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绝情旧
那一刻对于陈皓和苏素都是尴尬的。他们都怕看到**的自己,而这种场景的发生根本不符合任何人的预料。
最开始先是陈皓犹豫,接着苏素又在他报复性的粗暴中退缩了,但退缩的时间不对,两个人中总有一个人不甘的兀自缠着对方,这样一来,那种闷在他们胸口的那股火终于变本加厉。
苏素最开始只想要吻,长久的吻,洒满玫瑰花瓣和香水温柔的隆重仪式。但陈皓只是想急迫的打破什么,他的抚摸和亲吻从天而降,数次潦草却执意的避开她的嘴唇,然后直接进入正题直到收场。没有甜言蜜语和深情对望,没有辩解抚慰和自剖心扉,他们甚至在彼此的静默中再没有一句对话。
那情况就只是,只是突然发生了。起点太早以至于找不到最初方向,如同苏素轻而易举的打破一个玻璃杯,如同陈皓被喂下一颗尝不出滋味的食物。
她只记得他在自己体内不断的摩擦,而他在燃烧的刀锋上想吐却又停不下来。在那片迷幻中,陈皓和苏素终于看清对方的真面目:一会是盛气凌人的骄子,一会又是渴望热情却又担心被人拒绝的孩子,无比自私、无比软弱、无比优柔,却又非此不可,只因互相见识彼此的纯白。
时间把他们两个人绑在一起,却没有赋予他们同时宽容和体谅的本钱,于是只能互相伤害,互相原谅。那天并非世界末日,但在新年伊始里,两人终于坦诚相见。
陈皓和苏素一起跌落在地毯上,粗重喘息,两人彼此终于陷入死寂,却又都觉得委屈。
“如果这就是你想要的,”陈皓冷冷问,“满意了?咱俩之间现在两清了?”
“啪!”苏素不知道哪里来的一股力气,她狠狠的扇了陈皓一耳光。
陈皓被打的侧过脸去,他维持这姿势很久,随即缓慢的转过脸来,却不看她,只伸手准备拿衣服,漠然的开始套在身上。
苏素微微的吸了一口气,她这一耳光很狠,几乎把陈皓半个脸都抽破,嘴唇也渗出点血。但她控制不了自己,如果陈皓的心曾被伤害,那她的心也早在流血。
苏素猛然揪住他的手,啜泣道:“为什么偏偏选择王成平?我和你在一起才什么都不想要!如果陈皓你只是为我死心,为什么不再给我一次机会?”
陈皓甩脱她,愤怒道:“你别总闹了,多少也要考虑下别人的感受吧!”
“我偏不!”苏素嚷嚷道,“我就要你,我只要你!”
真可恶,的确就像……面对另一个自己。
陈皓突然笑了,他想到曾经那天晚上,自己扑到惊慌失措的王成平身上。他说了相同自私的话。
对着已经执迷不悟的对象,他和苏素也都是无可救药的人啊。
“是我不想和你有未来,到现在为止就已经足够。苏素,足够了。你别再让我讨厌你。”
……
等待的感觉是这样的,最初的时间不抱希望很容易。在烟花燃放前,王成平让自己放眼大千社会,操心民生民权。她预定了明年糟蹋物品的名单,又慎重思考石油和地震对整个世界经济的影响……
李梓家烟花放完了不要紧,不远处还有别的别墅区在放烟花。他家庭院里也有人提着线香花火,很小的一搓,拿在手里直到光亮殆尽。那个黄头发的dj已经换了两张碟,王成平猜测他是gay,因为他一直贪婪的盯着男主人的屁股。
而这时已经有不相熟的宾客缓慢退场。李梓不得不一次次站起来,和他们打招呼、拥抱,说吉祥话。王成平没法苦哈哈的以旧社会讨债嘴脸坐在沙发上,也只得陪着笑脸站在旁边。
就在她很虚伪夸赞一名面熟女星的鞋子非常漂亮时,李梓突然回头,皱眉问王成平:“你刚才喝酒了吗?”
“没,我喝的是柠檬水。”她反问道,“怎么了?”
李梓点点头,他没有再理任何客人,一把抓住她的手,分开人群,拖着她就往楼梯上走去。
“你想干吗?”王成平惊恐道,她隐隐有些预料,就要挣脱。然而李梓攥的她很紧。王成平只能跟着他,跌跌撞撞的爬上回型楼梯。而不久后,李梓把她拉到一间房门前,终于松手。
“怎么说呢,我平常最讨厌你这种女人,大事糊涂,小事忒算计。平时自欺欺人,飞扬跋扈,关键时刻就什么都不敢做,还总把自己放到受害者的位置……而且他妈的,你居然占我便宜,陈皓知道后一定要跟我绝交……”李梓第一万遍擦拭自己的嘴唇,他叹道,“所以我就只能把你带到这里。你想怎么着就进去问清楚。丑话说在前面,陈皓是我朋友,苏素是我妹子,你把他们杀了话我可不能饶你啊……”
王成平打断他的胡言乱语,她脸色苍白:“他们在里面?”
李梓没好气道:“不,里面坐的人其实是巴菲特和盖茨他老婆──”
但他看到王成平触到铜把手,很长时间一动不动,脸上流露极度的恐慌。她在李梓的目光下开始哆嗦,全身无力,那是一种对未来极其不确定而感到绝望的恐慌。她恳求的望向李梓:“我不要自己进去,你陪着我好不好?”
李梓觉得王成平畏缩的样子很可怜。出于一种敏锐性,他已经有点猜到里面发生了什么。情况尴尬,李梓不好出面把自己拖到浑水里,便出言激她道:“你这么没出息?情况最坏也比你傻坐着干等着强吧!王成平,你看看你的表情,你平常那劲儿去哪啦──”
还不如给她喝点酒呢!李梓便硬着头皮支招道:“你进去后别管三七二十一,把陈皓拉出来,赶紧回家过你们的日子,苏素我来帮你教育她。”顿了顿,“陈皓是真喜欢你,该你的东西你一定要保护,别去考验男人。””
王成平却一直摇头,与李梓一样,她其实也有强烈的预感里面可能发生的情况。
但王成平也真是怕,货真价实的怕。她放任自己回来,她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在化妆师的手下坐了两个小时,今晚打扮和谈吐都无懈可击。她强迫自己信任陈皓的每一句话,忍受脚疼站在她旁边,她耐心之极的等待陈皓来找自己──即使现在,如果陈皓能主动走出来,王成平都可以既往不咎的和他走,两人直接登记结婚,她这辈子什么也不问。
王成平怕自己伤心,因为她已经感觉到自己在深刻的伤心。那种伤心曾经打倒过她,疼的任何**伤痛和麻药都掩盖不了。她会哭,一直哭,哭到半个肺都可能裂开。自己好不容易爱上一个人,如果陈皓不在她身边,如果他们两人彻底分开,这意味着什么……
李梓终于等的不耐烦了,王成平那种样子简直太可怜了,抽抽搭搭,沉默不语,最后弄得他也心情不佳。
“王成平,你真他妈的是我魔星!”
说完,他的手盖在王成平手上方,猛地扭开了房门。
……
屋子里亮着灯,正在对峙的陈皓和苏素显然没有预料到有人进来,不由都抬头去看。
李梓第一眼先瞥到苏素裸露的上身,内心“我操”了一声,立马眼观鼻鼻观心的退出去。
而他身后的王成平愣在原地,陈皓和苏素都愣在当场。
王成平倒退几步,靠在门上。
最开始是气味,那一种惺甜而熟悉的男性气味。她曾经躺在陈皓怀里,在两人事后无数次的闻到过这种气味。她总嫌它难闻,嫌它把腿间弄得湿答答的,逼迫陈皓抱着自己去洗澡。最近的一次是在车上,她觉得整个车座都腻乎乎的,陈皓却哄她“结婚后我给你再买辆新车啊”……
然后,王成平看到的是陈皓没来得及系上衬衫的胸膛,顺着他衣衫不整的衣服往下看,地面上苏素避无可避的雪白**正想遮掩自己。王成平记得自己曾经问陈皓名字里的“皓”是哪个汉字,他歪歪扭扭的写给她看。她便笑着打趣他道:“皓在汉语里是洁白、明亮的意思,为什么你的脸和心都这么黑呢?你的名字一定不是形容你的吧!”那是形容谁的?
她思绪万千,居然在这种时刻还有心情胡思乱想。王成平身后的门已经被合上,他们完全置身于这个浑然天成的乳白色房间,宛如宇宙里孤零零挂着的天体。但这个平衡被陈皓沙哑的嗓音打破了。
“王成平?”
看清楚来人,陈皓知道自己必须开口,必须把这沉默打破。一切过错和软弱都在自己。但陈皓也第一次感到害怕,货真价实的怕,那种怕来源自王成平的表情,非常疲倦,非常虚弱,但也非常冷漠。她避开他的眼睛,再直直的看着**裸的苏素。
房间里安静极了。王成平一直在看着苏素,那强烈的目光几乎代替了任何动作,苏素能看见那股鄙夷和仇恨正滑过自己僵硬的身体,带给她不可遏止的颤抖。
明明王成平是后来者居上,明明是王成平抢走的陈皓,怎么她总能摆出这种一副仇恨自己而具有得天独厚的受伤姿态?讨厌,讨厌死了。就像现在陈皓和王成平也只是互相站着,完全忽视了她的存在。
全身**的苏素心沉下去,在一时间她对陈皓和王成平产生强烈的憎恨。
“看够了?”苏素把破碎的衣服拉来,她冷声问,再让自己的眼泪一滴滴跌碎在地板上。
“我始终无法打败她,是不是?”王成平轻声问陈皓。
“王成平,你先听我解释──”
这个开口很白烂,就像曾经陈皓厌恶的那些软弱男人。但他已经做错了,莫名其妙的做错,陈皓知道自己再不说话就更是错上加错。
王成平终于抬头看着他,目光轻描淡写,她的手已经不哆嗦了,那种推动她挛动的那股劲头已经全部泄下去。王成平回头看着门口的书架上摆着一个青花瓷瓶,她随手拎起来,就要朝苏素头上砸去──
“王成平!”陈皓大惊失色,他下意识挡在苏素面前。
不料王成平根本只是虚晃一枪,那花瓶最终直接朝着房间里的玻璃窗扔去,稀里哗啦碎成一片。然后,房间门被重重地打开,又关上,王成平离开了。(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形缺情旧
站在门口定魂的李梓听到里面闹出的声响又一惊,想怕不得出人命了?他暗骂一声,再要硬着头皮闯进去,正好又和出来的王成平撞个满怀。
“放心,没死人。给你留了活口。”王成平淡淡道,然后她强硬的抓着李梓的手,“别管他们,咱俩快走。”
李梓头都没探进去,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被带走了。他开着自己另一架豪华跑车,很郁闷的载着王成平下山,想问她去哪儿却又不太敢问。
“──就往前开,别转头看我,也别跟我说话。否则你看了我的表情,以后对女人失去兴趣,也许真会变成gay的。”
要到此时李梓才佩服王成平,冷笑话高手在任何场合都能打岔。王成平现在一滴眼泪都没有再流,她只是坐在旁边的座位上,双手紧紧交握,脸却偏向窗外,看不清具体表情。
李梓也只好顺从的开车,但问题是他们能去哪儿?这大半夜的,王成平家在哪儿啊。
“回我家干嘛?回你家去。”她道。
等到李梓乖乖把王成平接回自己的公寓时,他才觉出这件事不对劲,给她开门的手抖了抖,心想怎么就听她安排了。 李公子其实在本城专门有个酒店包间放莺莺燕燕,以供逍遥风流。但现在他下意识带她来到自己的私人地盘,王成平是本复式公寓有史以来第一只母的动物。
可惜李梓后悔已经来不及了,王成平已经登堂入室,她踢掉高跟鞋,弯下腰坐在沙发上用手揉脚脖子。
长叹一声,李梓只好帮她把鞋捡起来摆好。 而就在李梓还没警告她不准乱动屋里东西时,王成平已经抢在他之前开口:“浴室在哪儿?”
边说,王成平边开始动手脱掉那件晚礼服。她拉下一侧的拉链,那裙子转眼间就失去附着,落到脚边。李梓目瞪口呆的看着她,曾经他很喜欢看女人脱衣服,像蛇蜕去光鲜亮丽的皮,剩下的尽是鲜活**。但此刻王成平脱衣服的手势很美,但她那神情却不怎么柔情,更像要褪下血肉。
李梓抽搐着嘴角移开视线,手指向楼上的一个方位。
王成平从容的点点头,几乎一丝不挂的踩着楼梯走上去。接着浴室传来呼啦啦的放水声,是她在洗澡。
李梓闭着眼睛躺倒在沙发上,一边试图理清今晚的细枝末节,一边试图对抗眼前这荒诞的场面。这事并没有发生在他身上,说是痛苦也谈不上,但却给了机会让李梓第一次目睹身边亲近人的不同面貌。
不同的面貌,就像李梓**后鲜少选择和女人过夜,再熟悉都不行。这并非身体洁癖,只因为李梓发现比女人卸妆后更丑陋的嘴脸是她们第二天早上睁眼后的模样。睡了一夜后的女人们眼袋尽显、双眼无神、口中异味,神情无比疲倦懈怠,把挣扎在**之后的横灾表现的淋漓尽致。
李梓不忍相看。他自认玩在当下,珍重曾经,也不关心以后。但现在李梓转过身,他看清的却是身边人的真实面目。
曾经那个笑靥如花贪玩的苏素,曾经那个不会败阵的陈皓,曾经那对青梅竹马,熟悉的亲友已经全部不见踪影──李梓实在不知道打开门后那对表情狼狈、衣衫不整的成年男女是谁。而比起陌生的他们,倒是自己带回家来的女人似曾相识。
浴室的水还在哗哗流着,那一瞬间李梓感觉那水声是在替他宣泄什么。但随即他从沙发上猛的跳将起来,赤脚向楼上浴室奔去。
手还没颤抖的推开,门已经豁然从里面自己打开。
王成平裹着大大的浴巾,疲惫而平静的望向他。她的头发没擦干,水珠便顺着发尾落在李梓脚面。王成平瞥着他没来得及放下的右手, 不屑的给了他一眼,再挑眉道:“干嘛,怕我自杀死在你家浴室?”
李梓尴尬收回手,尽力装得无动于衷的问道:“……你不会吧?”
女人耸了耸肩,她说:“有什么不可以?”
……
不管怎样,李梓还是把王成平留在自己家。
她脸色灰败,但基本上很乖,没有嚎啕大哭,颠三倒四的作出弃妇嘴脸。王成平只向他要了片安眠药吃下去,然后把鸭绒被子拉到鼻子下面,淡定的阖上眼睛。
只是她这么平静,李梓却觉得内心毛骨悚然。他来回进屋,再三确认王成平没有过量服药后,坐在床边终于还是没忍住。
“那个,你还好吧?”
躺在床上,王成平正任绝望彻底将自己淹没,不再挣扎。她眼睛抬都不抬,轻声道:“很不好。”
李梓不响,意料之中的心情。
“但没关系,我会挺过来的。我只当成今晚被狗咬了一口。”王成平平淡继续道。
李梓微微挑眉,说不上什么感受。但他还是强笑道:“呵呵呵,苏素那性格倒是有点像……”
“谁说苏素了,我说的是陈皓。”王成平睁开眼睛,略微蹙着眉,“我说自己和陈皓交往这事,我就当成被狗咬了一口。 ”
李梓内心一顿,但等了片刻,王成平却不再有后文,安安静静的又阖上眼睛。
……
不知几时再回到客厅,李梓推脱自己今晚原定的既定节目,并吩咐结束派对。而等他了结自己那摊子事,才发现王成平扔在地上的坤包一直在震动。李梓犹豫片刻,取过来。
“她在我这里。”鬼都知道另一端是谁。
陈皓不安的情绪稍定,他喃喃地道:“她没事吧?是我不好,王成平她现在怎么样?”
李梓犹豫片刻,劝解道:“她没事,刚睡着。不过王成平拜托我去帮她订机票和弄签证,她打算出国待两天。她现在心情不好,你让人自己冷静两天吧。”
陈皓却一惊:“不行!她走肯定就再也不回来了,我马上去你那儿找她!”
李梓向来爱添事,冷眼看热闹,这时脸上却浮现出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慨之色。
有些难听话对多年朋友说不出口,所以李梓只斟酌道:“王成平只是想出国两天散心,要我帮着办的也只是落地签,她没打算不回国……不过皓哥啊,你刚从我妹身上爬起来,现在就又来找王成平,你心里到底几个主意啊?我觉得你欺负人王成平有点狠吧!当然我不是说你,你来我家我就给你开门,但王成平就真想见你吗?”
陈皓听着这话,心下五味称杂,只是无言以对。而他再听电话那头已经挂了,看来李梓那头已经认为没有听的必要。
……
王成平之前已经哭过太多次。
她哭一会睡一会,摸摸枕头湿了,就翻过来,后来四个枕头都被哭湿了,才睡过去。这般迷糊痛苦,又开始做梦,梦见自己跑在马路上。
大雨倾盆,打在脸上寒冷彻骨,她看到前方停有末班车,王成平连忙跑上去跳上巴士。不料自己坐上后,车立刻开始加速狂奔,她心知自己又走向万劫不复的末路。胆战心惊起来,扒着车门便要跳下去,然而看着晕眩的地面却又再次怯怕不已。
恍惚间看着陈皓正紧紧追着巴士跑,叫她:“王成平,拉着我的手跳下来,我能接着你!快下来!”
才怪,他总是让她失望,总是让她伤心,总是让她更加疼痛!王成平心中惶恐,她对陈皓喊道:“我不要你,你能不能别追我了!我要疯了!你走开!”她狠心就要再坐回车上原位,但陈皓却一直在后面固执唤着自己,那声音在耳边徘徊不去。王成平捂着耳朵,忽然就拉开车门跳下去。她没有拉陈皓的手,只恐惧的闭着眼睛,等待着**重重砸落在地面时的剧烈伤痛。
然后王成平就突然醒了,李梓正坐在她旁边看报纸,连续不断的把报纸往后翻着,似乎有点心神不定。
她折腾的声响让他抬头看过来。王成平满头冷汗,随后发现自己双手抱在胸前,全身抱着被子蜷成一团,典型的防御姿态。她连忙放松身体,蜷回自己胳膊。
“做噩梦了?”李梓放下手里的报纸,淡淡道。
“你来多久了?”为了掩饰尴尬,王成平反问道,不知道自己的失态被这个人看去多少。
李梓虚张声势的抬起右手腕──上面自然没表!他沉吟道:“让我想想,从进来到现在,总有一个小时了吧?”
时间足够到能放火烧了这家人的房子,她暗暗想,灭口很适合自己现在的心情。
李梓显然也从王成平的目光中读到这个可怕的信息,他立刻停止落井下石,语气平常,像是没有注意到她失去血色的脸:“好了,你休息够就起床吧,给你订的机票还有四个小时起飞。”
……
李梓办事神速且高效,王成平在去机场的路上看到自己的旅伴。
“安子,你怎么也在?”她奇道。
“嗯,我们杂志社说我做为年终优秀员工,抽中了巴厘岛四日免费游,但王成平你怎么也在?莫非是沾我光去的?”朋友仿佛同样惊奇,却是作了个鬼脸给她身后的人。
王成平立刻心知肚明,她默默的转头看李梓,内心有点感激他的体贴。而趁安子为两人换机票的空档,王成平出于报恩的心情对李梓道:“你真好,我在那边的沙滩上捡个贝壳带回来送你吧。”
李梓只好苦笑道:“谢谢你的慷慨。”
王成平大概也知道自己的小气,她想了想又道:“不然我在那边给你寻摸个俊俏的男朋友?你偏好什么型的?肌肉型,还是清秀型?你喜欢男人哪个部位?”
“别再说我是gay,小心我现在强吻你!”李梓警告她,再一把打掉她的爪子,划清界线,“王成平你还是先把自己的事情拎拎清吧──你朋友已经回来了,赶紧滚去登机!“(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形止情旧
春节期间,立春又一场雪,天空寥落清冷,道路上零零散散铺落着鞭炮剩下的红色屑片外皮。
严黎推门进来的时候,依旧有轻微的眩晕感。她用力按了按太阳穴,抬腕看了下表,下午三点钟。灯光顺着餐厅的落地窗依次铺开光芒,慵懒而从容。有少量的黑暗没有被驱散走,印在她浅色的瞳孔里,微微蔓延。
程岳已经坐在不远处的座位上等待自己。据说之前他也生了场小病,面目似乎消瘦些,却更显得清俊,低着头沉思的样子吸引来来往往的眼光。
严黎站住脚步,定在原地淡淡的看着他。程岳便是如此。即使心不在焉,却总让人觉得在优雅探寻什么秘密,而他笑的次数很少,说话谈吐也总带着些书卷气息,却又总觉得没人可以轻易挑衅他。
只是在男人那低沉的声线和偶尔犹豫漂亮的眼神下,严黎想也许只有自己才知道程岳本质是多么无可救药的男人。
她始终深刻记得这个完美无缺的程岳曾怎样出言威胁自己的导师。当时还是医学院学生的严黎躲在门后,听这个男人就用三言两语,不轻不重便逼迫固执老先生把他最新的研究药物颤抖拿出来。而走的时候,程岳轻飘飘往她躲藏的位置瞥了眼,显然看到曾经为他指过路的女大学生,勾了下唇却没有挑破。
是的,严黎和他两人并不是绝妙的初识。只有程岳才能轻描淡写把它以浪漫主义讲出口。很久后严黎终于知道程岳有个妹妹,此举也只为医治程一的眼睛。但程岳也真好定力,这么多年都绝口不提这件事──是傲慢吗,还是笃定?
严黎再想程岳多年来对自己不紧不慢的追求,仿佛是放网捞鱼、守株待兔,他耐心之极是她终究会沉沦。是了,没有女人能彻底抗拒程岳。他再赌对了,严黎几次逃离,甚至出国留学,到最后还是甘愿回到国内。
而就这么一晃的时间,自己也该三十了。严黎打磨骄傲,厌倦追逐,把自己归于程岳怀抱。但现在,她却又耳闻程岳说他必须放手。
那天晚上,他说他自己爱上一个人。
“我来了。”严黎坐在程岳对面,“找我?”
他仔细的看着她,说:“手术后身体怎么样?”口气温和,却如同两个无关朋友见面时最普通平淡的询问,精准淡然而充满模式化。
严黎没有回答,目光强硬的看着他,希望他直入主体。
“很抱歉。”程岳明白她的意思,他下意识抿紧嘴唇,深沉而美好的唇线拗下去。程岳略微停顿一下,接着说,“是想说,严黎,我们分手吧。上次我说的太草率,你大概需要我做一个正式的交代。”
她一动不动的盯着他。
“对不起。”程岳的声音浅而淡,全是歉意,微澜起伏,“让严黎你在我这里受委屈了,你值得更好的男人。”
似乎是手术台上的利刃斜斜切入柔软身体,没有麻药,从心胸到腹部被滑开。严黎默默的看着他,手指慢慢地不可自抑的弯曲成拳。
明明早有预料,程岳这个男人一旦决定了什么,心智便坚定的可怕。她明白他今天把自己叫出来,应该就没有其余话题可谈,但为什么自己还在期待挽留住什么?
沉默了片刻,严黎才终于开口,声音沙哑。
“是王成平么?”
不期然看到程岳略微睁大的眼睛,她居然微笑了。程岳很少有这般生动的表情,至少在她面前也总是沉默着寂寞着掩盖着。只有程一在他身边时才有一点点的不同,好像男人的世界里为妹妹而转动。
那年夏天,严黎最开始进门并没有发现那个低头搅咖啡的女人是她的旧友,只因为程岳挑眉正看那个方向,于是严黎自然而然的就望过去。而从始至终,严黎都没有问自己没来之前,程岳和王成平曾发生过什么。
后来呢,是严黎和王成平两个人搬到一起。但王成平那时候已经有陈皓了,被陈皓占据大量时间。严黎偶尔玩笑般的向程岳讲王成平的趣事,最开始程岳不耐烦的打断她,随后便成了默默聆听。再后来变成严黎不提王成平,程岳便不自觉的问她“你俩怎么样?”“你们还需要什么?”“王成平最近怎么样?”
掩盖不了的好奇。她不得已的听到程岳越来越快的心跳。
“并不是所有人都像王成平那么感觉迟钝。”严黎疲倦道,“知道吗,王成平曾哭着告诉我她完全不知道陈皓和苏素之间的事情,她就是这样的人,王成平从不看近在眼前的东西。但我不是她,我不会看不出来你俩之间……”
是的,严黎明白,完全。即使没有证据,也瞒不过的。严黎有什么理由不明白?
但她只是冷眼旁观着,严黎始终不明白自己想考验的是王成平,抑或程岳。唯一疑问的是她还没有机会想清楚程岳就陷下去,陷的始料不及。
“你爱她吗?”严黎冷淡道。
恢复镇定了的程岳怔了两秒,再望向隔了桌子,淡淡看着他的女子。
“不,王成平什么也没主动对我做,分手也只是我一个人的问题。你在我这里一直受委屈,我知道,我很抱歉。黎黎你值得更好的男人去待你。”
灯光在眼前摇晃,针刺一样。但饮泣、愤怒全都没有。严黎只是静静的坐着,任由各种各样的情绪浮动,不着痕迹地颤抖。
而接触到严黎讥嘲的目光,程岳沉默不语,他花了几秒平复原先沉静的语气,重新说了“对不起”便不再继续。大约也是抱歉的,但也可能他是冷淡,从始至终的冷淡。
“你爱她。”严黎淡淡道。
她闭上眼睛。谈不上特别绝望,这种感觉只是空虚罢了。
有一段时间严黎甚至觉得自己已经离这个男人很近,在两人初识的时候,程岳会开很远的车来看她,然后在自己身旁沉默的吸着烟,雾气缭绕。严黎记得程岳很少和自己交谈,却是听她说话的时候更多。
但为何两人总是习惯性的生疏,互相小心翼翼?至今为止,严黎想程岳甚至不如王成平了解她更多。
“你相信么,如果王成平在你和我之间选一个,她一定会选我。”想到这里,严黎发现自己在笑,很坚定的,“她一定会选我,她永远不会要你。知道么,她永远不可能要你。”
不知道灯光下程岳的表情是不是更苍白了一点。此刻的对话有他想象中的难堪,却比他想象中更难熬。程岳有些焦躁的想拿起烟,但是指尖轻轻叩了叩桌面又放下。
“说过不关王成平的事情……”
但严黎只是盯着他,打断他再轻声笑道:“你说你喜欢她?我知道王成平性格的确很罕见、很有趣,但我和她又有什么区别?”
眼睛腾起热的水雾渗进睫毛,她强迫自己低头,口气出奇的安静,“我的意思的,最开始你和我在一起,程岳你不是也说从没见过我这样的女人吗,所以你现在又找到更新更有趣的玩具了?但你怎么知道,你和王成平以后不会像我们现在这样?你对王成平,也实在可能会厌倦……”
是怨恨么?不知道,如果是,也可能是对王成平吧。这个时刻四周仿佛很静,严黎的问句铺垫的奇怪,在经历几盘试探后成了缄默背景,却又深远到能跨越万水千山。
“你俩有区别。”程岳皱眉,他低沉的声音听不出改变。不是愤怒,也不是辩解。“王成平至今都没有给过我什么,更不用说是承诺。而像她那种性格,以后都不一定甘愿和我在一起。我只是不想等待,也不想太贪心。对我来说,找到对的人就够了。黎黎,对你我实在很抱歉,是我以前太刻意,拖延你的时间。但今后我不会再找更好的人,我只希望王成平能来到我身边。”
严黎发现自己在冷笑,然而她泪水已经滚滚的流下来:“你想怎么做?像以前算计我那样去算计王成平?她可没有我那么蠢……”
几番提到那个名字,程岳的口气不自觉的温和点:“不,我不想毁了她。”
一杯凉水泼过来,严黎站起来,看着被水浇的**的程岳,她脸色同般苍白。
“好,如你所愿,分手吧。”
……
此时此刻,王成平正坐在酒店私人沙滩上眺望海平面上的夕阳。她长久的凝视着太阳,看它陨落而无可奈何。由远及近的浪花慢慢扑洒在自己脚面,再唯恐不及的退后,就这样一遍遍的重复,一遍遍的尝试,无功而返的像人生。
她背后是涨潮后纷纷撤退的少数游人,王成平下巴搁在膝盖上,屏气凝神的注视前方喧嚣,想进入另一个世界。
就这么坐了很久,直到一个干扁的泳装外国老太太走来和她搭讪。老太太警告王成平道,“你要是还想度假,一天之内就不要同时做晒太阳和游泳这两件事,否则以后的日子就无事可做。”
王成平微笑,站起身来拍拍脚底沙子:“没事,我明天就该走了,就想现在多看几眼大海。”
老太太居然很羡慕她:“走了好,我在这里住了才半个月,天天看海就实在厌倦极了。”又叹道,“人果然最没耐心。”
王成平便用中文接下去:“但我至少努力尝试过。”
“你说什么?”老太太疑惑问道。王成平笑着摇摇头,保持沉默。
这份沉默在王成平坐在直飞北京的包机上还被延续,几个小时飞机落地,刚睡醒的安子推推王成平,让她看窗外:“瞧,真新鲜!咱们飞机下停着警车耶,居然还有警察站着。是哪个国家领导出去开会了?还是说咱们飞机上有重要人物?”
“不知道,但领导开会不走民航路线吧。”王成平恹恹回答。她没在飞机上合眼,又累又困,现在就想回家后吃点安眠药好好睡一觉。
只是刚走下飞机,手上的行李就被人粗暴夺走。
她吃惊的睁大眼睛,看早已等待的警察纷纷涌上来,利落的挟制住自己,并开始搜查她的护照和机票,确认是否王成平本人。
“你们疯了?”在其余乘客的指指点点中,安子同样骇然,嚷嚷道就要返身冲过来,却被警察拦下,“你们这是怎么回事?王成平你怎么了?”
王成平苍白着脸,她莫名其妙,也无法回答。这时身后的人已经推搡着她上警车。
这是王成平生平第一次戴上手铐,用了几十年的母语也仿佛成了从未见识的外语,她只隐约听到几个关键字眼。
“涉嫌经济犯罪……违规操作……贿赂……逮捕……”
王成平眼睛一黑。(未完待续)
莫经始休
尽管西方经济比较发达的国家均没有类禁止,中国《证券法》和《证券公司监督管理条例》却有相关规定, 证券交易所、证券公司和证券登记结算机构的从业人员、证券监督管理机构的工作人员,以及法律、行政法规禁止参与股票交易的其他人员,在任期或者法定限期内,不得直接或者以化名、借他人名义持有、买卖股票,也不得收受他人赠送的股票。
但规则永远是用来被人民违反的。
最早在某证券公司工作过的王成平知道她身边的人几乎处于“全员违规”的状态。而现在待的这投行里也好不了哪去,要不然三十岁就开保时捷的混蛋她认识的哪能再多于五个。
若不是王成平跟项目后太忙,每天休憩时间有限,又谈了场恋爱, 她认为自己四十五岁时开着游艇退休都是有可能实现的。
所以joe临走踹来给王成平的这一脚简直太妙了。
曾经他在一次下班后见过她桌上的房产合同,那时joe便流露了阴谋家的潜质。只要记住关键词,他现在不用费多大力气便能追查到更有趣的细节,比如王某居然一次买了八套房子,随后又把六套房子巧妙转移到别人名下;又再比如王某最近的新车实在让人眼红……
春节期间到两会,正是广大监管部门建功立业的良好时机。而经济案在金融危机后是最热门的话题, 接到那封事无巨细举报王成平的匿名信,没人认为这件事有什么理由不追查下去。
而再从王成平服务的投行,既然本行业本银行的人都不干不净,所有人都涉嫌违规,那替罪羊也只能落到最开始被挖出来的那个泥萝卜头上。请顾全大局!请保护广大战友!王成平恭喜再次领到好人卡。
再说王小姐短时间内转移大量外汇,随后又突然出国(也许涉及洗钱),这些朦胧证据也足矣让人细心追查,打发大家越来越无聊的春节假期。
要等到这场闹剧过了很久。多年之后,王成平才略微从李梓的口中打听出它的丁点细节。
“很奇怪啊,既然joe早掌握到我的那些事情,但他为什么早不举报我呢?”她疑惑道,“他没丢工作前举报我也行啊,干嘛离职后才弄这一出,他能捞到什么?”
“泄恨啊!之前不举报你,因为joe以为你会去英国工作,或者准备留在国内嫁人洗手做贵妇。你只要不再抢他饭吃,joe犯不着再大张旗鼓的挑事──但你倒好。你当年在上海年终报告会上直接给人家下了药,回到北京再把人工作给端了,又把他两手空空的踹走,joe能不报复吗?他那种货色!”
李梓很鄙夷,但从他的脸色显然不想多谈这个话题,只开始逗弄着她身边的婴儿。
王成平便静默,她潜意识里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只是因为想泄恨吗?当时自己的立案太快,几乎连跳几个法律流程,到最后连她在旅途中的父母都被通缉,王成平不相信joe有这么大的破坏力。
可不是joe,参与的人还有谁呢?
但此时的王成平已经学会不去追究和追问,她只接过李梓怀里的幼儿,淡淡道:“joe现在怎么样了?”
李梓眼中闪过丝戾色,他近年来在唇上蓄了一小挫胡子。笑的时候显得倜傥,不笑却又像笑,狠话却是向来说的轻描淡写
“放心,不会让他好过。我在新加坡的朋友不少呢。”
王成平的眼中突然闪过一丝伤感,她努力眨眨眼睛:“别这样,给人家留条活路吧。”见李梓望着她,王成平垂下眼睛,“我已经当母亲了,得给孩子们积点阴德……再说,生活总是要继续,我现在生活的很好。”
李梓愣住。他心下一时感慨万分,还没来得及夸眼前这名历经多事,好不容易变成熟的女人。随后王成平就掐着婴儿细嫩的皮肤,把孩子的脸往上推,笑着朝他道:“你看,我家太子像不像一只猪啊?哈哈哈哈。”
婴儿眼睛晶亮的任母亲蹂躏,白藕式的胳膊抗议而微弱的挥了几下,倒也傻呵呵的陪母亲笑起来。
李梓瞪着王成平,过了会,却也露出微笑。
……
但在多年后才能坦然笑出来前,王成平完全忘记那几天发生了什么。
她只记得自己被茫然推下警车,带到一件审问室。对面的人嘴张张合合,说着很多话,很多话。可是,光是看着陌生的脸几乎让王成平透不过气来。
停留在她脑海里能最近的一件事,仍是自己踩着高跟鞋陪在陈皓旁边,他俩等待着大年三十。
但奇怪!现在又从哪里突然冒来那么多人?那些光怪离奇,在自己身边纷纷涌现的闹剧何时才能结束?
王成平皱眉坐在椅子上,对方那头运用的语言似乎和自己的理解不一样,她除了摇头什么也答不上来。警察换了好几位,出去再进来,给她沉默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也不知道是否没休息好的缘故,王成平总觉得时间走的很慢。桌子上的灯眩目到耀眼,这时再有一名中年女警察进来给自己端来杯热水,她戴着块银灰色的钢表,王成平心中突然闪起一个念头:“干妈也曾经戴过这牌子的表。”
在这一念头产生的下一刻,突然间,王成平感到一种彻股的绝望。在过去的一年来,这念头从来没有如此接近她孤独的中心。但王成平现在坐在这里,已经对整个世界失去了信心。
有这样的意识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她生来第一次那么想决绝放弃这个世界、放弃自己。而这也是头一次,王成平认为一切努力都是徒劳无益的。
她所拥有的如此有限,追求的东西也如此不可靠。
这个巨大又沉重的世界,却总有太多太多王成平渴望而不可及的事物,现在她不仅没有得到这些事物中的绝大部分,而且非常无力的,或者说是宿命般地,她反而不断不断的失去自己曾经拥有过的东西。
对这个糟糕的世界,王成平现在才知道她有太多的愤慨和不平。王成平也真的很困惑,自己为什么一直在失去呢?
她颤抖的抓住眼前的水杯,把里面的液体一饮而尽:“麻烦再给我倒点热水。”
对面的警察互相看了眼,这是那女人对他们说的第一句话,十几个小时的审问也算是有微小进展。
然而警察拿着暖瓶来到她身边,却突然皱了皱眉:“怎么有股血腥味?”
说完后一惊,下意识就要抬起王成平手腕查看。然而除了触手冰凉,脉搏上没有伤口。在他们眼皮子底下,王成平也并没有任何自杀举动。
“还是你刚才吃了什么?”警察大惊,便要逼迫王成平张嘴,帮她助吐,然而另一名警察赶紧制止住他。
“干嘛?”
“你看她裤子!”
王成平呆滞的随他们低头,却只见相隔的桌下满地都是血。她同样也骇了一跳,想站起来:“谁的血?”
然而一动,王成平这才感知自己最脆弱的地方传来一阵的疼痛,而她接下来的话也成了很低很痛苦的呻吟。
一名警察迅速冲出去叫人,王成平也登时明白了真相。
又是……自己吗?
可恶,她觉得自己现在处境糟透了,脸颊上有熟悉的温热液体淌下来,再滴到被血染到暗红色的地面。王成平听见大脑里开始嗡嗡作响,之前抓着热水杯的手一松。她下意识要先扶正杯子,但手指一直不住的抖个不停,却没法再握牢任何事物。
留下的女警察焦急的问她情况,王成平想习惯性地向她笑笑,然而腹部一阵又一阵的绞痛,如同熬夜后困倒在床上,只睡了一个小时却被迅速响起的闹铃惊起,焦躁急促与绝望憎恨。身体正用这种方式剧烈报复主人对她多年的蔑视。
“疼的话就握我的手吧,王小姐。”
才不用!笨蛋,她明明已经不想再哭了。王成平慢慢的伏在桌上,试图用粗重的喘气放松身体,可惜眼前的光线似乎有开关,被调的越来越暗。
模模糊糊中她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一声一声。那焦躁的男声很像陈皓,可王成平心里如水般清楚这绝不是陈皓。
到底挽留不住,到底又是失去。
她心如刀割,终究放任自己昏过去。
而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在病房。
王成平睁开眼睛就抓住旁边人问:“孩子呢?”
护士张口正要说话,却被另一人用眼神制止,王成平左侧正站着一名大夫。他冷冷对上王成平的眼睛,道:“没有孩子。”
王成平微微一挑眉,瞬时却感到自己的胃在翻滚挛动,她迅速别过头,强忍着呕吐的感觉,只感觉自己浑身都在抖,并剧烈的咳嗽起来,又一手摸着腹部。
她不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从元旦后,王成平再也没有做过任何避孕措施,她可以辩解自己一直忙着和陈皓怄气,但只有王成平知道自己是在纵容什么,抑或期盼什么……
尽管她并不尊重生命,至今也没有任何勇气去担当一个母亲,但如今孩子说没就没,王成平才知道自己失去的是什么。她心一阵一阵的抽疼,只恨不得死掉。
真是自作自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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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为资深病秧子,抱歉,最近错字有点多。
别猜剧情,不然就被虐了。(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莫滤始休
看到王成平的表情流露凄楚绝望,护士终于路见不平,揭开真相:“小姐,医生没说清楚,他说你没孩子,是指你并没有怀孕。你之前是血崩,不是流产哦,你也没有怀孕的迹象。但是你的身体状况很不好,血液里酒精也超标,需要静养和休息。我们会再为你做子宫拍片。”
说完,她再转身去责备那名冷眼旁观的医生。
“胡医生,你这个月已经连续被病人投诉九次了,再来一次,你绝对要被扣工资!”
但是……等一等!
王成平转动眼珠,在两人脸上仔细打量,大脑很缓慢的开始思索。不行,现在她得迟钝消化一下这个消息, 并把胸口即将涌出的眼泪和胃液咽下去。
她艰难道:“你是说?我没怀孕?”
“是啊,所以说‘没有孩子’。”医生再替护士回答,他无聊的拿起她病历,“很庆幸吧?时间未到,你还不是个失败的母亲……”
“我靠失败你妹啊!”王成平脱口而出。她眼睛终于有点活人的亮光,那是王成平疯了。
她恶狠狠挥舞着细瘦的胳膊,嚷道,“好好说完整句话,你的前列腺会断掉还是怎样?你从小上过语文课么?!即使身为妇产科男医生,这里没人把你当男人,但你总得给自己留点医德吧!”
被点出身份的中年男医生的表情还算镇定,但病房里看守的女警察和护士都露出些忍俊不禁的表情。
“出点血就一定是流产? 醒来后张口就问孩子?即使你的业余时间都在看烂俗小说,但身为女人,对自己的身体状况怎么可能不了解?”他倒不生气,只冷冷反问,“怎么,你是懊悔自己没有流产,还是盼望自己会意外怀孕?”
王成平噎住,她苍白的脸居然涨红了,片刻后才喘着气道:“我怎么会碰到你这种医生?”
“我这种医生?”医生仿佛很吃惊的挑眉,他慢悠悠道,“你之前的状况如果不被我这种医生治,那你就是真不想活了。所以……不是找死就是打算流产,再加上被警察送来的我们医院。我是不是可以推断这位病友你最近生活不太顺啊。”
医生走到她病床前来,观察下她眼底:“为自己平淡的人生找点刺激当然是好事,但拿你的孩子和身体来赌……啧啧,还是过份了点。但我们院的精神疗师在京城里也是数一数二的,你要不要考虑……”
“胡医生?”
见王成平又被气的脸色发白,护士再次窘迫打断他。
一名中年大叔嘴贱到这地步也是罕见的了。
“我其实是在为咱们医院创收啊,但算了,这位病友你还是先把自己的子宫保护好,再去治你的脑子吧──”医生检查她完毕,转头对护士撒娇道,“护士长,我现在已经加班加点的看完她啦。剩下的就是你们住院医生的事情,先拉去给她子宫拍个片,片子放到我办工作上,我该到点下班陪老婆孩子去了 。”
等这名医生转身施施然离去。剩下护士继续为王成平量血压,她有点尴尬,但还是解释道:“不好意思,胡医生其实是我们这里最好的妇产科医生,就是性格,呃性格有点怪……”
病人直直的瞪着她。
没怀孕么?为什么知道事情真相后,她心情根本没有放松,反而希望自己流产?为什么知道身体无事,她内心反而有更沉重的悲伤和失望涌上?
比起虚惊一场的流产误会,更令人难堪的是再一次抓空现实的无奈。没错,王成平的确很想对那个混蛋医生勃然大怒,甚至斗嘴。可是她羞愧到发不出声音,王成平现在不敢动,不敢说话,生怕一动就显得更笨拙,更愚蠢。
她甚至丧失了悲伤和悔恨的最后资格。
因为没有怀孕,那些感情除了矫情外再没有半点意义。
他们把她清理好修补好,现在又是干净整齐的东西了。王成平躺在床上,感受到血一点点流回心脏,伤心带来的颤抖慢慢平复,慢慢绝望。到目前为止她仍然年轻、仍然健康,仍然活着,这是现状,除了与爱的人渐行渐远……
护士再继续道:“不过医生说的也没错。小姐你要是想要孩子,还是调养好自己的身体再考虑吧,你的血样和体检结果都不太好,现在不适合怀孕……”
“闭嘴。”王成平静静道,她控制住自己不哭出来。王成平随即把插在她手腕上的输液针拔出来,低声道,“你们给我出去,骗子,我讨厌你们!”
……
服用完氟哌啶醇的王成平又被送去精神科做了检查。
神智很清醒。假如以后有人再怀疑她心理方面有任何问题,王成平都可以自豪的用这份权威的科学报告去打败他们。
再后两天里她一直独自待在病房,见到的人除了医生便是护士,问的问题都是身体方面的感受。警察还算有人性,并没有选择在这种特殊时候继续拷问她。
曾经王成平恨不得忙到一天能有八十二个小时。但她现在大部分的时间是趴在窗口往下看,数街上的车水马龙。身边的人都是陌生面孔,推开门来来去去,唯一比较熟悉的仍然是那名妇产医生。
“张开腿,不要紧张,放松──”医生从她的腿间抬起脑袋,不耐烦道,“你是不是特怕我啊?咱们赶紧检查完赶紧算了行吗?”
王成平没说话,尽力让自己放松身体。检查完后医生才让她起来。
“你的状况没那么坏,回去后好好静养着,按照中医的法子开始吃补血的东西,两个月内别房事。下次月经前再来我这儿复查次。”医生刷刷刷写着病历,再用笔尖挠着他圆滚滚的秃头,嘟囔道,“这么年轻的人,能有多大点毛病啊,每次都指名让我来治你真是大材小用。”
王成平心里一动,哑声追问道:“都是谁每次让你来治的我?”
医生抬头看着她:“你不知道?那看来我就更不指望你告诉我是谁了。好啦,你的情况只需要休息,今天下午就可以出院,警察叔叔会来接你的──还有别的问题要问吗?”
王成平苍白着脸,过了会才摇头,轻声道:“没了。”
但听她的回答,原本等着解答问题的医生便微微蹙眉,倒没见过这种坏脾气改的这么彻底的病人。
他盯着王成平在护士的搀扶下穿上衣服,仿佛要从她眼睛里看出什么挣扎和不堪。然而王成平面色平静,的确是不打算再开口的模样。
过了会,是秃头医生忍不住追问道:“真没问题了,一点都没有?到现在你连自己为什么血崩,以后会有什么后遗症,甚至能不能再生孩子都没问过我!曾经你以为自己流产时,表情可没这么镇定啊!”
王成平转过身,勉强从唇边勾起一笑。 她最近很少说话,语言功能几乎都丧失,停了会才淡淡道:“没错,我之前是特别想要个孩子。但我现在既然没怀孕,那也就算了。”
医生瞪着她。
王成平顿了顿:“好吧,那我的确应该问一句,我以后还能生孩子吗?”
“只要你男人没问题,你想生几个都行。”
王成平嘴角苍白的笑容深了些。她想早知道医生嘴能这么贱,当时自己也就咬咬牙去读医学院了。
“下次复检时,我还能来找你看病吗?”王成平被带走前问,她自嘲补充道,“不过到时候,我应该就没有特殊关系能请的动你了。”
医生皱眉看她和警察离去,转头对护士道:“听到没?把她病历上的主治医生以后都换成我,当然,得是妇科。”
“好,但她是被警察送来的, 以后搞不好是犯人。监狱里都有专门的狱医吧。”
“她肯定会出来,这女的关系大的很。” 医生扬扬下头,傲然道,“再说了,我才是御医。”
……
走出医院后的感觉仿若隔生。
这句话并非夸张,王成平至少能清晰听清楚警察对她提出的各种问题。但这次,她发现自己不再需要回答任何问题。
王成平甚至还没来的及交代她案子里的各种疑点和财产走向,警察就已经礼貌对她说:“我们调查完了,这件事是误会一场。您的案子已经进入撤案程序,之前您下飞机时的行李还被我们保管,您得签下字才能去领取”
王成平又得思考一会,这才明白那代表“你可以走了”的信号。
有三四个人体贴把她送到警察局门口,王成平没让别人碰自己的东西,兀自拖着行李箱磕磕绊绊的下台阶。只是旁边的人触目惊心的看着,认为即使她拿一袋土豆都不会比对待手里那名牌箱子再粗心大意。
而楼下早已经有两个人在等待,李梓和陈皓迎上来。
王成平刚走出来时,两个男人谁都没认出她。倒不是她面容太过憔悴到脱型,只是王成平在医院里住了两天,开始大把大把的脱发,如今她头顶上的发稀少,只能梳成一个很小的团子堆在头上,再加上现在低着头,像个落魄至极的小道士。
“王成平?”李梓尽力轻松招呼道,再亲手接过她手上的行李,“在里面没受什么委屈吧?咳,能力实在有限啊,因此还是让你多待了几天。”
王成平朝他勉强笑了笑,她刻意忽视旁边站着的另一个人。
但陈皓苍白着脸,他抿着嘴向前一步,抓住王成平的手,想把她用力拉向自己。
李梓方才接行李时碰到王成平的手,惊诧于触手冰凉。现下连忙想拦住陈皓更激烈的举动,强笑道:“有什么事回去再说吧,别让王成平累着了。咱们现在还在大马路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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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只是小白文,我一直拿各种常识开玩笑,医学专业人士看着玩。
王成平之前服用的安定药给个提示,它是加拿大非处方药,美国认证处方药,因此有不少人特意去加拿大买,再带回美国。那药物有点点违禁——药名就不写了,肯定能上瘾的精神药。文里面还涉及两种药物,我忽略名字,统称药物。
还有处方药我之前写的是蓝瓶,因为遵循国内的口服药是蓝瓶。有的大人说我写错了,应该是黄瓶——国外才是黄瓶吧?
我是细节控,万一有错误提出来,我改。(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莫语始休
陈皓却已经抱住王成平,他沉默到什么也不说,只把下巴搁到她头顶,力道凶猛的像是要将她揉进自己的胸口。而王成平被他带进怀里,感到熟悉的气味,熟悉的拥抱,然而脸颊边还有不熟悉的液体滚下。
那不是自己的泪水吧,她迟钝的想,因此并没有立刻推开他。
初次见面就吸引她的性格, 此刻依旧完好无损的留在男人身上。那种温暖而刺痛的感受,曾经将自己和陈皓联系到一起。王成平以为自己到底能和陈皓出个结果,只可惜到最后,仅仅想起陈皓这个人也成为一种痛苦。甚至连最初的温暖也都成了值得怀疑的东西,就那么爱上了,再失去了,欲落无处。
李梓在旁边看着两人却唏嘘不已,以为这件事情到底有了善终,他正打算自觉离去,给两人留下空间,但随后他脸色一僵。
正被陈皓拥抱住的王成平坚定牵着李梓的手,仿佛两人中间再没他人。她淡淡对惊讶的李梓道:“想走,不带上我就想走?你今天不是来接我的?”
不止是李梓张大嘴,陈皓终于略微松开王成平,抬起脸,目光落在她和别人紧紧交握的指上。
“什么?”最吃惊的当然是李梓, 今天他本被陈皓硬拉来的。完全不料会被这位不按常理出牌的姑奶奶牵扯进漩涡。而此刻李梓感到万分的尴尬和莫名狼狈,想赶紧置身事外。
“陈皓,我早跟你说王成平都累糊涂了,你别搂着了,赶紧上车……”
但他干笑的话没说完,又被王成平截断:“李梓,我只会和你走,”
原本送王成平出来的几位警察打算想和他们寒暄,此刻见势不妙便迅速离场,任年轻人自己去纠缠。然而警察间互相偷偷投来的目光,早饱含意味:传说中的两男争一女啊!
“什么乱七八糟?王大小姐,我可跟你没半点关系……”
僵持中,李梓更加出汗。但王成平牢牢牵住他的手,又冷又冰,看得出强撑力气。李梓倒也不敢太大力的甩脱,只硬着头皮劝道,“其实你能这么快出来,都是陈皓为你做的努力。咱们总得过完河再拆桥是吧……你看咱们现在连警局都没出呢,就这样……那个……”
陈皓决意不睬这闹剧,他抿着嘴,低头想看清楚王成平的表情。而她不肯,死都不愿意再在陈皓面前掉下眼泪──只是那种感觉越来越沉重,她要装不下去了。
王成平终于挣脱陈皓的手臂,猛然拽住李梓,迅速躲到他身后去,想藏起自己的眼睛和表情,低声道:“带我走,赶紧带我离开这里……谁都好,怎样都好,现在再转身把我送进去坐牢都无所谓……不想见他……”
陈皓站在那里,离李梓只有两三步的距离,他没有再上前。看王成平死命拽住李梓袖子的指尖都泛白, 而她的衣角在风里扬起,身体止不住颤抖。
失望,陈皓的眼睛同样刺痛,却不知道在痛恨什么。王成平……也还是这种老样子呢。
如果他能再确定点王成平的心意,如果王成平在两人关系中从始至终表现的没那么不负责任,如果王成平不给人那么飘忽冰冷的感觉,如果他们有更多的时间,那晚面对苏素的旧情时……他不会动摇。
“你又在躲什么,到现在都不敢面对我?我自己是做错事情,但你从始至终就全部做对了?你的受伤就总比人家更惨烈?一不高兴就走,元旦你抛下我去哪儿了,我在家等了一夜!你不想说没说过的事我问过你么?我够忍你的了吧,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谈,那房子到底是什么回事?你以为我死后特解脱吧!这些你想玩,我就让你玩,你躲着我,我也让你躲,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了你……但结果呢,每次是我犯贱的一次次回来找你,你敢说你就全部做对了,从头到尾清白无暇?你以为自己是看戏的?不,其实只要有耐心,你以为别人就比你演技更差?”
发怒中的陈皓模样极其可怕,李梓下意识闪身把王成平拦到身后,强笑道:“你俩别他妈吵了。”
“她跟我吵过吗?”陈皓心里像憋着一团火,他只想揪出王成平问清楚,打破她一直在自己面前的假面。
没错,她在他面前一直平静,但陈皓不再因为王成平努力的演戏而感动,她平静外表下都涌现什么波涛波澜,他现在必须知道,必须全部知道。
“你说话,你骂我啊?你现在快跟我说话!赶紧替自己辩解,或者直接打我一巴掌!你快点!”陈皓上去捏住王成平手腕,像要把她捏碎,但声音又像是恳求。
但王成平再次抬头,她泪流满面,看着的方向始终是李梓。她一直对李梓啜泣说“带我走”,一次又一次。
曾经王成平还能一直在他面前演戏,而陈皓也能一直故意粗心着不追究。但现在,这勇气双方都没了,双方都在一次次的消磨中灰了心。
过了很久,陈皓才终于哑声道:“李梓,你先带她走吧。”
……
“每年的春天一来,实际上也不意味着什么,但我总觉得要有什么大事发生似的,我的心里总是蠢蠢欲动,可等春天整个都过去了,根本什么也没发生,我就很失望,好像错过了什么似的……”
关掉《立春》里王彩玲的独白,李梓的下属们认为自己最近不太有这种遗憾。
实际上他们的上司最近很怪。这点“怪”,体现在他们公关部已经很久没给那些不入流的小报额外塞钱去掩盖本公司的公子爷又和哪位当红女星当街激吻、夜店出没等等风流信息。
李梓的私人助手表示相同的疑问。
那些饭店、酒店、服装店、包括李梓的信用卡的银行也纷纷特意打电话来,倒不是催帐对账,反而是忧心忡忡向她询问李公子最近身体是否安好,对他们服务是否不满意,因为这位消费大户已经许久没光临生意。
消息传到李家老爷子耳中,他居然也对三儿子表示非常担忧。老一辈人么,都认为男孩子玩玩没什么不好,再说李梓从来识体,玩的凶归玩的凶,从来没在女人身上出过麻烦。但现下据知情人士汇报,儿子最近作息老实,工作之外不再醉生梦死,更全部推脱工作之内的一切花天酒地,只在家和公司两点跑。就差结婚,李梓几乎可以说是浪子改头换面的典范。
进了门,李梓抽搐着嘴角把老爷子给他带来的新鲜鹿血先放进冰箱里。
所有的答案都是不不不。
只有李梓他知道,这一切的改变,都因为家里目前供了个女菩萨。
大力合上冰箱,李梓眼角瞥到厨房里已经被收拾干净的外卖盒。他蹲下来解开塑料袋,皱眉发现除了菜,其余食物都没怎么动。站起来身来,李梓再将吧台上倒置的小台灯按亮,眯着眼打量冰箱背后的便利纸。
“今天送来的饭和菜不错,以后可以继续选这家餐厅。ps:但是你让他们别tm的往鸡汤里放枣和党参了,我讨厌吃枣,也讨厌吃参!老子从来没怀孕,补血也不用这么往死了补。王。”
李梓瞪着便利条很久,拿起旁边的笔愤愤写:“你tm赶紧滚出我家!白吃的玩意儿!”想了想,他攒成一团扔掉,再拿起一张,无力写上,“小姐,鸡汤里放枣真不归我管!”最后又扔掉,李梓终于投降,写上,“那你以后在多吃点菜吧。李。”
写完后,李梓掷了笔,自觉侮辱,再噔噔瞪上楼走到自家客房前。也不敲门,直接走进去。房间里黑着灯,王成平正蒙头大睡。
李梓便站在门口,默默的看了她背影一会,决定先去洗漱,
等清理干净,换上睡衣,又在自己房间里回完邮件和公事。疲倦的李梓再走进客房,挤上床,去夺她被子盖在自己身上。
他这动静显然惊醒了王成平,睡的好好的她哪能乐意,伸手要抢夺。但李梓不客气,一脚把她蹬到床下,自己翻了个身就已经躺在被王成平睡温暖的位置上,舒舒服服的阖上眼睛。
床边又被压下去,李梓知道是女人晃晃悠悠的从铺着厚地毯的地面再爬上来,却是拿着枕头狠狠给他脑袋好几下。泄完恨,王成平气咻咻的拽起另一条被子,终于在自己旁边重新睡下。
一切重归安静。
李梓等了一会,揉着头在黑暗中回头看她,道:“你今天还是不肯说话吗?”
回应的只是沉默。
“那我待会扑到你身上去,你是不是也不会叫,也不会反抗?”
有个柔软的指头狠狠戳到他脸颊上,李梓下意识握住,随后知道那是王成平的中指。他翻了个白眼,终于丢开她的手,翻了身阖上眼睛,喃喃道:“不说就算了,爱说不说。”
从那天陈皓身边离开后,王成平便再拒绝开口说一个字。
对任何人,对任何事情。李梓家酒吧台上摆的便利条是她和外界的唯一交流,而也只有看着她那笔烂字,李梓才能确认曾经飞扬跋扈的王成平是自家的沉默房客。(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莫及始休E
尽管李梓再三保证她之后的工作不会被之前事情的影响,王成平仍然坚决向银行递交了辞职信。并非赌气,王成平自知她的身体和心理在短期内无法投入脑力工作。
福尔摩斯的确说过治疗忧伤最好的方法是努力工作,但福尔摩斯自己早死了!他的话对活人参考意义不大。
王成平随后也发现辞职这事也一点不比离婚麻烦。
她需要签署各类保密协议和非竞争协议,交还机密文件、保险柜钥匙、办公室钥匙、门卡、银行特殊帐户、兑公支票、笔记本、手机、停车证、然后开始结算她的各种福利保险、提取基金、特殊持有股转让权变更,甚至还要处理户口变更。
王成平搞不懂这事,李梓显然也搞不懂,但幸好李梓有名擅于扯皮的秘书。于是把他留下来解决大局,王成平和李梓先到她的办公室收拾东西。
因为之前的逮捕行为,警察已经封了她办公室,把王成平的所有物事都搜查一遍,如今桌面凌乱,满地狼藉。王成平开始还打起精神收拾乱七八糟的东西。但没一会察觉到门口格外频繁的人群涌流和好奇目光,她终于决心放弃。
王成平向李梓扬扬下巴,示意两人可以走了,但退后一步,她脚下随即又踩到什么。王成平低头捡起一本过期的财经杂志。
李梓把头凑过来,惊奇道:“这封面的人真脸熟啊,是陈皓吗?”
王成平一语不发,劈手从他手里夺走杂志。
王成平最后只从银行里带走两样东西。一本旧杂志,另一个是小花盆。
她在网上买了包种子,往花盆里种了太阳花,天天给它浇水。而第二天早上,李梓在自家厨房垃圾桶发现了那本旧杂志。
李梓把这件事情当成每天例报告诉陈皓,对方沉默很久 。
“除了不说话,她的一切事儿都挺好的,身体也恢复的不错。”李梓假装不察,继续道。随后他再忍不住发表高见,“我还真发现这女的吧,只要不说话都挺可爱的。当然我不是说王成平可爱,我就是说这个真理。”
真理是王成平静的让人害怕,让人心虚。
最开始王成平来到他家时只是哭,纯哭,却没有任何声音。李梓之所以知道她哭是因为他从家政里得知她第二天早上换的枕头永远是湿的,而排除王成平随地大小便的可能,她有非常健康和旺盛的泪腺。
等王成平某次哭泣到抽搐在地板上,甚至需要被送去楼下吸氧才能平复的时候,李梓便决定抛弃男女大嫌,搬到客房和她同住──王成平哭到这惨烈的份上仍极其安静,李梓真怕她深更半夜就这么静悄悄的死在客房。
幸好王成平只哭了一周。
六天过后,王成平自己被镜子里那个眼睛肿烂的女人吓一跳。而擦干眼泪,她开始把自己闷在屋子里,戴着耳机看书。李梓家的书不少,都是战略管理什么的。王成平不挑不拣,拿起来就读,不图长知识,只图浪费时间。
李梓再敲门的时候她假装听不见,倒是主人以为她出事了,虚惊一场。
再然后李梓习惯直接推门走进来的时候,发现王成平读的书已经从《企业的时间》转到《印度爱经》了。
李梓冷汗淋漓,纵使他脸皮再厚,也不由得不为王成平汗颜。
“你从哪儿翻出来的?你这么闲都开始研究这个了?”李梓嚷嚷道。他赶紧夺过那本厚皮书来,看王成平若有所思眯着眼睛盯看自己看,更感恼羞成怒,立刻找茬道,“王成平,你在我家白吃白住怎么行?既然你不工作,就过来给我当秘书吧!那个,对了,你把这份报告给我翻成英文!快点!”
要到这个时候,李梓才发现王成平住在家里的妙处。以商人的眼光,他发现自己身边多了个免费、沉默且高效的工作助手。且因为这个员工丧失语言能力,李梓可以尽情的去剥削她而不用担心任何法律和工会去讨伐。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李梓的下属们发现更怪的一点。
那就是明明下班的时间比平时早了,然李梓的工作效率却比往日高了不少。而这几天来,李梓的秘书要委屈承担上司越来越多的抱怨:“你看你这份报告,拼写错误多的,还不如让──”,“这数据表明显位置不对,你怎么连这个都看不出来,早知道我就让──”、“我让你整理的资料你又送晚了,我真应该让──”
他每次说到“让”字后面便骤然停下。因此,那“让”字后面是什么,李梓的秘书胆战心惊琢磨,生怕老板“让”自己滚蛋。
但幸好,每次李梓都没说下去,他只是皱眉看着他,再挥挥手让他离去。
……
李梓进了家门,把包扔在茶几上,他向后坐在沙发里,把脚翘起来,顺手把电视打开,开始放新闻联播。李梓用二十多万重金购置的音响效果非同小可,重音和低音效果都是绝佳,能穿越各种障碍物抵达某人的耳朵里。而且最重要的是,蓝牙遥控器远程关不了液晶屏。
果然没过一会,楼上的门嘎吱响了声,王成平沉着脸从楼上冲下来,亲手把噪音终结,再回头瞪着李梓。
李梓浑然天成的露出微笑:“下来了?喏,这是今天让你处理的的文件,你给我整理好订好了。电子数据明天上午之前邮给我。还有,财务部之前让我签这个字,你给我查看下这数据有什么不对劲──噢,数据库在优盘里。还有我的电脑杀毒软件过期了,你也顺便帮我更新下──”
王成平阴骛的盯着他,李梓依旧回报明媚的微笑:“就当你住在我这里该收的房租么。你想啊,现在北京房价那么高,我这里依山傍水的自然环境那么好,还有我这个美貌的面首每天晚上陪着你同床睡觉……”
王成平淡定的走上前来,剁他一脚制止住这家伙的胡说八道。然后在李梓的哀叫声上接过那文件夹和优盘后重重的上楼去。
剩下的时间里李梓苦笑揉着脚,一跳一跳的蹦到厨房,开始阅读便利条上王成平对今日的菜品评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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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停始休
因为这段时间有了个得心应手的助手,李梓对工作焕发出新的热情。尤其当每天回家折磨某人成了一种乐趣,花花公子李梓暂时出现女人空窗期,脱离他之前浮光泡影的社交圈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王成平倒并不很介意为李梓当免费苦力。她只是沉默,渐渐形成奇异的制衡:李梓管饭管住,做为交换,她每天为他工作三个小时。
原本就很少有人猜到王成平想什么,尤其现在当事人拒绝交谈,情况于是更加棘手。半个月以来,王成平一直闭口不言,到后来她写给李梓的便利条越来越少。甚至当王成平父母打电话向她询问之前的桩桩事情,她听到电话里母亲的啜泣,也只是把话筒交给李梓,让他帮自己解释,自己转身离去。
放下王家老太太的电话,李梓想这就有点可怕了。
他佩服冷静的女人,但是讨厌女人有冷漠的内心。而工作后他牺牲大把闲余时间,就是用来观察她都在自己家做什么。
王成平面色安静的看书、听歌、看碟,做这些琐事的时候她脸色平静,神态如常──只是缺少了眼睛里的那股灵动,王成平也就像大都市里随处可见的普通女白领,对生活、感情、工作都充满了厌倦和无奈。
“我觉得你差不多得了。女人撒娇行、任性也行──但你总不能一辈子装疯卖傻的逃避下去啊!你又不是行为艺术家。都这么大人了,整天玩颓废有瘾啊!”
当时他正拿她的帐号练级。指使王成平为自己工作时,李梓也怀着好奇的心替代王成平玩网游,并迅速沉沦其道。李梓脑子聪明,王成平之前的菜鸟帐号在他的拯救下开始迅速攀升。他玩游戏时也不用外挂,嫌丧失格调,且不吝啬嘲笑王成平的智商有多么低级。
可惜每每面对他的讽刺,王成平都不语。于是在很长一段时间,有关人生的讨论都是李梓的双簧表演。
李梓利落爆了游戏里另一个人的头,再接再厉刺激她道:“还有,你不觉得这样很幼稚么?这位女施主你当你是修行啊,但不说话能修什么啊?你整天在我这儿又吃肉又吃菜的,顶级厨子伺候您那张嘴,哪家修行像你这么奢侈啊?这不邪教么?还有不说话能让你把男人拉回来么,如果这样有效,那国家还设置民政局的离婚所干嘛──不说话能涨你工资么,如果这样有用,福布斯排行委员会全家都是哑巴──你得赶紧想好了,把所有事情了断,不能这么浪费时间、浪费生命。”
一口气说了那么多。李梓都觉得自己烦,但王成平依旧沉默。
“你就很痛苦吗,你这样还算痛苦,非洲人民都还活不活了?其实你什么都没失去,是不是?你自己要辞职,现在没工作的,是不是?也是你自己选择不说话的,不让别人劝你的,是不是?你这样任性,这样闹,生怕别人不知道你男朋友和别的女人上床了,生怕扮演不好一个弃妇是不是──不,你只是个怪物,人生失败的怪物!”
除了游戏里的音乐声和他自己喋喋不休的声音,家里仿佛再也没有第二个人。 王成平对再难听的话都恍若不闻,她的沉默实在让人心灰气冷。
到了晚上睡觉时间。李梓依旧在絮叨:“我知道你想什么,现在工作让你觉得没兴趣,恋爱又让你失望,你觉得没劲……但这是正常的。如果一件事情不如你意的时候,你会怎么做?当然是──”
“扔了它,重新找一件如我意的事情。”
“……好吧,但我的意思是──啊啊啊啊!”李梓突然愣住,他猛然从床上坐起来,指着王成平激动的大叫,“你,你开口说话了!”
王成平正靠在床上看书,她冷冷看着他:“等哪天你家暖壶张口说话,你再用这种表情看我也不迟。”
“……但你说话了!”李梓叫道。
好吧,李公子也知道自己现在很不淡定。但最初李梓用了各种招式逗王成平说话,甚至有一次故意把开水烫在她脚面,即使这样王成平都能做到沉默不语、隐忍不发。因此现在她的主动张口,很有点像个小奇迹。
王成平说:“明天我要去参加一名朋友的婚礼,麻烦你早上把我带去酒店。”
李梓只看着她。而停了一会,他小心翼翼问道:“你愿意说话了,也愿意出去了,是因为……因为你心情好点了?”
王成平却否认:“没有,我心情依旧很糟糕。”
翻过一页书,她在李梓震惊的目光里,再不耐烦的解释道,“这个世界很复杂。因此什么事情都没看上去那么好,也没看上去那么绝望,也这就是为什么中国大部分公司都要做两份帐的原因,他们才不会等税务局上门时再去准备。”
什么乱七八糟,李梓有点被噎住。但在某一种程度上,他意识到熟悉的王成平回来了。而且李梓立刻发现自己其实很怀念王成平不说话时的模样。
“对了。”一时倒想起什么,她抬起眼睛。女人爬下床打开角落里自己的行李箱,在箱子里掏了半天,终于掏出一个东西,交到李梓手上。
“这是?”他奇道。
“我走之前答应送你的礼物。”王成平扬眉解释道,“但那个岛不让把特别大的贝壳带出境,于是我就买了包碎贝壳,在飞机上给你现做的纪念品。可惜下飞机后还没来得及给你,我就被警察带走了。”
……礼物。李梓呆滞的看着手心里那一串往好听了说是碎贝壳,往难听了说根本就是海洋重度污染物,扔不得,又实在很不想要。
人家这么大老远的给他带来,李梓也只好给点脸,他强笑道:“谢谢你啊。这是什么,手链?呵呵,我是男人,也没法戴啊……”
但王成平接下来说的话让李梓想掐死她。
“这是风铃,我拿碎贝壳串成的一个‘日’字。你可以挂在车头,象征着……”
他转身就走。
……
第二天早上,李梓有点怀疑昨天睡前的场景只是他错觉。但五点多自己准时下楼,他却发现王成平已经起床,甚至还替他都准备了早饭。
“早。”王成平僵着脸朝他点点头。她的声音在清早里向来显得很干涩。
李梓便坐在椅子上,先扫了眼早饭,没挑出毛病,再抬头时却看到王成平正往她的咖啡里搀酒。
就在李梓皱眉准备阻止她时,王成平已经自己停下手,向他微微一笑,解释道:“抱歉,就让我喝点吧。今天我一天都会很忙,我第一次是伴娘呢。”
李梓盯着她。王成平的模样并没有和昨天显得判若两人。
实际上,前一段时间遭遇的诸多不顺已经深刻留在女人的眼睛和神色里。经过连番打击,尽管她还能开玩笑、说俏皮话,但王成平更开始显得沉默、委顿,甚至有些衰老。
李梓收回目光,咳嗽声道:“我之前对你说的话,有的话可能过份了点,你也别介意。只是苏素、陈皓和你……你们有时候还是挺让我难办的。”
“我明白。”王成平皱眉截断他。她的表情表示尽管愿意张口说话,却仍不愿意谈这个问题,“李梓,不需要你提醒,我知道总有一天我的生活会重新回到原先的糟糕水平。而在此之前,我唯一要解决的问题只是陈皓。”
说完,王成平再把手里的咖啡一饮而尽。
随着她这种细微的动作,李梓又感觉王成平没那么脆弱。像是之前的沉默对抗和昨天的重新开口说话,在她眼里根本就是小事一桩,不值一提──只要王成平下定决心做一件事情。
李梓若有所思。
……
王成平出现在裙梅婚礼上还是挺感慨的,她觉得自己已经和这个热闹的世界隔阂太久,几乎都忘记世界上还有婚娶喜事这一说。
而更感慨的人却是裙梅和安子。耳闻王成平的各种糟心事,她们都以为她如今不会来参加,现下也只纷纷拉着王成平的手,却又说不出什么具体的安慰。
因为傅江超和裙梅早已经在女方的家乡办了场婚礼,此刻在北京也只是摆酒席,宴请宾友。而王成平来的时间尚早,作为伴娘,她立刻被送到化妆间里化上浓妆,准备待会站在新娘后迎宾。
只是化妆的时候,王成平又不得不回答各种问题。
工作最近怎么样?刚辞职。恋爱还顺利吗?一团糟。那叔叔阿姨身体还健康吗?不知道,她已经好长时间没回去看父母了。
说什么话都不投机,王成平自己一个人待着时倒没觉得自己特别可怜,但估计在别人眼中,她已经成为“人生失败”的范例。
后来满脸喜气的新娘都面露尴尬,对她道:“以后一切都会好的……”
老天!
“我一直很喜欢你,裙梅,别毁了我对你的感情。。”王成平赶紧截断她,再用眼睛制止住别人言不由衷的安慰,“你的红包我还没送出去呢!”
裙梅和安子这才相视一笑,毕竟这种自大口气是她们熟悉的王成平。
于是新娘从她手里夺走那个颇丰厚的红包,巧笑嫣然走到屋子尽头的打算收起来。王成平便也笑着摇摇头,转身刚要拉着安子说话,却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冷哼。
“都嫁人了还这么疯疯癫癫。再说了,她哪能要平平你送的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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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当始休
再和安子递个眼色,王成平赶紧回头,堆出副惊喜加腼腆的笑容:“阿姨!”
一个穿着牡丹旗袍的富态老太太正站在她身后。
傅江超母亲是北京大妈的典型性格,这表现在她如果不太喜欢谁,嘴里就特别爱甩些片汤儿话。而且和所有教育工作者一样,她对数落人有纯天然爱好。只图过嘴瘾,可不管那人是不是她儿媳。
而至于王成平是如何例外成为傅老太太的心头爱将,这原因也有点讽刺。
王成平曾经在茶餐厅里吃饭碰见过傅家母子,王姑娘的个性是只要心情好时就对人亲切无比,柔情蜜意。当天恰好赶上王成平刚赚取她人生第一笔分红,直把老太太唬弄到恨不得自己嫁到王家当媳妇。
而那顿饭吃完,王成平又豪爽结了他们一家子的帐,还特意嘱咐餐厅把老太太爱吃的点心打包外带全份。
嘴里不说,傅江超母亲认为王成平这闺女实在太懂事了。
假如王成平曾和傅江超有那么点不清不楚的关系,那也完全因为老太太一直在撺掇的她和儿子。只是傅江超母亲最后实在没料到儿子带回家的是王成平的好朋友。于是此刻在她眼里,被迫参加婚礼的王成平需要格外怜惜和优待。
“一会吃饭坐到阿姨身边来吧,阿姨好久都没见到你了。哎呀平平,你看看你又瘦了!听说你把工作辞了?你听阿姨说,那工作还是辞了的好,不然你整日这么忙,把身体都搞坏了。”老太太显然已经听到她们之前的对话。
王成平只好撑起笑,勉强给自己长点脸:“是啊,我正好用闲下来的时间多陪陪父母,也能回学校再去读点书──这干来干去,我发现自己还是最喜欢当学生。”
这话简直又说到当了一辈子人民教师的老太太心里,她看着王成平,心里有了另一种遗憾。
这时裙梅已经走回来,她笑道:“阿姨,别为她担心,王成平其实是心里特有主意的人。等充电完毕,她肯定又能一帆风顺、步步高升。我早就看出来,王成平根本是事业型女……”
傅江超母亲却打断她,挑眉重复一遍裙梅对自己的称呼:“你刚才叫我什么?你怎么还是叫我阿姨?”
刚嫁人的裙梅一时忘了改口,有点难堪。 但在亲密的朋友面前被婆婆直接斥责,裙梅又拉不下脸去迅速纠正,于是声音低的像听不见:“啊,我是说,妈、妈……”
张大春说,这世界上可怕的事情很多,其中之一就是老太太。
裙梅的细声细语和犹豫已经被婆婆判定是不情愿改口。傅江超母亲最初便不特别钟意裙梅,认为这新娶进门的媳妇庸俗、拿捏、做作、小地方气,中看不中用。而现下老太太也只从鼻子里哼了声,不搭腔,转头拉着王成平继续说话,倒把媳妇冷在旁边。
一时间化妆室里的气氛颇为尴尬,裙梅脸色不太好,而被强拉着嘘寒问暖的王成平更甚,却不得不努力集中精神回答傅江超母亲问的问题。
而在傅江超母亲热心的问她“你现在有固定男朋友了吗?”的时候,王成平平平淡淡的举起手,替代所有回答。
“平平你……现在,都结婚了啊?”傅江超母亲原本温暖慈祥的笑容登时僵住,目光尖锐往她手上扫过去。
王成平的手指原本纤长,加上最近消瘦,手腕也细的像个孩子,更衬得她戒指上的那枚钻石格外硕大。她笑道:“噢,还没呢。这只是我男朋友送我的订婚戒指。”
“……这样啊。”
老太太得赶紧掩盖住自己的失望表情。她假装亲密的去挽王成平手,其实却迅速考量眼前这枚戒指和儿子买给裙梅戒指的区别。
结果是王成平完胜,仅是她戒指上的碎钻都比此刻新娘手上的婚戒主钻大许多。
傅江超的母亲正好没意思,偏偏王成平又多余解释道:“其实我不太喜欢这个首饰牌子,一直逼着他给我换一枚。结果他当时气的半死,说再也找不到更好的钻石,最后他没办法,还是答应给我再买枚钻戒。所以这枚现在是被我戴着玩的──”
老太太松开王成平的手。她有点酸溜溜打听道:“噢,那你男朋友是干什么的?”
“他也就是给别人打工,不过他家里可能的确衬点钱。”说完后,她把陈皓的公司和职位都报上,又把敬部长工作的国家机关轻描淡写说出口。
傅江超母亲把目光再挪到旁边安子的裙梅脸上,看她俩的表情就证明王成平没有夸大事实。
老太太对王成平的热情终于降下来。之前她觉得王成平和儿子没成,估计是儿子嫌王成平平庸,因此王成平再找,怎么也不会找个比自己儿子更强的。可是今天她一看,王成平那位条件明显比傅江超好太多。
甭管多喜欢王成平,老太太还是傅江超的亲妈。此刻被王成平一衬托,儿子反而是惨被淘汰的那位,而现下,傅江超母亲才突然意识到谁是傅家真正迎娶进门的媳妇,有了男朋友的王成平也根本不值得她再去同情。
“呵呵呵,钻戒敢情好啊,多有面子。但你们年轻人吧,就总喜欢乱花钱买这些不实用的东西,首饰能干什么呢?结婚后不节省怎么过日子?要说我家裙梅吧,”老太太亲手把旁边的裙梅拉过来,紧紧的挽着她,再朝她露出亲密赞许的笑意,吓得媳妇愣住,看向王成平的目光也有点冷漠,“我家梅梅她啊就不喜欢这些。倒也明知傅江超掏得起,但结婚时偏偏不让傅江超买太大的钻戒。她自己还在北京供了套房子,这不,小两口自己都要换第三辆车了。王成平你现在还住在父母家吗?”
王成平随后的天真回应能膈应死她。
“我比不上裙梅呢,我向来是花钱的主,身边总攒不住钱。我男朋友知道这点,索性就送了我几套城里的房子,而我父母不想让我搬出家,又买了部车想留住我……”
傅江超的母亲很疑惑的是自己当初怎么就瞎了眼认为王成平这女人还不错!如今真相大白。看来人和人之间还是得比较,而比较又是最残酷的。与势利眼兼拆白党属性的王成平相比,柔顺节俭漂亮的裙梅在各方面还能有什么挑的?
老太太如今实在认为自己媳妇更顺眼些。
话不投机半句多,再牵强聊几句,傅江超母亲生着闷气却仍然装得和颜悦色的要离去。裙梅本想留着和她们继续说话,单随后却也被僵着脸的婆婆拽走。
见她们的背影消失,安子回头,便逗王成平道:“哎,这位有钱的大小姐现在想什么呢?是不是想你如此高贵,怎么还屈尊参加我们这种贫民婚礼呀?”
王成平倒也不说话,只示意旁边看呆了的化妆师继续为她化妆。
而等出了门来到大厅,安子才拽住她:“我发现你扮演反派简直太有天赋了!但要我说,你想帮裙梅改善婆媳关系也不用出这种损招吧!哪能总拿自己开涮啊!”
王成平却不解反问道:“什么损招?我刚才哪句话说的不属实?”
安子啧啧两声,举起王成平的手:“别装傻! 来的时候我根本没看到你戴这钻石戒指,怎么一转身就神奇的出现了?只是王成平你何苦呢?唱黑脸的人能落着什么好?裙梅本人不一定能领你这份情,最后更招的人家老太太从此特别讨厌你!”
被戳破的王成平无声向安子皱了皱眉,想起什么,随即开始撸自己手上的戒指。
安子再笑道:“别摘啦,晚啦!傅江超他妈肯定不乐意让你当伴娘,别的不说,哪有伴娘手上的戒指比新娘还大?你做事可真狠,到时候裙梅说你好话,她婆婆觉得她大方;到时候裙梅骂你,她婆婆又找到了知己……”
王成平倒无所谓:“梅梅原本就以为我今天来不了,所以她应该有替补的伴娘,只要我别耽误事就行。”顿了顿,她再皱眉道,“我刚才可能是做的过分点,但我也许今天根本不应该来……烦死了。”
安子替她抱不平: “切,与你无关!我一直奇怪傅江超身上那股劲是怎么来的。不过今天见了他妈,我倒觉得傅江超性格长成现在这样还是挺不容易的!瞧她刚才话说的,莫非他妈想让你来当替补儿媳?”
两人站在酒店大厅的一隅低声说话。这时已经有早来的客人进来,裙梅和傅江超的母亲在入口和宾客寒暄。
看王成平已经褪下戒指,安子好奇的接来,拿在手里把玩,惊叹其美丽,再艳羡的笑道,“有多少女人仅仅愿意得到这枚戒指,就想赶紧把自己嫁出去啊!”
王成平瞪她眼:“你别总把人说的这么世俗!不过你没错啦,要不是我发现了有比钻石对我来说更重要的东西,我可能也早就结婚了——实际上如果女人能把自己卖个好价钱,那为什么不赶紧卖了呢?”
听她大言不惭的说这个歪理,安子登时嘘了声。但隔了会,她却好奇猜道:“那对你来说更重要的东西是什么?是……自尊么?”
安子对王成平最近的遭遇还是知道些。
但王成平却失笑。
她懒洋洋的从桌上拿起杯水,抿一口再挑眉嘲讽道:“自尊?安子你最近审励志小说的稿审多了?自尊,哼哼,女人的自尊才最不重要呢。”
在安子扬眉的表情里,王成平只噙着笑,先将戒指要回来。
钻石璀璨,各个角度的折光透明美丽,捏在手心触感坚硬。而自春节的派对后,王成平早忘记把这戒指丢到哪里,直到她今天去拿送给裙梅的红包,才重新自晚宴包里找出它。
沉默片刻,是王成平端详完戒指。她合拢手掌,终于缓慢道:“对我来说,比钻石更重要的一直是陈皓。”
安子这时猛然抓住她的手臂,力道极大,似乎想摇醒她。
而王成平显然被捏疼了,但她神色不变,继续淡淡道:“只是到了如今,我连陈皓都不想要,他送的钻石我更是连看都不想再看,留之无益的东西……”
话到这时,侍者把几层高的婚礼蛋糕从她旁边推过。
王成平之前曾大量喝酒,最近的口味变的格外嗜甜,她不由很贪婪的去注视蛋糕。
而再抬头的时候,陈皓正站在侍者身后看着自己。
陈皓。
“其实我刚刚想说的是,我看到陈皓走进来了……”安子尴尬道。(未完待续)
莫异始休
陈皓今日穿着黑衬衫,这沉郁颜色显得他棱角分明的面目更加英俊。王成平愣愣的盯着他,男人眉宇里的神色染着的那抹阴郁让她心疼。
是,心疼,现在很难说那里面的感觉具体是什么。太多的事情已经重创了她的心灵,王成平不会不懂得,陈皓现在带来的疼痛,远超快乐。她已经忘记自己最初迷恋的他是什么。
陈皓已经走到她跟前:“你现在有时间吗?”
王成平只看着他,仿佛没懂这话是什么意思。陈皓便抿下唇,又补充道:“跟我出去说会话吧。”
王成平强忍着内心的狂跳,但她知道自己的表情一定流露了点什么,不然安子不会挺身而出,冷冷的替她抢先回答道:“陈先生,王成平没空。”说完她又看向他身后的裙梅,蹙眉假笑道:“裙梅,这也是你今天婚礼请的客人吗?”
裙梅紧跟着陈皓身后走来,她有些讶异道:“不,我还以为他是约好来找王成平的……”但看出点什么苗头,裙梅转头对陈皓道,“陈先生,你……”
陈皓根本不睬王成平身边的人,他的目光只定在她身上,重复道:“跟我出去一下好吗?”
安子却没什么耐心,再次抢先回答道:“陈先生,既然不是客人,我们这儿还忙着给朋友办婚礼呢,要不然您自己先走?”
“怎么了?”又来搭腔的是傅江超母亲,她见儿媳跟个英俊男人离去,又瞅这边还围着一小堆人,也不识趣的凑上来。
“哟,这就是……王成平你男朋友?” 打量完陈皓和王成平的神态,她再用厉眼迅速判断那那人全身上下的衣着得过价三万。老太太眼神由狐疑变的凌厉,她脸摔下来,看向王成平道:“这么着急就把男朋友带来了,还带着钻戒?王成平今天是想当伴娘还是新娘啊,哈哈,阿姨和你开玩笑的……”再发出咯咯咯的笑声。
陈皓没空和这帮人瞎掺合,他见王成平只是望着自己不发一言,突然就丧失耐心,抓住她便想往外拉。
王成平还没挣扎,裙梅和安子却都急眼了,上去阻拦。
“你干嘛啊?”
“我靠你松手!人说跟你出去了么?”
傅江超的母亲冷眼旁观,她自认洞悉王成平和她男朋友的相处真相,有点幸灾乐祸,嘴里却不咸不淡的劝道:“年轻人么,有话好好说──但有话还是让他们出去说吧,梅梅,今儿可是咱们办喜事的日子,一会客人该来了。这么闹怎么行?”
陈皓不好意思和俩女人动手,但他没放开王成平的手,只皱眉道:“你们走开,少管闲事!”
知道内情的安子立马就炸了,她冷笑道:“多管闲事?现在是谁闯到这里来的?你要跟她说什么?陈皓你作践王成平还不够啊! 真行,王成平最怕什么你给她来什么?”她指着王成平,“你看她现在挺好的吧,还能对你笑吧?但我们去巴厘岛,她整夜整夜的坐在沙滩上掉眼泪!”
陈皓下意识去看王成平,他很慢的说:“你是因为我哭?”
王成平还勉强想向他一笑,但安子闻言,眉宇一挑,扬手就给了陈皓一巴掌,接着猛地把王成平拉过她身边来。
“现在还说这种话,你还是男人么?”安子嚷嚷道。
陈皓的脸被抽的偏过去。
而被推来搡去的王成平只感觉内心抖的厉害。那种感觉很奇怪的,她在这将近一个月的时间里总是体会到。眼前仿佛出现一片旷野,没有天空地面和交接,只剩下一个人飘在虚空的茫然。她的灵魂正脱离**在这个贴满红双喜的酒店大厅里迷途,不知归路。
王成平拦住安子准备再来一下的手,低声道:“安子,别这样!”
“你根本就知道王成平的弱点是不是?她对熟人都心软,就跟个笨蛋似的!但陈皓你也真狠!王成平最初也真低估了你,不然哪能被你害得这么惨!”安子已经怒不可遏,转头问王成平道,“你现在还想见这个男人吗?咱们要不要报警?他这样把你拉出去算什么?”
陈皓感到右眼下的肌肤轻微抽动,不知怎地却感到内心的迷茫大于愤怒愧疚。他以为她在愤怒,其实她只是在伤心;他以为她在哭泣,其实她已经停止。
──就在陈皓自己越来越迫切想懂王成平,他也的确越来越能懂王成平的时候,陈皓更清楚意识到自己在加速的失去她。这个女人,当时没有拉住,便永远跟不上了。
好像他们之间的关系永远停滞在此,陈皓愿意理解的总是曾经,而王成平却最擅于改变。如同最初王成平对他的玩笑,他招架不住她的言语和微笑,只好等待她云淡风轻的抛出解答。
缓了缓,陈皓抬起眼睛,他依旧先看着王成平:“如果你现在不方便,我去外面等你。王成平,咱俩谈谈行吗?你参加完婚礼后来找我,别不告而辞了,行吗?”
迟疑许久,见王成平终于轻轻点头。陈皓顿了顿,再看向横眉竖对他的安子,平声静气道,“我对王成平是真心的,但我现在不必向你解释。”
“当然我也不必听你解释,”安子冷笑道,‘我怎么会明白像你如此博爱的人?爱女友爱情人,大千世界无所不爱!我等凡人哪里会明白?
“安子!”却是王成平再唤住她。
他们这边的动静越闹越大,几乎搅的整个大厅的人往此处方向都看过来。而闲暇的侍者和无人招待的宾客慢慢围拢,有一搭没一搭的看热闹,对三人议论纷纷。
已经插不上嘴的裙梅和傅江超母亲的脸色都有点难看,谁办喜事都不愿意招惹这祸星。就在傅江超母亲刚想拧眉开腔撵人,更有人生怕不能再给他们添点堵,却是司仪一溜烟的跑过来。
他现下气喘吁吁问道:“新郎呢?你们看到傅先生在哪儿了么?我一直找不着他啊,手机也总是打不通,一会那来宾和新婚录像都还在他哪儿呢!”
新郎不见了,这可是大事。裙梅和傅江超母亲大惊,立刻扔下旁边的对峙。
“我没看到江超啊,裙梅你见到他了没?”
裙梅也花容失色:“我这边只顾着女宾和核对菜单,从早上化妆就没见着他!”
两名女人对看一眼,顿感不妙。而看到媳妇眼中的惊惶、担忧和失望,又加上目睹王成平此号人都能找到陈皓这等珠玉在前的影响,傅江超母亲突然有些莫名心虚。
老太太连忙强笑着安慰裙梅:“梅梅别着急啊,咱别着急,傅江超可能跑到厨房看菜单的。妈现在就去找他,回来后好好说说他。”
裙梅脸色煞白,咬着嘴唇点点头。
而世界上举办的婚礼不管多豪华,不管事先经过多少人策划,最后到了现场就是兵荒马乱。裙梅和傅江超母亲开始发动所有人去寻找新郎,裙梅的父母接替她们去招待宾客。大家没人敢声张此事,却都是满头的忙乱。
这边厢,陈皓终于在安子警惕的目光中先行离去。而王成平被安子搀到椅子上坐下,她不发一言。
“怎么样?”安子小心询问道。
“不怎么样,但最伤心的时候已经过去了。所以也是时候该摊牌,我实在没力气继续了。”王成平沉默许久后,终于轻声回答道。
接着她想起什么,再笑道,“还有哦,安子你这暴脾气怎么还没改?自从我大学时把你暖瓶踹倒后,几乎再也没见过你向人发这么大的火……”
“虽然我特别佩服你这种苦中作乐的精神,”安子干脆截断王成平,她的声音很难过,“但请你别总是这样了好不好?王成平,你难过就哭出来,我真是特别讨厌看你这么笑,我更不想再看到你伤心了……知道吗,我从没看到过你为任何事情哭过。”
王成平惊奇看着安子:“可是我从小就是好哭鬼!下次你买个洋葱就一切圆满了……”
见安子又要皱眉责备她,王成平连忙率先翻起旧账,“对了,别总怪我。我记得是你之前的乌鸦嘴诅咒我会遇到一劫的。是你曾经说我会被打倒,也会被一个男人折磨到死──现在我果然应验,唉,都是命中注定的事情啊!”
她原本是半开玩笑,然而安子听了这话,沉默片刻突然哭出来:“对不起,我当时真没想到是陈皓……”
朋友满脸的眼泪,可爱的安子,可爱的直爽朋友。结果王成平反而吓一跳,随即感到内疚、难受和焦躁。
“你别为我哭了。 ”她低下头,“我已经够讨厌我自己了。”
两个未嫁的女人仍旧坐在裙梅的婚宴上,互相安慰。她们身边的侍者忙碌走来走去,为越来越多的宾客倒水和端上果盘。王成平试图想象自己结婚时的场景,但是虚无飘渺。
她觉得胸口很闷,原先手里拿着的水杯不知道放到哪里去了。
“我出去待会。”王成平拍拍朋友的肩膀。
“你别跟着我──”安子的脚步因为她这句生硬的拒绝而止住,王成平很抱歉道,“对不起,现在只想自己待一会。”(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莫验始休(上)
王成平也不知道自己想去哪儿。
如果继续和安子待着,她不得不听朋友指责陈皓;如果履行当伴娘的职责,她不得不去说些无聊话。而如果继续无所事事的待在张灯结彩的大厅里,王成平没法忽视陈皓还在外面等着自己。
──“谈一谈”,从小到大,这一定是王成平最害怕听的话。她奇怪自己怎么不能立刻跟陈皓出去,现在她又得煎熬一段时间,然后下决心了结。
走出卫生间,快步穿过酒店的走廊,王成平随手推开扇门,再沿着简陋的楼梯往上爬。原本一路都畅通无阻,最后却是一名多事的领班模样的人拦住她。
他狐疑的看着王成平:“小姐,这里是员工区,您是要?”
王成平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攀到酒店的顶楼。
她随口胡扯自己是来这里找人。但找谁呢?王成平没多想,又把傅江超的容貌形容一遍。反正世界上男人都是这样打扮,新郎和上班族皆穿着西装,普通人也根本分不清礼服领口和正装的差别。
对方听完这种大众化的描述果然表示爱莫能助,实际上他可能根本不信她说的每一句话,随后只委婉请她离开此处。
王成平烦到不行,也固执到不行。她坚持自己已经来到这里,没道理放弃寻找。领班见说不过这名客人,只好随手推开露台铁门,以示并无人出没。
但露台上居然真倚着一个男人在抽烟。而好巧不巧,那男人回头后还偏偏就是她熟悉的某人。
王成平心想自己这辈子的福分全废在她总忘记买彩票上:“傅江超?”
两人目光对视。穿着新郎服躲到这来的傅江超显然也没料到她的出现。他之前貌似正在打一通电话,迅速收起手机后扬眉盯着她。而见除了王成平和领班,他们身后再无余人跟来,傅江超也略微放松表情。
领班等了会,见两位客人没有离开的打算,只好自己怏怏走人。现在只剩下傅江超和王成平就像毫无搭界的人,互相打量。
而傅江超终于先向她点头道:“王成平,好久不见。”
最早由于工作,王成平和傅江超建立过交情。两人认识是早认识,但一直不怎么熟。王成平认为傅江超时常作出有教养的假招子,实际上却自以为是(她仍然这样认为)。而后来裙梅和傅江超开始交往,王成平更为傅母强行替她和儿子牵媒感到尴尬,索性就自动疏远了和傅江超的关系。
现在,王成平盯着眼前打扮的一表人材的男人:“你在这里干嘛?裙梅和大家都在找你。”
傅江超微微皱眉,敷衍道:“等会,我一会就下去。”
他的态度并不好,见王成平扬眉,便以为她还要继续催促他点什么,但王成平之后却什么也没再说。她点点头,走到露台另一边远远站着。
最开始傅江超以为王成平用一种新型方式监视和胁迫自己,随后发现王成平的表情不太像。
终于傅江超忍不住开口:“你怎么在这儿?”
王成平略微有些奇怪:“今天不是你和裙梅婚礼么?”
答非所问,傅江超的眉便挑一下。他长着一颗很完美的鹰钩鼻,看人的时候总觉得有点阴骛,他不耐烦道:“我不是问这个,我问你现在怎么在这儿找到我?”
逃跑新郎居然指责逃跑宾客,一百步笑五十步。王成平觉得很可笑,但她没笑出声。(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莫轻始休
在逃跑时,回头看谁都像是追兵。惯犯王成平认为她很理解傅江超这般的惊讶、羞愧和愤怒表情。但现在她同是逃兵,也实在没更多精力去好奇傅江超躲避的原因。
“我没注意到你在这里。”王成平把身体靠在肮脏的铁架上,任呼啦而来的凉意春风吹着自己的头发。“我也不是来找你的——只要别在那大厅坐着,我能去任何地方。”
“是么?”傅江超仍然怀疑道。
是的,王成平想说她碰到他完全是个该死的巧合。只因为她的身份恰好是新娘的朋友,所以才把这种巧合弄得像有预谋的一切。
但王成平转过头来,不打算具体解释。既然傅江超敢从他自己的婚宴上逃走,他也一定有能力去承受这种压力。管他呢,现在自己头痛的心事就已经够多的了。
傅江超在旁边盯着王成平良久。
再犹豫片刻,傅江超朝她走过来,好像是信了她的话,也好像没有,但起码他脸色没有像之前那么冷硬。
“你最近过的不顺心?”傅江超这么试探的问,见王成平皱眉看他,再解释道,“之前过年时有个人给我家里打来电话,问裙梅愿不愿意和你去巴厘岛住两天,陪你散散心。裙梅是想去,但被我拦下了。”
王成平收回目光,她看着不远处的街区路旁绿化带里有一树春桃绽放,浅碧深红色。
她淡淡答道:“噢,我挺好。也没不顺心,只是最近很多事情赶到一块去了而已。”
傅江超也点点头,很老生常谈的说:“反正你还年轻,再难也会熬过去。”
傅江超逃避还情有可原,但明知傅江超逃避意图的自己居然还陪他在露台聊天。这种情景就很怪了,王成平自己也知道。
也许两人说着说着话就有另一个人巧好来到这个地方同样寻找傅江超。如果这种情况真正发生,孤男寡女的,站在失踪新郎旁边的她也会陷入尴尬境地,并被扣上不清不楚的怀疑。
这实在很不恰当的行为。
但无所谓,王成平认为她的人生不介意再中一次彩票。
再说人是需要交流的动物,而王成平之前又在李梓家沉默了很长很久的时间,她现在的确需要交谈对象——不管这交谈对象是谁。
“我交了个男朋友,我以为我会嫁给他。”王成平再开口,她找傅江超要了根烟。而傅江超有点惊讶,但还是不情愿给了她一根。
“你俩没成?”他帮她打火。
“没错。”王成平吸了口,再把烟夹在手里。她的伴娘裙是雪白色的,现在已经被铁栏杆上的铁锈弄脏了,但王成平不在乎。
“我和他一直在纠缠,但纠缠了很久依然是这个结局,所以我想我俩一定是孽缘。”她自嘲道,“不管怎样,感情这种事情,的确是女人更容易受伤一些。”
沉默片刻,傅江超突然道:“那可不一定,我认为女人狠心的时候也很可怕。”
他的话很像讽刺,但语调的确不是。
王成平蹙眉瞪着他。
也许是被她的话触动到心思,傅江超突然开始向王成平解释自己现在为什么出现在露台。王成平本来没想问,但还是听了全部经过。
原来傅江超失踪,他是正在和cindy的电话。
王成平默念两遍这个英文名字,随后才从脑海里回忆起最初傅江超就是因为这名叫cindy的女孩子,义无反顾的离开裙梅。然而今时今日,喜新厌旧不仅仅是形容男人。没过多久,傅江超很快便被年轻残酷的女孩抛弃。
再后面的故事她也知道个大概。
前女友对傅江超表示不计前嫌,并在他的颓丧期间百般安慰、重拉柔情。作为回应,平定心情的傅江超也表明相应的诚意,顺势向她提出结婚要求。裙梅答应,于是两人的婚事张罗起来。
唯一的插曲就是傅江超把自己的结婚请帖主动发给了cindy一份。
“我不知道她会有什么反应,她会说什么话,她来,还是不来,我不知道,全不知到。”傅江超道,“但我知道自己肯定得干点什么,于是我一定要给她请帖。”
cindy今天没来,不管是她知趣,还是不吃这一套。但她托人捎来一大束花作为回应,并在贺卡上礼貌恭贺旧情人新婚,天长地久。
傅江超面无表情签收了这礼物,随后他把鲜花扔到垃圾桶,贺卡直接撕烂,自己走到这个偏僻的露台上给cindy打电话,控制不住的。
王成平睁大眼睛,她简直就跟听故事似的,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为什么一定要给她发请帖?为什么一定要给她打电话?那你是还爱那个女孩子吗?那你为什么还和裙梅结婚呀,你现在这样算什么?”王成平不可置信,开始琢磨要不要学习安子的作风,狠狠赏面前男人一个耳光。
但傅江超却说他没有。
他和cindy在电话里聊了很久,但他们聊的话题全部是电影、报纸内容和国际形势。除了最开始傅江超说“我结婚了,谢谢你的花。”cindy顿了顿回答说“不客气。”,两人再无交谈任何私情。
双方的口气和态度就像多年未见的高中同学,疏远的客气,冷淡的亲密。
“其实那感情到了最后,我也有点厌倦她了。cindy年龄实在太小,花哨的想法又太多,我觉得和她交流有困难、没什么共通话题──但我真没料到的,是她居然先和我提出的分手。”傅江超皱眉道,“就连现在,我也说不出自己到底在坚持纠结什么,大概只是埋怨她没有给我机会。”
王成平没吭声。她知道这同样有点可笑,但她现在居然能理解傅江超的意思。
不甘心,一定是不甘心。是爱情总使人内心得不到满足。还是说,人根本不可能从别人身上得到彻底满足?
“但可能cindy和你分手也很痛苦啊,”王成平轻声道。她想起第一次对陈皓说分手的时候,自己就像活在潮湿的地狱。
她说:“事情总不像表面那么简单。”
然而傅江超转头看了看王成平,眼睛眯了眯算笑了。
“她和你不一样。”傅江超缓慢道,“这方面cindy比你成熟,连裙梅都比你强──她们没你陷的那么深。”
被不熟悉的人如此评论,王成平觉得有点脸红有点恼怒,她愠道:“我陷的深……你怎么看出来的?”
但傅江超没回答她这个问题。
“总之,我对cindy尽力了,她可能对我也尽力了。即使cindy没对我尽力也不是她的错──别人没有回报我相同的感情,我认为不是别人的错。现在挂了那电话,我也觉得能放手,以后就能和裙梅老老实实过日子了──对了,楼下现在情况怎么样?”他又问,口气有些迟来的焦急,“大家找我呢?“
“裙梅很着急,你妈很着急,大家都以为你悔婚了……”他和自己眺望相同的方向,所以王成平庆幸傅江超看不到自己的眼泪。
“悔婚?可笑。那我得赶紧下去了,从裙梅身边逃走第一次行,逃走第二次她就该受不了了。”傅江超皱眉道,他依旧是那么没礼貌,自顾自的转身跑几步,才想起她来。
“你不一起来吗?”
王成平没有回头,她摇摇头,哑声道:“我自己待会,你先下去就好了,
傅江超嗯了声,并不相劝。但走到门前时,王成平却听到他停住脚步。
“王成平?”他叫她的名字,欲言又止。
王成平勉强擦干眼泪回过头来,看着他。但她等了他很久,傅江超却只凝视着她都没说话。
曾经有一个阶段他俩很熟,但现在他们彼此都是陌生人。
“你知不知道……”
知不知道后面是什么,王成平没听见。因为傅江超的手机响了。而在刚才的时间里,她发现自己没注意到他手机一直都在响。但傅江超还是耐心的和自己说话——等等!
王成平突然想到她以为傅江超待在这里和她聊天,只是为了平复他自己的心情,拖延结婚的时间。但傅江超说他没有悔婚的打算,所以另一种可能,也许只是人家留在这里特意安慰她──有这种可能吗?
她并不清楚。王成平已经越来越了解曾经的她有多么自作聪明。
假如傅江超之前的所有姿态都是假模假样,但作为故作大方的神手王成平都说不出“陈皓没有回应我相同的感情,那并不是他的错。”这种句子。
她做不到。
但随后傅江超什么话也没再和自己说,他已经接起手机,转身三步并作两步的离去。而随着铁门咣当一声,偌大的露台上又只剩下王成平一个人。
她想自己一直不理解裙梅为什么执着选傅江超,甚至嘲笑cindy如此美妞都烂在这泡狗屎上。但也许,王成平想只是她自己一直都对傅江超存有偏见。
傅江超也许是个好男人。裙梅和他在一起也许是会幸福的──幸福都是也许的事情,但起码他们有努力的目标。
至于自己,当面对无法耸耸肩就摆脱的事情,也必须要去亲自面对。
王成平把手放在栏杆上,她艰难的从包里掏出手机,给陈皓打了电话,把自己目前的详细方位告诉他。
挂了手机,王成平重新把刚才那句话想一遍。没错,她对陈皓已经尽力了,而陈皓应该也对她尽力了。就像傅江超说的那样,两个人在一段关系中尽力都好。对谁都是这样,尽力就好。
即使到最后陈皓都没有像自己那样爱她,即使到最后他俩走向这种结局,这也并不是陈皓的过错。
第二次说分手要比第一次更难,但幸好两人都打下了点心理基础。
于是陈皓推开铁门,他首先面对的就是这样的一张笑脸。
“陈皓,咱们玩个游戏吧──”在陈皓张口前,王成平抢先对他笑眯眯的说了这句话。
陈皓看着她,她靠在栏杆上,雪白的短裙,身后是春天的整片蓝天。
“游戏规则很简单,你先我听说十分钟的话。这十分钟的时间里,你绝不能打断我,只听我说。假如你能做到这点,十分钟后你还有什么话想对我讲,我也都好好的听说。而且你说什么,我就听你的话做什么──不管你想继续咱俩关系,还是你想要咱俩分手——只要你现在给我十分钟的时间。”王成平的笑容很漂亮,带着些熟悉的狡黠和透明。
什么时候,她这种笑容在两人的相处中越见越少呢?
陈皓愣住了。
见他略微迟疑,王成平又老于此道的抛出诱饵:“就沉默十分钟喔,只要你做到,之后我什么条件都答应你。是‘什么条件’,‘任何条件’。到时候你有话想问我,我也全部都老老实实的回答你。”
尽管莫名其妙,但陈皓却终于被她的话打动,他盯着她,缓慢道:“你说什么条件都能答应我?”
王成平微笑道:“是,只要你待会十分钟内不说话,安静的听我讲完,十分钟之后,我什么话都听你的。”
陈皓不由仔细看着她的脸,确认王成平没有开玩笑。
嗯,这完全是很容易做到的事情,陈皓想,闭嘴十分钟,沉默六百秒。他看不出里面有什么陷阱。今日他前来要解决的整件沉闷事情仿佛终于出现转机,他要伸手去抓住这个机会。
陈皓决定了,他必须赌。
“我答应你。”只是他又缓慢确定一遍条约,抬起眼睛看着她道,“到时候,你真的什么条件都能答应我?”
王成平也帮他最后确认:“任何条件,我全都答应你。”
他点头:“那你说吧。”
见陈皓答应,王成平微微一笑,吁一口气。她想现在可以开始了,现在是结束一切的时候了。
但自己要从哪里说起呢?她得想一想,他俩误会的时间太久,过程又太漫长,自己需要很不容易才能鼓起勇气去坦白。
“其实我一直是个很不善良、很混蛋的女人,当然很多人都这么骂过我。从小到大,我被人教训过最多的话就是脾气坏和任性。到后来我实在被教训的没办法,只好把所有的真实性情掩藏起来。而我其余的坏习惯里,最让人讨厌的可能就是翻来覆去和冷淡。不止是你,我父母也憎恶我浪费东西,不知珍惜的臭毛病。但我一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
”我的想法可能很怪,很挑剔,那就是我认为人这一辈子能遇见的太多,总会被这些那些的东西耗费无用感情。但我们人只有两只手,力量有限。与其顾此失彼,手忙脚乱的乱浪费心意,我选择只把最喜欢的东西留在身边,我忽视大部分规则,是因为我只在更好的坚持少数规则。”
“换句话说,如果不是因为追求利益,我根本不能容许任何无关人等闯入我的生活。我的世界很小,那些我不喜欢的、我比较喜欢的,或者我感觉还好但还不是那么如意的东西,时间一到我就选择通通扔掉它们。因为我要煅炼自己的冷酷,我不准它们分我心,我要把自己的心留给最喜欢的东西──而从这个角度讲,咱俩交往的时间,也许我偶尔被别的心意动摇过。但陈皓,世界上只有你最重要的,我不允许任何男人挑战到你的地位,我要保护你,全世界的人我只想保护你,才不去管别人的想法,才不管别人是否因为我而受不受到伤害。”
“如果这是冷酷和自私,那我就是这样的女人。”
依旧是熟悉的长篇大论,对陈皓有意义的话只有她爱他,而且他意识到王成平比他想象中的还爱他。这是王成平第一次在他面前正经承认这点,用毋庸置疑的语调。陈皓心中紧张,却只屏声静气的继续听着。
“但当初我决定和你开始,其实只因为你各方面条件都很不错,符合我所有对男人的硬性软性条件。”她说,“陈皓,我不会假惺惺说我不贪慕虚荣,但要我说完全是想图谋你钱财什么的,也真不是。当时我干妈让我相亲,所以我必须去见你。而身为一个女人快三十岁了,的确是定心时候去找归宿──所有的时间都对了,所有的缘分都到了,再加上陈皓你条件很好,我想和你随便开始段感情,即使咱俩只是玩玩,即使咱俩最后闹到分手也算不得吃亏吧。当时我不怕你不爱我,我唯一怕的是自己输的太惨──”
王成平深呼一口气,“我曾经听过一次你对下属发脾气,口吻很生硬很讨厌──当时我就发誓,只要你敢用这种口气对我说半句话,咱俩立刻散场──于是我捉弄你玩,惹你烦躁,让你操心──但我最后等到你这么对我了吗?没有,你一直对我都很好,很有耐心。甚至到了后来,我发现自己唯一能拒绝你的只是好意和关怀──但我能拒绝那个吗?不,我才不要拒绝你。我为什么要拒绝你?从来没有人这么陪过我,从来没有……”
“尽管事情到现在才明显,当时陈皓你只是被苏素伤心了,你需要一个麻烦的女人来打发内心的空洞,你想要去爱新的女人转移寂寞,你累了,不想再去关心女人在想什么,你只想以自己的方式宠一个人。但我仍然被打动了,但当时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女人,我也就被普普通通的感动了。”
如今提到苏素,她的声音口气仍然轻松平静,陈皓却感到窘迫羞愧和不对劲,他的心正逐渐往下沉,而且没有到底。他意识到自己刚才那种轻松的心情为时过早。陈皓刚想张口说点什么,触到她含笑的眼神后却立马想到王成平之前的警告。他连忙噤声。
怎么还没有到十分钟,陈皓急切的看着表,他并不知道这段时间如此的难熬,眼眶都发涩。
“陈皓,你是我第一次爱的男人,你也是我的第一次恋情。尽管咱俩开始的时候并不怎么坦诚,但没关系,我想我后期补偿你好了。但那时我才发现自己开始害怕,我怕自己让你失望,我怕我变不成你需要的女人。”
“你对我很好,但陈皓,我一直问自己,我究竟能为你做什么呢?我可以放弃所有你不喜欢的习惯,改掉所有你不喜欢的毛病,每天只和你在一起……也许我应该这样做,这样才能幸福。对于恋人,组成家庭才是最好的归宿。然而这么做就意味着我必须放弃做我自己。”
“曾经我做过一个梦,梦见自己变成家庭主妇,和你站在阳台上。你说着股票、公司、职员,我说着孩子、菜价和邻居。我吓醒了,我想逃开你,但又抗拒不了你──后来的很长时间,我总是在自我与迁就你之间跳来跳去,不知取舍。刚开始我还能控制的住,但到后来,渐渐的我也有点烦了。”
“在你面前的笑容,在你面前的一举一动,看似不经心其实都是我故意想好的、故意规划的──到后来,我发现这简直太挑战我耐心了,从小到大没人能管的住我,三十多年养成的性格,但你凭什么总轻而易举的影响我、压抑我?那种焦躁感让我很不安,我怕自己被你改变。因此出于挑衅,更可能是不满,我暗地里把让你不太开心的事情都做了个遍──陈皓你知道吗?我故意因为工作忽略你,我让你长时间的等我,我越来越强烈的拒绝你,我瞒着你每周都出去和安卓打台球,甚至之前那八套房子──”
王成平沉默片刻,轻声道。
“也都是我骗你的。”
良久的沉默,很远处是排成一队的汽车喇叭声。而氤氲在两人间乱窜的春风,轻佻滑过一个弧度,再轻轻刮过他们的脸。
“是在考验你的容忍度吗?我不知道,你总说我已经够糟糕的了,我想假如你知道我其实还有更糟糕、更丑恶的一面,到时候你会怎么做?而从你手里取得房子的时候,我突然放下心来。”
“世界上的人都说如果爱一个人,怎么舍得算计他。我算计了你,狠狠算计了你,所以这证明我不爱你,我只爱自己──知道这一点让我很放心,原来我还是很无耻很逍遥的王成平,我可以轻易的抛弃你,就像抛弃任何东西一样。我以为是这样。”
她顿了顿。
“再后来我以为你出车祸了。”
“当时我真以为你死了,涌到我脑海里第一个想法就是我害死的你……那段时间我净是发横财,我爸也莫名其妙得了一大笔钱,还都存到我名下。所以我想一定都是因为我这方面的缘故才拖累的你出车祸,一定是老天看我不过眼,所以故意在我生日那天夺走了你──这想法很傻是吧,但我当时真这么想。我对自己说,我实在熬不下去了,这世界真是一点意思都没了,我要离开这里……”
陈皓缓慢抬起黯然疲倦的眼睛,嘴角扯出的那丝讽刺笑意没有褪下。然而王成平没有躲避的看着他。
“但是我知道这么做不行!我在这个世界上还有父母,他们就我一个女儿,我不能让他们老无所依,必须为他们做打算。” 王成平的口气依旧很平静,似乎在问他,“那我又该怎么做呢?”
陈皓咬着牙,握紧的指尖都泛白,十分钟了吗?十分钟了吧。
“于是我决心把国内的财产尽快转移,然后动身去国外工作。只要我出境,就有机会出点‘意外’事故,再刻意选择个找不到尸首的死法──你知道跨国案件调查很麻烦,只要警察最后找不到我尸体,我父母肯定会留一线希望,还以为我是活在世界上,他们会以为我只是莫名失踪了。这样留点念想给他们,也不会太痛苦……”
仿佛是不明白她的话似的,陈皓眨眨眼睛,
“我的积蓄,再加上我出国工作后属于在职人员伤亡,银行又会赔双份付保险金给我父母──全部的钱加起来,是能保证我父母安度晚年,得到相对好的医疗保障……这就是我当时的所有想法,也是我能为我爸我妈争取的最后一件事,尽最后一点孝心──自杀虽然对不起养大我的父母,但陈皓你送了我八套房子,我收下来了,就必须还给你点什么。但我实在没什么好再返还给你,索性就把自己这条命赔给你好了。”
王成平微笑道:“那八套房子我收下来,我就当陈皓你用那房子把我命也都买下来了,所以你死了,我真的不想活了。我这么聪明,又这么有智慧,我绝对忍不了让你这么傻、这么轻而易举就被女人骗的笨男人自己孤零零的离开这个世界。你问我爱你吗,是真的在乎你吗?陈皓,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难道说我不在乎生命,我更在乎你?呵呵,听到这答案你才根本不会相信我呢。”
这是她第一次看陈皓落泪,然而王成平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没法再走上前去。露台的春风很大,而他们两人的世界太安静。
“我知道自己一直让你产生不安,我知道自己不负责任。这都是我的错,是我太懦弱。我演戏的时间太久,早已经不敢向你证明真实的我是怎样──我的爱和你想象中真的很不同,它很沉很笨也很有独占性毁灭性,我害怕你知道我爱你,我怕我会加重你的心理负担──我骨子里实在是很软弱的女人,我总怕你嫌我不够坚强,而我又隐隐知道你最喜欢我坚强。”
没错,最开始陈皓喜欢的是苏素这种女孩,然后矫正过度,想猛然跳到成熟的女人身上。然而王成平的成熟也只是演技,她只有演技。
“你傻子啊,你蠢不蠢──我并不坚强,我表现出来的样子都只是怕失去你而已。我曾经说我讨厌依赖,更讨厌失去谁就活不下来,可是陈皓,我不得不承认,我需要你,无论如何我也不想愿意失去你。我骗过你,尽管我从没想过伤害你──但骗就是骗,我不能为自己的欺骗找任何借口,所以我活该被你折磨,所以我活该被你背叛,所以我活该被惩罚到世界末日那天失去你。”
“我想这样不行,我这么骄傲的人哪能忍受你不爱我,所以上海那次我要求和你分手。但随后我又琢磨着没关系──即使你最爱的女人是苏素,但你仍需要我陪在你身边过日子,是不是?那好吧,只要你还需要我,只要你还需要我一天,我就会陪在你身边,无论走多远我也都会努力回到你身边──除非你主动丢下我,否则我永远都不要离开你。这些话我明明都给你说过是不是?是我太含蓄你没听明白吗?”
一句一字都像匕首样扎在陈皓心里,他哽声道:“不,不要──”
王成平已经率先说出口。
“然而我发现我渐渐做不到了,我爱你,但我的爱也只能走到这里……”她缓步走上前来,怜惜的摸着陈皓脸颊,“傻子,你又违规了,这还没差一分钟才到点呢,你怎么就张口说话了?啧啧,你看,我给你最后留住我的机会你都没抓住。”
陈皓却只觉得整个心都被颠倒过来,那种疼痛像尖锐的叫声样持续下来。他不得不张口,声音却很轻:“王成平……”
“别解释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咱俩的事情和苏素无关。你记得么,我早说过我不会怪你,无论你做什么我都能轻易原谅你。因为我爱你──只要我爱你,我就会保护你,我什么事情都会原谅你。”
“这次的事情不是你做错的太离谱,只是我发现,”王成平顿了顿,遗憾道,“我实在发现我对你的爱已经不足矣让我再原谅你──这又是我的问题,但我的确已经尽力了。这段感情里,我耗尽了我所有的力气,所有的时间。我尽力了,以后的时间我实在不想再难为自己,更不想再怨恨你。所以……还是分手吧。”
“不行──”陈皓只觉得内心里最汹涌的口子被割开,“不,你没有错……”
王成平微笑道:“我已经被决定了。而你现在已经没有再决定咱俩关系的权力。还记得我十分钟前怎么说的么,陈皓,你不能次次都违反游戏规则啊,咱们说好了的。待会你擦擦脸再出去,大男人有泪不轻弹。”顿了顿,她轻快道,“别恨我骗过你,也别忘记我,好好照顾你自己,我必须走了。”(未完待续)
莫窃始休
随着电视里新闻联播雄壮的结尾曲响起,李梓已经在家里抱着电话来回走了好几圈,不自觉的皱眉看表。
某人大早上就去参加朋友婚礼,但这都快晚上八点了,她的人依旧没有回来。这到哪去了?王成平说吃的是午宴,但“午宴”难道是“午夜的饭”?北方二婚才在晚上办酒席呢……
李梓胡思乱想,琢磨要不要给王成平打手机,随后却又再次按捺住自己。
王成平只是自家房客而已,再说李公子想自己什么时候查过女人的勤啊?王成平那张嘴又损的很,谁知道会不会直愣愣回答“关卿何事……”
但李梓的个性懒得想这么多,反正人生就是不断破坏的过程。他开始摁号码,直到此刻门被哗啦声打开。
于是他迅速扔下电话,调整呼吸,装作什么也不知道,躺在沙发上,专注的盯着屏幕里正播放的电视广告──“补肾大力神丸,男人的救星,女人的幸运,本产品由美国宾夕法尼亚大学医学院特意研究,有望获得今年诺贝尔医学奖──”
李梓扶着眉换成体育台,但他竖着耳朵,听到后方的大门没有再传来任何动静。李梓用最后的忍耐看了几秒三个黑人扑在橄榄球上,没有办法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回头看她。
王成平正站在门厅处,她单手拎着一束花球,另一手做出换鞋的动作,整个人此刻却静止不动,盯着空空如也的地板正发呆。
“参加完婚礼回来了?”李梓咳了声,尽量轻松问道。
连说几次,王成平才回过神来抬头看他,淡淡“嗯”了声。
换了鞋后她先去厨房,打开冰箱给自己倒了杯水喝。而李梓依旧坐在沙发上,扭着的头已经无意识随王成平的身影从左边转到右边。
他盯着她的脸色,拼命想找话题说:“婚礼怎么样啊?”
王成平小口抿着水喝,目光落到案台的那束花球上,微微点头表示尚可。
“那你现在吃晚饭了吗?”
王成平用空着的另一只手把花球举到鼻尖,若有所思的嗅着那股俗气而令人心安的花香,再缓慢的又摇了一摇头。
──所以这家伙张嘴回答一句话会怎样啊!李梓皱眉,随后想到了另一种可能。“你现在是又打算不开口说话了是么?”他有些高兴的问道。
王成平终于抬头,开口打破他的妄想。
她回答道:“没。我正想问李梓你冰箱里那红色的固体都是什么?放了好多天了,用我帮你吃掉吗?”
……那可不能吃。
李梓以光的速度奔过来,挤开她再开始收拾冰箱。而等他把那些东西妥善收进万年不打开一次冷冻室,再转头回看,身后空无一人。王成平已经抛下他,自己率先走上楼了。
李梓苦笑想这家伙在别人家走走停停的还挺自在。
他合上冰箱后也准备离开,目光无意识落到冰箱旁边的水槽却不由一愣。李梓讶然发现王成平把她今晚带来的新娘花球浸在水槽里,那鹅黄粉红玫瑰的娇嫩花朵在水面飘飘荡荡沉浮,映着掠影的模样煞是好看。
“搞什么啊?乱扔东西,没公德心。”李梓嘟囔道,他把**的花球从水里捞出来,再随手扔到脚下的垃圾桶里。
但随着沾着水的花束落在塑料袋里沉闷一声,李梓却突然像是想到什么,他皱眉回头。
王成平用过的水杯正好端端摆在她之前放花球的桌面位置上。而此刻客厅里的明亮灯光静静洒落,在沾着水印的玻璃杯的杯口位置镀了一丝透明金圈,像是没人肯捡起来的寂寞戒指。
……
王成平磕磕绊绊拖着自己行李箱走下楼的时候,她发现李梓罕见的坐在客厅里看电视。王成平便略微有些诧异,因为一般这个点钟李梓不是在书房工作,就是还在外面工作没回来。
和李梓住了段时间,王成平发现李公子虽然私生活很花哨混乱,但他也是不折不扣的工作狂。拼死赚钱,拼死花钱,李梓履行这一点的道行不知比自己高了多少倍,结局更不知潇洒了多少倍。
──但更有可能李梓履行的原则是拼死工作,拼死享受。
王成平暗暗想,她自己需要重新学习和信任的事情太多了。
而李梓听到她在楼梯里弄出的声响,从沙发上站起身来,挑眉疑问的看着她和她旁边的行李箱。
也好,省得自己再去敲书房的门特意告别。
“我要走了,之前那么长时间一直打扰你家,非常不好意思。”王成平道,“你之前说的对,我总不能永远住在别人这儿。现在我能控制住自己心情,也没什么大事情,实在应该走了。”
李梓只看着她,什么也没说。
王成平沉默片刻,再轻声道:“你的客房我已经收拾干净。之前你给我的门卡我也放在桌面上了。谢谢你之前照顾我,很谢谢你。”
她说完后便要俯身拎起行李,李梓却挑眉开口道:“你和陈皓断了?”
王成平身体一僵,随即她深呼吸,轻声道:“是。”
她疲倦到不想再说话,但男人已经闪身拦住自己。
李梓的表情很奇怪,他注视着王成平,不再是以往那种调笑而略带好奇的眼神。褪掉轻佻表情,李梓若有所思,此刻正全神贯注的望进王成平眼睛里,想尽力揣摩出她内心的想法。
“为什么你今晚就要走?”他缓慢道。
王成平略微皱眉:“为什么今晚走?我叨饶你的时间已经很久了,该做的事情也做完了,也应该回家了。”
和王成平的目光一接触,李梓眼里的什么神色便动了动。而她迅速垂下眼睛,拖着行李箱准备走。
李梓不响,有一个想法在心中若隐若现。李梓很不想相信,然而男人多年的敏锐性却让他无法忽略这个事实。
“你都知道,”他的声音很冷静,“王成平,你其实什么都知道我做了什么,你现在是故意的是不是?”
那样莫名其妙的一句话,然而王成平身形一顿,仿佛听懂了他的意思。她回头看着李梓,并不出声,眼睛里却是无奈和洞察。
──这个女人是知道自己背地里做的一切。
李梓惊诧莫名,然而他居然笑了。李梓站在原地看着她,想这并不稀奇。
且不提血浓于水,李梓是苏素的表哥。 而作为多年知根知底的朋友,李梓内心一直希望陈皓能和苏素重归于好,重结旧缘。
但当然,强拆是不行的。
于是通常陈皓和王成平吵架,李梓便使劲打听,装出热心好奇模样,貌似隔岸观火,实际却不断撩高陈皓对王成平的不安感。李梓时不时向陈皓耳边提醒苏素的信息,像是若无其事,劝阻了断,却暗地为两人制造机会。
元旦前的那天,李梓在陈皓家沙发上坐着,他的角度正好能看着壁炉里的女人的半截小腿。在王成平前,李梓的拿手绝招就是逗引陈皓说些不该说的话,他看不出自己有什么理由不去做。
大年三十的派对上,李梓知道王成平不敢面对真相,他看着流泪的她有半丝心软半丝怜惜,但还是带她来到楼上。
然后李梓阻止陈皓来家里看王成平,断绝两人有解释的任何空间。他热心帮心碎的王成平办理出国旅游手续,再给王成平亲密朋友打电话。李梓假意担心,却是向王成平身边的人透露陈皓和苏素出轨,让王成平的朋友鼓励王成平和陈皓分手。
再然后李梓把王成平接到自己家来,悉心照顾,衣寝同食,故意显出对她无可奈何。然后把这一切无巨细的都告诉陈皓,甚至把她写给自己的便利条内容都念出来,仿佛自己也同对王成平动心,直到陈皓在另一方难受的挂了电话。
李梓站在陈皓和王成平争吵的漩涡里抱臂冷眼旁观,似笑非笑,像是只看热闹,事不关己。但他从始至终也都在细心观察。李梓貌似一直在帮王陈两个人,但无非是顺着两个人的性格缺点来更彻底的隔阂、分裂两人。
像苏素一样,李梓认为让陈皓回心转意,只要赶走一个女人就可以。
偏偏王成平从始至终都不差不觉,现在更伤心欲绝。于是李梓越发放肆。她不说话,他可以张嘴。
王成平在家帮他义务工作的时候,李梓在旁边轻松打着游戏,他对王成平聊的话题全是陈皓和苏素的童年。貌似替陈皓辩解,实际李梓却始终提醒王成平:陈皓和苏素关系深远,谁都不可轻易拆散。
而昨晚王成平终于开口说话让李梓觉得担忧,他再次旁敲侧击她会不会和陈皓合好。她说不。但女人么,李梓见多了,最无趣的性格就是心软。王成平再原谅了陈皓怎么办?必须趁她现在刚受完伤,与陈皓决裂意志最坚定的时候行事。
于是李梓欣喜的给陈皓打电话,说王成平今日终于张口说话,但她心情不佳,早上大量饮酒后参加别人婚姻,如果陈皓想赶紧去陪她……
果不其然,王成平晚上回家后的神色说明了一切。这次是真结束了,李梓有预感。他认为自己终于可以替苏素松口气了,剩下的义务是白养着王成平,再借机补偿她一些什么。
然而李梓还没想到该怎么补偿楼上的女人,王成平已经提着行李下楼,他猝不及防的站起来,不相信刚到他家时哭的浑身瘫软的女人,此刻居然有力量离开──在她这次真正离开陈皓的时候。
她解释说她该做的事情也做完了,可以回家了。
李梓看着她,突然想着那天在跨年之交的派对上,他面对的也是这么喜怒难辨的一双眼睛。明亮、疲倦、绝望,用同样淡然的口气。而像是王成平这种女人,明明至死都不喜欢向任何人说她的心事,然而那晚,李梓很清晰记得她对他说的句子,那轻言细语的句子还在耳边萦绕:不要轻易爱上一个人。
难道……王成平一直把自己的挑拨离间都看在眼里,她一直知道他是苏素的表哥,她默不出声,言语如常,任凭他用轻松微笑掩饰不良居心实际却撺掇两人分手?
那王成平最初同意住在他这里,莫非也想借着他的力量向陈皓决裂,因此才默许他捣鬼,从不揭穿他?
─但真相是这样吗?真是这样么?
纵使李梓都发现自己根本不了解王成平的想法,就像生性洒脱的李梓根本不知道男女间只是分个手而已,王成平这种心机女人有必要把自己折磨的如此惨烈。
而既然爱的如此惨烈,如今,她又怎么能如此轻易的纵容他人去分裂两人关系?是自信,还是绝望?
怪不得陈皓总认为这个女人无法把握。半晌后,李梓内心越寒,不知做恶人成功后的自己又惧怕和心痛什么,他居然对她生气了。
李梓咬牙强笑两声,向来温和的面孔居然带几分狰狞:“那你现在想怎么做?”
王成平叹口气。
“我不会再做什么,我说过我没有多余力气再做什么。现在我和陈皓分手了,绝无可能再和好,大家都清净了。李梓,你是苏素的表哥,自然要为她着想。至于苏素……你不用担心我恨她,我谁都不恨。”她顿了顿,用安慰的语气道,“只是现在大家都如愿了,咱们以后都不要见面了,永远都别见面就行。”
说完,王成平便绕过尚在发怔李梓,继续拖着行李箱前进。箱子轮在地板上各碌碌的滑行,随后门开合,再轻微的响了声,是她离开这里。
这样一个女人,残忍而顺其自然。她从始至终都没有解释,所以他也从始至终都猜不到自己如上的想法是否正确。
李梓发现自己仍然站在原地发呆,屋子里很静,即使她那段时间不说话时,屋子都没有如此安静。王成平的出没范围有限,更很少动他屋子里的东西,现在她走了,也就像她之前从来没来过。
门铃一直在响,李梓反应很久才想起来去开门。
陈皓一拳打在他鼻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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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不是要证明自己是胡biu,最近一段时间真是被一些大人弄的很困扰啊唉。
本子的所有事情都在博客解决,评论区说本子的事情让我鸭梨特别大。(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莫结始休
王成平拖着箱子独自在马路上走着。
今天下午她就是这样,呆呆的坐在路边的街心花园一隅,眼睁睁看夕阳直直沉落到地心。随着对陈皓说出那些话,随着从陈皓身边擦肩而过,王成平感觉自己心里的什么东西也迅速枯萎,或者是跟着陈皓的表情去了。
多年后她会懊恼如今自己的软弱和矫情,就像如今她懊悔曾经的不坦诚和不勇敢,更也许她永远不可能找到人生中每一个确定的答案。但去他妈的,弯曲才是自己的生命,王成平想她还能处理的了那点懊悔。
但为了逃避巨大的沮丧感,她还是让自己在回公寓和回父母家这两个选项里犹豫很久。
第一个选项可能不久就要作废,因为严黎早提过两人该搬家。当初是程岳提供给她们的房子,尽管程岳现在没有提出收回来,但严黎仍然认为她们应该立即搬走,而王成平也如此认为。
第二个选项则很麻烦,极其麻烦。王成平先从包里掏出镜子,对着昏黄的路灯看了眼自己的脸,随后认为她最好不要以这种丧家之犬的姿态出现在父母面前。
做好决定后王成平拦了辆出租车。
只是她没料到在家楼口又碰上陈皓,而且恰好是她前脚刚下车,陈皓的车后脚就追到了。
两人一时在风中对望几秒。
这种感觉有点像刚丢失心爱的物品,她百般安慰自己之后还能获得更好的,心情才刚好受,但随后她就机缘巧合的在别人那里看到相同款式。尽管明知道不对,但王成平仍然忍不住留恋的多看几眼,内心怀念到极度忧伤彻骨。可惜纵有深切遗憾和无奈,那感情不足矣让她再次奋不顾身。
幸好人只能死一次,幸好。
王成平低下头,拖着行李箱从陈皓身边沉默走过。而他直直的站着,没有拦她却是默默的跟在王成平身后。两人极有默契,实际却互相茫然的一前一后走进单元楼。
非常非常漫长的上楼过程,很多次王成平想她会不会倒在楼道上,摔下去头破血流,一了百了。而后面的陈皓会接住自己吗?她苦笑叹气,果真有点累,都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终于到了家门口,王成平没有开门,她在黑暗里摸到声控灯的开关,先“啪”的一拍,骤然亮起的灯光下她缓慢回头。
“你找我还有事吗?”
陈皓直直的望着她,他的嘴唇破了一块皮,额角青了大片。王成平只看了一眼就移开目光。
“如果你是想尽最后的义务把我送回家,那也到此为止了。”她说,口气是最如常冷淡的音调。
如果王成平说完真心话之后再表现出一点软弱和眷念,她会瞧不起自己。如果这种性格就是别扭,如果这就是一切悲剧和失去的源泉,那么──
“这次换我来。” 话很难说出口,陈皓顿了顿,哑声道,“王成平,这次你什么都不要付出,让我重新把你追回来好吗?”
说这话的时候,他一直紧紧盯着她的表情。
陈皓能想象王成平听了这话后露出的任何神色:拒绝、犹豫、忧伤乃至冷酷冷淡。
但不料王成平只是愣住,困惑不解的眨了眨眼睛,仿佛是诧异他的提议。
陈皓的下颚在颤抖,从李梓家赶来的他只想确定王成平的爱是否还在。折损不论,伤亡不提,只请问她的爱是否还在?
“只要你还爱我,不,只要你还不讨厌我就可以,剩下的一切都由我来再做,”陈皓沉默片刻,道,“只要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这怎么能行?”王成平断然回答,毫无商量的余地,“不行,我才不要这种感情。”
瞬时间陈皓几乎要暴躁的一拳挥在墙上,好在他连忙控制自己镇定下来。不行,他不能让王成平走!但到底怎么才能改变她的决定?王成平的话并不冷漠绝情,甚至还带着孩子气,然而他知道那是她内心的真实回答。
“为什么不行?这就是你说的你爱我?”
王成平微微皱眉。
“陈皓,其实我现在还爱你,可能这爱还会继续。即使我以后能再爱上别人,我也会换另一种方式想着你。但咱俩,”她轻声而肯定道,“咱俩真的不可能再继续了。呼,这是我的问题──比起忍受一种东西慢慢的产生裂缝,我宁愿看着它一次性就毁灭。真的……我也真的想给你机会,但我过不了自己这关──我实在讨厌接受不完整的东西,特别特别讨厌,从小就很讨厌,即使杀了我也不行……”
“你太自私了!”陈皓突然恶狠狠打断她,他不接受这种理由,也无法忍受王成平像面对一个无理取闹孩子似的,袖手旁观的跟他解释这件事。
完整,陈皓想他才根本没有体会过完整,她给他的从来不完整。曾经陈皓以为自己的女朋友可能爱他,却根本无法肯定。王成平的复杂性情和骄傲自持总让人感到若即若离和生疏寒心,而现在真相大白,陈皓这才知道他曾收获过如此隆重又不期待回报的爱。
然而这个女人既然愿意为他而死去,为什么从来不肯为两人的恋情做一点点主动努力和挽救?王成平知道他曾深重误会过她么?难道她不知道坦诚能改变两人的结局么?而如果她一切都知道,现在又怎么能云淡风轻的放手离开?
王成平还想再开口,但她看到面前的门从里面被哗啦声打开了。
“阿黎?”王成平看着严黎苍白的脸奇道。她想挤出点笑,但已经实在没有力气,“我俩在楼道说话把你睡觉吵醒了?”
目光落到严黎身后同样拖着的行李箱却不由愣住。
“嗯,大晚上的你还要──”
只需要对上严黎的眸子几秒,王成平立马就明白了一切。还是因为……程岳么?那个家伙说了什么?
完蛋了。她想自己为什么不选择回父母家?她为什么不在马路上多待一会?她为什么要在那年夏天推开某扇陌生的门,以至于现在不得不面对这种局面?
失去、失去、一直在失去。不管曾经有的盛大和美好,总有如此寂寥和无言的结局。
严黎看着垂下眼睛不直视她的王成平,缓慢张口道:“我已经把屋子里的大件都搬走,水电费结到下个月。本来我还一直住在这里,总想等你回来给你当面说一声。但是这两个多月以来,你都没有和我联系,打你手机也多数是关机……”
王成平艰难的开口:“我实在出了点事……不好意思我心情不好不想见人,我不是故意的……啊,阿黎你出院后我都没有去医院看你,对不起……”
“这有什么可道歉的?我今晚回来也就是继续收拾些小东西,没想到你居然也回来了。”严黎截断她,平眼睛根本不看陈皓,只对着王成平道,“公寓的另一把钥匙我给你放在桌子上……”
“对了!要搬家!你不想在这儿住了?那我和你一起走,咱俩一起搬走吧,你不住了我也绝对不住……但你得等我会,我回屋子拿个u盘就走,那里有我很重要的文件,你等我会,一小会就好了……”
王成平心慌意乱,她不等严黎再说话,跌跌撞撞就想闯进屋,然而抬脚的时候被脚下的行李箱绊倒,她没看见,身体像喝醉了酒的人般“啪”的扑倒,额头直直磕在地板上。
陈皓还正发呆,没有想起来扶她。而严黎只是紧紧抓着自己的行李箱,看着跌倒在地的王成平。
“你以后可以搬家。但是你走你的,我走我的。”严黎缓慢道,“我想这次没有地方能让咱俩一起住了。”
所以自己该怎么办?王成平想赶紧站起来,但是一阵晕眩感传来。她撑起手臂,看着严黎冷冷道:“我不会抢别人东西!你不能因为程岳就这样对我!而我之前不联系你是有原因的──”
“我知道你有原因。”严黎打断她,顿了顿,“王成平,你总有原因……我不知道为什么,但你总能为你每件事都找出原因,而且也让别人相信你的确有这个原因。我也觉得自己每次都能被你说服。”叹了口气,“但是时候,我该按照自己的想法行事了。”
王成平坐在地上,呆呆的看着严黎,随后露出冷笑:“那你走吧,我还会继续住在这里。北京哪有这么便宜的房子,我为什么要搬?”
她想自己该是厌烦了,王成平对不停失去这种事情简直厌烦极了,闹心死了。眼看曾经的朋友,曾经的恋人站在眼前,最后却都用这种默然凄楚的烂脸对着自己,无声鞭笞自己,表情写着因为她而受到不同程度的伤害──是她的错么?
王成平也不是没想过是自己的问题,但她明明已经抑制住自己极端控制的脾气,明明已经作出全部努力去宽容。但不管她如何害怕担忧预防,最后的结局却依然如此,总是如此。
那好吧,王成平受够了,孤单就孤单吧!如果什么东西她注定会失去,那就让他失去好了!
“你怎么还不走?”她冷冷的问严黎
严黎最后看了她一眼,然而王成平已经扭过头去不看她。于是严黎擦过陈皓的肩举步下楼,轮子声在楼道里格外清晰。
而陈皓已经醒过神,打算走进屋来继续和王成平说话。但还没看清,他就被一股巨大力量推出门外,背部撞到冰冷墙上。
是王成平。
女人额头上还流着血,她一脚把走廊里的行李箱踹进自己屋来,再瞪着他,眼睛雪亮,浑身发抖。
“我说咱俩已经分手了,你现在也可以滚了!”王成平道,然后猛地把防盗门拍上。(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凭机无妨
王成平至今不太清楚别人是因为什么想自杀。
可能是懦弱、逃避、无聊、仇恨。但不管什么原因,肯定都是现实和理想的落差感让人丧失勇气。就像王成平此刻感受到深刻的失望,她认为再也没有比活在这个总是让自己失望的世界更糟糕的事情。
但随后王成平发现尽管自己同时失去工作、爱情和友情,她最想离开这个世界的时期却已经过去。就像末日骤然降临,这世界上每个人都死了,一名待毙的死囚却借此机会苟延残喘的生存下来。王成平看着自己残骸遍布的四周颇感兔死狐悲,但她内心又有种宿命般的解脱和轻松感。
好吧,世界很糟糕,但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反正她总得活下来!即使想死,王成平现在也一定是说“非我族类,管您去死”。而假如有人要评价自己悲观厌世、阴暗思想,她也一定想跳出去抽这个人大嘴巴,且要左右开工的抽打──
痛苦没什么了不起。她唯一的担忧是尽管知道痛苦有消失的一天,但王成平并不确定自己克服痛苦又要等多长时间。于是她买了辆自行车,只要一感到自己情绪不对劲就迅速骑着车满城乱晃。
北京很大,而且他妈的越建越大。王成平最远时把车蹬到**,跨越两个城区。那时深更半夜,长安街秉着环保的原则拼命亮灯,预计把华北电力的温暖也传递给月球帝国主义人民。绛红色的城墙眼前排开,包裹着市内唯一没被拆迁办征服的宫殿──
她停下,望着城墙楼上的主席挂像发呆。
王成平想之前怎么不知道那画像尺寸能有那么大,她都在这个城市住了将近三十年,却连标志性建筑的尺寸都不知道,真是悲惨极了,无知极了!然后王成平越想越悲伤,开始因为这个理由哭的满手都是眼泪。
北京百分之六十的警力都集中在**,一会就有人注意到这个推着自行车边走边痛哭的女人,上前警惕的询问。王成平解释自己正怀念英雄先烈,为活在和谐的世界而感动,然后就不得不掏出有效证件被检查。
后来王成平就知道避开敏感地点。
她曾在清早、中午、黎明、半夜、傍晚都骑车出去:涌进过行色匆匆的路人、旁观下班拥塞的高峰;因为看到一个广告牌子就驻足不前、泪流满面;曾在一家k歌房包厢里用尽所有力气嚎叫出不成调的嗓子,躺倒在地板上;夜深人静跳入公园的墙壁……
王成平简直不相信这是自己做出的疯事。但她能怎么办?
而让她停下用自行车两个轱辘践踏城市,并非王成平想开了,是北方的风沙和柳絮开始飘起来,过敏性鼻炎比失恋更伤身体。
王成平每天早上开始去练习太极拳。
她辞职后开始玩纸白银,每天盯几次,其余时间看gamt,做gwd。而清早起床王成平到公园站定,跟在白发苍苍的老人堆里开始起势,收势,有模有样的学着国粹──呃,太极拳也应该算是国粹吧……
大早上空气不差,节气是马上就要进入立夏,风吹过来的时候心情很平静,血管似乎都轻微呼吸。不管如何,王成平想,去生活,去勇敢,这是人类的本能。
……如果忽视也是人类的本能就好了。
王成平想如果自己能忽视那违法停靠的名牌跑车,能忽视大摇大摆坐在不远处石凳上看她练太极拳的某人,她可能会说出更快乐更励志的话。
“那是你男朋友?”
结束完晨练的老人最不缺少的是无用热心,更何况王成平想她自己长着张“老头老太太快来和我搭讪吧”的脸。
王成平根本没往那个方向瞥,只干笑两声,摇了摇头:“不认识啊,谁啊。”
“哟,那小伙子可等了你三、四天啦!每天早上都这么早来……”
“小伙子多俊啊!一直在看着你……”
“那什么车啊?”
“姑娘你每天来不上班吗?”
“你干什么工作的啊。”
尽管王成平一口咬定两人素不相识,但已经被老人围住七嘴八舌。而一直围观他们的某人也借势走上前来,很诚恳的表示两人间不仅仅是认识:“打完拳啦,王成平?”
身边的老人责备的看着她,表示她怎么能如此装傻。王成平避无可避,只好蹙眉看着对方
他继续对着看热闹的老人们露出温雅的笑容,仿佛替她辩解:“估计是忘了,她把我忘记的可真快。”
这话从某人嘴里说出来有动听的委屈,但王成平可不领情。
“你都让我妹妹流产了三次,我能不忘记你?”
一句假话瞬时把李梓推向众矢之地。之前还慈祥看着他的观众们登时不语,转而用“原来如此”,“人渣啊”的鄙夷眼神打量他。
一个看起来面目冷酷的老大爷都忍不住评论:“现在年轻人真能耐,像我们年轻的时候,拉姑娘的手都是耍流氓……”
李梓心骂谁妹啊,然而王成平瞪他一眼,已经掉头走了。
他只好硬着头皮拨开老年道德审判团,追上去:“我都找你好几次了,你每次都这样,咱们能不能好好说话啊?”
王成平认为她能找出一打的理由不和李梓好好说话。
李梓停住脚步。
“王成平,我知道你现在累了,想抽身事外,谁都不招惹。但现在事还没有全结束。你知道么,陈皓已经打算搬到你家旁边住了──”他看到王成平皱眉转过身来,再缓慢道,“所以他最近才没有来找你。”
……
王成平和李梓坐在永和豆浆里。
她要了碗馄饨、一笼烧卖和一盘油条,李梓只要了杯豆浆。
王成平突然发现他有点大小眼,李梓指着眼睛苦笑说是被陈皓打的。而作为回击,他皱眉看着王成平吃馄饨:“我记得你以前吃的挺少啊。”
她挑眉不语。
其实王成平现在吃的依旧不多,但她认为谈陈皓的时候自己总得找点事情做。
“陈皓要搬过来住,他想搬哪儿住?我现在这小区?我现在小区的天桥下面?”
“这我倒不清楚了,应该是你们楼吧。陈皓的个性你也知道,他认为你能被他重新挽回──但你其实是不想再见到他了,是吧?你俩已经分手了。”李梓缓慢道。
王成平点了点头,“分手又不是装样子,反正我不是。”
“你不是。”李梓承认。
“和好、分手、和好,再分手──最后两个人都会变得很可怜,也特别浪费时间。”
王成平边说吃了个烧卖,李梓下意识拿筷子也想夹一个,立刻被护食。
他只好收回爪子。
“即使你搬家,陈皓肯定也能把你找出来。但你要是出国呢,他肯定也跟过去找你。于是大家都在耗时间。陈皓会尝试各种办法把你拉回头,你又肯定不答应。再说那次派对上大家都看到陈皓和苏素一起出来。”李梓顿了顿,“王成平,其实我们那儿早知道陈皓和苏素一直就,嗯……反正我觉得我现在挺看好他俩的。陈皓不提,这一年多来,苏素本人已经成长不少,知道该怎么和陈皓好好相处。更别说这两人青梅竹马多年,我的确觉得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这世上只有王八和绿豆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呃,随你怎么说吧,反正人和人交往一般都是同类相聚。你当然可以给我举出例外,但同类相聚就是基本规则。我不否认例外,你也可以选择自己做个例外,但仅仅为个男女感情就要违反规则做例外,我认为付出的东西实在太多,需要的巧和性也太大。你愿意赌么?”
王成平沉默。
是的,她很不愿意赌。如果她再年轻点、再有勇气点,答案会不同,但现在她不愿意,王成平没法不去思考,如果赢还好,但输的是自己会怎样?她可以不赢,却绝对不能输。
“反正我们那儿都以为苏素和陈皓交往了,消息也传开了,苏素她家也挺替她高兴的。其实告诉你也无所谓,我现在这么想撮合苏素和陈皓。是因为我家是家族企业么,到时候我和我哥他们分股份,如果苏素家能向着我,我在我家老爷子眼里也能份量重点。而苏素家就她一个女儿,苏素心想事成后肯定信任我。她身体不好,以后只能把一些东西全交给我代管。至于陈皓,其实他人也挺狠的。现在还行,以后我估计自己真不敢招惹这主──但只要他成了我妹夫,之前的事情也只能既往不咎了,到时候我再向陈皓解释解释,我俩多年朋友也还能维持。所以这滩混水我得搅到底──”
李梓终于找准机会夺下王成平剩下的烧卖,他抬头看了眼她的表情。
女人眼里没有半丝惊讶和鄙夷,她只道:“你想要吃什么自己去点,别抢老子的饭!”顿了顿,“你为什么来找我?”
“我知道你现在只想和陈皓断了联系,但陈皓不可能给你这个清净。我认为你可以‘主动’再搬回我家来住。这样陈皓见不着你,想见你就必须联系我,而我也能借机向他求个台阶下。再听说你正准备出国读书,这样吧,你来我家准备考试,顺便给我打点零工。出国学校那事我全权帮你,而你在我家住的这段期间里所有开销都由我来负担。怎么样?”
王成平其实不太懂这样做有什么意义,她迟钝道:“你鼓弄那么多,不会是想害陈皓吧?”
李梓却翻了个白眼:“我害他干嘛?我俩行业都不同啊小姐!我唯一害过陈皓的也只是拆散你俩,但你俩真是我拆散的么?说实话,我到现在真他妈很怀疑。”
“但你可不是什么好人。”王成平指出,“你今天给我说的任何一句话都堪称臭不要脸的典范。”
“没错。”
“最开始利用我对陈皓的感情,现在利用陈皓对我的感情,最后还利用苏素的感情──”王成平叹口气:“但行吧,我管不了那么多了。我现在没法顾及那么多人,总之陈皓搬来可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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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的卷节名带引号,表示也是抄袭的,这次的原作者也姓胡。(未完待续,)(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