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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胡正南     车远达txt下载     车远达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越露而知

    王成平给陈皓留了张纸条,随后离开了他的家。

    真不知道怎么能形容自己的镇定,像个没事人一样。王成平的意思是,她收拾好东西,乘坐电梯下楼,甚至还能想自己绝不要在下班高峰坐拥挤地铁回家。

    王成平很快的在路上拦了辆出租车,语调清晰的说了家里的地点。很好,除了目前的心神恍惚和暂时不能集中精神,她很镇定,王成平自我评估她的心理素质已趋向化境──真不知九华山是否招收女弟子。

    十二月三十一号,大多数城市里多数人都享受这个特殊日子。啤酒泛着清亮泡沫,金黄色;圣诞过后没来得及挪开的假松树,墨绿色;餐桌上映衬佳肴的桌布,酒红色。每个人都愿意迎接新的一年,而街上的灯五光十色的闪烁,无辜点亮着诸人的眼睛。

    王成平漫无目的的望着窗外。过了会,司机在旁边说了句话,她没听清,嗯了声。

    “小姐,是停在这个街口吗?咱们已经到了。”对方道,顿了顿,再用种小心翼翼的语调补充句,“小姐,你,你没什么事吧?”

    废话,她能有什么事。而见王成平蹙眉盯着他,司机不自在的收回视线,并不去看她:“呃,什么事情都会过去啊。小姐你从上车开始……就一直在哭。”

    王成平便一愣,她茫然的伸手往脸上一摸,才发现凉飕飕的,都是眼泪。

    交了车钱,她捏着司机施舍的手纸走下来。王成平的内心紧缩,喉咙深处隐隐的发痛。这个时候是不能直接回家,她先走到门口的小卖部里买了瓶啤酒,喝了口又皱眉吐出来,返身尝试了白酒。

    当然──当然是不指望酒能让自己好过,但现在的情况即使更糟也无所谓。自己又冷、又饿、还非常的伤心,需要点外来的力量帮助她。

    等王成平再站在楼下,她发现自己手里的酒已经剩下半瓶。于是王成平顿住脚步,认真的思索着是否要继续下去,还是到此为止。

    而这时候,对面停靠的一辆车突然亮起车灯,直直的打在脸上。王成平便向后退了几步,以为自己挡到人家车道。然而那辆车亮了会灯,并没有启动,随后一个人推开车门走了下来。

    她眯着眼睛,过了会才认清是谁。

    “王成平?”程岳皱眉道。他依旧是自持淡漠的眉眼,目光收敛却锐利的扫到她的装束、她拎着的酒瓶,她的狼狈表情。而明明把她的所有都看在眼里,但程岳没有主动问任何问题,只朝她再点点头。

    王成平垂下眼睛,这次不是因为不耐烦和心慌,只有厌倦和无聊。没错,她的心被一层极其厚重的铁水所浇凝所笼罩,已经感觉不出外界的任何细微、温暖情绪。

    “你到这里来,有事?”她冷冰冰道,摆出明显不想说话的姿态。

    程岳沉默一会,才轻道:“严黎不是今天回来?”

    王成平便冷冷的笑了笑,抬头看他一眼:“四号,阿黎四号才回来。有个什么医药公司请他们去参观什么最新的临床实验──你知道世界上有个通讯工具叫手机吗,为什么不直接打电话问她?”

    她的口气很不好。而如果程岳接着这个话题继续问下去,她大概会更烦躁。

    但沉默许久,程岳却始终不再言语。他只是看着她,目光难测,半晌后又移开视线,淡淡道:“你现在……是要回家?”

    王成平便蹙眉。

    严黎的消息已经告诉他了,勉强的寒暄也算寒暄了,她简直不明白这向来聪慧的男人此时为何如此木讷──她明明都已经站到他面前,他却还是堵住自己的归路。

    “没错,我是要回家。”她终于点点头,再低头扫了眼手里拿着的酒瓶,二话不说的把瓶子塞给他,“你也要走了吧,那还是麻烦你帮我把这个扔了。”

    程岳不响,抬头看王成平独自上楼。他手里拿着她塞来的酒,露出丝苦笑,却同样也觉得自己行径很蠢。难道他一直等在这里,只是问一个早清楚答案的问题吗?

    随后他又望向某一层黑暗的窗,静候许久又不知具体盼望什么。而很长时间过去,那房间仍是悄无声息,不见任何灯光的亮起。程岳若有所悟,随即匆匆的上楼。

    老式居民楼的应急灯反应迟缓,等程岳有些心慌的站定,他楼下隔两层的灯光才刚刚闪烁的亮起。

    他稳了稳呼吸,看到王成平背靠防盗门坐在冰冷地面。女人的脸深深埋进膝盖里,长发披散在肩上。而她身边,手包底朝外的翻着,她的口红、日记本、眼镜盒、糖果、电子用品凌乱的撒了一地。

    王成平也听到程岳急促的脚步声。

    她缓慢抬起脸,见到是他后微微一笑,再用很平常的口气道:“呐,我这脑子……居然忘带家门钥匙了。”

    程岳略微挑眉,但他还没来的及说话,却又听她轻轻道:“我能问你件事情吗?其实,陈皓喜欢苏素,是不是?他喜欢了她很多很多年,是不是?”

    他愣住。声控灯短暂的持续几秒,楼道里又恢复了完全的黑暗。他们在黑暗中沉默地彼此对望。

    她笑笑:“原来是真的。”

    ……

    王成平再坐到程岳的车上,任他放了会暖气。

    程岳拧着车钥匙,淡淡道:“我那里有严黎放着的一把备用钥匙,取来给你……”

    “不要!”她冷冷截断他道,转眼看到程岳的大衣外面隐隐有烟盒的形状,便毫不客气的拿出来,摸了一根烟叼在嘴边,“拜托你帮我找个酒店吧,我今晚想住在那里。”

    家门钥匙落在父母家,开来的车子落在陈皓的车库,心……心早就不知道丢到哪个角落去了。如果有人不幸捡到那颗心脏,请不要还给她,就地砸碎便好。

    王成平微笑道:“我……我实在不想回家。”城市今晚千万盏灯中没有一个是为她而亮,她去哪里都一样。

    幸好程岳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再继续问,只是开车。

    到酒店前台办入住手续需要证件,王成平发现自己除了信用卡便两手空空,幸好最后靠程岳全权帮忙才得以办妥。

    而拿到房卡,程岳转身看她,犹豫下一步的行为。是离去,还是……

    但已经先进了电梯的王成平按着暂停键,不耐烦道:“你上不上。”随后又像猜到他在想什么,女人便露出丝很虚伪很讨厌的笑意,“拜托,你的表情别搞得像咱俩酒店里偷情似的好么?陪我上楼吧,我是有话想要问你。”

    程岳蹙眉,心中微恼,也实在不愿意搭理她。但片刻后,他到底还是跟进电梯。

    没什么,两个人只是聊聊,谈几句话。程岳告诉自己,王成平现在的状态很不好,他不会假装没看到她通红的眼睛,恍惚的神色,以及大衣掩盖下裸露的锁骨和小腿……

    而很多话说到这已经够清楚了,他明白,也不是没有满怀恶意的想象过,要是世界上没有另外两个人,他们之间又会是怎样的画面。

    王成平一直靠在电梯上,直到走入房间,她才发现自己大衣里面只穿着那套内衣。幸好程岳已经礼貌的移开视线。

    她苦笑着,不在意的走到浴室拿起浴袍,出来后又打电话叫客房服务。

    “程岳,你今晚有事吗,没事的话一起在房间里陪我吃顿饭吧。我请你好了。”她堆出笑容,把睡袍在腰间打了个结,“就当,嗯,就当我向你赔罪,为以前咱俩的诸多误会而向你赔罪……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我似乎欠你这句话很多次了。是不是从我们第一天认识,我就一直在不停的得罪你呢?”

    男人皱眉望了她一会,似乎在揣摩或猜测,良久的沉默不语。而就在王成平不抱什么希望,以为程岳会带着满面厌恶离去时,他却也真的在餐桌前坐下,简短道:“好。”

    王成平扬眉露出惊奇微笑,那微笑到一半又停止了。房间里的水晶花瓶里摆着一束新鲜玫瑰,她的手抚上去,后再无意识的看了眼钟表,差一刻八点。

    真奇怪,为什么自己的时间已经停止,世界的时间却还在继续走?

    而没过一会就有人来敲门,王成平对着菜单乱点一通。等侍者推着盛满食物的餐车走进来,把一碟一碟含义丰富的菜肴承上,她内心才开始默默的计算价钱,感到另一种程度的痛苦。

    人又为什么有那么多种痛苦?她笑着,继续要甜点。

    而在此过程中,对面的人只是默默凝视着王成平的举动,若有所思。王成平后知后觉的想起来,程岳今天对她的态度容忍的过分。

    “要喝酒吗?王成平抬头问他。而见对方缓慢的摇摇头,她再笑眯眯道:“你不喝?那我一个人来点,嗯,就白兰地好了。”

    程岳终于开腔,倒并没有劝她:“我在这里留有几瓶存酒──想喝白兰地是么。”随即便抄给侍者一个号码,低声嘱咐他去拿。

    王成平睁大眼睛,随即又笑了。啧啧,酒店里还能存酒,真是奢侈的熟客呀。起码看程岳的表面,他并不属于那种人──不过现在谁还看表面呢,而世界上有点钱和权是多方便的一件事情!

    屋子里再静到极点,她终于如愿以偿的再喝上酒,但觉味道柔和,比之前的假白酒明显不是一个级别。

    花钱总是让人开心。王成平现在就很开心,她用叉子吃着饭。这里的东西大部分很难吃,至少对不起食材如此昂贵的身价。而程岳只为自己点了一碟东西,却见她眼睛几次往这里瞄,便把盘子往她那里推了推。

    王成平勉为其难的尝了一口,随即不得不承认这是今晚她吃到最符合心意的食物──这真令人沮丧。

    “你很静。”程岳看着她吃饭。男人修长的手漫不经心握着餐具,带着笃定和漫不经心的优雅,“即使是挑食的过程,你也真的很静。”

    大吃大喝之余,王成平便再笑了笑,仿佛没有其余表情的流露。

    她现在的确是很饿,或者说,她必须为自己找点事情,才能全面驱除脑海里那乱糟糟的一切。不,现在她不要想!

    “程岳,你居然能留下来陪我吃饭,真意想不到。”

    程岳便再抬起眼睛。他依旧是老样子,不动声色的语调和很少的动作,但收敛在平静下的却是无比锋利的锋芒,揭开事实时更毫不留情。

    他轻道:“我更意想不到的是你居然从不知道苏素和陈皓的事情,受打击了?”

    程岳瞬也不瞬的盯着对方。果然,王成平的眼睛里有什么瞬时便破碎。

    王成平以为自己会猛然摔掉酒杯,或者直接泼酒在程岳脸上,但她的手势却很稳,而一直到把酒杯重新放到桌面,自己的手都稳的可怕。

    她无话可说,因为她真的不知道!

    没错,王成平想自己年龄不小了,更和陈皓都是成年人,他俩相遇之前对方谈过几场恋爱,甚至谈过很多场恋爱都并不新鲜,是不是?就算不说陈皓和她认识的人里都有李梓、安卓之鸳鸯蝴蝶之流,而在这个现实、世俗的社会里,当然不是每个人都像她之前的感情生活如此寡淡,是不是?凤凰身家金贵,样貌皆杰,这样堪称“白马”的男人在她之前可能喜欢过别的女人,也可能会喜欢另一个女人很多年,这也并不是新闻?是不是?

    但他真的可以喜欢任何一个女人,任何女人,谁都行,只要别是苏素,只要别是青梅竹马,只要别让王成平觉得自己他妈的是个彻头彻底的蠢货,那种从头到尾,恨不得别人冲上来抽自己几巴掌却始终抽不醒的蠢货!

    王成平会自豪承认,曾经不少人叹服自己对细节敏锐的观察和掌控,因为她的确就是有这能力。并非靠侦探小说的训练和后天刻意培养,王成平能准确预测和感知身边的事情:像什么身边朋友有新恋情,老板的表情微微一动,谁动了点小心思,乃至工作上莫名其妙就察觉出财务数据出了错误和不对劲──那些细微之处都逃不过她的雷达扫描。

    王成平简简单单瞥一眼便能把纠纷事情的来龙去脉猜出个大概,这对她简直是天赋──然而陈皓和苏素?

    这么明显、明显到伸在她鼻子下面的事情她居然一直都没发现。王成平简直都想不到自己怎么能如此的蠢。这他妈的简直又是她生活里一个未解之迷!(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越自而知

    她想冷笑,然而笑不出来。王成平静静的把眼光收回来,这时她看到眼前的甜品,分三层有序而精致摆放在架子上。她突然用叉子插起一块,将它全部的塞进嘴里,强迫自己吃下去。

    “王成平!”程岳皱眉唤她。

    她不回答,只是奋力咀嚼,随后拿起另外一块、接着又一块的想塞进嘴里,大快朵颐。

    程岳着恼的要将她拉开,王成平却猛地把餐具摔在桌上,站起来向他大喊道:“程岳,你装什么好心!你明明都知道,你明明什么都知道,但苏素和陈皓的事情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怎么能什么都不说呢?!看我笑话很开心是吧!”

    面对女人莫名其妙的迁怒,程岳冷冷的瞪着她,手隐忍而克制的抓着餐具。片刻后他垂下眼眸,漠然道:“你说陈皓和苏素?难道你自己就从没想过吗?”

    王成平呼吸一起一伏,然而她望着他,再次发不出任何声音。

    第一次见面,苏素便对她表现出强烈的抗拒;什刹海旁,陈皓向她说起青梅竹马的渊源;还有安卓看向她时不怀好意的眼神;孙乐乐曾经的意有所指;李梓的几番含糊其辞,那么多明显的线索都联系着苏素和陈皓──

    这还需要说么,还需要谁来通知她么?那些事情根本就是昭然若揭,光天化日下血淋淋的摆在眼前,只有她自己才转过头去不看不想不听。

    记得曾经几个人出去玩,王成平进屋时看到陈皓正和苏素说话,见到自己出现后立刻停止。当时她下意识的就想这两人心虚什么呢。然而王成平接着便认为这样的想法很讨厌。因此她拒绝,她说不,自己才不要去想这些乱七八糟的破事。

    她把这些都堂而皇之的忽略,只有等真相全部砸碎在眼前时才嗅到那股刺鼻而浓重的血腥味──还记不记得最早的时候,凤凰是怎么答应和自己相亲?他是陪苏素看腿的时候才遇上刘阿姨的呀!

    老天,自己真是蠢到自己都目瞪口呆的地步!王成平全身颤抖,心砰砰的跳着,太快了,简直不堪忍受。

    她推开椅子,奔到床边拿起手机。开机,直接给陈皓打过去。

    “王成平?你到底在哪儿?”陈皓接到她的电话先发制人,声音依旧是浑然不觉的冲,“你倒好,发短信让我早回家,还贴心’的让人把花和饭都送到家来──但你现在的人呢?”

    王成平张了张嘴,好不容易克制的眼泪再次涌上喉咙,控制不住的想哭。

    陈皓继续,语气依旧不善:“你到过我家,什么时候来的,但怎么又走了?我看到你给我留的那张纸条──什么叫你今晚有别的事情不能来?你不是耍我呢?”

    她再紧紧抓着手机。王成平想自己必须开口,开口说下去。比起咒骂,也许自己该质问他“你还爱我吗?”,这份爱还存在吗。

    但她做不到。王成平只颤抖着说了个“你”字,便撑着床而趴在地上干呕,胃里却什么东西都吐不出来。

    程岳吃了一惊,连忙走过来,他拍着王成平的后背,就要接过她的手机向陈皓说话。然王成平不放手。

    “还给我!”她厉声道。这时王成平突然有了股勇气,她夺过手机,劈头便对那头的陈皓冷笑道,“你管我在哪儿,我今晚就是不想见你,完全不想见到你──你能怎么着,陈皓,你能怎么着?”

    女人的口气极其糟糕,电话那端的男人大概也是惊讶的,他静了静,随后沉声道:“王成平,你怎么了?你现在在哪儿?”

    王成平直起腰,内心巨大的厌恶感让她吐不出任何,她身上发冷、毛骨悚然。

    她一字一顿道,“陈皓,我之前说错了,我是真的没法原谅你,我不能原谅你!”

    最后瞥了眼时间,九点半。把手机关机后王成平便冲进卫生间,借着冷水把胃里的东西吐的一干二净。她瘫在浴缸里,拿着花洒开始放水。

    绝望,绝望就像热水一样。温暖的液体迅速蔓延过她的脚踝、小腿、膝盖,胳膊。王成平眼睁睁看蒸腾水汽在狭小空间漫延开来,想到几个小时前,自己还缩在很冷的壁炉里,很认真的想到底要不要为陈皓生个孩子。

    她听了陈皓的话,她什么都听见了。陈皓对她真的很好,也为两个人的前途想了那么多,而自己是否也该承担更多责任呢?如果陈皓觉得两个人有孩子比较好,即使幼稚如她也并不介意学着当母亲。

    真的,只要他在她的身边,她就觉得很好,什么都可以满足。

    然后陈皓轻轻说,是苏素。

    王成平想尖叫,想痛哭。她真的不要青梅竹马,不要男方爱了女方许多年,到了生死危机的关头才看清楚内心却已经和别人订婚!真是令人恶心!

    她掩着面,控制不住的发抖。

    王成平耳边一直回荡着陈皓的话,他心里的人是苏素,但他依旧说会和自己结婚,那又是什么意思呢?换句话说,王成平可以拥有陈皓直到世界末日的那一天?而如果真有世界末日,他便会离开自己?

    ──如果这就是考验,曾经安子说自己会被一个更强大的东西所沦陷,那现在这个严峻考验已经出现。如果王成平想打败它,必须鼓起勇气,用她特有的冷漠无情、铁石心去回击。

    然而她就这么败了。

    王成平想如果早知道陈皓和苏素的关系,当初她还会和陈皓交往么?答案很明显,不,绝对不会。

    当然,她可以冠冕堂皇的声明自己并不喜欢和别人“争”,她有多不屑靠“争”才得来的东西。但事实是王成平之所以不喜欢“争”只是因为“争”这个字有伤自尊。

    王成平这才知道自己太骄傲了,她根本就不允许自己放低一丝一毫的姿态。而之前故意蒙上眼睛不看外界,只是因为她想要心安理得的和陈皓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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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出租车上听到的广播,那首歌很缓慢的吟唱。她不知道在里面待了多久,最后是程岳破门而入,把她从水里拉出来。

    王成平知道自己被放到床上,有人取热在她额头上敷。她睁开眼睛,安静等待程岳主动评论点什么,嘲讽也好讥笑也罢。但他让人撤掉冷却晚餐,又为她烧了点水,最后拉了把椅子坐在旁边,只淡淡道:“等你睡了我就走,明天就是新的一年了。”

    从始至终,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问,也真不愧是程岳。

    王成平微笑,不知道那里面有多少凉意和沮丧。日光之下无新事,新的一天能有多新?

    但顿了顿,她还是问道,“现在几点了?”

    程岳抬腕:“还差一个小时就到了零点。”

    她嗯了声,忍不出去想陈皓会满世界的找她么。但想着以陈皓的脾气,认为他不去找自己也很有可能。总之,两个人的关系已经无法恢复了,即使谁愿意去原谅,但能不能真正原谅又是另一回事。

    “我不知道你和陈皓发生什么事情,”程岳道:“但你现在喝醉了,先睡觉吧。有什么事情都明天再想。”

    她依言闭上眼睛,却道:“程岳,你看过一部法语电影吗?”

    不需要睁眼,她知道他在注视着她,并安静的听自己讲话。

    “呃,简单来说就是一对青梅竹马,男生和女生明明是相爱,然而他们总是在打赌互相能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于是两个人就比着谁比谁更心狠、谁比谁更绝情。为了赌气,女生选择了和别人交往,而男生则和另一个女人结婚,他们就这么互相折腾、乐此不疲,彼此倒是开心了,却害身边的人都成了他们的感情道具??”她黯然的笑道,语速拉的很慢,“在这个故事里,我就是那个死跑龙套的。我没想到自己成了映衬别人的道具,我从没想过。我以为自己已经不是那个十几岁的傻姑娘了。但现在看来,我的确没有任何长进。”

    程岳终于深深的吸了口气,缓慢问道:“王成平,你是真的从不知道陈皓和苏素的事情?都这么长时间了,你居然一丝一毫都没察觉?”

    他不相信,不想去相信,然而看着王成平再次捂住嘴,努力压着喉咙里的哽咽声,程岳便知道女人的演技再一次把自己骗了。为什么他以前会觉得这女人聪明呢?此刻程岳突然觉得自己说什么都蹩脚无力的,他心渐渐发起酸来了。是怎么一回事?陈皓和苏素做了什么?

    “你真的不知道?很抱歉,我一直以为你是知情的,你只是──不在乎。”

    “程岳你曾经警告过我,有一次在车上你就提醒过我。但当时我没明白你的话,以为你只是让我别不自量力的去靠近陈皓。而陈皓呢,他也并没有刻意瞒我,他只是不敢和我说而已。”王成平伸手擦掉眼泪,但眼泪却不停地不停地坠落。她今晚一直在哭,糟透了。

    “知道么,我刚才说的那部电影,结局还是让男生和女生在一起了。他们抛弃了互相的伴侣,重新选择了对方,很服务大众的片子。”这是她的总结。

    程岳静默。陈皓那场情事持续了那么多年,他已经听腻了。但程岳低头的时候看到王成平正躺在床上喝水。女人潮湿发卷的头发,很薄的锁骨,手指尖尖而木讷的捧着玻璃杯子。那普普通通的亮光一下子就刺进他眼睛里,却把他向来很坚硬的心肠骤然感化。

    劈手夺去王成平水杯的时候,程岳同样感觉很茫然。他总觉得自己隔很久才见王成平一面。其实要见她不是难事,然而这种想见面的念头总是萦绕心头,并不容易打消,很强烈。(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越驱而知

    热水全部洒在被单上。

    她被水呛到,连声咳嗽着,抬头诧异的看着程岳,然而他只抓着她手腕,面无表情看着自己。

    王成平这时已经哭到神志不清、性别概念模糊,她愣了片刻,居然顺势也去拉程岳手臂,凑过去要努力看清他手表上的时间:“已经??十二点了?时间怎么能过这么快!”

    长发散落在手腕,密麻细微而又纷乱迷离。仿佛一只白鸟骤然落在他肩头,程岳浑身都不敢动,良久才轻声回答:“我的表快十分钟。”

    王成平扬眉,她简直觉得这又是自己的人生写照——总是不合时宜,总是不是太早就是太晚。而时间快十分钟就算了,之后晚了十年又怎么算呢?

    “青梅竹马,青梅竹马……讨厌,苏素……苏素比我更早遇到陈皓,他俩一起长大,在一起又那么多年,即使我现在想争也有心无力,更比说现在陈皓还……”她努力控制住眼泪,“可恶,是不是不管什么都有先来后到这一说?”

    “我可不那么想。”男人说。

    她感激的抬起头:“嗯?”

    程岳任她握着自己,分毫未动的样子。他凝视着她片刻,然后道:“你最早也还是我先遇见的。”

    房间里突然静下来,两人都没有再开口,她缓慢睁大的瞳孔里清晰映着他的影子,明亮透彻却又闪闪烁烁。

    王成平终于清醒了。

    她试着深呼吸,垂下眼睛很客气的要把他手掰开,然而程岳并没有放开她。

    曾经程一拿相机拍了她很多照片,乱糟糟的一堆。胶片上的王成平比真人恬静,有时候拉着陈皓的手佯怒,有的时候又抿嘴微笑。他偶尔进妹妹的屋,拿起来淡淡看一眼又放下,只去做自己该做的事。

    但现在他居然控制不住自己,沉默到不肯移开视线,沉默到不肯松手。

    王成平开始出汗,酒意荡然无存,她不敢抬头,直到他的另一只手也抓着自己。。

    “你,你怎么了?”王成平终于忍不住再抬头,却从未见过程岳这般神情,一股冷意和热意沿着两人相握的手掌传到四肢,比酒意更惊人。

    这是场无声无息的战争,程岳蛊惑般的慢慢俯身,王成平不得不难堪的往后让,往后让,往后让,让到最后退无可退。

    她紧紧的靠在床头,不禁动容——类似的场景不久后再发生,王成平内心除了震撼害怕还有不安。

    又是这样!手腕被锢着,身体比记忆更快的勾起记忆里最黑暗和不堪的回忆,那天,深更半夜陈皓就闯进来──够了!

    王成平突然不再挣扎,她冷冷看着程岳,轻蔑道:“我今晚是喝醉了,程岳你又是发什么癔症了?你现在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冷淡的话语终于让程岳停住动作。

    他不再骇人的靠近,却也没有立刻放开她。两人间再次出现的缄默比方才更持续,而力量也更强大。

    程岳依旧盯着她看,仿佛要从她魂魄里摄取什么,他盯的王成平觉得自己后背又开始出汗,浑身软弱的要命。有太多东西是她惧怕发生但可能也无力控制的。

    在这种内心越来越焦躁的僵持中,王成平索性心一横,将自己主动凑过去。

    程岳身体一僵,感觉女人的脸越来越近,熟悉的香味和眼睛。随即他唇上一软,却是她冰凉的指尖。

    王成平轻轻的把嘴移到他耳边,柔声道:“我现在的确很伤心,简直伤心的快要死掉──但亲爱的程先生,我脑海里多少还是残存点理智,没想过要靠伤害自己来报复别人这种狠招。而你那么了解我,也知道我是从来避免自己做任何选择题的!所以即使不是陈皓,也绝对不会是你──而你现在这样子,”

    她的手沿着他的嘴唇,无比轻柔的滑到他胸口,声音越发甜蜜,“你现在这样子,到底是严黎临走前又嘱咐你来照顾我这个柴废;还是她走的时间太久,你现在以为我饥渴到想把你拉上床的程度,嗯?!”伴着最后一字落地,再猛然推开程岳。

    王成平的狠心就像沙漠。明明万里无云、阳光温暖,但放眼望去除了黄沙便再没有一丝绿意和生机,到了夜晚更冰冷彻骨。别人走到后面一低头,却发现脚下已经没了一点后路。

    她心跳如鼓,有劫后余生般的慌乱和庆幸。随后王成平深呼口气,打算继续嘲笑程岳可能呈现出的任何表情,但抬头后却不由愣住。

    程岳被她推到椅子上,依旧看着她,半晌后居然微微一笑。

    男人现在的眼睛里全无怒意或尴尬。仿佛毫不意外。而他那唇边的笑容王成平也形容不好,并非讥嘲和冷凝,只觉得灯光打在他完美轮廓的侧脸上有种日暮味道——做到这般复杂的表情,其实程岳只用了一个无足轻重的微笑。

    王成平呆滞片刻后移开自己的目光。

    这种场景反而让她退缩,并质疑是否她酒后出现幻觉──一定是这样的,自己大概喝醉了、眼花了──因为无论之前的暧昧抑或此刻无奈的表情,是都不应该在程岳这种男人身上出现──一定是幻觉。

    但程岳开口打破了她的自我怀疑。

    他很镇定道:“说完了?只说这些话怎么足够,你就不怕我再继续?”

    王成平的确还没嘴硬到鼓励程岳再继续。于是她选择忽视他,默默的拿起方才被夺去的杯子,重新为自己倒了热水,一声不吭。

    他便帮她回答:“你不怕,你现在一点都不在乎,恨不得别人对你做点什么,这样好让陈皓也感到难受。当然了,我并不是一个好的放纵人选,因为你还很在乎严黎,所以你到底把我推开了。”

    片刻的沉默,王成平加入对话。

    “不,我推开你仅仅只是因为我讨厌你。与道德无关。”她恶毒的作出回应道,“当然,你的魅力显然也不够让我背叛朋友──”

    “如果真是这样,我现在应该挨你一巴掌,你大概会觉得那样做才能让我更清醒。”有一刻他看到玻璃水杯里的液体微微颤动,那是王成平下意识扬起手,表示毫不介意弥补她之前的失误。

    但程岳已经稳稳挡住她,仍是很冷淡镇定的样子,看着她的那双眼睛里没有任何疑义。

    王成平便突然意识到自己又跟着程岳的思路走了。且以她现在憋不住情绪的样子,估计比程岳更像勾引人未遂后显出的恼羞成怒和满脸通红。

    程岳便再轻声道:“所以你还是怕的,你担心的事情总有那么多,顾忌的事情也太多。你很聪明,但这次却看不出陈皓和苏素的事情,为什么?因为你自己也有很多事情在瞒着陈皓──”

    “够了,你有完没完,你不就是看到过一次我和安卓么,我说过了,我俩根本没什么,从没什么!不信你去问安卓!或者你让陈皓去问我也行!”王成平猛地要把自己手抽回来,但没成功,她恶狠狠道,“凭什么你总说我,原则性的问题我从没动摇过,而现在瞒着我的明明另有其人──”(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越实而知

    “那原则性的问题又是什么?”他勾了下嘴角,淡淡的给出一个选择,“比如说,你从陈皓那里刮来的房子?”

    并没有抬高嗓门或加重语气,但这平静语调就已经足够,程岳的目光聚焦在她脸上,口气却没有她熟悉的讽刺味道,只依旧平平淡淡的诉说。

    “八套房子,**裸的便从陈皓手里夺来,还能把所有人都哄的一愣一愣。的确要克制住自己才能装得云淡风轻吧,嗯?”

    王成平“啊”了声,突然不再挣扎。她抬起眼睛直直瞪着程岳,曾在心底放松的某根神经骤然又紧绷起来,简直要扼断了呼吸。

    怎么会,程岳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难道她做的还有什么破绽?不可能,决不可能,她自己推敲过很多遍细节,已经摆了足够完美的烟雾阵,过了那么久都没任何人发现──

    “什么?”王成平极力掩饰住自己的情绪,装得无辜,“你在说……”

    程岳轻笑,这使她认为他接下来的动作格外充满讽刺意味。他注视她泪痕未褪的眼睛,手指小心翼翼地捏起她下巴,仿佛在欣赏一件易碎的精美瓷器。

    “在此之前,你仅仅因为陈皓没经过你同意而送你房子优惠,就能想出如此高招去羞辱他,不惜闹的分手决裂。但面对陈皓瞒了你这件事,你现在除了跑来跟我哭以外什么都没做,甚至刚才都没向他发脾气,这是不是说明──”他顿了顿,随即移开视线,但除了男人淡淡上翘的嘴唇和肯定的语调,王成平再看不出他任何情绪。

    “奇怪,说明什么呢?”他轻声自问。

    她全身发冷。辩解,快为她自己辩解啊——但辩解有用么?王成平瞪大眼睛看着他。

    程岳把她的手轻轻的放下来:“别这么看我,我既没空调查你,也没心管别人闲事。因此这事是我随便猜的,如果说错了也就当个笑话听,你拿毛巾先擦擦脸。”

    说完,把毛巾递过来,见她没接,又放在她手上。

    这是今晚王成平第一次从陈皓和苏素的情绪里抽身而出、忘记痛苦,忘掉绝望,虽然只有短短几分钟。而她麻木的拿毛巾拭眼睛过程里,几乎胆战而绝望的等待程岳将更难听的话更有力的证据抛出来,狠狠的把自己再击败、碾碎。

    反正比这更糟糕的待遇她也不是没遭受过,更何况这次还有强大理由。

    但良久过去,男人的表情难以捉摸,仿佛在极力隐藏什么。但程岳始终没有再声响,只冷冷的睨着她。

    在确定他终于不会嘲笑自己时,王成平好不易找回自己的声音,她的第一句话是:“??陈皓他……”

    程岳讥嘲的一笑,然而那笑立刻又消散了。他向后靠在椅子上,漠然道:“我猜是还没有,不然你现在又多了个痛哭流涕的理由。”

    话都说了一半,两个人却又都懂了对方意思。

    王成平松口气。然而回过神来,她随即觉得脸上火辣辣的、无地自容。尽管她内心依然因为陈皓和苏素的事情痛苦至极,但现在,这种难以忍受的痛苦里总算搀杂了点别的。

    程岳看王成平眉间微微一挑,她身上十多年训练出的冷酷和勇气瞬时又杀回来,敲锣打鼓的却是准备迎战。

    “有一个道理是,如果有人主动把钱从口袋里掏出来给我,我没有理由不去接过来。”王成平抬着下巴,虽然她还有些结巴,但声音已经正常了许多,“可能你会不喜欢我这么说,但从这个角度讲,我没有想主动算计过谁、强迫过谁,也的确没有实质意义上的伤害谁。如果程岳你又要评价我是罪有应得,那真免了,这两件事情的性质完全不同……”

    他辛辣的反驳道:“性质完全不同?如果陈皓知道你这么绞尽脑汁的算计他,会有什么反应?再即使陈皓曾和苏素有旧情,你当下又受到了什么‘实质性’的损害?毕竟陈皓现在依旧在你身边。”

    王成平脱口而出:“他心里的人还是苏素!我听陈皓亲口对李梓说的!”

    程岳顿了顿,似乎好意的劝她,“那这样罢,你不妨试着去捅破,把房子事情的来龙去脉都告诉陈皓──假如你想报复陈皓因苏素对你的有所隐瞒,那这不失为一个绝佳回击;而假如你再想试探陈皓的心意,也可借此事看他还是否‘真正热爱你的内心’……”

    王成平眼睛里终于有什么滑过,随即陨灭。随后她意识到那感情是愤怒。

    愤怒,却不是因为程岳尖锐的话语。那愤怒根本是从她听到陈皓说话那一刻带来。最初她从壁炉里走出来,没想着责问陈皓,第一个反映居然是落荒而逃。然而现在,这股压抑感情在程岳面前复苏,越演越烈。

    “是人么你!你就这么盼我俩分是不是?你根本就是苏素那拨的!”一分钟前,王成平还以为自己今晚除了傻哭和哼哼唧唧什么都不会。但现在她竭力学着他的讥讽他的平淡,几乎口不择言,“哼哼,我干嘛要去试验,我才不学蠢到家的青梅竹马玩互虐游戏?告诉你,不管陈皓再喜欢苏素,他还是会和我结婚的!只要我不说破,我俩还是能结婚!陈皓说他会和我结婚的!我现在依旧没输──”

    “──那恭喜你总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程岳移开目光,他之前的口气一直很平淡,即使听她讲再荒唐的东西也没有面露嘲讽和鄙视。但现在他仿佛也在竭力压抑着火气,轻道,“对了,我都忘记问你,那你今晚是为什么哭?”

    “谁哭了,谁?”王成平立刻作出开心的样子,恨不得仰天大笑三声。

    但见程岳都被她弄的一愣,王成平又气又急,自知在他面前表现的幼稚无双,完全落败,气急之下居然又哭了:“妈的你能不能别逗我了,我已经够蠢的了……”

    程岳不由叹了口气。

    “别任性了,既然你难受,那我们就好好谈谈这件事吧,你也别什么都闷在心里。”他淡淡道,“王成平,你总说讨厌选择,但你其实一直都在做很多选择。实话讲,你那些把戏,陈皓也只是不愿意深想,不一定就看不出。他这样的性格,优点也罢缺点也罢,最初都是你自己选了他,没人逼你。而陈皓对苏素呢,即使他再喜欢人家,到现在为止仍留在你身边,这也是他的选择──”

    王成平抬眼,冷笑道:“噢,我无比庆幸,我无比开心,奴家该如何报答他的大恩大德?”(未完待续)

越凝而知

    王成平抬眼,冷笑道:“噢,我无比庆幸,我无比开心,奴家该如何报答他的大恩大德?”

    程岳看着她:“我还以为你能从刚说的电影里得到点教训,那就是不能总比谁比谁做的更错,谁比谁做的更过分──我这么问你好了,只因为涉及私利,你便能精心去算计陈皓,完全不去顾忌……道德和你俩的感情。虽说整件事目前没有败露,但万一败露,你会后悔自己的这种行为吗?”

    她便皱眉盯着他。

    “你当然不会的,因为你知道陈皓发现不了你的心思。像现在你既得了房子又能瞒过陈皓,实在因为你太了解陈皓的性格。从这个角度讲,你很少让人不快,并非你做的事情没陈皓过分,只是你比他更擅于隐藏自己,对不对?”程岳凝视着她,“你认为自己能在陈皓面前扮演好这个角色,利归利,感情归感情,两者都不耽误?“

    王成平沉默片刻,辩解道:“我是……”

    “你又要说自己没有欺骗陈皓的感情?如果这是你很在乎的原则性问题,你是不是还要说,再怎么动脑筋,你对陈皓的感情都是真的,而他居然胆敢在这种事情上瞒着你──可你怎么不想想,你之前扮演的角色和你现在要求的东西,它们符合吗?而你要的又是什么?”

    王成平怔住了。

    “如果你认为感情和物质对你是等价重要,那陈皓之前的房子多少能弥补他的过失;而如果你认为感情最重要,那以你之前的敏锐,为什么发现不了陈皓和苏素的事情?”

    他的意思已经很明确。

    “没有人是无所不能,所以我们才必须做出选择。而一旦你选择了,就要为自己的选择承担后果。没道理好事都有你一份,坏事却独漏了你。”

    王成平不禁向后靠在床头,她想程岳这话很理智,也很恶毒,总的来说就好像自己活该承受目前这一切似的!然而……他也是对的。

    她选择错误,却不仅仅是这一件事情就犯了错误。

    如果当初不是看到严黎身边站着程岳,不因攀比而备感寂寞,她不会选择和陈皓出去而排解心情;

    如果最初不是认为陈皓的性格安全,认为可以控制他,她是不会与陈皓越陷越深;

    如果最初没有在陈皓面前隐瞒自己,她内心逐渐积累了太多负面情绪,可能也不会贪欲熏心的转而去琢磨陈皓的房子──

    就连现在自己表现的像个十足傻瓜,却依然对这样的自己和陈皓毫无办法,这也同样是选择错误。

    她轻轻“噢”了声,其实是想说些别的,但末了,她只说:“我很抱歉──”又是一串眼泪,

    程岳看着她的脸色,他声音依旧很平淡,像是询问很普通的事情:“你对陈皓……”

    王成平明白他的意思,在脑海里找寻词汇解释,最后她放弃了,只简单道:“我爱陈皓。”

    这是否为自己第一次向别人正式承认这件事?居然在如此局面。

    王成平也很希望自己是全宇宙最潇洒的女人,能说出“陈皓其实和苏素蛮配的,怪不得他喜欢她”,或者“苏素只要不当着我的面,其实个性应该很不错——”,再或者“不是我的男人,我根本不要,这段感情就此作废得了──”

    但这一定不是她想表达的意思。

    她一直以来都那么自恋,以为不要别人的爱、理解、和关怀就可以活在自己的世界,没想到最开始就追求了错误的东西,以至于当下连哭泣都资格都丧失。

    分不清是身体还是心理上的冰冷,一点点印了过来。之前好像仅仅是想起陈皓也是种安慰。但现在一切都剩下绝望,所有念想就都变成了残酷的理由。

    “我要睡了,你走吧。”王成平用最后的力气挺直了背,轻声道,“我知道自己出什么毛病了,谢谢你告诉我──”

    程岳却看了她一眼,神情接近嘲弄,他冷冷说:“走,我的话还没说完怎么走?”

    如果此刻王成平再有力气抬头,会发现男人的表情其实和她同般苍白,他一点点抽走她手里紧握的毛巾。

    “看着我,王成平。”他沉声重复了几次,抓住她的胳膊,直到王成平睁着已经哭的酸涩的眼睛,缓缓将空洞视线投到他脸上。

    程岳注视着她,口气却像冰川里最深层的寒冰:“我的话没说完,下面才是我真正想讲的,你听好──其实从开始到现在,你一直都在做着正确的选择,一直把事情做的很完美,也一直很勇敢、有能力取得你该得的东西。所以现在根本没必要埋怨自己,懂吗?今晚你就都不要再想了,好好睡一觉。而到了明天,不管你做什么决定,你想做什么就去做;想要什么就去要;如果有什么东西是你喜欢的,就算是别人的你也要抢过来,别再管他人受不受伤了,知道吗?”

    开始王成平还恍恍惚惚,但随后她很缓慢的将视线聚焦,终于回过点神来,开始睁大眼睛凝着程岳。

    程岳冷哼了一声:“之前你既然能让陈皓选择你,耍了那么多诡计还能让他选择你,这证明只要你想,就一定能操纵别人,不管是人心还是利益──陈皓其实没什么特殊。只要你想,再骗他下去也无所谓。假如嫌陈皓还不够爱你,就去想办法,各种办法。你脑子向来很好用,所以别害怕,别否定自己,别这么哭让自己伤心,你听明白了吗?”

    王成平听明白了,而她黯淡的意识终于从那片逐渐沉沦的浑浊中清醒,至少部分已经清醒。

    太吓人了这话,她简直要结巴了,半晌才道:“……什,什么呀,程岳你疯了?”

    他垂下眼睛,:“不知道你俩今晚发生了什么,但我想说的是,陈皓对你没感情,以他的性格是绝不会和你在一起,所以你之前说的也没错,你并没有输。有什么事情,明天一定和陈皓好好谈一谈,别自己乱想。”

    程岳这话还很正常,但方才──难道是自己幻听了?

    王成平一动不动的坐着,想等着幻觉消失,但程岳冷冷道:“你听见我刚才讲的了?”

    看他的样子也不像疯了,程岳显得很平静,就像惯常用不紧不慢的口吻揭穿她的诡计一样。

    “你,你是和我开玩笑吗?”这次他并没有靠近,但王成平又想后退,背紧紧的顶着床板,“刚才那话──”

    “我骗过你吗?”他挑眉道。

    嗯,没骗过,她的智商在程家兄妹面前大概是浮云般的存在。王成平的脑子终于缓慢开始转起来,由于生涩可能还有咔嚓咔嚓的声音。她琢磨着程岳刚才的那番话,口干舌燥,一边紧紧的盯着他的眼睛。

    程岳的眼睛在沉默时总显得难以捉摸,然而眸子深处地方还有些别的。

    她迅速移开目光,试探道:“那个,陈皓是你朋友吧,那个,你也认识苏素……很多年了?”

    他什么也没说。

    王成平等了一会,觉得自己已经无力撑到答案。她小声道:“我觉得我真的,真的该睡觉了。太晚了哈,你是不是该走了,其实你不必……”

    程岳冷冷道:“你若半夜发烧,第二天被人发现身体凉在房间。这酒店里登记的可还是我的名字。”

    王成平便干笑两声,心想在新的一年里听到这种祝福是非常温暖人心的,但她没敢反驳,老老实实的躺在床上,任程岳调暗了灯,把电视打开,极小声的播放着,坐在床旁边的椅子旁安静的陪着她。

    “睡觉,你睡着我就走。”他淡淡道。

    她没说话。

    很明显,王成平已经被方才程岳那番堪称惊世骇俗的话震惊住了。再加上说话人的身份,她简直太有怀疑程岳是否在用反话嘲讽自己的失败和可悲,并引以为乐。但没过一会,一个更可能的选项浮上脑海。

    王成平突然拉上被子盖住头,在人为的黑暗里睁大眼睛,心想这是否可以称为──程岳是在鼓励自己呢?

    好吧他的话很没道德,但别跟她这种喜欢唐璜的人谈道德。而且毋庸置疑,程岳这话因为没道德才温暖;且又因为是程岳这种人亲口说出来如此没道德的话,所以温暖之余又显得格外可贵。

    王成平实在很不愿意承认,她现在很绝望,极度缺乏自信到就需要这种**裸的鼓励和怂恿。但这话……也的确比任何虚情假意的安慰都更深入抚慰自己内心。

    更包括程岳今晚在她身边,尽管两人是争吵,程岳又一直在狠狠数落她,但如果不是他,王成平实在不知道还有什么更好的人选──难道真要去夜店一夜情,染上艾滋回来惩罚陈皓?

    过了会,有人在被子里闷声道:“那个??对不起,那个,还有,谢谢你了。”

    半晌都没有回复。

    他走了吧?王成平很幼稚的掀开被子的一缝查看,程岳依旧坐在原位,眼也不眨的盯着前方电视,根本没听见或是不想理她。

    王成平很想不好意思,但她今天折腾了一晚上,几乎无法体会羞愧这种高级情绪。

    她盯着程岳的侧脸,倒想起另一件事,慢吞吞道:“对了程岳,你和阿黎是不是吵架了?”

    又是隔了很久才听到回答,他的头终于往自己的方向偏了偏:“什么?”

    嗯,那就的确是吵架了。王成平便把头又缩回去,别问她怎么知道的,现在她就是知道。

    “要不要我友情提醒你一句,严黎身边出现你一名强有力的情敌哦。”补充句,“也是医生,他人很好的。”

    希望这种情报能小小回报他一下,尽管人家不一定在乎。

    果然在光与暗的交接中,程岳仿佛看了她一眼,表情在微光中依旧接近嘲弄:“哦,难道严黎也有青梅竹马?”

    王成平便把被子严严密密的合上,想用这招数闷死自己,之前的感激当然无存。妈的这人不说话则已,一说话口味简直太重,专喜欢往人家伤口撒盐么!

    电视声还在小声而喧嚣的响,程岳现在看的大概是嘈杂的元旦晚会末场,主持人正疯狂的说着吉祥和祝福的话。

    王成平被程岳的话刺激到几乎又忘记自己的痛苦。酒意退下,困意和疲倦逐渐涌上,在翻身入睡前,她撑着自己问了程岳最后一句话:“都已经到了新的一年,是不是什么事情都会自然而然的变好呢?”

    对方传来的答案非常无情:“不会。”

    王成平笑了笑,至今为止,他戳破她伪装的记录还保持着百分之百的完美状态。其实自己开始时最防备程岳,但目前为止,反而是程岳从未对她怎样,却是陈皓,陈皓,陈皓??

    王成平心里闪过一丝沉痛,随后她疲倦的阖上眼。

    时间隔了很久,久到最后的神智都要浸泡入睡眠之海中,程岳的声音仿佛才从很远的地方,极轻的传来:“只有你会。”(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越轨而知

    因为拒绝被梦里那莫名而强大的力量所牵引,王成平醒来时思维非常混乱和烦恼。

    时间仿佛在这里定格。

    王成平发现生命里的各种大喜大悲的转折都有一个共通点,那就是当自己在一个完全的陌生房间醒来,必须等待片刻才能让记忆和疼痛纷纷涌上。而在此之前,再刻骨的经历都只是麻木。

    大概缺乏对灾难的练习,她想。

    程岳正站在窗前往外眺望,听到动静后回头,淡淡道:“你醒了?”

    王成平“嗯”了声,无精打采的坐起来,先稍微晃了下脑袋。很好,头不怎么疼,证明昨晚她喝的的确是好酒,宿醉没耗费太多脑细胞。

    程岳点头,转身时用力拉开厚重的窗帘,日光以一种倾泻的姿势涌进房间,两个人的眼睛都难以抑制的眯起。

    她将手抵着额头,却是试图先从昨天想起。

    最困难的记忆仍然是陈皓家的那一段。自己居然能撑着从陈皓家走出来,而然后呢?然后整段记忆都被她大脑完好无损的找回来,痛苦依旧完好无损,眼睁睁的无能为力。

    王成平知道自己应该先打开手机,不去逃避再去面对。但随后她又犹豫了,等等吧,再等等吧。

    “对了,你怎么还在这里?”王成平终于再抬头,哑着嗓子道。

    对方不语,目光掠过她皱皱巴巴的睡衣,示意王成平先去看椅子背上搭着的一整套崭新女装。而她同样挑眉,伸手抓过衣服道:“你带来给我的?”手就要先翻衣服的价钱标签查看。

    “衣服刷的是你带来的信用卡。”他顿了顿,好像再想起别的,“刚才有人敲门问是否准备退房,我便顺便用你的卡把房钱和昨晚的饭钱都结了──”见王成平猛地抬头看自己,程岳并不回避,“怎么?”

    “啊,没事……”王成平收回目光,她深呼一口气,随手扯下价格标签,再把衣服套在头上,“就想说……谢谢你。”

    ……

    这是新年里的第一天。而它对她的所有含义也只是在新房间醒来,刷着新的帐单,穿着新衣服,走出去迎接旧的世界。这个冬季日复一日,漫长的不依不饶。

    昨晚哭的时间过久,眼睛开始浮肿,王成平皱眉扫了眼镜子里狼狈的自己,用凉水彻底冲洗一番,拿毛巾拭水时才发现自己已经被冻得浑身哆嗦。她重重的呼出一口气,虽然感觉劫后余生的沉重,却又苦笑发现仍感觉不到任何希望。

    而等她终于想起询问程岳早上为何又出现在房间里时,自己已经再坐上他的车。

    “送你回家?”程岳问。

    王成平本想点头,但还是控制住自己,摇摇头。“不,我要回银行。”

    程岳看着她,短暂的一瞬间两人目光相接。她迅速避开,他却像是毫不意外,只淡淡问道:“你今天还要工作?”

    “呃,现在不是我能放假的时候,今天中午还要开会,我已经要迟到了。”王成平解释道,想努力堆个让人信任的口吻,“再说了,不管我和陈皓发生什么事情,我自己总需要钱吧——昨晚那顿饭吃的我这个月几乎纯赤字呢!哦还有,还有我现在穿的这套mj的衣服,你下手真狠呀!”

    他当然不信这话,连她自己都不。

    没错,自己实在没必要急着工作,但问题是王成平实在找不到理由让自己不去工作。

    最初也是最强烈的打击在昨日已经承受,残酷真相的余波不足矣让王成平再次失态,只能让她更清晰的感受这份有增无减的痛苦。而她必须努力克制,才能让自己不去想“为什么他不爱我?”“难道之前也一直都是假的?”“我现在该怎么办——”这种愚蠢问题。

    “我要去银行。”王成平轻声而坚决的重申道,“我要去,我现在就要去。”

    如果现在还有唯一担心的事情,那也只是怕程岳对自己失望──经过昨晚的谈话,王成平清晨醒来的第一个反应仍是逃避,仍是闪躲,这种软弱行为连她自己都倍感羞耻,只好伪装强硬。

    然程岳什么也没有说,实际上她看不出他的表情有任何变化。他随后只是点点头,吩咐她坐好,再将车启动。而驶向银行的过程中,程岳也并没有问她以后可能作出的任何决定。

    大概是失望吧。当然也是事不关己。

    来到银行,主管大概认为王成平已经和恋人度过浪漫的跨年之夜,现在是回报办公室的温暖时间,因此唯一说的话只是:“judy,你头发披下来的样子显得很美丽。”

    她把早上没时间整理,现在只好垂散胸前的头发拨到脑后,虚情假意的回报一笑。

    再之后王成平坐在办公桌前,盯着屏幕想把美丽但碍事的头发盘好,但手势却停了足有十分钟之久。

    她脑海里突然想着的是陈皓也最喜欢自己披散着长发,于是要比平时都更爱惜头发;办公桌桌面是银灰色,陈皓最喜欢银灰色,于是碰到这颜色不管什么物事总想着给他带一件;陈皓不是能容忍女人对他刨根问底的男人,于是每次要用漫不经心的姿态讨他欢心──

    这些小事情小规则他不知道,王成平从没说给他听,怕吵架时被陈皓当笑话嘲笑自己,只是今后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再告诉他……

    但算了,现在先别想了。

    王成平利落的整理好头发,感觉到胃里翻腾,连忙吞下几片阿司匹林和止疼药。

    但开会的时候,不管她多努力集中精神,却仍旧跟不上思路。王成平频繁的举起自己的咖啡杯,拿到嘴边又咽不下任何液体。而轮到自己发言,尽管手头资料准备齐全,她显然也没说上几句特别有用的话。

    于是王成平极力隐藏情绪,却又时刻怀疑下一秒每个人就会看破自己的伪装,这样的她精神极度紧张,完全用意志力做完昨日提前下班剩余的工作。

    也许唯一的庆幸为今天是元旦,只有半天的工作时间。几个小时后,她再头脑麻木的走出银行,心情甚至比清晨出酒店更糟更绝望。而她正准备当街拦出租车,却发现对面巷子里有辆车的车窗降下。

    像被什么督促,王成平终于露出今天第一个笑容。她跑过去,迅速坐进车里,“砰”地关上门。

    程岳看着她:“完事了?”

    王成平点头,她不去问程岳为什么在这里,程岳也不主动解释,只简单道:“回家?”

    “回家,但不回我家,我要回父母家,”想了想,王成平又解释道,“毕竟我现在包里只有父母家的钥匙。”

    程岳从她脸上淡淡收回视线,听她报了地址。

    回家,必须先回家。王成平用钥匙开门。客厅里窗明几静,看到十多年来都熟悉的家具、熟悉的摆设,她才像松了口气似的放松面部表情,随后觉得腹中饥饿,头晕眼花的靠在门上。

    想起来,自己已经三十多个小时没有吃任何东西了,离成仙不差几步。

    她不想叫外卖,因为不想见任何人。但父母外出旅游,早把家里的食物该扔的扔、该吃的吃,一切都收的空空如也。王成平挖地三尺的来回翻找,好不易从最底下的冷藏室里挖出杯快过期的冰激凌。尽管那冰激凌尽管已经被冻成硬邦邦的钢铁状,现在也聊胜于无。

    不耐等待又兼情急出怪招,王成平索性把冰激凌放入微波炉里解冻,决心化软后就直接拿来充饥。

    而在等待微波炉工作的时候,王成平终于把手机打开。

    史上最长时间关机,意料之内的诸多短信和未接来电。她跳过短讯,长久盯着同一个人名,直到鼓起所有勇气,主动去拨打这个电话号码。

    不长的等待,电话很快便接通。他没有立刻说话,两人在沉默中互相聆听对方错落的呼吸声。

    终于是陈皓先沉不住气:“你──”

    王成平却立刻挂机,并再迅速关闭手机。

    不行,对不起,现在还是不行。

    陈皓一说话,她的手便再次不停的发抖,必须紧紧的握住才能让自己冷静。请再给她一点点时间鼓起勇气,因为现在的她仍然没法去听陈皓的声音、看陈皓的脸。

    吃完冰冷的饭,王成平缩在床上。她打开电视,一个频道接一个频道的换台,注意力却始终没法集中在同一个频道上一分钟。

    于是屏幕上一会出现两个台湾人在口沫横飞的推荐某个品牌的万能8g手机,一会出现把子头的清宫剧各位正义侠客飞来飞去的比试武功,一会是各类经济学家预测北美东亚经济如何抗衡发展中国如何抓住机遇……

    最后转到电影台,那里正播着很经典的bj单身日记。

    喜剧,白马王子、误会、雪地、异国他乡、英雄救美人,英影也不乏好莱坞式的恶俗,只是做的更加含蓄。

    刚从国外监狱里出来的bridget,在机场的电梯里向她母亲保证道,“相信我吧,我他妈的下次再也不会把事情搞砸了,妈妈。”

    她母亲便很生硬的提醒她:“注意用词,宝贝。”

    王成平手指停在遥控器上,她跟着电影里的bridget接下去:“对不起──相信我吧,我他妈的下次再也不会把事情搞砸了,母后。”

    在这个世界上丧失幽默感有多可怕,她想,因为单单重复这句台词就又让自己哭了。

    不再歇斯底里,这次只是很小声的啜泣,仿佛怕被谁听见。而哭了一会,她还是在这种平静中沉沉睡着了。

    王成平再次醒来后已经很久,看电视屏幕上方的时间显示是将近凌晨四点。

    休息总是有意义的。她脑海里突然有了个很好的理由,可以为自己拖延些决定的时间。

    王成平打开手机,向陈皓发了条短信:“我实在没法忘记那天晚上你闯进我家的事,因此我实在没法单独见你。所以,再给我几天时间冷静好吗?”

    又发了一条:“拜托你最近先别来见我,不想见你。”

    放下手机,王成平长时间的盯着眼前依旧荧亮的屏幕,一遍遍告诉自己这么做是对的。

    没错,拿旧事撒谎,至少能争取时间。

    没错,她不是在逃避问题,只是在简化局面。

    假如陈皓认为她小肚鸡肠,性格反复无常、令人作呕,他自然会不堪忍受,并借此机会提出和她分手。她也自然而然的接受提议,绝口不提真相──没错,王成平现在倒宁愿结局如此!

    她宁愿希望陈皓厌恶自己、讨厌自己,去恨自己,也不要……不要相信他爱的另有其人,就因为这样的原因离开自己。

    王成平深呼口气,慢慢控制住眼泪。现在只剩下等待——她会等自己作出决定,或者等陈皓先作出决定。

    如此而已,也并不是什么太复杂的事情,所以不准哭了,知道吗?她学着昨天那人的语气,轻声安慰自己。

    电影台深夜档播放的影片十分刺激,王成平凝望着非洲草原上的小狮子在母狮的示范下,攻击一只羚羊要害,直到它无力挣扎再死去。最后小狮子围起来,开始贪婪的吃着猎物的肉,弄得满嘴都是肉沫和鲜血。

    她微微皱了皱眉,头脑很缓慢的一动,却是突然想到另一头食肉动物。

    邓宁,邓宁还在家等着她呢!算上今天,这家伙应该也四十多个小时都没吃饭了。

    尽管浑身无力,精神也十分疲乏,但联想到邓宁的尸体躺在屋子里的惨状,王成平自我斗争片刻,叹了口气,不得不打起精神履行饲主的义务。

    于是小心开着家里的车,她驶出小区。

    目前是冷意陡峭的黎明交界时分,天光未亮,路灯点起,整条柏油马路上除了自己,便再也没有──嗯,倒是还有辆违法乱纪停靠在自行车道上的轿车,谁家停的呀?很危险呢。

    王成平开过那辆车的时候忍不住多看了眼,若有所思,随后才想到这车很有点像程岳开的。

    她继续向前,就在准备拐过一个路口时,王成平却突然猛打方向盘,违法而利落的掉了个头,重新驶回来。

    因为意识到那根本就是程岳的车!

    想当初自己坐这辆车回来,便是在此处告别程岳。浑浑噩噩的下了车。而现在,这辆轿车仍然安静泊在原地,仿佛在此之后从未离去。

    王成平将车缓慢驶近,她借着路灯,却清楚看到对面车内有人正伏在方向盘上,一动不动。

    难道是出事了?

    王成平登时心里一沉,双手发软,直拉了两次门才下车。她奔过去,试着拉反锁的车门。

    “程岳?程岳?程岳?”她大叫,只觉得浑身冰冷,手急促的拍着玻璃,下一步甚至准备四处找硬物砸玻璃。但等王成平再惊慌焦急的抬头,车窗自己却静静的降了下来。

    程岳正坐在车内看着她,根本是完好无事的平静样子,眼睛里也淡然无波。

    视线相撞,王成平只觉得有什么东西瞬时砸在心里,又松又重。她后退一步,差点就脱力坐到地上,只能扶着路灯喘气,心仍旧急促的乱蹦,呼吸不稳。

    “你,程岳……你,你没事?”她几乎被方才的场景骇的话不成句,“你没事吗?别吓我……真的,我再也受不了这个,我还以为,我还以为……”

    他依旧一声不响的看着她。

    车里有很重的烟味,隔了会程岳终于下车,顺手扶起她。两个人站在路灯的微光下对望,都是浑身的汗。

    “你现在要去哪儿?”程岳开口,却是先这般问道。

    王成平下意识的回答他,语气带有惊魂未定后的高昂:“我,我要回趟家,我家那猫还没喂呢……”随后才想起来,“先别说我了,你怎么还在我家这儿?你在这干嘛?你是送完我一直没走吗?这都多晚了,你一宿都没回去吗?你脸色为什么这么差?你怎么了?”

    她内心有太多问题太多疑惑,连珠炮的问出来,惊吓的情绪过后却又简直是恨煞,突然伸手猛推了程岳一下。

    “你别每次都这样玩人行吗?逗人很好玩吗?你怎么大半夜的总是装鬼啊,我靠吓死老子了,还以为你怎么样了呢!你到底怎么了?你没发生什么事了吗?”

    但程岳被她推的退后一步,面不改色,却仍然什么都没回答。

    他看了她一会,又轻声问道:“你有水吗?给我点水喝。”

    王成平见他脸色实在苍白,连忙止住声,返回自己车上拿了杯瓶装水递给他。

    程岳想拧开瓶盖,然而修长的手指在路灯下明显颤抖。王成平看在眼里,替他拧开,触碰时才发现他指尖也冰冷至极,不由一惊。

    程岳没致谢,接过来后很安静的喝水。

    王成平内心异常担心,然而不敢继续问,也只能默默的看着他。

    这点钟,清洁工已经开始骑着三轮车出来,见到马路上干站着的这对男女不由诧异看一眼。而程岳很缓慢的把水喝完,将空瓶扔到垃圾车里。

    “程岳,你怎么了?”她终于开口再问,声音很低,仿佛是恳求,“你到底怎么了?”

    程岳对她温言道:“我没事。你回家继续睡会。一会我帮你去喂猫吧。”

    不等王成平再说什么,程岳返身坐回自己车内。

    将车驶向很远,程岳从后视镜里看到女人不再站在原地,随后她依言把车重新驶回小区──王成平一定对他的行为很困惑,但她也一定不肯猜原因。这根本就是王成平最愚蠢也最聪明的地方。

    程岳便收回视线,嘴角微微一拗,踩下油门。

    他已经有四十多小时没正经阖过眼睛。

    昨晚,程岳在房间里整整守护了她一夜,天亮才匆匆回家,为王成平取来备用钥匙,并顺便为她买了遮体衣服。

    她说要去银行,程岳便送她去银行。

    这女人十分胆小懦弱,自作聪明,到了关键时刻却除了扮鸵鸟外一无所长,遇见事情从来只会逃避。他已经煞费苦心的劝过她,然而朽木不可深雕。

    程岳便说够了,自己仁至义尽,他需要回家休息,不需再管别人闲事。

    然而忍不住把车又驶回去,在银行旁边的巷子里等她下班。

    送她,再送她。王成平根本是害怕会自己家可能遇见陈皓,便托辞没钥匙而回父母家。程岳心里什么都清楚,只字不提他有备用钥匙。下车前他想嘱咐她好好休息,然而没掌握好不太过火的语调前,王成平便合上车门,头也不回的走了。

    她的心不在这里,下车的动作都没有任何犹豫。

    ——而现在,程岳身体已经很疲倦,但神情十分清醒。

    他整晚抽烟,固执的守在她家小区门口,也只想搞清楚自己究竟怎么了。

    很难形容原因。本来可以继续装下去,继续浑然无事的遇见她,毕竟她什么也没对自己表示,一切仿佛像一个梦,醒来就没了,不影响正常生活。他是她心爱朋友的男友,如此而已,她警告过他,并且她自己严守界线。

    ——程岳再次来到自己女友家,掏出钥匙打开两个女孩的家门。

    屋子里很安静,安静之极。之前他只去过另一个房间,但这次他却径直走到王成平房间里,坐在她椅子上。

    有什么是完全没想过,然而有什么必然会发生。

    其实他也很早就做了选择,那是内心极其苛刻挑剔的选择。严黎很好,品性样貌性情各个方面都让他满意。七年医学院,两年出国深造,程岳耐心等了那么久才终于等这个高傲女孩子对自己说好。

    真的,他并不是经常碰到能让自己想要的女人,而且近几年来,他碰到的机会越来越少……

    而刚刚王成平还瞪着他:“你怎么还待在这里?”

    她在最初就给自己留下深刻印象,不可磨灭。而在此之后,身边的人和事都仿佛把自己推向她,无可抗拒──这也许是他的借口,也许不。

    一切都止于昨晚,到了极限。

    昨晚她主动靠过来,又再轻轻离去,他终于无力控制,他控制自己已经到了极限,失去所有自制力及理智,忍不住就向一条看不清的悬崖跳去,明明毫无目的,毫无希望。

    一种奇异的力量压在自己脚背上,随后悄悄的“喵”了声。

    程岳在黑暗里一动不动,他应该有勇气承认真相。

    他曾经在深夜把一个喝醉酒的女人独自抛在路边,而现在,程岳知道自己受到了什么样的惩罚。

    那是一种不可理喻的强烈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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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加更啊,看好字数,合并在一个章节里了。

    上个月的粉红票和打赏,我还欠三次加更(有坏人居然在月末给我投票)。一般哪两天我更新的时间不稳,这说明我在很丧的存文准备加更了。

    每次加更都感觉被人占了便宜这一定不是我的错tt。(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倾屡向谁

    王成平有个习惯,熟悉她的人都知道,那就是她只有和别人一起出去吃饭才会尝试去新餐厅。而如果王成平自己吃饭,她只选曾去过的餐厅,只点曾吃过的饭菜。

    王成平认为这是她性格里缺乏尝试的勇气,但其余的人则评论她奸诈——不管是什么,作为一个在任何过程中都不愿意太主动的人,王成平一直都没有看清楚,一直到后来才看清楚时,却才来不及了。

    典型的覆水难收。

    到最后连她也不知道有没有后悔过。

    ……

    陈皓接到短信后是莫名其妙和不以为然,女人有什么话就该说明白了,让男人懂,王成平为什么总学不会?

    但当他不耐烦的找过一次王成平后,陈皓才发现事态演变非常不妙。

    实际上一眼瞥到大厅中等候的陈皓,王成平并没有转身就逃。她只是止住脚步,安静的停在原地。但陈皓发现随着自己靠近,女人脸色便苍白一分。最后王成平整张脸剥去所有血色,只留一双眼睛眯着盯着自己,眸子里面却仿佛正燃烧着什么。

    “下班了?”在这番情形下,陈皓不由先放柔语气,要习惯性的伸手揽她。

    但示好没被接受。

    王成平往后一缩,陈皓的手便只抓住她皮包的肩带。

    她再退后一步,沉默不语,依旧只惨白着脸看他,表情与其说是防备,不如说她正像面对一个深渊。陈皓心里一咯噔,再联想到王成平之前提到的理由,他神色复杂的凝着她,心中涌来很多话,一时却也是开不了口。

    两人正沉默时,电梯里又走出一拨下班的人,其中的女孩子大概是她下属,看到王成平站在大厅里不由眼睛一亮,忍不住喊道:“组长,组长!您稍微等一等,您临走前给我的资料──”

    王成平下意识转头,看amanda拨开旁边的人向自己奔过来,语调飞快的向她确认某资料上的数据细节,并迅速从包里掏出资料给她指出位置,要求解惑。

    王成平随口答她几句,等她突然想到自己身后还有个人,再转头时,却发现陈皓已经走了。

    她居然有点恍惚。

    勉强应付完amanda,王成平几乎冲到门口,四处张望。但街道上她唯一熟悉的车只是属于程一的黑色房车,见她出来,很缓慢的开到眼前。

    王成平木然在小姑娘的热情召唤中上车,听她奇道:“哦,我刚才好像也看到陈哥哥出来,还用等他吗──他是不是换车了?”

    她茫然的摇摇头,又摇摇头,什么也没说。幸好程一永远有自己的思路,不需要任何人替她解惑,接下来她便也若无其事的说到别的。

    但一直到回家,王成平都保持沉默,方才被陈皓从肩上拽下来的包提在手里,越来越沉,而心却仿佛突然平静下来。哦,到现在,她居然有点高兴陈皓主动来找自己,这在以前曾经并不被王成平认可的行为,如今却备受欢迎。

    ……

    一种是理性,一种是克制。曾经这两样东西在以前王成平曾经也绝对笃信。但现在,对陈皓的感情已经轻而易举的把这些都毁灭。

    但之后他没再给她发短信、电话、要求见面。

    如果之前的缓兵之计奏效,它为王成平争取来一个很多余的东西,那就是时间。获得短暂清净的王成平没有去把这时间用来解决问题,她把这时间耗费在一个更无用的选项上,那就是怀疑。

    在等红灯的间隙,在燃起打火机的片刻,在早上清醒前的瞬间,她开始猜想自己在陈皓面前都扮演了什么角色。争强好胜、追名逐利,年纪一大把感情上却自私自利。她最初招惹苏素,接着又猛力抨击青梅竹马,言辞里是最**裸的诋毁,这不是公然挑衅陈皓的感情又是什么?

    然后呢,然后她和陈皓交往期间,次次作弄,随心所欲、异想天开、胡说八道,甚至从他手里狠狠的掠了八套房子───这样矫情做作的女人会有人真喜欢吗?也亏了之前她还全力的想扮演好这角色,竭力收敛性格,低眉顺眼,妄图用坚强和任性掩饰她骨子里改不掉的软弱乖戾。

    陈皓曾经很多次揶揄过自己:“没见过你这样矛盾别扭的女人,我怎么忍得了你!”

    王成平想自己当时一笑而过,甚至还有些得意的反驳:“才没有让你忍!”

    现在想来,她自己根本就像个倚宠而骄的小丑,抓住舞台上几分钟的露面还妄图给观众留下深刻的印象。那陈皓见过不别扭不矛盾的女人,是指苏素吗?是吗?肯定是吧。

    王成平感到自己心里的某处正突然枯萎,而让她更齿冷的是即使她知道自己做了傻瓜却仍停不下来的局面。

    她曾在一天晚上前去陈皓家的小区,为了将自己车上的银行停车牌卡取回来,这样好开着家里的新车方便上下班。

    王成平知道自己多可笑,她费力迂回的取了车牌,却根本不敢将之前扔在他家车库里的旧车开回来!就仿佛自己那辆车停在陈皓这里,就代表她一定还在陈皓心里占据什么地位似的。

    冬夜里寒冷,很寒冷。取完车牌,王成平站在他楼下的一棵光秃秃的大树旁,一层一层直到数到陈皓的楼层,发现里面亮着灯。是陈皓在家吗,他在干什么呢?王成平仰着头。

    她已经觉得自己在这种怀疑下越来越彷徨软弱,很想给陈皓打电话问个清楚,然而每次拨不完那串数字又颓然放弃。

    这般反复揣度,反复推翻,王成平只好一个小时一个小时的站着,徒然浪费时间。直到整栋楼房的灯都逐渐熄灭,她才满含沮丧和对自己的失望的回家。而这种自我折磨的代价是王成平又感冒了。

    她擦着鼻涕,抽空在线上问林期合:“大鸟啊,最近我总是感冒,小病不断,怎么办呀?”

    对方的回答很富有职业道德和人文关怀:“去看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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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抱歉……昨天写太多了,把我写不高兴了。要不要把加更赶紧都补了?(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倾意向谁

    王成平好心提醒他的职业,却在人家试图说明术业专攻的道理时打断他,蛮横道:“你就随便给我诊断下会怎样啊!”

    那边沉默,片刻后林期合显然决定不和她一般见识:“不是有医生就好,你需要的是正确的医生。”

    打完字后便下线,拒绝再奉陪坏脾气的病人。只剩下某人哭丧着脸,对电脑旁摆着的各式感冒药片一筹莫展。

    其实林期合这话正确无比,但现在,正确的东西不再对王成平有约束力。

    按照道理,按照正确的道理,男友心中另有其人,最好的方法是早做决断:不然选择知难而退,避免受伤潇洒放手;要不然就选择不动声色,忍辱负重于寄托时间而势必把他的心抢夺来。

    这些话她自己知道,程岳也早警告过,都说的再正确没有。她必须正视问题,解决问题,总之绝应该像现在这般拖延时间,一味的埋怨自己再向别人发泄无名之火,最后只会步入疯狂、人人厌恶避而远之。

    王成平笑出声来,不是不恻然的,只是她做不到。

    陈皓之前已经把她宠坏了。而即使不是陈皓,王成平自己也早就把自己宠坏了,她太清醒又太坏──王成平甚至至今都不肯主动告诉陈皓她知道了什么,刨根问底和死缠烂打的行为她不屑做;但提到决绝放弃,她却也同样不甘心。

    如此偏执与理智,每次都是矛盾的叛徒,既然不能干脆地投到任何一边,也只能折磨自己。

    王成平索性把药瓶全扔了。

    坚持一下,她告诉自己,再坚持一下,坚持到不得不做决定的那一天好了。

    ……

    严黎回来是王成平这段时间唯一感到高兴的事情。

    两人仿佛都忘记她走前那一夜发生了什么,至少王成平不提,严黎的脸色也看不出什么。

    “这是你让我在机场给你带的化妆品,嗯,还有两袋优之良品的芒果干。”她从行李包里取来递给王成平。而听她道谢,严黎却皱眉道,“你嗓子怎么哑成这样。又生病了?”

    王成平正随手拆开手里的东西,敷衍道:“咳,就有点感冒──你不在,想你想的呗。久思成疾有没有?”

    严黎便摇头不语,过了会她想起来问:“你那猫呢?我怎么没看到它。”

    “噢,猫……猫被我搁在父母家了。”王成平愣了愣,随即笑道,“邓宁又胖了,待会让你看我手机里的照片。”

    邓宁早被转移阵地,这些天来她暂时没回两人居住的小区,一直都住在父母家。

    “我就知道──”听了王成平的解释,严黎沉默看了会她的表情,却并没有把话说完。

    “喂,你都知道什么啊?千万别再说我是重度公主病患者,搬回家是要别人照顾我──我父母现在可不在家噢。”王成平笑道。

    严黎也只淡淡一笑,没有说话。而两人间突然出现了一种沉默,一种很奇异的沉默。

    王成平怔了下,随即便下意识的要找别的话聊,但一时又没想起来说什么,于是她索性一股脑的把陈皓和苏素的旧事讲出来。

    奇怪的是这原本折磨自己精神到崩溃的话题,单对严黎讲的时候,王成平发现她的口气很平淡,平淡的就像转述一条与己无关的新闻。

    最后,王成平以“……如果明天就是世界末日,你会不会抱着真正的爱人去死──拜托,这又不是拍美国商业片,要不要说这么恶心的台词!”为结尾,结束了她向严黎的陈述。

    可惜的是,姿态好看似乎没什么太大意义。

    因为随后严黎问她“那你以后怎么办?”的时候,王成平仍然没法作出准确回答。

    “……能怎么办?陈皓心里装的是另一个姑娘,我现在不过是──阿黎你看过网上卖到脱销的言情小说吗?随便翻出一本吧,我现在就是那里面活生生的悲剧女配,嗯,还是最不自量力的横刀夺爱型。”沉默片刻,她尽力把话说的轻松,“但老实说,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心情很矛盾。”

    好一会,严黎只默默的看着她,什么也没说。而王成平也不发一言,却明显是避开她的目光。

    “……对不起。”良久后,朋友才开口,只是说的话题却有点莫名其妙。

    王成平愣了下,她有些惊讶的抬头看着严黎,不知原因。

    “那天晚上……我应该把你拉出来。”严黎垂下目光,纤细的手轻轻放在膝盖上,慢慢合拢,“我根本就不应该让陈皓大半夜的闯进门来。这件事情非常对不起你,到头来,我什么也没能为你做。”

    王成平终于听懂了。

    她迅速垂下眼睛,很缓慢的深呼一口气,警告自己现在不能哭。如果哭出来只会让严黎更感内疚。但这其实是不对的,严黎并没有做错,这事不能牵扯到她。

    换句话说,陈皓对她怎样都行,无论怎样她都会尝试原谅,但陈皓唯独不能伤害到严黎──即使是这种间接的伤害都不行,绝对不行。

    严黎真的不应该为自己感到难过的,这种感觉让她觉得糟糕透了。

    “与你无关的事情,阿黎你内疚什么?”她终于做到了,尽管内心仍然在痛苦挣扎,但王成平听到自己用很沉着冷静的口气道,“反正我会和陈皓分手,其实从他那天晚上闯进来,我就应该和他分手的。”

    根本就坚持不久。

    ……

    几天后,王成平参加一个商业聚餐,她听到一段很有趣的阐述。

    发表这番感慨的人是成功的南方商人,现在为一言九鼎的大老板。而因为年龄的老迈,他逐渐脱离刚愎自用的性格,倒愿意和饭桌上的人交流人生感悟。

    “说到经商,其实根本没什么诀窍。”他感慨说,“因为一旦开始,如果不想赔钱,就必须得把生意做下去。而假如那人再有点经营手段,生意就会越来越好,于是只好再扩大──也不是贪婪不贪婪的问题,因为开公司根本不可能只求维持现状。就像滑雪,你踩上去就必须开始滑,滑的过程中还要尽量保持自己不摔跟头。而到了最后呢,是一堆钱和一堆人围着你,帮你赚钱帮你规避风险,把你的时间全部占满,这时你就已经成功了──当然,现在是有很多只维持现状的企业,但那绝对不是刻意的,它们肯定是想壮大自己却又没奏效──因为如果顺其自然,企业不是倒闭就是成功,根本没第三条路。”(未完待续)

倾烬向谁

    “不至于这么生气吧,都这么晚了我能去哪?”陈皓挑眉望着她,过了会他又开口道,很委屈的声音,是料定她会心软,“咱俩已经将近半个多月都没见着了。这次你说不见我,我就躲起来不碍你的眼,我做到了吧?结果你就打了一通电话给我,最后还什么正经话都没说。”

    王成平无言张了张嘴,她望着陈皓英俊的面孔,知道现在正是时候,是必须做一个了断的时候,必须了。

    像言情小说里写的,即使明知爱人爱的是别人,只因为想留在他身边便要无怨无悔的陪伴方式真不适合自己。如果陈皓最爱的人不是她,那她就不能再留在这个男人身边,还是要尽早结束比较合理。

    没错,如果陈皓不忍心对她做这件事,就让她自己来。

    “王成平?”陈皓看着望着自己发呆的王成平,他眼睛一转,再翻身从床上坐起来,收起之前的玩笑之色,“我没开玩笑,咱俩互相间得好好谈一次,你现在不累吧?”

    “谈什么?”她冷冷道。

    “什么事都总得有个了结吧,比如咱俩。”陈皓用很沉静的语气道,“你也说了,这么闹下去不是办法。”

    王成平发现自己的手心开始出汗,刽子手的工作的确需要勇气。

    这件事……如果陈皓主动提出来也比较好,或者只要露出一点口风她就会顺手推舟的接受,并保证不会像普通弃妇样哭哭啼啼。她保证她能做到。

    “你能不能先坐下说话。”陈皓道。但话说完,他无奈的看着王成平立马坐在离自己极远的沙发上,再挑眉道,“你不会现在还怕我吧?”

    王成平皱眉,其实连她也不知道自己都在怕什么,心绷得特别紧。

    马上就结束了,解脱了,她的人生故事里将不再有陈皓这个名字参与了。

    “没事,我坐这边说话就可以,你说什么我都能听得到。又不是什么商业机密。”她勉强道,“你就直接说你的话。”

    但陈皓只沉默地看着她,不语。王成平便也蹙眉回视。这般仔细打量陈皓后,她的第一个反应是他好像瘦了,有好好吃饭吗?

    再过了片刻,她投降。

    王成平终于起身走到床边,在陈皓旁边僵硬坐下。

    两个人距离一近,陈皓便嗅到她身上很浓的酒味,皱眉问道:“你喝酒了?酒量本身这么差就少喝点,和你一道吃饭的难道没有男人了?”

    王成平低垂着头,对他的话恍若不闻,只双手交握摆在膝盖,直直的盯着膝盖。

    “你工作很累吗?”她不吱声,陈皓犹豫的伸出手,先轻轻的碰了下王成平头发,见她脊背颤抖了一下却没强烈反抗,便终于伸臂揽住她的腰,“即使工作很忙……”

    “陈皓你有话直说行么,别扯开话题。”王成平终于坚持不住了,她已经紧张到想吐。仿佛又独自站在江水边,陌生的地方,风一直在吹,她搞不懂源头和方向,知道再等下去也毫无意义,只能转身离开。

    到底还是撑不住在陈皓面前哭了。

    她猛地要推开他,“就说了结吧,说,赶紧说……”

    “那我说了啊,你要不要考虑嫁给我?”陈皓微笑道,“戒指帮你放在行李箱里,如果收下后,你以后有大把时间的和我冷战,不愁没事做了──”

    看王成平推搡的手一僵,她意料之内的睁大眼睛看着自己,陈皓的唇便顺势压过来,在她耳边轻道:“别闹了,都别闹了,咱们以后就得像人家夫妻一样过日子了,知道吗?以后都得说请互相多指教,知道吗?”

    王成平一时任他把自己推倒在床,她被陈皓吻着嘴唇,似是反应不及,又似听不懂他这话。

    等她好不容易明白状况,王成平只觉得一股怒火涌上内心。然随后她又感到同等程度的悲凉。一时间想哭又想笑,倒不知如何才能抵御住眼前的这荒唐局面。

    脑海里各种情绪理换乱,她双手要用力推开他,陈皓却又紧紧抱住自己不松开。他在耳边哀求道:“上回是我过份了,我错了,我真错了……”

    王成平烦躁皱眉。她想自己得赶紧推开男人,得赶紧把分手的话说清楚,去做正确的选择……

    但陈皓就一直在她耳边喃喃说着什么,声音极远又极近,王成平不得不让自己聚精会神才能听清楚──然而又总觉得听不清楚似的,就像是沉沦一场梦境──现在是梦吗?

    王成平茫然自问,突然间糊涂了,怎么才能知道这不是梦呢?曾经她引以为傲的判断和直觉都会出错,现在又凭什么肯定?

    她今晚喝的酒有点多。实际上,最近王成平一直处在这种“喝的有点多”的状态下。

    安眠药和酒精,总得选一个,不然就会做噩梦──明明她不想继续,明明她不想再继续输下去,然而失控梦里的刻骨心痛又是什么?

    王成平眨眨眼睛,陈皓的脸庞逆着光,看不清楚任何表情,完全没有任何真实感的存在。但他的嘴唇擦过自己的眼睛,自己的嘴唇,擦过自己被江风吹得冰凉的面颊。男人随后贴过来身体又是熟悉、柔软、温暖的。

    被亲吻的皮肤撩起了接连不断的绵痒,她忍不住想伸出手去揉,但手已经被人抓住不放,被一根根亲吻。

    “快说你愿意,”陈皓像哄孩子一样的耐心劝着她,“宝贝,快说你愿意,你还没说呢,快说……”

    “我,我不知道……”王成平呆呆道,她闭上眼睛,心中嘈杂纷乱。

    如果这是梦境,她没有勇气说不愿意,但如果这不是梦境,她也并没有勇气说自己愿意。

    就像梦里乘坐的那辆车,她可以抛弃一切的跳下去,然而她又流连毁灭前一刻的安逸。

    于是在男人怀里拱来拱去,王成平想找个清醒的出口,她一直重复道,“不行,我现在喝醉了,我喝醉了,你让我自己待会,你出去,我自己待会……”

    “那你爱我,是不是?”沉默片刻,陈皓换了个问题问她。

    这次王成平毫不犹豫的点头。

    她被他各种无法回答的问题问烦了,此刻终于庆幸能交一个答案给眼前人──不管眼前这人是谁都好。

    但说出这话后王成平随即又蹙眉,另一个名字像铁锤般往她心里砸去,毫不怜惜的沉重与打击。

    他说,苏素。

    他轻声说,是苏素。

    当时她自己还隐在黑暗中,因此并没有机会目睹陈皓说这话时的面部表情──大概只有亲眼看到后才会彻底的死心吧。

    王成平神志终于清醒些,她抬起头,躁怒道:“但是这没用,我爱你没用,你明明爱的……”

    另一个人名没说出口就被吞入口中,然后她便被强拉着,摇摇欲坠,猛然坠入到又一个光怪陆离、缠绵不休的梦境中。(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倾觞向谁

    王成平是在第二天清晨被客房电话吵醒。

    铃声比平常都要更刺耳。她皱眉想拿起话筒,然而一动便感觉身上沉重,连手指几乎都酸的抬不起来。王成平正迷糊琢磨原因,这时候,身后有一支手臂伸过来,把电话拿起来再丢给她。

    “吵死了……”男声低沉抱怨道,没留神已经全身僵硬的王成平,翻身掀起被子再继续睡去。

    那一刻才像是停止了。

    她下意识的拿起电话“喂”了声,在话筒另一方很礼貌的报时以及询问是否需要预定出租车的声音中慢慢清醒过来。王成平挂上电话,她需再三鼓起勇气才能很缓慢的回头,而果不其然的看到陈皓正背着自己在床上睡的甘甜。

    房间里的钟滴答滴答响,王成平一动不动的坐在原地。

    即使说昏了头是有理由的,因为直到她悄无声息的溜进浴室,她还处在发愣的状况。

    花洒的热水顺着发梢滴下,仿佛整个世界的懊悔和痛楚都只剩下眼前这一个出口。王成平想哭,但这会又哭不出来,一时间模糊想到夜间陈皓欣喜满足的神情,心中越发憋闷难当,沦为不堪。

    她狠狠的把眼前的东西都推倒在地,跪倒在地,突然感到伤感,万分的伤感。

    没有想过和陈皓把事情谈到床上去,但事情就理所当然的发生了──或者是酒精的作用,或者是她比想象中更精疲力竭。然而现在应该责怪谁呢?如果责怪陈皓,那卑微可笑的自己又能被谁原谅?她还能有什么好说的!

    找借口这事几乎又让自己思维陷入混乱,王成平在里面待了十多分钟,她将热水几乎升到人类皮肤所忍受的极限,尝试想烫死自己。

    而等她再走出浴室的门,那些热汽、疲倦和满心的羞愧敢已经让自己双脚无力。

    王成平先打开行李箱,打算在放零食的地方寻找一根烟或者糖之类喂到嘴里。但手摸索几下,却触到了一个硬绒盒子。她怔了怔,缓慢把它摸出来,再长久的盯着它。

    那是装戒指的小盒子,陈皓给她的。

    他昨天晚上向自己求婚了,别再假装没听见,别再假装没发生过,别再假装没有动心。

    其实早应该料想到的,陈皓说一定会娶自己──尽管王成平都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的坚决。当时她听陈皓这么向李梓说,王成平就暗下决心,绝对不能答应他,绝对要离开他。

    但昨天晚上为什么又犹豫了呢?

    王成平的手指下意识的抚摸这个蓝色小盒子,手心是凉的,仍然有做梦般的感觉:婚姻,世界上不知多少女人会盼望它,多少爱情尘埃落定于它本身──这是第二天早上什么闹钟什么生活都打不醒的梦啊。

    她被蛊惑似的松开绸带,再轻轻打开盒子,不由屏住呼吸。盒子中央是枚古典设计感的钻戒,这种人工饰物总能被打磨的无懈可击。即使托在手心,光彩都能从每颗碎钻的棱角闪烁射出,再环绕着中间那枚巨大透明的石头,剔透光感的美丽。

    王成平只敢望着它,即使像自己这般从不喜欢过于耀眼东西的人也不禁迷失于那此起彼伏的璀璨碎光里,而她也的确需要很强的意志力,才能忍住不往自己手指上去试戴它。

    她把戒指从自己手心捏起来,轻眯眼睛对着光亮处看戒指内侧,良久的看着那里面刻着他们两个人的名字。

    ──真的很完美呢。

    像是收下这枚钻石戒指,每天早上醒来爱的人在身边,不再担心广泛意义上的孤单。这种生活明明已经触手可得,现在只需要接受就好。

    他不爱自己?没关系,她将有一生的时间去收复陈皓内心的失地。

    王成平手上戒指的钻石闪来闪去,很强烈的光辉。

    “喜欢吗?尺寸是合适的吧。”陈皓揉着眼睛,他已经在床上坐起来,抓住手表看了眼再放回去,“戴上让我看看……”

    王成平缓慢的抬起眼睛,看男人在床上慵懒的调整姿势,无所顾忌的展示自己漂亮的身体。他知道她喜欢他这样,“你天天起这么早,这还没到七点呢,咱们把早饭叫到房间里来吃吧。”

    陈皓又倒在枕头里道,“好困……”

    “陈皓?”她依旧蹲在原地,很轻声的唤他,“陈皓?”

    不知道何时,蓝色居然变成如此触目惊心的颜色。

    王成平微笑的问:“为什么总送我tiffany这牌子的东西呢?连戒指也是。”

    陈皓在柔软枕头里皱起眉头,故作惊讶:“什么,你居然在问我戒指的牌子?唉,不过这问题总比你问我钻石的尺寸和成色还是好多了……”但抬起头,他看王成平正蹲在地上呆呆的望着自己流泪,才突然意识到这不是玩笑,起码这并不被她当成玩笑。

    “唉哟,这点事,你怎么了?”陈皓连忙光脚下床,要把她拉起来,纳闷道,“你不喜欢?你们女人不都最喜欢这牌子……没事,如果你不喜欢,咱们就换一家,反正这又不重要,那你喜欢什么牌子的?”

    王成平不肯起来,她仰着头看他,继续微笑,直到那沾着眼泪的微笑把陈皓都给笑毛了。

    “……你是太高兴了吗?”他狐疑道,想要拉她,“你先站起来。怎么回事?”

    王成平摇了摇头,终于自己站起来,顺手抹了脸上的眼泪,眼睛里露出哀色。

    “你什么知道我喜欢这个?”她扬起手里的小蓝盒子,“我什么时候说过我喜欢这牌子?”

    tiffany的钻戒,陈皓送她的所有首饰都是这个牌子,而不巧这也一直都是苏素最喜欢的牌子。

    安卓简直太阴损,他老早就埋下一个炸弹,原来在这里等着她呢。而王成平想她自己也蠢,蠢到现在才对陈皓的粗心自投罗网。

    “你哭就是因为不喜欢这牌子的钻戒?”听了她这回答,陈皓其实也颇有些不快,但他克制住脾气,重新问道,“我再给你买,那你喜欢什么?”

    ──所以问题根本不在于喜欢tiffany的女人是不是苏素,问题仅仅在于陈皓每次记不住的从来是她王成平!

    这就是第一等和第二等的区别吧!

    王成平之所以没有勇气去打败青梅竹马,只因为她没有勇气……去打败时间,打败自己。尤其是在陈皓还刻意不想忘怀前缘的情况下,王成平想她还没有成熟宽容到能拿自己的一生去下这场未知赌局。而她也不想再去手把手的教别人怎么爱上自己。

    “没关系,这一枚戒指就很好。”她再笑,淡淡道,“这是我这一生中见过最漂亮的戒指。”

    陈皓脸色稍霁:“那么──”

    “但别指望我会收下。”她轻轻道,“我不要这枚戒指。”

    陈皓再不可置信的瞪着她,王成平真不想看看着他的眼睛,但仍然勉力让自己的眼睛盯着他,她能看出他正在急速的思考。

    他强笑道:“什么?就因为戒指不是你喜欢的牌子,所以你就不要了?你怎么总能把事情弄的这么复杂?王成平,你早上大脑转不转啊!牌子有这么重要吗?就算是戒指也不看牌子吧。这只是订婚的戒指,随后我妈还会给再给你一枚旧戒指──就连这戒指上面的钻石,都是我亲自从纽约的钻石交易──”

    王成平很快地打断他。

    她用很清晰的语调道:“我知道,我知道陈皓你为我付出了很多,也忍受了很多辛苦。但我都说了,我、不、想、要、你、这、枚、戒、指。”

    荒谬,她脑子里简直全部都是荒谬!这女人到底在他妈的想什么!这不是任性,简直是卑鄙了!

    勃然大怒,陈皓用最后的冷静睨着王成平道:“闹什么──你应该知道男人给你戒指代表什么吧?如果你这么肤浅到──”

    “我当然知道。但你也应该知道女人拒绝你戒指代表什么吧?如果你这么……”王成平顿了顿,她咽下嘴里的话,再很平淡道,“咱俩分手吧。”

    陈皓怒从心起,眼里几乎冒出火来,口气更是恶狠狠起来:“你有心没啊?能不能别每次说的好好的,事后你又来这套?之前那事就算了,你昨晚说的是假话?假话你昨晚还──”

    她垂下眼睛:“我昨晚对你说的话都是真的,我对于和你上床的事也没后悔──但现在,我要和你分手,把你的戒指收回去吧。”

    陈皓愣了愣,从她声色不动的脸上收回笑容。他怒极反笑:“你有病吧?王成平,你脑子里的主意怎么就这么……”他绞尽脑汁的想词,迸出一句,“廉价!”

    王成平把那戒指盒子轻轻放在沙发前的茶几上:“即使脸颊,以后也不是陈皓你能买得起的东西了──把这戒指送给别的女孩吧。”

    陈皓的脖子上青筋都突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线,脸色更显然铁青到想一拳挥上来。王成平倒还真希望他这么做,因为她早准备了很好的理由去刻薄他──即使只是口头上的发泄。

    但突然间,陈皓的脸色恢复到和她一般苍白。

    “你这种人,只有和你保持距离才能一直喜欢你。”

    王成平慢慢点了下头,讽刺道:“你以后有的是机会‘一直喜欢我’了。”

    她以为陈皓会继续发怒,就像两人之前的任何一次吵架样。但他目光投向她的后面,一句话都不说,沉默不语。

    其实……骄傲如陈皓也对她任性的脾气早疲乏了吧,如果结婚是他打算将两人关系“了结”的妙方,王成平希望她不再是他要解决的麻烦了。

    王成平再等着他说什么,但过很久,陈皓原地站着,不发一言。她终于知道这代表什么,王成平深呼了口气,拉开门走出去。

    ……

    在为干妈去世而难过那最为煎熬的阶段,王成平曾切实想过时光机。

    这种想法当然是很老套,愿望也是很卑微的。比如说她希望时光机可以把自己带到某个年龄阶段点,那么她一定要让长辈们感到开心,她一定尽力让长辈因为自己感到快乐。

    但后来王成平再思考这个想法,她却知道这也只是个空想而已。

    毕竟,大多数时间里她没让别人开心,只是因为别人施加在她身上的希望落了空,于是那随后而来的失望、责备、冲突、争执、矛盾──从某个方面讲也是无法避免的事情。

    但即使再给她一万次机会,重回一万次过去,自私的王成平也不一定就能违背自己的心意,完全按照他人的想法行事──即使她明知自己的做法多么荒唐,即使她明知那后果会多伤人心。

    所以把这一切都还是怪罪命运好了,她向来这么做。

    无论是错误的时间遇到错误的人,抑或错误的时间遇到正确的人,这两者本质上没什么区别──区别事物的标准答案只有输和赢。

    接下来一整天,王成平的脸色糟糕到连在酒席上尽情喝酒的待遇都被剥夺。几乎每一个人看到她露出笑容的时候都感觉眼睛里仿佛被落下一颗沙子,细碎的别扭和疼痛。

    主管因公事,乘坐下午的班机先行回京,王成平还要留下来和做完报告的joe他们一起回去。而既然她不被允许喝酒,joe和他带来的另一个人做为后天报告的主讲需要保持清醒,因此为他们几人的挡酒任务,便落在这次仅作为助手跟来的amanda身上。

    南方人劝酒很含蓄,不喝倒也不强迫,全看“赏不赏脸”。

    amanda是实习生助手,各路大鱼小虾的都得非常之赏脸,因此没多长时间她就被灌的奄奄一息。王成平滴酒未沾,倒是一直安静在听一名网站站长诉说他的整改计划,看到小姑娘这么步履发飘的从自己身边走过,不由微微一愣。

    她抽了个空子把amanda叫住,从包里拿出个盒子往人家手心里倒了一颗糖。

    “这是强效薄荷糖,不仅能遮嘴里的酒味,也能让你脑子稍微清醒点。”王成平笑道,“本来应该把整盒糖都给你,但这个糖盒是我自己配的,实在很舍不得送人。这样吧,你要是还想继续吃,一会再找我一颗要好了。”

    amanda醉眼朦胧,稀里糊涂的吃下后再感激的朝她点点头。王成平顺势从amanda手里抽出她的酒杯,再放她走了。

    这样迂回偷来的是一杯鸡尾酒,看上去颜色剔透漂亮,然而喝起来的口感就像热带雨林里鸟类的排泄物。王成平开始还很缓慢的喝,后来实在难以下咽,终于把它倒在旁边一盆倒霉的植物土里,自我安慰在支持农业。

    就这样撑到了深夜,王成平终于再回到酒店。

    她在门前站的足够久,久到她几乎感觉已经在走廊里又睡了一觉。王成平这才把房卡插进钥匙口,将门把手很缓慢的拧开。

    这次长了记性,王成平先停在门口不进去,目光平平的向里面扫视。

    房间很整齐,酒店里的标配家具和餐具没有烧砸抢摔的痕迹,很好。

    之前凌乱的床已经被铺好,她的衣服依旧乱挂在衣架里,信用卡和家门钥匙依旧堆在一起,平板电脑依旧完好无损的放在旅行箱上,很好。

    窗帘没有被拉上,外面世界里的那个上海什么塔傻兮兮的亮着灯,外滩各种灯光也很无聊的做着霓虹广告,很好。

    除了陈皓离开,但也就像陈皓突如其然的来──一切简直像一场梦,醒了后什么也抓不住。他们终于分手了。

    王成平缓步走进来。

    她在房间里转了整整两圈,把各处能藏人、不能藏人的空间都推开,终于确定了那个清晰事实。整个房间里,男人唯一留下的痕迹是张放在书桌上的纸条。之前来自己房间做清洁的人员大概认为它很重要,于是帮王成平用夹子夹在酒店的硬纸板上。

    王成平拿起来,看了几遍。

    “there on’ta  time,bye.”

    她噗哧笑出声来,自言自语道:“还是那么自大狂。”

    但又像看不懂似的,她又读了几遍。

    王成平趁自己没后悔的时候想把纸条迅速撕成两条──但她改变主意的速度显然又太快了,最后还是把纸条夹到她的钱包里。

    ……

    这种感觉很奇怪,明明想喝醉,但王成平打开房间里酒柜,巡视着各路酒瓶的时候又宁愿自己清醒些──一定是酒瓶旁标着的价钱在提醒她什么。

    王成平只好合上冰箱。她这次终于能从行李箱里顺利的摸出根烟,平静的点燃。

    其实只要有心,没有任何难办的事情,没有任何难分的手。而既然了解陈皓的性格,王成平也明白,如果凤凰能留给她这种话,那就代表他们真的结束了。

    像是“男友不够爱我,所以要和他分手”这种情节其实只该发生在小说里,但她既然是女配,就要很敬业的演好自己的角色──该哭已经哭过,该拒绝的已经拒绝,足够了。

    她只是无法闭上眼睛。(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倾隐向谁

    王成平吃早饭的时候接到她母亲的越洋电话。

    “……我为你和陈皓各求了一符,据说很灵验的──过年的时候你叫陈皓到咱家,我把东西给他。对了,你俩今年总该准备结婚了吧?”

    在老太太喜滋滋抛出这话前,王成平已经安静的吃掉几片吐司,现在她正把第三杯咖啡拿在手,还没想好往里面放点什么。

    她愣了愣,才很镇定回应道:“妈,我还没告诉你这事,我已经和陈皓分手了。”

    说是晴天霹雳都不为过,王成平母亲简直是接受不了这件事。

    老太太随后暴风骤雨般向女儿提出的尖锐问题,分别包括“为什么……”,“之前不是还……”,“怎么就突然……”,“难道他和别的女人……”,“不是的话难道是你……”,“平平你今年都已经……”“嫁不出去我可怎么向……”等等。

    王成平昨夜整宿都没睡,唯一的休憩是打算待会坐车时盹片刻。她精神极其不佳,又不想对母亲说实话,便皱眉站起来走到餐厅的杂志架上挑了本恶俗杂志。

    “我之所以和陈皓分手,是因为──”随手翻开杂志的一页,王成平的眼睛扫过某个醒目标题,上面的粗黑体印着《儿媳不育婆婆花钱雇少女生子亲情无理世界又为哪般》。

    她照着念出来,“因为,因为陈皓不能生孩子……”

    母亲另一端的质问声像是被什么掐断,登时陷入沉默。

    王成平便把杂志又放回架子上,从容的坐回原座,胡说八道:“嗯,是的。我这次偷偷把他的体检单拿到上海又让医生看了一遍,我身体没问题,但陈皓他……确实不育。因此我俩结婚后永远不会有孩子。”

    ──这借口简直太知音体了。母亲震惊之余,第一个反应当然是怀疑:“真的吗?你唬弄我呢!什么体检单啊?”

    撒谎的要诀是必须言简意赅,绝不能有多余废话。老手王成平没出声,她开始往第三杯咖啡里倒双份的牛奶和糖浆,顺便把日程本拿出来查看自己今日的待办事宜。

    而在她这种沉默中,老太太的心脏却越来越慌,到最后居然下意识的相信几分。

    老太太喃喃道:“难道是真的?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告诉家里的人……小陈日常看起来并不像……平平你也不喜欢孩子啊……那知道了这事你俩还是分手的好,还是得分手!这结婚哪能不要孩子啊,你俩现在真分手了吧?平平你不能嫁他啊!女人不要孩子怎么行?”

    王成平先估算了下母亲找陈皓当面对峙的可能性有多大。

    终于她再开口,确定一遍事实。

    “不管怎样,我和陈皓分手了。”

    ……

    王成平在上海剩下的工作是参加本行的年终报告会。之后她只被一个人形容“不太有精神的样子”。

    王成平抬起头来看着眼前的人。去年来上海的时候,她曾和这名女经理聊过,互相间倒算建立些私交。因此王成平能为自己解释道:“我带来的安定吃完了,不习惯,晚上没能休息好。”

    然而听了她的回答,对方的表情变的很有些古怪,再上上下下的打量她。

    王成平暗悔失言,不知失眠在别人眼里看起来是否显得异类。

    尽管从报纸上读到失眠已经成为当代人一大困扰,但王成平其实并不清楚别人的睡眠状况──因为白天即使累趴吐血,大晚上仍然难以入睡的人仿佛真的只有她自己。

    “吃安定对皮肤多不好呀。”片刻后,对方终于打量她完毕,女经理语气悠悠道,“入睡时间慢,吃了第二天状态也不好──我一直都叫我老公从国外特意给我带的药,那药效果才好。不仅睡的快,对人体的副作用也小点。你要不要试一试我的?”

    王成平微笑,她看不出自己有什么理由不接受。

    ……

    好不容易熬到在上海的最后一天,只要听完下午的报告会就可以订晚上的航班回京。

    因为王成平被主管带去见高级客户,又加上她实在没心力忍受更高强度的加班。今年代表他们组进行项目总结的人是joe。

    他和去年做总结的王成平一样心情忐忑,却比去年的王成平更不会收敛自己的紧张,于是joe几乎每十五秒就要下意识清下他的嗓子,并来回的往饮水机位置跑。

    他们投部的报告会是在下午,但王成平从早上八点就一直在开另一个会议,吃完饭直接就赶过来。而现下她虽疲惫不堪,仍趁着这点时间回复邮件。

    但joe一会从她身边过去,一会从她身边回来,反反复复的连累王成平也不得不一次次站起,坐下,站起,坐下,频繁的为他让座。到后来她简直忍无可忍。

    “你是嗓子难受吗?吃点喉糖会不会好?”王成平伪装善意的问joe,“你这来来去去的挺难受吧?”

    对方看着她,脸色微红,眼睛里的神色却满不是那么回事:“我烦到你了?”

    王成平微微扬眉,但见几个组员在旁边,实在不好公然发火,只淡淡道:“我没这么说。但马上就到咱们组去了,你还是安静原地坐会吧。”

    joe终于坐着不动,再开始哗啦哗啦的翻着他准备的资料,口中念念有词。

    王成平低头继续回她的邮件,又默默忍受着他那纸张和嘴制造出的噪音,不仅难以集中精神还更感心烦气躁。

    再勉强把事情做到一半,她突然想到自己为什么得待在这里受这种活罪──没错,她不一定非要在会场旁听joe的报告!这个项目本来就是她亲自带完的,王成平对它从头到尾都了若指掌。现在除了主管让自己留下旁听这理由,她实在想不出错过joe的项目总结报告能对自己再有什么损失。

    王成平很高兴她能领悟到这一点,并迅速决定去买一杯水犒劳自己。她索性把手包和电脑都留给amanda保管,然后拿着钱快步走出会议厅。

    去一楼买咖啡就花了王成平十五分钟,把热滚滚的咖啡全部喝掉又花了她十五分钟。原本应该继续把时间耗下去,但过了会,王成平还是选择缓慢的走回会议厅,她想这一定是因为自己找不到更好的事情做了。

    而且那到底是自己的工作,到底不可能彻底玩失踪。

    王成平看了看表,知道这个点钟,会议厅里面的总结场应该已经开始了。而为了避免扰人,她绕过前门,想从后门悄悄的溜进去。

    就在这时,一个人摇摇晃晃的从会议室前门走出来。

    王成平回头,一看却愣住了。

    “joe?”她不可置信道,“你现在怎么出来了?现在的时间不是该你去──”

    然而听到她的声音,joe猛然回头。认出是王成平后,眼镜后的眸子露出凶光,他举起手,一拳便朝正向他急步走来的女人脸上挥去。

    王姑娘的身体敏捷性向来只体现在游戏里,她猝不及防,结结实实挨了这么一下,踉跄几步便跌倒在地。

    这大概是王成平在上海受到的第一个剧烈打击,第二个也随后就到。因为一拳过后,joe软绵绵的身体便也在她面前直直倒下去。

    ??

    “……judy出去后,副组一直在咳嗽,看起来状况不太好。我记得judy曾经在酒后给我吃过一种薄荷糖,很能提神。正好judy临走前让我帮她看包,我就从她包里找出那糖盒,拿了一片给joe吃……但没想到吃完那糖之后,joe精神就开始不好,上台后反应更是特别奇怪,后来他可能自己也意识到了,joe突然就不讲了,转身下台走出门??”

    ──然后找到自己,再狠狠打了她一拳。

    几个小时后,王成平在医院里敷着冰袋。而在听警察为amanda做口供的过程中,她已经大概了解怎么回事。

    王成平苍白着脸,转身从自己包里找到那个糖果盒子,再问amanda:“你是不是把这里面的东西给joe吃了?你以为这是我曾经给你的薄荷糖?”

    见amanda点头,她再苦笑。

    王成平一字一顿道:“这里面的薄荷糖早被我扔了,现在装的是别人给我的安眠药。我当时没地搁,就把药放在这里。”

    托安眠药的福,joe给她脸上的那一下并不很重,但那力道仍让王成平眼睛青肿了一大片。而这时候,joe已经被送去洗胃,警察把王成平的那糖果盒子收过来,准备去具体化验里面的药物成分。

    “好吧,就算这一切都只是误会,但明明是你给他的药,怎么那人出门打的人却是这位小姐?”警察问道。

    王成平也对这个问题同样很好奇。

    于是实习生在两人的目光下低头,带着哭腔道:“我,当时我不好意思自己给他??就对joe说这喉糖是judy特意留给他的,让他一定要吃了,对他上台有帮助??”

    很好,怪不得joe出门就想要打她。做为宿敌,丫估计以为是自己故意喂他药,想在所有股东和高层面前毁了他前途。

    王成平口气平平对警察道:“现在这份口供的录音您能给我留一份吗?”

    好不易等警察走后,她再从椅子上站起来。一阵晕眩感朝自己涌来,王成平现在也颇想打人,颇想炸掉世界,颇想尖叫怒骂和放声大哭。

    但身后的amanda一直紧紧跟着她,哭泣道:“对不起,judy,我没想到……我不是故意翻你包的,我就是想拿一颗薄荷糖,我真的以为那还是薄荷糖……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那是安眠药……我不是故意的……”

    王成平猛然站住,她突然想到别的:“你既然敢随便翻别人东西,怎么不敢主动把糖给他?你害臊什么呢?你是不是喜欢joe?”

    对方愣住,随后又是一连串更难受的哭声:“……对不起,对不起……joe,joe他应该也不是故意想打你的……”

    王成平不知道自己在那个年龄是不是也这么幼稚和讨厌。但她的确觉得自己需要强压住愤怒才能保持心平气和的说话。

    “这件事没完。”她冷冷道,“还有你先别哭了行不行?我是不是告诉过你,让你以后别在我面前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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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天那个算加更吧,以后加更的章节前多个e的符号吧。我这么勤奋,夏天前绝对能结文。(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倾结向谁

    不管是男员工打伤女员工,还是投组人员站在台上张口就开始胡言乱语,更或者是这事情发生在大股东云集的年终总结会期间──这三条要素单独拎出每一条都能成为行里重大新闻,更别说现在三合一的集体爆发情况。

    当然joe也受了不少罪。他先被无辜下药,再送到医院洗胃,折腾一圈想必也不好受。只是这男人醒来后的诸种行为,实在让王成平无法去投他同情一票。

    joe根本不相信安眠药事件只是amanda的过失,与承认属下的那点暧昧关系相比,他死死咬定是王成平指使实习生向自己下药。只因王某向来诡计多端,至今仍脱身事外──joe之后的行为一直在试图向所有人证明此事。

    王成平倒很希望他讲的是真相。鉴于自己向来是鹤顶红七步散含笑半步癫的忠实客户,若是肯亲自下手,必能让joe含笑而眠,了却他仍活在这个世界的遗憾。

    但现在无人员伤亡,再加上没有具体证据。警方录了个口供,连案子都没立就算了事,剩下的只有人民内部的矛盾。

    再简单的说,是王成平和joe不可调和矛盾。

    王成平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冷静了一个上午,再出门时,她看到主管站在门外。原来主管已经飞来上海调查此事。而再隔一天,欧洲总行也被惊动,来函特意询问。

    看得出,joe的多方哭诉已经起了作用,而他的目的如果不是之前气急攻心打了王成平一拳几乎已经达到。

    王成平被找去谈话。同样的话翻来覆去讲了多遍,很隐晦的询问她与同事间的关系。虽说王成平显然想让joe卷着铺盖滚蛋,但是真正向他下黑手得有合理的理由。她既不打算让别人发现这理由,也不打算自己伪造理由。

    因此顶着脸上的伤,王成平话里话外除了维护团队,多余情感的话半句都没吐露。同为误会的受害者,她表现的冷静淡然,却与joe的张扬截然不同。

    当然了,人类面对冤枉时的正常情绪还是要流露的,不然显得她太过虚伪和老谋深算。

    于是王成平在以眼还眼和清者自清的情绪里选择了最安全的一个──她的确愤怒,的确冤枉,的确恨然,但现在压倒她内心的情感更多是羞愧。

    没错,这是一桩丑闻。王成平对于自己被误会而羞愧,为joe误会她而为joe羞愧,为了他俩这段误会给银行添了诸多麻烦而备感羞愧。

    王成平很诚恳的向股东、主管及所有人表达了这一点。而在随后她递上的那封辞职申请,更是表明她甚至为自己的低学历感到自惭形秽──她打算辞职后继续进修,取得更高文凭认证,不然在她以后的工作里难以服众,也许会引得相同误会等等。

    那封言辞简洁的辞职申请立刻被送到上头,有心人对她的“软弱”若有所思之余,却是立刻调来joe的履历。

    两者互一对比,不难发现学历低的女人比学历高男人的级别高,再加上王成平做完这项目的再次升职是在所难免──这一切似乎并不像joe口口声声说王成平嫉妒嫉妒自己的才华,想毁他辉煌前途云云。

    只听过上司给下级穿小鞋,倒没听过大象刻意想踩死蚂蚁。

    而与此同时,joe的大肆渲染此事已经颇惊动高级客户群。他们才不管谁打谁谁争谁谁谁和谁谁有误,但他们绝对不想雇佣一个起内讧的团队为自己的宝贝企业进行服务这是基本规则。据口风,几家企业已经准备放弃他们银行。

    再加上王成平是女性,反而被男下属殴打,这件事用臭名远扬来说都不为过。且joe除了掌握一张尊嘴和少许背景,没有任何证据表明的确是王成平故意为之,更刻意忽略amanda明显的证词,仍然不依不饶的想闹大事情。反倒是王成平在此事件中无辜挨了一拳,却仍然为大局着想,贴心无比──

    诸多因素根本没有犹豫就站在她这一边,不少人同样感受到羞愧,为了有joe这样的员工而感到羞愧。

    主管驳回王成平的辞职申请,不仅为她的受伤做了丰厚的金钱补偿,并许诺了她将近三个月的带薪假期以修养心情。而在王成平很犹豫的问到joe的处置时,她眼睛里滑过的厉色让王成平老心甚慰。

    joe太不识趣了,老大不小的男人,还不懂得适可而止,本行业已经不适合他。

    王成平从主管神色里读出这个讯息。而她垂下眼睛,淡淡的火上浇油,告诉主管因为此事,不少老板已经知道joe和本行的大名,并把他们联系在一起————

    希望joe在别的地方能找到更好的工作,因为他已经被停职了。

    半小时,她回到自己酒店里的房间。脸上的青肿仍未消除,王成平打电话给前台预订了明早的飞机,并让他们清晨叫醒自己,接着把她自己扔到床上。

    其实还有原因可以使整件事情更合理些。

    比如说银行不是法院。它根本不关心谁错谁对,它只关心留下谁会对自己更有利。王成平不客气的认为,目前留下她可能会对银行好一点。至少在中国从不缺少人才,但像她这般好控制又乖巧的人才已经他妈的不好找了。

    再其次当棋子就要有当棋子的自觉。即使这次的误会真是她处心积虑,joe也不能如此大张旗鼓。殊不知在当棋子的阶段,团队精神和团队利益永大于个人利益。他怎么能如此不惜一切代价的鱼死网破?

    王成平想过如果是自己碰到joe这情况会怎么样──大概选择忍气吞声,忘掉一切,重新开始。王成平能向一切糟糕现实臣服,只要代价是绝度不能让她当输家。

    职场不是争意气。即使这次她再被牺牲,王成平要赔偿金的时候可绝对不会手软。她已经把最坏的一步都想到,只是万事先服软再撕破了脸来硬的没什么不好。

    所谓姿态么,她向来要维持这种东西。

    但这些joe都做不到。

    不是他算计不过来,只是他太恨她了,很难理解为什么有人能这么恨一名同事。即使这次他没有伸出拳头打她,王成平也决不敢再让这危险人物再留在自己身边工作,她不明白自己为何总是碰到这种难缠的人,难缠的局面——一定又是她出了问题吧!

    王成平躺在床上,她反复的换着姿势和念头,只是想睡觉,非常想。可惜安眠药被没收了,警察看来没打算把她那个漂亮的糖果铁皮盒子还给自己。

    几个小时后,她坐上返回北京的航班,怀着一颗蛮不愉快和疲倦的心。

    ……

    王成平没有先回家,她在飞机上终于得到将近两个多小时的睡眠。接下来的时间她到了机场旁边的希尔顿,先在那里的酒吧喝了一点酒,然后很安静的吃了顿自助餐。

    她坐的时间足够久,吃的食物也足够多。毕竟按照省钱原理,吃的贵是吃的少的前提,自助餐可以反其道行之。

    在打开钱包付账的时候,王成平又看到那里面夹着的小纸条,她忍不住拿出来又读了遍。几行字而已,她翻来覆去看的次数已经太多,却仿佛要借助这个一遍一遍的提醒自己事实。

    极力克制住想在这里开房睡觉的冲动,王成平最后选择坐出租车回家。

    回到家的时候严黎居然在,王成平记得她一般晚上都有轮值什么的。

    “嗯,别用这个眼神看我。尽管我从小就脑补过三千万种手段去从**上折磨别人,但没想到总被别人领先──其实恨一个人没关系,只需要朝着他鼻子,一拳挥上去就好。”王成平故作轻松的指着脸上的伤痕,“但事情还不算太坏,那个人工作完了。我只是肌肉受了点损伤而已……”

    如果真相正如她口里说的的那般轻松,王成平迟来的羞愤大概不会在严黎惊讶的目光下显得那么明显。

    她避开严黎的眼睛,转身放下行李箱:“我这次从上海带回两个消息,你想听哪个?”

    严黎收回视线,轻声道:“巧的很,我也正好有两个消息要说给你听。”

    王成平洗了手,转身从冰箱里拿了个苹果,随口咬下去,含糊不清道:“唔,我的消息其实不太好。那还是先说你的好了。”

    严黎淡淡道:“第一,程岳和我分手了,因此咱俩这房子是不能再住下去了。第二,是你的猫。昨天晚上我去倒垃圾的时候没关好门,它好像偷偷顺着楼道跑下去了,我没有找到它。”

    ……

    结果那天的整个晚上时间,王成平都耗在小区里找邓宁。

    她没有手电筒这种高科技的照明器材,而在小区里喊邓宁的名字又有点傻。内心的沮丧感让她全身无力,但王成平一直在各个楼间转来转去,直到午夜。

    严黎没有跟着她出来,实际上王成平是和她大吵了一架,自己跑出来的。

    “你为什么不想着关门呢?”王成平责备道,“你明明知道它一直想出去玩!”

    严黎道歉:“我也不是有意的,昨晚我也下楼找过它,只是没有找到而已。”她解释道,“然后我就赶紧给你打电话,但你从昨晚到现在都一直关机。”

    王成平沉默片刻。她知道应该忍住,争吵于事无补,但是:“你给我打电话干什么?阿黎你真的有好好找它吗?从一楼到六楼都找过吗?到外面的草丛里找过吗?你是怎么找的?上下楼转一圈,觉得自己找不到了,于是就给我打电话,通知我──但我能怎么办?当时我在上海啊!”(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倾余向谁

    “我说过对不起了。”严黎冷冷道,“不然我现在再出去给你找猫?”

    王成平深呼吸,努力控制住自己的心境。她举起一只手:“算了,咱们先别说这件事,你说我们要搬出去是怎么回事?你刚才说……你和程岳分手了?”

    严黎显然并不想过多解释这件事,她只道:“虽然我们可以继续住在这里,但大概有些不方便──你买的房子还需要装修多长时间?”

    “不是……你俩为什么分手啊?之前不是好好的?现在突然就……”

    眼前的场景非常熟悉,王成平发现自己的口吻和母亲责备她和陈皓分手时一模一样,甚至连她现在问的问题都如此没创意。

    但王成平第一个反应就是难以理解、不可置信,而且她更感到自己都莫名其妙的受到什么伤害。

    如果说世界上“璧人”这套词还能形容谁的话,王成平一定愿意颁给程岳和严黎此项全能奖。她至今仍记得三人在星巴克的碰面,那对情侣方向一致,表情同一的淡淡看着自己──此场景完美堪比电影镜头,刺激的混世王小姐头一次认为也许自己也应该找个男朋友了。

    沉默片刻,王成平觉得严黎有点心神不宁。或者那只是自己的错觉,王成平一直知道的自己肯定在心神不宁。

    “是你……你不喜欢他了吗?是因为林期合吗?不,不可能,你俩现在只是吵架吧,阿黎你只是在说气话是不是?你俩不会分手的,因为根本没有分手的理由啊……”王成平微弱道,却根本不知道自己正在劝服谁。

    她明明有自信和任何人相处都泰然,她明明不惧怕任何沉默和僵场的出现──但唯独在严黎面前,她总是绞尽脑汁的在寻找词汇避免冷场,一开口后却意识到自己正说着废话蠢话,然而又无能为力。

    “你俩从没有大吵大闹过,互相之间又是讲理的人,关系维持那么多年,大风大浪的过的去怎么就分手了?还有阿黎你这么漂亮,程岳错过了你一定后悔死了,他有什么呀?他什么都没有,三张多了还不结婚一定是有问题……”

    越说越笨,王成平简直想抽自己耳光。

    而严黎大概也听不下去,她看了王成平一会,见她没有任何闭上尊嘴的打算,于是突然“啪”的声关了客厅的灯。而在房间陷入巨大黑暗的瞬间,严黎一言不发的从王成平旁边走过,转身回到自己的卧室,喀哒一声关上门。

    只剩下王成平自己独自站在黑暗里,嘴里有苹果的清香和说了一半就流失的话语。

    ──好吧,王成平现在蹲在草丛里,很懊丧的承认了“和严黎大吵一架”这种话也完全是自己捏造。就连她大半夜的不回家,在外面徒劳寻找邓宁这行为,大概也只是在为自己可笑的自尊找台阶下而已

    这时夜已经沉沦的很深,除了路灯,半个人影都没有。而她一路走,一路寻找,根本不见宠物的身影。最坏的设想接二连三的从脑子里钻了出来,仿佛善意提醒她事情的发展还能有多糟糕。

    王成平认得这个感觉,真的,她越来越发现自己根本不了解这世界上的一切。即使是在她身边最亲近的人。王成平一个都不了解,不能掌控。

    但其实她又对于自己的独占欲感到可笑,不想相信发生了那么多事情后,自己还能够像当年那个独自挣扎的小孩,不自量力,自以为是。

    从地面窜上来的冰冷开始令王成平举步维艰,她知道今晚找到邓宁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最后还是被迫停下脚步,不知道要怎么去继续,只好又返身走回去。

    ……

    王成平再回去的时候,她除了想洗一个热水澡御寒睡觉外,已经什么都不想思考了。

    然而取换洗衣物的时候,王成平想到自己走的时候把浴巾晾在阳台上。而去家里阳台的唯一路径必须要穿过严黎的卧室,她略微想了想,还是打算取过去。

    幸好严黎虽然已经睡下,但她的卧室门没有上锁。王成平轻手轻脚的开门,关门,却突然在黑暗中止住脚步。

    她觉得不对劲。

    捕捉别人是否在均匀呼吸这件事可能有点怪,但王成平已经把这个好习惯坚持下来。

    半分钟后,她猛然把严黎卧室的灯打开,发现朋友已经在床上高烧不醒。

    ……

    因为joe离职的各种交接至少要拖一个月,所以王成平这几天也休不了假。她需继续自己工作,接受和清点joe留下的一堆财务资料和行内数据,并在暂时缺人的状况下重新分配组里的工作调配。

    不仅如此,下班之后王成平更多了个去医院的任务。

    她敲了几声门,随即走进病房,看到一对老夫妻正围在严黎的病房前关心的询问状况。老夫妻是严黎的父母,王成平记得自己曾经去过严黎家玩时见过他们──当然,那时候他们还是中年人,她还是初中生,都是十几年前的事情。

    “爸,妈,这是王成平,现在和我一起住的人。”严黎这么向父母介绍自己。

    “噢,就是你发现我家小黎病在床上的吧,太谢谢你了!现在还麻烦你来看她!”

    老夫妻很客气的向自己道谢,王成平也连道无妨,装出副活雷锋的死样子。而她抬眼的时候看到林期合也在,却是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不由下意识挑眉。

    “大鸟,人不可貌相,你真会挖墙角啊。”走出门后王成平便对林期合道,口气有点酸溜溜的,“该出手就出手,人家生病便趁虚而入,严黎和她男朋友吵架也是被你撬动的?”

    林期合皱眉:“什么乱七八糟。你刚才正经的模样能再维持一会吗?”

    王成平停下脚步,沉默片刻才轻声道:“你知道吗,我爸我妈都知道严黎的名字──也许严黎是他们唯一记得我初中、高中同学的名字了,因为我总是在念叨阿黎──但是刚才呢,严黎她爸她妈完全是第一次听到我名字的表情,阿黎甚至都不肯再多介绍我一句。靠,居然说是室友,等级一次比一次低。”

    林期合顿了顿,试图找出她话里的逻辑:“……你到底想说什么?”

    王成平微笑,再翻了个白眼:“我就想说自己是乌鸦嘴属性,就因为我总念叨严黎,严黎现在就进了医院──所以林期合你要是想活的时间长一点,麻烦多说我点好听的话,不然我下一个就准备念叨你了。”

    但林期合对她的诅咒不作声,安静的看她。王成平便被打量的有些发毛:“你别这么看我,医生这么看人很可怕的。”

    林期合若有所思,道:“我就总想着你这家伙很面熟──我第一次见你时,你就这种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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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看明天加更吧,这周一直生病,下周更新应该能固定时间吧。(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倾言向谁

    王成平奇道:“你把我当成护士数落的那次?我当时什么表情,莫非白衣天使的慈善表情?”

    林期合因她的大言不惭而摇头,笑道:“在捡到你手机之前,我其实还见过你。”

    “再之前啊?”王成平想了想,但她显然是没什么印象,便撇嘴道,“不会吧,你可千万别说咱俩是青梅竹马。就像某小说里写的,你其实是我幼儿园、小学、初中、高中同学,一直默默的看着我,到现在才正式认识我……”

    林期合显然也被如此恶俗的描述惊到,他皱眉揶挪:“你就喜欢看这种小说?”

    “不,我只是比较喜欢那些作者的想象力。”她闷闷不乐。过了片刻,王成平再打起精神道,“对了,你既然不是为私事去严黎病房,那肯定是为了治疗……你手里拿的是严黎病历?怎么是你给严黎看病?”

    林期合的表情不会撒谎,王成平便窥着他的脸色继续道:“阿黎几天前就被送到医院来,现在还不能出院,有大事吗?”她再陡然吸一口冷气,“严黎不会……得什么怪病吧?不会有生命危险吧?”

    王成平很有点慌张,但幸好对方及时安定她的担忧。

    林期合淡淡睨着她:“严黎没大碍,不过我也很喜欢你的想象力。”

    忽略他的反话,王成平仍不放心,追着他问道:“那阿黎到底怎么了?你不能告诉我什么病吗?难道是她脑子里发现什么东西了……不是想冒犯你,那个,你连我的感冒都治不好,你真的能知道严黎有什么问题吗?”

    林期合的表情看起来已经被冒犯了,或者说这位医生已经看透她的激将法:“严黎的病情属于她的**,你不是严黎亲属,未经患者本人同意,我没法再透露更多情况。”

    王成平蹙眉,林期合至少说对一件事情,自己的确没敢问患者本人她有什么病。 不去问的原因难以解释,就像她也没敢问严黎为何与程岳分手。

    大概是总出错的直觉仍在提醒自己什么吧。

    ……

    后来再碰上程一,王成平便旁敲侧击的向她打听情况,理所当然小姑娘是什么都不知道。王成平不死心,又问其兄长目前所在何处,程一依旧摇头表示不清楚。

    人和人之间的联系如此紧密却又如此疏远。 就像王成平之前还总认为全世界都是程岳的党徒,但现在一旦真正想找程岳,她却又发现毫无线索。

    王成平皱眉看了程一几秒,到底作罢。

    “严姐姐生病了?”程一知道这消息,她想了想问,“那按照普通的社交礼仪,我是不是还需要去医院看望她病情?”

    尽管这么问,但程一神色仿佛是希望王成平说不会。王成平也只好表示不用了。

    “你放心吧,严姐姐的病会好起来的。”现在反而换成程一安慰她,“我不知道他俩发生什么,但以我哥的那种性格,他对自己想要的女人绝不会放过,因此哥哥和严黎间不会像你和陈哥哥那样轻易就分手的。王姐姐你也不要管这件事情了。”

    王成平无语,她发现程家简直祖传揭人伤疤这项技术,她撑了会头才咬牙道:“……我还以为你和你哥之间感情很好,但敢情你俩背地里对互相的风评都不太好哈。”

    “不,我和哥哥已经答应互相对对方坦诚了。”程一很镇定道,“我知道哥哥都会讲我什么缺点,我哥也肯定知道我用什么词去评论他──但对我来说,我不在乎他娶任何人,是严黎还是其余的女人都没什么差别。因为不管娶什么女人,哥哥对我的关心是不变的。”

    王成平沉默片刻,不得不说自己有些羡慕程一谈起程岳时笃定的口气和程家兄妹间这种看不见却极其稳定牢固的亲情。她甚至想假如自己有个程岳般的哥哥──但还是算了吧!

    王成平百无聊赖的把头扭到一边去,她可向来是国家独生子女政策的忠实拥护者。

    平凡如自己,现实里要是真摊上个优秀哥哥,恐怕世界上连父母都不会爱她──比较实在是件很残酷的事情,到时她争宠争不过程岳,自己又没程一的才华──妈的,想想就心灰意冷。

    王成平还正胡思乱想,却又听程一淡淡道:“虽说觉得哥哥娶任何女人都行,但王姐姐你还是算了吧。”

    王成平不由愣住。而程一毫不介意的看她回去,眼神依旧平静。

    “如果哥哥喜欢上王姐姐,”小姑娘低下头去,无甚起伏的道,“我怕世界上就再也没人爱我了。”

    后来说了什么呢,她弯下腰,把换下的靴子摆好,一边喝水一边想,不记得回答什么了……

    王成平是真的没有兴趣和谁上演这种感情,她甚至一点也不想在爱情里死去活来,她没有那些勇气。

    离开那男人的时候,她把那些勇气也都带走了。

    ……

    明明想起前方和未来总觉得疲倦茫然,但王成平并没有打算立刻休她的带薪假。像是带薪假、非指令加班费这种东西在晋升前还是不要考虑了,王成平为自己规定的休憩时间是下半年。而上半年期间依旧得当一天尼姑敲一天钟。再加上快过年了,暂时的公事也应负的过来,她便也继续如常工作。

    医院里并非日日开放病人探望,严黎的父母几乎次次都去探望女儿。王成平实在不好意思被老人每次都逮住道谢,便只好抽自己闲下来的空子溜去。

    严黎喝着王成平为她带去的鸡汤,顺口问她道:“邓宁找到了吗?”

    王成平愣了会才反应过来,黯然道:“没有……我本来想在小区贴广告,但想想还是算了。长成它那样的猫太多了。算了,它生存能力这么强,之前又当了那么多年的野猫,即使再回外面,想必也是能活下来的。”

    严黎沉默片刻,才道:“对不起。”

    王成平作置若罔闻的样子,只笑说:“赶紧把汤喝了吧,里面我可加了上好的砒霜,凉了你会发现毒药味的。”

    说着,她的目光被什么吸引去注意力,是看到严黎床头柜上摆着的病历。王成平试探的伸手,见严黎没反对,便抽出里面的东西查看。

    那是一张照的大脑扫描图,黑白光影,而对着光线打量,很明显的发现大脑某处有一小块不明的结团。

    王成平抬头,不可置信道:“阿黎?”(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倾离向谁 E

    严黎的眉极轻微地皱了下,她把碗放下:“喏,就是脑子里面的那个东西让我晕倒的。不过幸好是良性,有办法解决。行了,王成平,别这么看我──我不会死。真怕了你,你回去后肯定四处谷歌我得了什么病吧。”

    房间极静,王成平听到自己分明的呼吸声。

    过了很久,严黎道:“那天我是下楼追程岳,忘记关门,让邓宁跑出去了。”眉眼间尽是疲倦,“对不起。”

    “程岳?”

    “嗯,你可能知道,我和程岳认识是从读大学的事情,久的我都忘了过程……尽管当时我并不喜欢他那种性格,但最后我还是回国了。”严黎盯着手里的汤勺,“就是咱俩重新见面的那一周,那时我还没想好两人的关系。”

    “冷静还是冷漠,”她平静的叙说,“我一直没分辨清楚程岳的性格。”

    王成平飞快道:“即使分手,你也一定有自己的理由……”

    “这次没有。”严黎微微提高声音,“因为我没有提出来分手。”她终于望着王成平,“我只是觉得自己应该接受。”

    “……接受?”

    “那天晚上是程岳找到我,”严黎用种事不关己的淡淡语气道,“他说很抱歉,我和他之间必须结束了。”

    病房里的轻柔音乐突然换上略微急促的步调 ,却是催促访客尽快离开。

    严黎便把碗筷收起来:“你的反应总是比我还激烈,收拾好碗筷回家吧。”

    王成平就这么抱着饭盒,穿过走廊、楼房和街道迅速离去。

    她回家后打开饭盒,发现严黎其实几乎一口没怎么动那汤水。而等她把鸡汤全部冲到下水道里,蹲在马桶旁边,自己都觉得被压迫的透不过气来。

    她沉默着,在沙发上独自坐了很久──但可能时间也过的不久,因为王成平随后想到自己应该去谷歌严黎的病情。

    只是脑海里仿佛有个橡皮擦,在她听严黎说完那些话后,就把那拗口的病名都干干净净的擦除了。

    王成平站起身来,这是她最近戒烟戒酒戒药发奋做人的第二十三个小时,但该死的现在她又想破戒了──就像时间还很早,王成平总觉得自己很久都没好好合上眼睛过似的。 而除了培养坏习惯外,除了这样坐着,安静地,一个人坐着,她究竟还能做什么呢? 那年夏天是老天给自己的礼物,但看来现在只是放债。如果没有足够的运气偿还,老天便又他妈的想全部把礼物收回去了。 严黎没有回来的房间显得很空,直到空荡荡的客厅里传出自己的手机铃声,大概时间不太晚。 王成平在黑暗中摸索着自己的电话,她想假如自己现在的沉默和不作为能留住它一会──即使只是假象,那也就多留住它一会吧。

    是裙梅的电话。

    ……

    之后,除了每日订不同的花去医院,和林期合了解严黎的情况,王成平不再频繁往医院跑。

    诚然王成平很想陪严黎,但是她想到自己很可能是严黎的麻烦。而做为一个麻烦,也许她应该主动避开,让朋友清净。

    正好这时候裙梅再次要求她当伴娘,王成平不愁没事做,索性闲暇就陪她到影楼试婚纱。

    “拍两组婚纱照,一组外景,一组影楼。外景等到春天暖和点了去照,影楼里的就可以随便照了。你帮我看看哪套服装好不好,盘头老气吗?还是披散头发好?先是我拍单人的,然后双人的再找傅江超来拍,唉呦,你不知道结个婚要多麻烦──”

    王成平应着声,靠在沙发上翻那些婚礼水晶照,心想人和人怎么就差距良多。

    看裙梅现在满脸喜气洋洋话语滔滔不绝,不复几个月前满脸哀怨悲伤,完全就是准新娘的幸福嘴脸。虽说他们的正式婚礼在三月末,但朋友已经为准备结婚至少瘦下十斤,看她小腿瘦的跟麻杆似的──这也太让人不忿了!

    裙梅还在孜孜不倦的传播她的快乐:“唉呦,我应该让你帮我看看钻戒,傅江超这次给我挑的是钻戒……”

    王成平简直要疯了。“姐姐,炫富是很不道德的!”

    裙梅终于才安静下来,她拖着那很长的摆尾,坐到王成平旁边。

    “好吧,再给你五分钟炫富,但是不准问我的私事!”王成平事先警告,然后把脚小心的从她裙子旁边挪开,抱怨道,“即使是影楼的衣服,你也不要随随便便乱堆,我为了避免弄脏你裙子付出多少努力啊。”

    裙梅笑笑,她显然也在找话题,最后道:“别管裙子了,你最近过的还好吗?咱俩好长时间都没见面,你最近出差到上海了?工作还顺利吗?”

    王成平苦笑,她发现很多事情真是想避也避不开,现下只能轻描淡写的带过去:“嗯,挺好的。出了点事情……但也已经过去了。”

    裙梅凝视着她,微笑道:“肯定不是出了点事情吧。一般‘出了点事情’,你会说‘没什么事情’,而出了大事,你才会说‘出了点事情’。”

    王成平哑口无言,下班之后,她在这间过于强光照射下的胭脂水粉味的摄影棚里心情并不怎么良好,现在越发烦躁。恨不得只要有人不停的说话,那怒气就拼命往她心间拱。

    也许真的是老了一岁,总感觉无休止的疲倦。王成平打算转移别的话题,然而除了天气明星八卦绯闻,她又实在再找不出两个人能有兴趣共聊的话题。看来曾经和闺蜜肆无忌惮聊天的日子,也像那逝去夏日,不知不觉的便离去。

    幸好裙梅帮她解决了这个冷场。

    “上次对不起,我其实……其实很怕打电话给你。”裙梅苦笑,被精细描绘过的柳眉一挑,再放下来。

    “总觉得我的婚姻在你看来一定是不幸的了,想证明给你看我很幸福。”她笑道,“上次你问我新郎是谁,我其实就想说了──让我和傅江超走到一起的,不是那种你看重的情啊、爱的之类的感情,嗯,也和那些欺骗、原谅、将就的没关系。我俩就是,这么多年走下来,我和傅江超真的是最适合对方的人了。”

    裙梅看着她,似乎在担心王成平是否能了解她的话。

    “就是说过日子嘛,根本不可能有那种很完美的感情,比如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碰上谁后就解决了一切问题。人最爱的其实还是他自己,感情也更需要培养──但在同一间房子生活,在同一张床上睡觉,用同一个卫生间,最后陪着一切到老。我觉得女人需要的就是这种男人,就是个能一起生活在柴米油盐各种琐碎家务的人,所以我选了傅江超,傅江超又重新找到了我。”

    好一阵子,王成平大脑都在琢磨裙梅这句话。

    “你一定理解不了吧?以前我也理解不了……”裙梅笑道。

    王成平抬头,自己并非完全不理解这种感情,但让自己义无反顾的把一生都寄托在这种随波逐流的事情中,也许她没有耐力做到。

    “不管怎么说,你俩还是结婚了。”王成平干巴巴道。

    裙梅微笑:“我倒觉得这其实也是种感情,比那些爱啊情啊的都更能持久。” 王成平只好点点头:“这样啊。”

    裙梅认为是这样,必然有她的想法。但对于王成平来说,如果仅仅因为每天都用马桶,然后发现自己深深爱上马桶这件事就是场悲剧。相比稀里糊涂的接受婚姻,她宁愿买一百支五颜六色的马桶用它到老。

    然而从裙梅修长的指尖收回目光,王成平又承认裙梅的话是有一定道理的,因为她最后到底有了个归宿。如果裙梅想要什么,她至少还如愿以偿,而且目前她的状态看起来很不错。

    王成平更困惑的是自己怎么被人定义为“很看重情啊爱啊”的人物──明明自己才应该是冷冷嘲笑别人“老而弥纯最可耻”的人,现在反而被人指责不现实。

    所以她到底应该相信什么?该相信自己制定的诸类规则有其正确性;还是该相信无论自己遵守规则与否,该来的厄运逃也逃不掉? 王成平开车回家的时候都一直在想这件事。

    虽然这么评价有点讥诮,但她认为结婚这个结局说不定对裙梅本人比较好。王成平实在想不出朋友还能再作出什么更好的决定。

    她回忆起自己刚出社会的时候,以为身边每个人都具有应对巨大压力的本能,只有自己除外。而比起追逐梦想这种虚无飘渺的说法,王成平更清楚最终支撑自己走到现在的只有固执,一种掩藏在极度妥协下的极度固执性格。

    那就是她认为世界上肯定有值得自己坚持的东西,只要试的次数够多,失败的次数够多,就一定能找到它。而除此之外,别人都有的东西并不是她特别在乎的——但既然抱定如此念头,还是不要表现失落的样子比较好。

    王成平叹口气,等她终于意识到比起自己已经开始担当絮絮叨叨、左思右想、神经质无比还下不了决心的老姑婆角色,另一个更严重的问题已经迫在眉睫──因为自己来回的在环线上绕圈子,王成平在深更半夜里把自己活生生的弄迷路了。

    左右都是不认识的地名,路过的也都是深更半夜允许上路的卡车。她只好停下车,把车上的gps打开,试图定位自己的方向,却发现自己把车根本都开到高速路口旁了。

    王成平盯着屏幕上的点式地图,深呼吸。现在回家吗?明天是周末,可以睡一整天然后第二天再上班,唯一的问题是她不可能睡得着。

    邓宁一走丢,陪伴她的只有自己那颗擅长胡思乱想、自以为是的笨脑瓜。

    当然,王成平知道自己可以吃点药物,喝点酒,昏昏噩噩随便打发时间。但现在她连病房、摄影棚都待不住,更别说回家了。

    道路前方一片漆黑,她真想去看日出呢,真想……真想暂时离开这里。大半夜果然容易犯傻,脑海里居然冒出这种少女漫画般的诗意念头。

    而王成平在原地思考片刻,很快就认为相比不良妇女,当个老少女显然更没什么坏处。

    她先确定自己身上带了足够的钱,又瞥了眼油表,再从车上导航器上调出近京地图察看,并迅速找到一个自己熟悉的地名,确定终点。

    王成平由衷希望近些年来热衷探险的北京人没有把那个破山头踏平,她一边猛然踩下油门,将车猛然驶向出京高速公路的入口。

    天津的凤凰山,曾经的彩蛋游戏基地,还记得吗?

    ……

    但花了比预期更旧的时间,实际上是足足五个小时后──不算自己走错路还掉头回去而浪费掉的时间,王成平的热血少女情怀在黑夜驾驶的乐趣中缓慢枯萎。

    身为一个麻烦属性体,她中途停了很多次车。理由分别是上厕所、卸妆、给车加油、摘下隐形眼睛、买水喝、拿冷水洗脸确定自己还没疯、买食物……

    最后在天边微亮的时候,王成平才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本次汽车导航完毕。”车上装置里的冰冷的女声“滴”了声,结束播音。

    “嗯,谢谢你导航完毕,但我觉得你带我走了不少冤枉路,你真的是卫星系统么?”王成平打着方向盘,无精打采的胡说八道,“我觉得你很不靠谱啊,下次换个男声试试吧……”

    ──因为在夜路开车,一路上王成平为了避免自己神智不清、昏昏倒地(其实她估计自己已经神智不清了),便给自己找了这么个聊天的主,那就是车内导航的gps机。

    如果她身边还坐着一个人,会发现王成平的确已经无聊到在导航仪说刻板的指示她,“前行,请在第一个路口时右拐”时候,王姑娘都能傲然顶嘴道:“你说的对不对啊?老娘我偏不想拐,你能怎么办?闭嘴吧,吵死了!”

    “……”

    无辜的导航仪当然不可能和愚蠢的车主对骂,但这也从另一个角度解释王成平一直在走错路的原因。

    ………

    即使想看日出,但开车上山也是很不现实的。王成平下意识的总寻找熟悉的地点落脚,因此在那个山上小镇绕了几圈,她最后仍选择了之前曾经住过的那个森林公园附属酒店。而也幸好那里的位置相对易找,毕竟为本地比较正规的宾馆。

    再开到那里时候天已经开始发亮,她红着一夜未睡的眼珠子把车停在停车场,飘着身子去前台预定房间。

    而就在王成平撑着精神问前台这里有何公共汽车能直接进山,在她对面无精打采拿身份证登记的小姑娘突然眼前一亮,目光烁烁的却是向自己身后看去。(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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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远达介绍:
在27岁的那年夏天,正如同之前所发生的那些让王成平不能想像和控制的事情一样。
真该死,她心里说,却始终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所谓虚伪,就是这么一种东西……不可思议。
理想主义可以走向热情,也可以走向冷漠。
车远达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车远达,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车远达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