句话都没有。”
那边女人动作停了片刻,接着摆弄餐具。
其实她不想与任何人为敌,不过此刻找不到合适的人解释,那就不提也罢。
“李梓,你帮过我许多,我不会不记得。我会尽快从你家搬走。”
李梓沉默,过了半晌耸耸肩,道:“都随你。反正陈皓以后也不会再往我这里送钱,恭喜你成功的往他脸上抽了道耳光。”
见她瞪他,李梓再轻轻一笑,倒说起的别的话题:“王成平,你当初为什么住到我家来?”
“什么?”
“其实当初我告诉你陈皓要搬到你那里去住,那都是瞎扯的。你那小区最早是旧机关大院,即使陈皓想搬,但他哪能这么快就能找到空房子?”
王成平有些惊讶的睁大眼睛,她有点醒悟过什么。
“我不知道你清不清楚,但陈皓现在每天都往我这里这么折腾,虽然有借着我看住你行踪的意思,但主要还是为了恶心和告诫我吧。”他淡淡道,“我估计陈皓猜出来你搬到我家是我出的主意,但他不敢劝你,陈皓已经不敢再做半点惹你不开心的事情。可他又不放心你在我这儿,于是只好变相提醒我别招你。没想到今天你也拿他来开涮。”
如同睁着眼睛打开压力很大的花洒喷头,重要的,不重要的,所有真相都溶成捉不住的水流。
那边李梓还在若有所思道,“陈皓最近也变的越来越难搞,你看他嘴上说的客气,兄弟兄弟的叫,背地还不是让他家老太太一直对我爸啰嗦,让我离你远点,还想出那么多损招……”
王成平终于不耐烦,粗暴打断李梓:“现在跟我说这些干嘛?事到如今你到底还想怎样?你这种人还想教育我吗”
“不,”李梓毫无愧疚,“我就是觉得即使到现在,也许陈皓并不是不爱你。”
她脸色一僵,却装作不屑,冷笑道:“说什么呢?你怎么又知道了?你现在倒替陈皓鸣不平了!”
“我的意思是即使你现在要和别的男人搅在一起,陈皓肯定也会继续等着你,他不会放弃的。”李梓垂着眼睑,没去看她,“老实说,如果你俩没分手,你就算和别的男人做了,不管那人是谁,不管陈皓再不高兴,我都觉得他还是能原谅的。总之他肯定不像你现在这么决绝。”
“那是因为人和人道德底线不一样,比下当然有余。”她淡淡道。
“是,你这么聪明懂事,我怀疑除非你想,没人能逼你做你不想要的──但我还是认为,无论是苏素对陈皓还是陈皓对苏素,你要为他们这事生气早就该生气了。你要想防范谁绝对能防范的了。可最后还是你自己把事情拖到无可挽回的地步才决定散伙。于是我很好奇,王成平,你大脑里都琢磨什么呢?”
王成平听着这话有点耳熟,貌似昨天也有人这么教育过自己。大意是曾经她无为而治,如今她罪有应得。
果然,“那天晚上陈皓被苏素拉走,你怎么不去拦他?”李梓又问。
她不由冷笑,很疲倦:“你们为什么都觉得只要我拦他,陈皓就不会跟着苏素走?”
“只要你当时拦他,他以后都不会走。男人就这样,你得把界限从一开始就给他讲清楚,他才不会犯错。”
“……那我就不要这种笨男人。”
发生在两人间这些白烂对话很没必要,全部都无聊。李梓不是苏素,他的心性和立场都毋须理这些小儿女情。
但如果能为自己此刻的出离言行找出点原因,李梓想可能只是不满。看不惯她冷淡转身的模样,看不惯她仿佛此刻都在轻慢微笑,看不惯她从不伤人只是随时准备抛弃人,于是变本加厉的用刻薄的话去折磨她。
“为什么从始至终都坚持和陈皓分手?”单纯是好奇,王成平临上楼前李梓最后问了她这么一句,“虽然我不看好你俩,但你对他感情也千万别说不深。更何况你现在……重新开始对你来说就有那么难?值得你去投靠我──去一夜情都不肯给陈皓再一次机会?”
沉默良久。
“因为苏素。”
“嗯?”
“最近我刚才一直都在看电视里播放的科教节目。主持人说有些病人对药物上瘾是在住院期间,亲人怕他们受不了苦,就给他们偷偷拿来vicodin。我突然想到,我和陈皓间本质上就是这种关系。如果我受不了疼抱着陈皓哭,他一定千方百计的给我找来vicodin。陈皓真是舍不得我有一点难受──但如果换做苏素,不知道原因,我却觉得陈皓应该是死都不会给苏素找来这种药。”
说完这段话,又等了半天等不到任何回应,她沉吟着转身上楼。(未完待续)
凭流无妨
快到夏初时天已经亮的很早,程岳正准备出门时被程一叫住。
妹妹从楼梯上咚咚咚跑下,因为动作过于莽撞,后面的两个阿姨都紧跟着她出来焦急嘱咐让她小心。但小姑娘不理不睬,径自光脚踩着地毯鲁莽下楼。于是等她穿着一身垂到脚面的白睡裙奔到程岳面前,已经微微喘气。
“一一?”他不由笑道,伸手扶住妹妹。
程一脸庞仿佛比日前瘦了些,下颚脱离些许圆润后已经有优美的弧度显现。小姑娘拧眉盯着比自己高出一头的程岳,平定呼吸后开口却道:“王姐姐现在是哥哥你的女朋友吗?”
程岳眉梢里的温和还尚存,但在听到程一提到的这名字时却不由微微愣住。
男人嘴微不足道的抿了下几秒,用目光示意跟着程一下楼的阿姨先行离去,随即淡淡问道:“怎么了?”
程一只盯着他。
沉默片刻,程岳才苦笑道:“不是。”
“那哥哥前一段时间是因为王姐姐才要和严黎分手的吗?”
因为昨晚整晚没睡,又加上现在清晨赶时间离去,程岳其实并没有太多容忍度去和程一谈论这个话题。但此刻站在亮色晨光里的男人英俊到无害,带有种温柔假象,面无表情的看着妹妹,口中敷衍之辞并没有说。
也许只是因为程一的反应……多少有点特别吧。
稚嫩脸上挥是之不去的是执着,抬起脸来认真的看他。眼神不是责备只是求证,干净的墨色眼睛直直看着他。
程岳神色不变,居高临下的看着妹妹:“我和她没到那种程度。”
任何人都不能接受的答案,但程一只是“嗯”了声没有追问,缩了缩手。恰好程岳也放开她,程一往后退了一步,脸色又就有点苍白。
“哥哥你终于被王姐姐抢走了。”她有些闷闷道。
程岳眯起眼睛,像是觉得她这话有点好笑:“被抢走是什么意思?”
“嗯,这里。”程一指了指自己的心脏,“其实我很早就有这感觉,后来我也问过王姐姐,让她不要和你在一起。她答应了。但现在看到你露出这样的表情,所以我才会说,还是被抢走了。”
清晨的阳光已经透过落地窗照射进来,她**的脚踝和半截小腿全部笼罩在那倒似浅不浅的光里。到底还是孩子,背着光,那神情即使苦恼,也有种独特的纯洁。
“我很不喜欢哥哥你和她在一起。如果哥哥和严黎,王姐姐和陈皓哥哥──这样搭配就好。”程一站在那里,几乎是自言自语道,“否则以哥哥你的个性,会把所有心思都用在王姐姐身上,你以后不会喜欢我靠近她,占用她时间──到最后,我肯定会全部失去你们两个。”
程岳缓缓动了动嘴角,只是微侧着脸,过了良久淡漠道:“说了没到这种程度。”
看着程一半信半疑的转身再走上楼去,程岳也只在下面看着她,连妹妹为何莫名其妙来询自己都懒得问。
之前的日子他纵容着王成平对自己的心意装傻敷衍,借口也无非是如此。倒不是怕面对,程岳自问还有承担结局的勇气,慌的是如今自己连表情都无法控制,王成平那边永远是个“不”字。
感情没开始前便如履薄冰,他不止一次在心底说看着就好、无所要求之类的蠢话,想来终究也是怕失去。他们都是一类人,没开始前就早都在想如有一朝情分变质,而有些东西他都受不住,更何况是女人。
程岳只觉得十分疲倦,得又在原地站了片刻,直到身后有人唤他一声。
“几点了?马上就走。”他以为是司机来催促,只淡淡道。
“不,快递,有您的快件。”
……
王成平在旧家收拾半天的行李,顺便嘴里不干不净的骂着李梓。
真可笑,这对兄妹在四十八小时之内似乎说尽所有能让自己伤心的话。但到底还是看清楚一些事情,借着她之前从不喜欢和向来忽视的角度。
一个人为爱去死似乎比较容易,但为爱作出长期承诺才更要求人的能力。而从这个方面,也许她终究如别人所言是生活和感情上的懦夫,拥有太多不切实际和退缩软弱。陈皓自始至终都比自己做得好。王成平想在很多瞬间,她已经完整的得到她想要的。
陈皓分手后,王成平得说她从中学到的教训前辈子都多。而比起收拾他俩之间的旧事,还是收拾房子比较没有技术含量,纯属体力劳动。
房间里的书和化妆衣物全部打包搬回父母家,王成平一直认为自己是浪费小天使,但纵使该扔的都扔,她还是足足装了八个箱子的收藏。上下楼来回跑把全装进旧车里,王成平差点把自己的老腰扭在楼道里。
最后总算把大体的物件收拾的差不多,整件房子剩下的都是乱七八糟的杂物,其中又分为可卖和不可卖。王成平喘了口气,从自己的房间走出来瘫坐在空荡荡的客厅里。
窗外就是初夏,天光尚容,触手可及。阳光下的蓝天像面晃晃镜子,漫不经心的向里向内散着光,她几乎都回忆不起曾经发生在这里的那场情事。
实际上,王成平直到现在还认为她和程岳的那晚像场荒唐而又充满罪恶感的梦。然而又在另一刻,王成平又肯定她的确干了今年来最附和自己心意的事情。
也许大脑的黑暗面正这样说服自己,如果那晚她不和程岳留在这间屋子内,如果她不让程岳吻自己,他俩走出去就会被外面险恶阴森的世界吞啮到骨头都不剩。
又凝视外面良久,王成平才让自己假装发现桌面上的手机已经响了良久。她盯着手机屏幕上的名字看了三秒,终于接起来。
“喂,程岳?”
“是我。”
“打电话干嘛,想我了?”她口气轻快,随后又道,“开玩笑啦──今天我给你寄的东西你收到了吗?”
对方果不其然的沉默,过了半晌才淡淡道:“那照片真是你寄来的?”
她笑眯眯点头,随后才发现程岳看不见自己的动作。
“是啊。想不到吧,我已经红到都能被人偷拍了──等等,这不是第一次耶!你觉不觉得你被他们拍的鼻子很大?”
“你从谁手里拿到这些照片的?你现在好吗,如果需要我过去的话……”
“程岳,”王成平这边反而平静的不像话,“如果我想见你,为什么不把你单独约出来后再把照片给你?你想一想,为什么我要把照片快递给你?”
这句话完结后有片刻的冷场。
对方静默片刻,然后缓慢开口:“王成平,你想干什么?不,你干什么了?”
“我什么都没有干,我说过,我只想要清净,重新开始。于是我给你和陈皓两人都各寄了一份照片──我做人是不是很公平,一碗水超级端平。”手指紧紧掐进掌心,但她在这里微笑,“呐,反正那天晚上之后,咱俩之间……反正你也不全是无辜的了。万一以后陈皓对你发火,程岳,麻烦你多少也要让让他,麻烦多少也显得理亏一下,嗯?”
气氛一时沉寂。
她的手指已经被自己掐到麻木,却不敢长久沉默。
“为什么不说话了,咱俩像不像在电话里吵架的情侣?”
“你给我闭嘴──”
王成平突然就不笑了,气氛一时沉寂。
“可能我是有点自作多情吧。但我总怕程岳你再回来找我。”
“我还敢吗?”口吻极其讥嘲冷峭,就像回到两人针锋相对的最初。
“程岳,你和陈皓,每次我都总是想多保护陈皓点。非常对你不起。”
“但你这么做就能保护他?”他显然是压抑着盛怒,但声音依然低沉动听,“王成平,你是不是以为只要把自己弄到这种低三下四地步就能保护别人?你少异想天开了,你现在在哪儿?”
她不由轻轻笑起来。
自己上午爬在地上收拾东西很久,又背着那么重的东西上下楼,腰和小腿还是有一点点痛的。拿着手机的手开始颤动,但王成平的声音依然平静而愉快。
该到了要结束的时候呢。
“我会自己把事情都解决,你就别再搀和进来了。”按下结束键前她轻松道,“所有的事情我都能解决。至于你,嗯,我真的不担心你和陈皓,等我走了,你俩间依然能继续好好相处,关系绝不会因为我改变。”
对方来不及应答反驳抑或恼怒,手机就从她的手里松脱滑落,恰好掉在桌面上的水杯里沉下去。机器直接进水,自动暗掉。她也能顺手把脸上的眼泪抹掉。
幸好这不是程岳送她的那部手机。
到底还是不忍心。在给程岳寄去那些照片时,犹豫许久,王成平还是决定不把他送她的那台手机还回去。而在苏素的那堆照片里,她也同样扣下一张。
那是仅有一张里自己正凝视程岳,而他正往远处看的的照片。
仿佛只依靠这样,就能稍微的弥补程岳点什么。
非常对不起,程岳,非常非常的对不起。
隔着玻璃杯,她无声对着手机说。(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凭连无妨
一个小时后王成平出现在安卓的会馆里。
所谓冤冤相报,王成平敏锐感受到自己在这里的待遇不如以往。安卓在预知她会来的情况下冷遇了自己至少十分钟,只扭着头专心和旁边两个老外讲话,剩她和他旁边穿满亮片的姑娘练习微笑。
最后等王成平都等的有些撮火,安卓回头,作出仿佛才发现她站在自己身边的样子。男人眉梢轻轻一挑:“王成平?”然后淡淡道,“你来了?让你久等,抱歉。”
至少今天以前,王成平还认为“抱歉”的话堪称世界上最恶心的话之榜首。
是啊,如果人人都知道犯过错后平平淡淡说声道歉就能解决问题,那世界上值得认真的事情便不存在。可她以为评判一件事情“真正重要”的原则之一那就是不允许它出半点差错,杜绝任何说“对不起”的可能。
但现在的场合也不是向广电总局学习的好时机。
于是王成平笑容滞涩一秒,回他一个表示友好的表情。王成平已经确定老板有点不欢迎自己。但今天自己是付费进来。既然前台的帅哥毫不手软的划走她信用卡,这里的老板现在就必须得看客人的脸。
“好久不见。”王成平镇定道,“我已经订好球室,只想问句我留在这里的新球杆被扔了吗?”
安卓又盯着她看了一会,眼神从对方人畜无害的脸巡视到她的笑容,眼瞅着气氛又要冷下去。他唇角那抹笑却加深,只闲闲道:“当然在,只是你还记得怎么打球吗?”
“……记得,只是赢不了某人而已。”
王成平跟着他走去熟悉的球室,她唯一奇怪的是安卓那双眼睛永远如此晶亮却又足够掩藏真实情绪。可至少今天,自己的免费台球教练依旧提供周到服务,而这世界上没人雇她去好奇,。
“想知道原因?”过了会,安卓为他刚才不冷不热的态度解释几句,半开玩笑的,“但这还用我说吗。只是因为王小姐你的缘故,我似乎得罪了一小批重要的客源。”
因为对方漫不经心的语气,于是王成平现在能懒洋洋回答:“你是说陈皓,怎么,他难为你了?”再淡淡一笑,“他哪能难为的了安老板你。”
安卓只笑着摇摇头,一幅他早看穿她所有小算盘的模样:“你知我最怕是非,却平白无故的把我扯进你俩的事情之间。”
“说到这个,我也好奇安老板当初为什么要追苏素?都说拆人cp天理难容,你当时放小青梅和小竹马一条生路,让人家白头偕老多好。”王成平撇了下嘴,“不过现在也不差,大家一干二净,也就都没什么损失了是吧。”
安卓不出声,再上下打量她。王成平朝他露出惯常纯良的笑容,好久都没这么假笑过了,看着直牙碜。
他便晃了晃手中酒杯,眯起眼睛道:“噢,但我怎么还听说你现在是陈家家长嘴边都提起过的未来儿媳妇。别人现在一在陈皓面前提苏素,就跟踩了他尾巴似的,一点就急。”
王成平轻描淡写的:“那你消息那么灵通,有没有听说我早和陈皓分手了?只有小孩才会对这点事念念不忘,陈皓不是小孩,他能处理的好。再说他已经在苏素那里失恋过一次,现在应该没那么难受,过几天就好了。”
安卓不由低笑,慢斯条理再道:“王成平,什么时候如此小瞧自己的影响?你和苏素在陈皓心中不同,我想陈皓也终于发现了这点。”
“别人怎么想我可管不着。但即使我和苏素在他心中位置相同,这也不是我在乎的事了。”
安卓便靠在椅背,静静打量王成平。
外套早脱下来搭在一旁,橘色针织衫解开两个扣。大约是前一段时间练太极拳和食补出了成效,她目前脸色和皮肤都状态不错,抬头笑的时候眼睛里很单纯。
但那不是他熟悉的王成平。
安卓开始怀疑自己的记忆,他见过最憔悴的王成平是在她干妈去世时,然后女人一点点沉默,一点点更如惊弓之鸟。但此刻的王成平却又恢复到两人初识的状态,那个打量他一眼后便迅速选择疏远的女人,表面对人温和平淡,相处过后便是她拼命想掩饰住却又不太成功的狡黠劲。
真忍不住想问王成平怎么做到从前段时间一系列的事件里迅速走出。似乎她在不短的时间里还深刻爱过,但如今云淡风轻的说起陈皓就像路人甲。
王成平摇摇头。
“哪那么轻松?”她说,“只是好时光都过去,我曾经珍惜的人也都溜走了,而我现在什么办法都没有,索性轻松点,光脚不怕穿鞋的。”
安卓换了个话题:“你准备要出国读书?”
但王成平沉吟片刻,终于决定说实话。
她再摇头:“那是我骗别人的话。当然,原本我也真是想拿这个幌子骗我自己──但去他的吧,我才不想回学校读书呢。我超级讨厌当学生,读mba有什么用?还不如去考个证书什么呢。老实讲,我觉得自己唯一该学习的事情是怎么和这个该死的世界共处,该怎么忍受噩运,但哪个学校肯教我这种课程?”
“哦,有意思。那你要是能找到那种学校,麻烦告诉我声。”安卓叹了口气,有点假惺惺的,但眼里带几丝笑意,“我也琢磨了这问题半辈子。”
“……国外对华裔当修女没要求,但据说神甫和牧师还得要求带点犹太血统。”
“无知,你是好久都没去教堂了吧?现在要求没那么严了,只要异性恋就可以。”
“噢,那太好了。以后传完教后咱俩还能约着一起打球。”她想了想,又说,“或者我为主唱歌,你给我指挥也行。”
两个人相对狞笑片刻,王成平感觉有什么沉重的东西多少从胸口里流走些。这就是和安卓在一起的好处,那种从身上每个毛孔里溢出的放纵和疏懒。
过了一会她说:“我的确需要换个世界活,但也不一定非得出国读书不可。李梓当时说让我住在他家等着手续,嗯,其实我认为李梓是有能力把我直接送出国的。即使他不能,我自己也有能力两个月之内迅速走人──插班生就插班生呗,我完全不在乎上面老师讲的学科是拉丁文历史还是高等数学。但是李梓之所以不敢把我迅速踹走,而我自己也不想太快出国,是因为……”
“陈皓。”安卓笑了笑。
王成平抿嘴,她认为安卓那种假惺惺的洞察神情还是那么无聊,不过王成平现在可以解释。
“是因为我自己。”她平淡说,“我的确想出国,这里我一天都不想待。但我不能让自己认为自己是逃兵。”顿了顿,“安卓,你跟我说过势均立敌的情况下最能找到打台球的乐趣。起码这样,双方受伤的机率比较公平。”
“我说过吗?”
“你说过,嗯,你说感情也是一样的道理,有时候一个人的破绽是他自以为是的强大──当然,这不是你的原话。因为我理解的东西肯定比你当时说的话层次要深,所以现在你听到,感觉陌生和深奥也不足为奇。”
在安卓的低笑声中,王成平喝了一点酒。
这是她首次在安卓面前喝酒。但为什么不喝?她今天是自己花钱来的,她付过钱了。提供酒是会馆的服务范围里的,必要的话她会再付钱。这样就很好。
“嗯,你还说感情也是一样的道理──我觉得你说的话太他妈英明了,但除了一点,安卓你一定不知道感情的真实含义,感情的含义就是:你明知道你能赢,但你还是输给那个人。因为你拿自己没办法。”
这次安卓没有说话,他若有所思的掂量手里的酒杯。
“我输了,我接受这个结局。但输归输,我不想当逃兵,也许收拾行李滚蛋是最容易的事。可我真的不想再为了逃避谁而做出傻事,像是匆匆出国──也许出国的确比较好,说实话,有太多地方比北京好,比北京舒服,但目前我想老死的地方也只有这里。”
安卓在一边闷笑:“我也认为你的个性比较适合留在国内。”
“我可不觉得。但如果以后我改变主意想去别的国家,没关系,买机票飞过去就可以。反正我对资本主义政权的稳固性也有信心。”
安卓终于定定看她:“有时真不明白你,天真还是装傻,说你宽容还是残酷。有些丑事你亲眼见的比别人都多,但每次说的话还挺积极向上。”
王成平想了半天,只能说这是本性使然。
她也被打败过。直到此刻这一秒,王成平想回到陈皓身边去的念头仍然不灭。内心有种小声音告诉自己,回去吧,至少比现在强啊。她已经岁数不小,此刻前途迷茫,未来不确定。更或者陈皓不属于自己,世界上还有谁属于自己?陈皓不爱自己,世界上还有哪个男人爱自己?
一个人想走回头路有很多种理由,王成平最基本的理由只是想逃避。这种情绪折磨到她有多厉害,或者说随波逐流有多容易,只有赢过的人才会明白。
但人始终无法彻底违反自己的本性。王成平得说她的本性不是面子,不是自尊,不是骄傲──是任性,是骨子里的固执。这固执告诉王成平她可以承受此类痛苦,即使像忍受木工拿电锯钻着木板,隐隐约约,持续不断。可是她得撑住。只有选择撑住了,不逃避,不动摇,以后能熬过去。
毕竟世界上有些东西绝对不能妥协,死都不会妥协,别他妈的教育她什么是成熟不成熟。
安卓出声。男人很复杂的目光,故意很遗憾的语句:“所以你今天来,除了倒苦水和立大志以外,并不是来提出和我假扮情侣的……”
王成平嘴角抽搐一下:“这也在你们会馆的服务范围之内?”
“对你当然是一切好说。”安卓笑道,顿了顿,轻松的语调,“陈皓就这么被你判出局了,之后一点可能都无?”
王成平愣愣的看着桌面,手指心不在焉的划来划去,却讲不出什么滋味:“除非……除非阿黎能原谅我。”
“阿黎?”这个答案不由让安卓一愣,但随即他眼睛轻微一眯,“噢,是不是曾经和你一起住的那个医生?”
王成平本来随口一说,倒没想到安卓会接下话茬,蹙眉道:“你是cia的人吗?怎么连严黎都知道。”
安卓笑笑,并不多言。
王成平一直避免自己想严黎,像是小心翼翼的躲避着养在自己屋子里的一头犀牛。但此刻她已经避不过去。那日说要严黎走不过一时冲动,之后才懊恼自己的粗暴。
她怕见严黎,但又的确无法抗拒程岳。两个人如同针锋相对的针,刺都向着自己。
“严黎真的是我非常在乎的朋友。但……”沉默片刻,王成平轻声道,“现下只好按老话说,任时间冲淡一切了。”
安卓没有问她为什么说这话。但他沉吟片刻,道:“时间的确是能冲淡一切的──但前提是也得看对方有没有足够的时间。”
王成平用了几秒才明白这话的意思,不由瞪着他:“什么?”
安卓慢悠悠道:“人家不一定活过你啊。”
“不可能,搞不好我以后会死在手术台上,这才算是报应。”
安卓眉轻微的一挑,王成平却盯着他,几秒内觉得血液都有点凉了。她停了片刻,很缓慢的道:“你知道了什么?严黎怎么了?”
“你最近没和她联系过?”他反问。
王成平呆坐在原地不停按严黎的手机,一次又一次,可那个号码已经停机,她找不到她。听着忙音,王成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也许她那天晚上该拦下严黎不让她离去,又也许她最初就不应该和程岳说话。
“她不想见我。”她轻声道,“如果我是严黎,我也不想见我自己。”
安卓凝视她,把电话从她手里抽走,叹道:“你怎么不问我?我可以帮你找到她。”
“你想要什么?”王成平看着他,安卓的表情在灯光映照下意味深长。她希望自己没猜到答案,但也希望自己猜到答案。
安卓笑道:“我帮你找到她,但你能为我做什么?”
王成平手倏地捏紧玻璃杯。沉默片刻,她冷笑道:“你想要什么?”
安卓笑而不语,他又让她一个人又在这种气氛里挣扎片刻,才道:“你有什么?哦,钱就算了,之前你已经付过我一次了。”
她没来得及说话,但这时门突然被推开。程岳目光扫过并排喝酒的的这对男女,安卓不动声色的拉远了两人距离。
但王成平却下意识站起来,惊奇兼尴尬万分:“程,程岳?你怎么来了?”
但男人不看自己,他面无表情的向安卓点点头,淡声道:“打扰。”
然后转身走出。当然,直接把还发呆的她也拉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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缺觉加卡文,连妈都不认得。(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可凭柔软
王成平从来没有奢望过自己的人生像一场电影。
根本不要求剧情多精彩,场面多么宏大,只要把所有难以忍受的场景和心情都被镜头飞快掠过表明岁月流逝人心更迭,最后再转回来,女主角发现自己已经成为又平静又强大又幸福家与事业两兼得的高手,乃至头上还隐隐悬挂着一轮圣洁光圈就足够。
比起电影,王成平却认为自己的人生可能更像场ppt。也许她偶尔有足够的机灵能窥到缩略图里的蛛丝鳞爪,但上面的具体内容,却必须等到放映时才知道。
──以上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都是王成平被程岳拖着走时有感而想。实际上如果不是手心紧张的出汗,自己也许能把道理说的更动听。
王成平很怀疑前面没什么表情的男人是否知道要把两人的路领到何处,但瞥着他的侧脸,她想问却又不敢问,索性任他带路。
其实自己见到程岳那瞬间,是有点恍惚的。
于是两个人一前一后,默不出声的一直走。穿过喧哗小道,经过人声鼎沸的排档,路过一模一样的居民楼。那距离到足够久远,那时间到足够漫长。最后在一架过街天桥的中间,程岳才终于放开她。
王成平的手已经被握麻,脚后跟更隐隐生疼。她在晚风里微微喘着气。
程岳站在她对面,瞥过王成平搭在栏杆上的手,目光再缓慢移到她脸上。王成平察觉到他的视线,不由退后两步,手便又再握紧了点,心想莫非这男人会把她从立交桥上推下去。
“我不知你和安卓的交情这么好。”
她下意识否认:“也没你看到的那么好。”
“你是以后要和他在一起?”
“不是。”
“安卓是你想要的?”
王成平皱眉,她沉默半晌,抬头又摆出那种王氏温柔和善的笑脸。只说了句真的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碰到程岳,其他的闭口不谈。
程岳也不再追问,两人中间的气氛仿佛僵硬。
他低头盯着她倔强的表情,过了好久嘴角仿佛勾起嘲讽一笑。
“王成平。”程岳曾轻声叫过这个名字几次,无声叫过这个名字更多次,但是现在再缓慢叫她一次,“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我的想法?”
他就是这么说的。
“既然你现在可以再接受别的男人,你应该也考虑我。但你要向我装傻到什么时候?”
到底是挑明了。她想这情形千方百计的避也避不开,互相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云淡风轻当真这么难?王成平难堪的低头去看两人脚下涌过的车水马龙。装傻?她苦笑道在这男人面前自己哪能聪明的起来。
“……我,我不知道你今天会来这里,程岳。”王成平清清喉咙,窘迫道,“我真的不知道你也在这里,刚才也吓了我一跳……”
“我来这里就是找你。如果在这里找不到你,我也会去别的地方,直到把你找出来为止。”
王成平现在宁愿被程岳推到桥下面,急道:“找我干什么?说过你不要再来找我……”
程岳没有开口,抬起眼睛先往旁边冷冷一扫。
在他视线范围内听墙角正听到津津有味的某位卖报小伙子顿时打了个哆嗦,尴尬道:“大哥,我走,我立刻走。”
程岳却不睬他。“今天的xx日报。”他走上去径直从木然的小伙子怀里抽出一份报纸,然后将整百的钞票塞到那人手里,“不用找。”
王成平抽搐嘴角注视小伙子生怕冤大头反悔欢天喜地狂奔离去的背影。程岳却把报纸直接拍到她脸上:“打开报纸第三版a面。”
对面的人口气平淡,嗓音低沉,但无端嚣张到惊人。
王成平不满他此刻作风。但瞪了程岳一眼后,她便迅速缩头,老老实实的翻到指定报纸页面。
看什么,打开报纸的文娱版面是正介绍地坛最近春季的书市活动。王成平随便扫了眼整版文字:“你让我看报纸干嘛?这,这全是讲地坛书市的啊……难道你要说自己和史铁生有共鸣?”
以程岳的涵养仍然得深呼口气才能保持平静。他劈手把报纸再夺回来,搞不清楚是王成平太狡猾还是自己陷到太深,反正一样无可救药。
“这是出版社在介绍毛姆的作品,我不知道你是否看过他写的小说。但无所谓你看没看过──也许先引用别人的话能让你比较容易的接受──‘我对你从不抱幻想。你愚蠢,轻佻、毫无头脑,然而我爱你;你势利、庸俗,然而我爱你;你是个彻底的二流货色,然而我爱你。”顿了顿,程岳盯着她,“需要我再念一遍吗?”
此刻是傍晚,不晓得几点,太阳沉沦半弯但天边光亮却没有晦暗。远处有隐约的西山轮廓,紫气在暮色中逼人而来。
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而他还在看着她,两个人的气氛便仿佛凝固。桥上的行人在他们身边来来去去,面孔模糊。
“没有王成平你的存在,很多人生命的确都能更好。但你现在问我为什么要找到你,这就是我的答案。”
“你不需要告诉我这些的……”
“不,”程岳冷静道,“我最需要的就是告诉你。如果引用别人的话比较好,我就把那句话念出来。如果全是我自己的想法,我就必须向你讲出来。假如你不想听,那是你的事,但我现在非要告诉你不可。”
“程岳……”
她已经哭了。妈的,王成平想自己是掉到井里去了。
“是你不肯放过我的,王成平。”程岳道,“是你先主动在咖啡馆向我搭的讪。”
“都解释过那是误会……”
“我知道那是误会。但又怎么样?本来我也觉得这没什么,因为见过太多类似……”顿了顿,程岳说,“以前大概真的没关系,最开始我不在乎你和陈皓有什么进展,我也不在乎你会得到什么结局──接着一段时间里是我认为自己不在意,或者认为这样大家也比较好──但最后就变成是我虽然很在意,但我让自己认为维持现状比较好。”
“更何况,我想自己没权利说别人──当初是我不信任你,但陈皓却信任你,而我有什么权利告诉陈皓你是什么人?他是我很多年朋友,我凭什么阻挠他信任他想信任的?而我又有什么权利再去指点你的生活?但王成平,你总能得到自己想要的,该死。王成平,你为什么总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你太聪明,太知道怎么说服别人。于是你选择在我面前说任何你想说的话,但你又孩子气的不让我告诉你我想对你说的话──尽管我觉得这没道理,但也没有办法。你不管在我面前做什么,但你敢说你没有划一条很清楚的界限?我自己当然也知道界限。我对你心动过,但我更知道沾上你就是一团糟,也不确定你值不值得让我去处理这些麻烦。”
程岳顿了片刻。桥下的车流进行缓慢,俯视下去是一片红车尾灯的海洋,闪烁模糊的就像两人心情。
他再回头看着她,说:“两个选择,不然把你拉过来,不然我自己清醒。但我身边都是你的影子,想随便找个地方清净两天,没想到隔几天你却又出现。你说你和陈皓已经分手,来外地散心,你说我们碰上是巧合──当时我说什么了吗?我退房回京,车上高速又被拉回来。”
“于是我留下,你痊愈之后我居然还不想走。也许我认为只要和你相处时间一长,就能发现你是个彻头彻尾的糟糕女人,不值得任何人去为你倾注感情……”
王成平苍白着脸点点头:“你是对的。”
“不错。王成平,你只有在空虚的时候才会想到别人,为了摆脱寂寞不择手段,总把人都当成可以撕下来无数张支票的冤大头。你埋怨自己埋怨社会,又不敢说狠话把社会埋怨透,不敢得罪比你强的人,这就是你,王成平。我想自己之所以对你动心,是因为这样糟糕的你从来属于我──这些我都知道,但知道这些对我没用。”
“这两个月我不在北京,我去了外地出差。因为我不想知道你的消息,我让自己冷静。今天上午接到你的电话后我想你最好永远别落到我手里,即使你以后拿自己补偿──”
“我说过我从不拿自己去补偿别人!”
“随便你怎么说。”
“如果和别人上床就能做出补偿,我早去东瀛发展了。不,还是荷兰比较适合我。”
“你和陈皓分手,是因为你不想要他。其实我一次一次让你耍着玩,不是因为我不忍心治你,是王成平你从来开不起玩笑,你嘴上不提,但心里根本不原谅人。”
“……没错。”
“我不知道自己要把话题说到哪里去。我只是不想浪费时间。也许我只是累了,也许从前我被严黎惯坏却碰上报应,也许咱俩上过床,也许以我现在的岁数又比较能体谅你──我爱你。这就是我对你感受,我能肯定这不是‘喜欢’,但具体是不是那个字我不确定,因为现在我没法找到别的词。该死,如果你想毁了它,我就应该告诉你我的感受。”他停下来,“我不知道自己能说这么多话,也不确定是不是你想听的,不过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即使天色已经暗下来,王成平眼中不断涌出的泪水让程岳不由焦躁。
她定了定神:“老天,男人面对自己想要的东西都这样吗?程岳你也不例外?你知道咱俩在一起会有什么后果?”
他盯着她:“现在不是我把那些照片主动给陈皓看的。”
“所以捅破这一切都是我的错?看,看!咱俩还没怎么样,你就推卸责任!”
“我并不想……”
“你不想什么?你给我闭嘴。你凭什么怪我?你喜欢我所以我就必须喜欢你,回报你,照顾你的心情吗?当初我胡闹你怎么也跟着我胡闹?是我逼着你和我上床的?当初是我哭着喊着不让你回北京?元旦那天我让你跟我来房间你就真跟我来?是我让你喜欢我的吗,你每次看我乱发脾气为什么不走开?所有这些都是我的错吗?即使我勾引你,所以你他妈的就随便接受了?”
“不,我只是不想你有事。但我现在一刻都不想等了。”
王成平突然上去揪住他领口,恨不得把程岳摔到桥下。
“真动听,你说的话真好听啊!程岳,最开始你对每个女人说的都这么好听是吗?那你对严黎为什么这么残忍?如果有一天我不被你喜欢了,你也会像现在抛弃严黎一样抛弃我是不是,才不管我下一秒是不是会死?”
“死?”他被她冰冷的手拽着前襟。
“你知道严黎得的是癌症吗!你知道吗?你现在凭什么还敢跟我说这些话!即使分手,多少还要关心下前女友的情况吧!”
“癌症?”
曾经有一刻,程岳几乎觉得王成平就近在眼前,两个人在一起天时地利。但如果他们有这个机会,那时机已经在她说这句话的时候逝去。
头顶的夜幕越来越深。
她泪水涟涟的瞪着他,似嘲讽,又似无奈。
王成平点点头。
“严黎也许会死。”
“如果是这样,我明白你的意思。”沉默许久,程岳听到自己沙哑的声音不知所谓的回答。
“噢,你明白?”她挑眉。
其实程岳不明白,但他更不想从王成平嘴里听到答案。她的话总是比现实更冷酷。
“你明白,你明白的话还会来找我?你怎么还敢来找我,还敢跟我说这种话──自己多年最好的朋友都能背叛,朝三暮四的对前一任不忠诚,背地里一直和别人勾搭──你说这样的人能有什么责任心,你说这样的人值得谁去信任和托付终生?再说程岳你岁数也不小了,你知道人根本不可能彻底改变!”
王成平松开手,忍不住伏在程岳怀里哭喊道:“妈的,严黎都生病了,你却和我在这里说这些有的没有!咱俩总是在说些有的没有──你成心为难我是不是?你干嘛来找我?你把我现在弄得像个疯子!”
程岳任她在自己胸前啜泣,他一动不动,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王成平所有的话都好像要穿过层层浓雾才到达自己头脑。
“我从来没有恨过别人,即使苏素我也不去恨她。但我恨你,我真的恨你──你每次都在我最糟糕的时候出现,又不拆穿我。但我想,其实我心底也经常把你当成最后的底牌,事情为什么这样?你自己去想吧,老娘我不能再哭了。”她说,“我的意思是说咱俩要不要在一起──一个连好朋友生重病期间都敢和她前男友混在一起的混蛋女人,你还会想要吗?咱俩要不要在一起?咱俩在一起吧。”(未完待续,)(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