涟示微波
“你认识那个女孩。” 王成平终于开口,“cindy?”
“这不重要。反正我今天不是也已经认识了你的朋友?”安卓意味性的轻笑,把喝净的玻璃杯再利落扔进方才的冰桶,“喏,不都是‘认识’嘛。”
王成平移开目光,不再露出哪怕一丁点的惊讶神色。或者说, 还有什么能让她感到意外?
“爱情”──无非是赠送昂贵的首饰、男人和女人逢场作戏,哦,理所当然还有激情和眼泪,最后的结局却大多是流逝……世界上每个角落都在进行这种悲欢离合,安卓大概早看腻了。
于是闲事从不多管,金科玉律。安卓的本职是商人,那点小儿女的情啊爱的什么的,在财富、人际甚至每日精准到小数点的营业额面前都一文不值。王 成平冷冷的想方才他和裙梅有说有笑,互相都仿佛聊得相见恨晚的场面──也不过就是张人情牌。打出去看似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但人情牌也从来薄如纸, 不堪一击。
“抱歉给你添麻烦,”王成平抬起头,深深吸一口气,“我没有想到你的立场。”
安卓看着她的脸,干干净净的妆容,深粟色的头发扎起来,露出额头。不同于他时常见到的优雅高贵或时髦性感的女人,似乎任何配饰和衣着,都无法强烈凸显这个女人的气质(尽管王成平以一种惊人的毅力挑剔这些杂物)。
然当她看向你的时候,你知道她就是王成平。
于是他轻轻的笑了起来:“没什么,我还以为你从来不屑管这些杂事。”
“她是我朋友。”她淡淡说。
“嗯。”安卓扬起眉。
王成平又不作声,过了会,她把台球杆握在手里,垂着眼睛:“其实,我本来就劝她不要去见那个女孩。不,刚开始裙梅和那个男人交往的时候,我就认为他俩不合适。”
她有些答非所问,“傅江超优点少的可怜。裙梅的条件完全可以找到更好的,但怎么多年,我也就不明白她怎么净耽误功夫在那个男人身上……”
“可最后,她还是被抛弃了。”安卓简单的总结了一句。他走过去,轻轻抽出王成平手里捏着的球杆,替她开球。
“通常来说,我指的是打台球。业余选手比科班选手更可怕。知道为什么?因为知道对方是弱者,因此你要迁就,将就……最终束手束脚的,自己反而被伤害。”
王成平抬头,看安卓立起身子,把微微发暖的球杆再递给自己,“所以我建议人至少还是和实力相对偏上的交手。”
他用一本正经的调子道:“有的时候,人的第一直觉反而是最准确的。”
王成平先若有所思的琢磨着安卓的表情,她索性暂时先抛开裙梅的事情,奇道:“喂,你是不是和苏素吵架了?”
对话就这样突兀地停止,安卓的脸色有些僵硬,他眯着眼睛盯着王成平,目光慢慢的慢慢变的幽深叵测。
“前一段时间你不说苏素生病了,她最近怎么样?”王成平任他审视,心知自己猜对了。啧啧啧,关于感情,谁都认为自己最懂,谁都以为自己那点道理最动人──所以安卓在自己面前卖弄那点常识,不知怎地就有些厌烦。
“……她快动手术了。”短短几秒,安卓倒迅速恢复他似笑非笑的表情。伸手拢了下王成平散在肩上的卷发,安卓好笑的看她警惕的退后两步,再意味深长的勾起嘴角道,“我看,以后苏素的事情,你都可以直接问陈皓了。”
……………
一层秋雨一层凉,王成平坐在陈皓家宽大的玻璃窗前发呆。头顶阴沉沉的天空,她侧过来的小半个脸在灯光里变得柔和,却更像沉思什么。
“喂,陈皓。你说你最近要陪着去医院的朋友,是苏素吗?”
陈皓正站在餐桌旁拆着一个又一个的外卖盒子,乍闻王成平这句漫不经心的询问时,他后背裹在衬衫里微微顿了一顿。瞬间,凤凰居然对苏素生病这件事,产生几分不情愿和微薄的厌倦。他缓慢回头,一时之间内心彷徨不知所措,居然只能从鼻音里发出音节末梢:“啊……嗯。”
“嗯?”典型的陈皓不耐烦回答,王成平模仿着他的腔调也哼了声,皱眉瞪了凤凰一眼,接着面不改色的翻放在腿上的各式合同。她没发现陈皓有什么异样,心里想的却是:1、完了,安卓这厮果然要和苏素小朋友分手了;、以后安卓可千万别专心缠上自己;、凤凰可千万别问自己是怎么得知苏素生病这消息──总不能说是安卓告诉自己的吧?然后陈皓必定疑心大起,肯定又要问她怎么和安卓频繁见面……
王成平不是随便什么平常女人,天机算尽算自己,她低头纠结内心那点破事的时候,偏偏无意识就错过了陈皓投来的目光──相比于她本身的秘密多于诚实、隐瞒多于倾诉。对方又是坦率执着和低情商到恶劣的一个人,凤凰,哦,不陈皓,他性格的两个最分明的特征,哪一种似乎都能使多疑多虑的王成平信任于他。
所以那时候王成平没法怀疑更多问题。那时候还是什么都没有发生的十月末,一个冰冷冬天的开始。
“你想什么呢?”隔了会陈皓居然坐在她身边,小心翼翼而牢固的捉住她的手腕,然后他就这样握着,手心贴着手背,她能感到他掌中细微的汗──还是她自己的?
但陈皓也并没有看她,目光直直盯着她后方的万家灯火。沉默片刻,王成平实在很怕陈皓如她预想中的盘问自己,只掩饰性的先笑道:“你今天把我叫过来,什么事?”
某个时刻里已经有了勇气,陈皓已经决定把很多事情跟王成平解释清楚,他不想让她难受或蒙在鼓里。然就在他还没说到关键问题前,即使陈皓都没想到,相比“苏素”,自己女朋友居然对另一个女孩名字的反应比较大──
“谁?你说程……程一?她想要见我?”王成平几乎从陈皓的怀里跳起来,但她笨手笨脚的,踝下一滑,头却又重重的磕在皮质沙发旁边。王成平此刻却已顾不得疼痛,直朝陈皓嚷嚷道,“你答应了,你疯了吧?”(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涟免微波
“别光脚站在地上,”陈皓皱眉把她拉起来,“没答应,我不就跟你提了一下么。”
“为什么让我去见程一!你忘了上次她怎么玩弄我的感情!”王成平定定神,恶人先告状道,“我不会原谅她的!”
相对于王成平卓越的记仇和颠倒黑白功力,一般情况下她都习惯把人分成几类来对待,省心省力。尤其是没有利益接触的路人甲乙丙丁,王成平对他们的印象加分不会比昨天吃剩的印度咖喱更深刻。以此推断,程家兄妹对王成平的价值,大概只能比负无穷还多那么几个百分点。
“……呃,上次是你把人家弄哭的,”陈皓虽然忍不住提醒她,但表情没有丝毫的介意,“不想去就算了,本来也就随便说说。”
不同于王成平的一惊一乍,有关程一的事陈皓半点都没放在心上。此刻他之所以就着这话题闲扯,实在是想如何才能把苏素与自己的过往坦承。陈皓甫下定决心,却有些不敢预测王成平的反应,
他不知怎地想起两人通常一起吃饭。王成平的恶趣味尽管发作起来不分场合,但另一方面,她又蠢的像孩子。比如王成平总是哄骗陈皓先去试吃桌上所有的东西,然后又瞪着眼睛一个一个问:“那是什么?”
陈皓咀嚼着嘴里吃不出味的食材,没好气的告诉她那是什么香料、蔬菜或肉类组成的食材。于是王成平会接着问:“可以吃吗?很辣吗?”
“可以。不辣。”
得到肯定回答后,王成平才点点头,放心大胆地吃起来。而且整顿饭下来,她绝口不碰陈皓曾评论难吃的食物。
刚开始陈皓还骗过她几次,恶作剧似的。但随后,每当看到王成平依旧按照他的指示吃饭,陈皓心里就一阵刺疼和茫然──这个人为什么这样信任他!她难道忘记自己几秒前曾捉弄他吗,怎么就不怕他报复而撒谎。但王成平仿佛只要敢问,就敢全面相信他。
“……嗯,不过如果你要去,帮我补带份礼物给小姑娘罢,毕竟上次她过生日,惹哭她的确是我做的不好。”面前的王成平又道,仿佛在说别人的事情,她垂下眼睛,冷冷淡淡的。
“我的确对程一很抱歉,但也仅此而已。解释或修复关系、甚至再见面什么的都没有丝毫兴趣──反而更像保护自己的借口。”最后一句话,她不知道解释给谁听。
陈皓目光抚及她的眼睛,脸庞,往上突然停住。再之后他斟酌的话居然都忘了,像喉咙里捏着东西,简直就像溺水的光景,但偏偏面无表情,干巴巴的咽下所有句子。
就是因为时常吐露这种冷酷的腔调和言论,王成平在绝大多数情况下被冠上“伤害者”的罪名,以至于使别人忽略了更多。而陈皓在和王成平感情里,他发现自己最初和现在都很自由,王成平很少束缚他什么,以至于陈皓的感情一直确定不下──这在任何爱情里是致命伤,偏偏明透如王成平,丝毫不察。
夜晚沉淀的空气,陈皓小区人工河流的交错的路灯,对面楼层零星亮起的玻璃窗。两人之间的地面填充着压抑的铜色与金色交织的光影,单调重复。对面的女人说话的时候总是平平淡淡,大道理比谁都多。短暂的,深刻印象的。
不需要借口了吧,陈皓好像也没有什么借口。
他曾经等待了苏素那么多年,甚至久到都以为自己不再有勇气离开,没想到终究等来了王成平这种人物。苏素的病容苏素的离去苏素的笑容,他曾用整个青葱时期蛰伏的爱情,居然也能慢慢褪去,只要你碰到另一个人。
陈皓已经想到自己之所以还能陪伴在苏素身旁,大概根本不是感情,只是“留恋”,归于一种无可名状的真实。而在气息停顿之余,陈皓终于下了两个决定,一是停止看望苏素,二是什么也不说──
他依旧什么也没对王成平说。
陈皓送完女友回家,路上车子塞的厉害。在遇到第七个红灯后,他烦躁的打开车里的音响再关掉,广播里温柔低洄的嗓音生生断成一声“嘀嘀”,再尴尬的归于安静。
明知道是自己做错了,却一定要先确定有人原谅,才有勇气去纠正去承认,陈皓心里挺懊恼的想错在哪里了,他刚开始错在哪里了?
……
与此同时,被陈皓送回家的王成平正站在夜风里,心情不比他更平静。她反复思考的命题却是程一主动要见她,这件事是谁的主意?程一自己──还是程岳本人默许?
当然,咳,王成平不情愿的承认她这想法本身就有一厢情愿、自作多情的嫌疑。但如果陈皓当时没有那般若有所思,再多问一句,甚至只是轻轻松松调侃句“程一怎么会这么喜欢你”,惊弓之鸟的王成平,只怕自己呈现的面部表情将更丰富精彩──
两个人的问题从不只在于陈皓怀抱一个过去,以致不敢开口许诺王成平一个未来。王成平不想要未来,她同样不是省油的灯──大道理说的动听谁不会,王成平生活里有太多缩手缩脚的小秘密,也许不似陈皓般惊天动地,但也要忙着遮掩。
于是工作和日常生活里都有的鲜明干脆风格的两个人,王成平和陈皓,在这段感情里一反常态,心怀鬼胎,根本没人有资格嘲笑对方诚意不够。
外面的冷风吹在额头上,王成平独自抱臂,来来回回的走在自己家楼下。她并不打算立即回家,被随便人随便捎来随便一句话便弄得心烦意乱,并不是王成平的风格。但正因为发生了,所以格外让人难以忍受。
王成平当然不能不敢告诉任何人,当自己面对类似黑色的眸子。那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好像是畏惧、心慌、又有些理所当然的放任和懊悔,却总是郁闷难言──对她来说,程家兄妹有点像无足轻重的小病,刚开始的接触都是一点而过,并不放在心。然没想到后遗症越演越烈。
正当她第三次心烦意乱的路过自行车棚旁边时,王成平听到近处的草丛里突然有什么东西细微动了动,接着又传来很低的“喵”了声。王成平先是停住脚步,愣了一愣,随即──
“鬼使神差的拔开草丛一看,就发现这么某团血肉糢糊的破东西瘫在那里,傲慢看了本姑娘眼再闭上眼,奄奄一息。”王成平向严黎形容,“真是见鬼!”
“弄成这样子,大概是被小区里汽车给压的。后腿骨折,伤口也发炎了,但活下去应该没问题。”严黎帮猫做完简略的检查后,抬头看着在门口探头探尾的王成平,没好气的笑道,“进来吧,我给它包扎完了。”
王成平终于挠挠鼻子走进来,目光先嫌弃的从躺在餐桌上的猫身上移开,再谨慎的站在一米开外:“真是见鬼,我干嘛多管闲事,果然到了晚上就容易干傻事……还有我靠,这猫得多脏啊,血乎淋拉──弄完咱得记着要拿消毒水擦桌子。”
“那么多抱怨,你把它捡回来干嘛?”严黎打断她的罗哩罗嗦,啼笑皆非道。
方才门铃一直聒噪的响,她以为王成平再次忘带钥匙。拉开门后发现舍友眉毛眼睛都皱在一起,却是像被开水烫了手样,把什么东西迅速搁在桌上,再让自己帮忙查看──那是用破报纸团着的这只受伤的猫。
“呃……我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怎么想。”王成平皱眉,她同样认为自己当时被秋风吹坏了大脑。思筹片刻,她便非常没良心道,“不然咱再把它悄悄扔出去,要不然,把它给炖了?”
看严黎蹙眉盯着她,王成平装模做样的挥挥手:“我都忘记你喜欢这种低等生物。好吧,你医院旁边不是有宠物医院么,明天带它去治疗吧。阿黎你想在这里养猫也可以,但从此之后你就负责我和猫的饭好了。”
“别,这猫谁捡回来谁负责。实在不行你把它丢到楼下都没人管你,”严黎对她的倒打一耙连连冷笑,“你想让我带它去医院检查,还不说点好听的。”
王成平才发现严黎特别落井下石,她不得不让步,勉强答应以后那只猫睡在她自己房间。但是严黎继续揭穿她的假话:“什么以后啊,今晚你就先照顾这只猫试试吧。”
说完后洗了手,严黎镇定而毫不留情的把房间门关上。被看破奸计的王成平无声朝门挥了挥拳头,愣了一会,不情愿的走到伤猫面前端详它。
那只曾经肥硕的野猫身躯瘦了大半,此刻正静静的趴在桌面上喝水,即使在严黎和王成平鼓捣它的时候也一声不吭。严黎只给猫做了简单的消毒和包扎,具体的还需去宠物医院拍片子具体观察,但据冷酷的严医生说,即使治好,猫的后腿也会落下微跛──毕竟伤口耽误太久,还有严重的感染症状。
王成平本想伸手摸摸它,手伸到一半又缩回来。野猫遍体皮毛是杂乱肮脏,眼屎什么的更是糊着它几乎睁不开眼睛。受伤的后腿连带着整个身躯都微微颤抖着,却还能听到它急促而微弱的呼吸声。
王成平承认自己就像严黎形容,她的善良向来有点不合时宜且见风使舵。但面对这样的小动物,她王成平也实在无法下定决心把它搬回自己干净整洁的卧室──谁知道它带有什么寄生虫啊。
──
一直思考要不要重修最近这一卷,到底是故事进展缓慢还是我本身状态不佳到现在还没有原因。vip一共写了三卷,剩下的大概还有五卷,这文撑死写到五十万字。那收费三十万字的话,我不太算得出大家的花费是多少。五块钱?
如果预期失望,现在撤退还来得及。我却必须坚持自己的选择。
改文只会改最近一卷。语句有变动,v用户没影响,可以随时重看。不v的同学,咳,接着看继续的情节也百分百连得上。结局在我写这文的一个字时就已经定了,之所以犹豫是很不舍得陈皓。(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涟异微波
王成平闭着眼睛,恶狠狠的摁掉一个又一个四周彼此起伏的闹钟。
昨天她到底没狠下心来把猫搬到卧室。然又不好心狠的撒手而去,便只好采取笨方法,睡一会再爬起来看护猫一会(所谓看护,王成平也就是用沾着水的棉签给猫擦擦鼻尖和嘴唇)。到了四点多王成平实在熬不住,知道再绷着她明天的整个人就算废了。而见猫情况基本稳定,她索性摊倒在床,昏迷前把所有能定闹钟的电子产品都上了闹表。
当然短短几个小时的浅睡眠拯救不了她的脆弱神经,好像才合上眼,王成平就不得不勉强自己爬起来,身上套上随便什么东西,先去卫生间准备冲澡。而路过客厅,那只伤猫已经在王成平美曰其名“精心照料”实则瞎折腾下昏睡过去──果然是生命力顽强的野生物,猫即使受了伤都能睡的这般安之若素、甜蜜动人,受伤的腿脚老老实实折叠一起,外加条尾巴正柔顺瘫在桌面上,微微打着呼噜。
松口气之余,王成平先打着哈欠刷牙。吐出几口牙膏白沫子后,她凑近镜子,严肃盯着自己右眼角下因为熬夜而浮现的眼纹,随后冲出卫生间,用手指把客厅里某个补觉动物戳起来:“混蛋,昨晚你折腾我一晚上!早知道昨晚就让你继续待在楼下,反正今天早上再把你送去医院也不迟!你这家伙今天还能睡一天,可你害得我昨晚一宿没睡!姑奶奶我要工作一整天啊你知不知道!你还睡!”
可怜的野猫在这女人的碎碎念中被讶然惊醒。它先厌恶的盯她看了一会,随即懒洋洋翻了个身,用没受伤的前脚垫着脑袋,再把头撇过去,居然又阖上眼睛。
“……”
王成平的眼珠子如果能当枪炮使,即使是中国产的土炮,这猫大概也活不到去医院的路上。
“大早上的嚷嚷什么呀?“旁边的门推开,显然是严黎被她的聒噪声吵醒。她穿着睡衣站在门口,皱眉道,“猫死了?”
“呃,没有……”王成平一愣。
“那你赶紧拾掇自己去上班吧。”严黎又挑剔的看了她眼,再走过去查看猫的伤状,“嗯,还行。的确活着,弄完得找个笼子把它带到医院去。”
“……什么是笼子?”
两个女人的住房自然不可能有装宠物的任何容器,最后翻箱倒柜的才勉强搜出一个搬家时用的皱皱巴巴纸箱。王成平只好先打车把严黎送到医院,再惊险掐着上班准点赶回银行。
而前脚才踏进办公室,主管就叫住她,劈头盖脸通知王成平一个好消息:“judy,这是你在银行的福利车位申请表,你填一填,中午再去总务领下专有车标。”
王成平下意识的接过来那沓纸:“我的?”
“嗯,是。”英国女人显然对她的惊讶表情很满意,偏撑着脸,淡淡道,“你平常开车上班,在这里泊车还要专门收费。很不方便,索性预留个银行专门车位给你比较好。”
王成平扫了一眼那张迟来的申请表──实际上她之前从家上班,自然有事没事开家里的车,因此每月的额外停车费的确小小肉疼。然现在她与严黎同住,基本上也就拿着银行给的交通福利打车来回,倒把这点小事置之一旁。
当然“迟”好过“无”。白来的馅饼不吃才太可惜,且老实说,有个专有银行泊车车位的标志也的确拉风,能满足她的恶俗虚荣心。
但还没等王成平回过神来,再次感激涕零银行的人性化,这鬼佬顿了顿,又用铿锵而悠然深意的口吻补充一句:“呵呵呵,这点便利,如果我有条件创造,自然是要先创造给你这样杰出的女同事的。”
谢主龙恩的话还没说出来,王成平内心顿时“唉呦”一声。她最听不得别人和自己玩猜谜游戏,立马就忐忑想到银行这种员工车位开放数量有限,主管这么阴阳怪气的,可别暗示她是帮自己抢了谁之前的位置。
当然这种天真想法很快破灭,没到中午王成平就已经听到joe在对人四处抱怨,说自己年度的福利车位“破天荒”没被批下来,于是他不得不每月额外贡献800大洋停车费给银行所在物业,为这个二百五的社会发展贡献微薄资金云云。
joe的语气很愤懑,相信很快,大概不会比王成平下班前时间更晚。总有些“消息灵通”的人士便会得知是她拥有了原先属于joe的车位,随即,理所当然,又会出现一片啧啧称叹──在这些层出不穷的小事里,王成平的处境无形中被更推高了一些,更孤独了一些,更危险了一些,更警惕了一些。
也许这是另一些人乐意看到的,忽略宿敌香港佬,王成平转着手里的笔若有所思想的却是另一个人。
那个英国主管在文艺外表下也许藏着一颗谨慎的心,派来常驻异国工作,再加上之前银行管理层的前车之鉴。她应该很乐意看到自己手下的本土两将进行河蚌相争:诚然joe强调他是香港人,但在鬼佬英国人眼里,黑眼黑发黄皮肤的joe和王成平应该没什么两样。
与王成平示好,抬高她在平级中的地位让其依附自己,或者表面放任但实际掌控导向王成平与joe的矛盾;这种小心翼翼、似拒还迎的姿态用一个多世纪前把握中国大政的女人来概括就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即使这次她没这么想,但也快了。
王成平知道cherish的福尔摩斯能读的倒背如流。而身为一个领导,或者说身为一个杰出或有建树的领导都会喜欢这样的结局:要让手下有东西可争,否则他们就要掉头来争自己的位置。
说不上失望,也说不上无聊,不管上司的用意为何,都改变不了以下的事实。那就是要想不伤害别人,与世无争的活下来,在王成平的岗位真是太难太难。也许她将来会像joe的嘴脸,甚至她现在已经是了──因为各种渺小利益和前途对别人猜疑不定、杀机重重。
王成平对此无可奈何,与其被利用,总比被抛弃强的许多。她只能苦笑着,像曾经不得不要求自己的那样,再一次站起身竭力的向前走。
“王小姐?”
低头想事情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人。她后退了几步,站直身子抬起头,心想世界上医生怎么无处不在。(未完待续)
过岙知尽
林期合双手抄在白色医师袍里,微微蹙着眉,仿佛同样很惊奇在电梯附近碰到王成平:“您是来治疗的,还是……来找谁的?”
王成平大脑随着他的表情呆滞片刻,才回想起自己原本是趁着中午休息,大驾光临来医院视察下严黎治疗野猫的结果──但她怎么就乘着电梯来到这里?
看来昨夜睡眠不足,对王成平认知仍有深刻影响。她闻着医院特有的苏打水味,神思便又有些恍惚。
而林期合看她哑口无言,很耐心指点道:“如果你是来找严医生,她的普外在7层,这层是专门血液科和神经外科。”手指微抬,好心的再让她看两扇大门的指示牌。
王成平顺着这个方向,只看到“闲人免进”“医院禁止无关人等随意出入科室”“请穿戴好放射服”诸如此类血淋淋的提示大字。她不禁后退几步,联想上次闹出的误会,颇有些怀疑小白脸医生在故意整治自己。
但林期合的表情显然不是在开玩笑,他的睫毛很长,仿佛带些羞涩的意思,但张口说话却煞是冷肃噎人:“不过,普外门口人多。您要是想散步,可以继续在本楼层。但抱歉,我现在要回办公室。”
非常好看的一张脸,擦肩而过的姿态也很从容。如果能形容医生特有的气质,那么王成平得说林期合和严黎能分别担当其中的男女典范:淡淡的不问世事、对**动物恰到好处的关怀、良好的气质和沉着稳定的职业修养;即使冒犯,别人都无法认为其傲慢无礼──
总而言之,还有谁比此类仙人更能不知不觉的虐到王姑娘?
王成平呆滞看林期合说完这句话,便抛下自己离去,甚至来不及让她为自己辩解或反讽几句。话说她上次就被这男医生不明不白的教训了吧──王成平终于感觉有点头疼和可笑,又隐约感觉被侮辱
她正极忍耐的皱着眉头,却听到手机响起。另一位医生大人再接再厉指责她道:“我等了你半个小时,王成平大小姐,千万别跟我说你走错医院这种白烂理由。”
“没, 我只是走到了,呃,神经外科。”王成平有点无奈,她打手机的行为又分别遭到路过旁边几位护士的鄙视,“等我会啊,我马上到。”
“神经外科?”另一头严黎显然愣了愣,随即冷笑道,“王成平,我说医院见面,当然是指那家宠物医院见面。难不成你现在到了我工作的地方,还走错楼层──你大脑秀逗了?”
王成平今天一直憋着的郁闷终于成功升到十成,她立刻很开心的对严黎说:“当然不!昨天晚上我睡的很好,尽管我两个多月都没开车上班,但今天上午我上司体谅的把和我关系最好的同事车位让给我;还有,哦,虽然我走错了地方,但至少碰上一个超善良的医生指点我——上天对我这么美好,我是不是创建个宗教感激一下?”
“……”
再赶到宠物医院已经又费了挺长时间,野猫的情况比严黎预料的还严重。兽医告诉她们猫的一条后腿很可能会废掉,也就是说王成平可能不得不收养一只残疾的成猫。
简单介绍完,兽医和严黎两人对视一眼,齐齐都看向王成平等她决定,而王成平居然没精打采歪在沙发上犯困,已经懒得抗争命运的铁腕。最后严黎咳了声道:“王成平,你的意思呢?”
“我的意思是……”王成平倒也有一搭没一搭的听了几句猫的情况,此刻正要说话,却有点怀疑道,“先问句,我说的话管用吗?”
严黎啼笑皆非:“谁捡的猫,谁……”
“好吧,好吧,我负责。”王成平无可奈何的先抬手看看时间,“靠,我下午上班要迟到了──呐,医生,这猫把腿锯了就能活下去是么?”
兽医被她的用词先弄得愣了一愣:“呃,是。”
王成平觉得就这点野猫的破事能商量什么啊,只道:“那就做吧,您做完手术后顺便给它洗个澡,再去去跳蚤打打疫苗什么的。嗯,能再顺便给它做个绝育么?”想了想,她又觉得忘记什么重要的事情,终于又“唔”了声,“在哪儿交钱?”
严黎若有所思的陪王成平走出宠物医院。此刻手拿帐单,王成平倒有了精神,不停歇对一长串的数字进行事后抱怨
严黎却道:“你真要养这只猫?”
“不然,这种只剩三条腿的废物再把它放回室外,会死的。”
王成平冷哼一声,再心疼的看着帐单上的数额,“我的确想过姑奶奶的8岁生日可以考虑买只宠物给自己当礼物,但怎么说也的是加州的美短或cfa标准的异短,最次让别人从国外给我带来只金吉拉──但最后居然得到一土的掉渣且身残脑弱的野猫,还花了那么多钱。老天得有多恨我啊!果然闲事不应多管,金科玉律。”
……
王成平给自己预支的“生日礼物”已经收到,然她的生日却根本就在年末。间隔一个月,时间在工作之余仿佛遥遥无期的晃荡。
于是日子只好一天又一天的熬,而到了周五,下了场带冰渣的秋雨。王成平从办公室未拉好的百叶窗向外看去,街道上万木凋零, 只剩下松木耷拉着无精打采的针叶。
一般十一月中旬是个比较尴尬的月份,没有九、十月份刚进入年末的繁忙,更仿佛未迎接年末压头的紧迫。王成平的工作性质本来就是紧一阵松一阵,最近的时期倒很万幸是她吊颈喘气的空档,就顺便研究自己买房的最终合同。
王家父母似乎已将女儿买房子和光荣出嫁联系在一起。且老代人的思想更守旧,仿佛这两样结合,便能彻底打消王成平移民叛外的不轨打算,因此更对此事万分上心。
母亲是坚决反对王成平这个败家女自己找装修公司,最后勉强让步说可以请工队,但所有原料需自己提供。父亲更是抛下退休后手头忙着的杂事,奔波各大装修卖场间,来回给女儿新居研究环保颜料、绿色家具之类。
这么被父母面提耳命的教训,王成平对装修什么也的确是一窍不通,索性乐的做个放手掌柜──反正她对大生活存活环境要求不高,搬出来和严黎住,王成平除了没人服侍自己端茶送水什么的,基本上过的还是挺开心。而对家居那些硬件建设,她更是不在乎其构成的健康要素。
目前王成平尚烦恼手头两份房产合同,一个小区是交通较好,理所当然价格偏高;而另一个面积略大,价格略低,但座落位置很远。王成平对究竟选哪套房子挣扎决断之余,还要忍受房产中介不时荼毒的精神鸦片“小姐如果你不早订下来,就真的没有合适的楼层和居所了。”“小姐这几天房价已经又涨了,你必须先交一部分的订金才可以……”(未完待续)
过迄知尽
王成平哈了口气,抬起手指刚隔着冷雾的玻璃甜蜜写道:“遍寻全球侵略者,惟余此处一孤家……”身后的门轻敲几声,推开后居然是joe大驾光临:“judy?”看到她正悠闲站在窗前,眉再极轻微的一挑:“不忙?主管叫你过去一下。”
不幸的是偶尔上班摸鱼被抓住,王成平有些后悔自己怎么没把手机攥在手里, 好歹也能借口刚打完重要电话,正出目远眺筹划年底的工作布置。当前不好表露,她唯有大方到底:“稍等,马上就去。”
本想先把桌上的房产合同收回抽屉,但joe话带到,却依旧等候在门口盯着自己。王成平觉得在这人复杂目光下动手藏东西,恐会更做贼心虚,只好胡乱又把些文件压在上面,才抬头笑道:“现在就走。”
而主管也并不在她自己的办公室,却正站在走廊和一位身着黑装西服小姐交谈,见王成平到来, cherie冰蓝色眼珠先错也不错的盯了她几秒,才斟酌道:“judy,一会有个会议需要你参加。”
王成平略有些意外:“呃,那需要我准备点什么资料吗?需要我发言?”
“什么也不用,”主管简略道,“你只需跟着这位小姐走便可以。”
王成平内心奇怪,却不动声色的瞥了眼旁边默然伫立人士:中等高度、身材微丰,面容瘫痪,这般气度经她经验粗浅判断,不是搞行政便是人力的,也就是传说中的拉黑部门──
想到这王成平内心再忐忑几分,脑海里先把她最近干过的工作和之前的表现飞快过一遍,想能有什么错事值得其有关部门出面,祸害自己的美好人生。
大概是王成平沉默的时间有点久,那小姐迎上她的视线,淡淡道:“王小姐,我们现在可以走吗?”
而所谓职场人员的专业精神,就是甭管客户、老板提出多么诡异、奇怪、不合常理的要求,即将眼前面对的再雷人的刀山火海、晴天霹雳的消息,你都能坚定而温柔的当面回道:“好的,好的。”
……
然眼看着电梯不管不顾自己意愿的蹭蹭蹭往上升,王成平内心再镇定从容,也终于暗暗的有点慌神──这再往上就是高管、董事、股东的专有办公室。级别什么的天差地别,王成平的确想象不到自己除非去那里跳楼自杀,还能参加什么有效性质的会议。
尽管她有道理怀疑电梯失灵或情况有异,但旁边站立的小姐始终气定神闲,眼睛瞬也不瞬的只盯着屏幕跳动的数字,明显不太想为人解惑的洁身自好姿态。于是思筹片刻,王成平也只能识趣的闭上嘴巴,血压却随着楼层飙升而聚拢在自己脑壳。
显示数字到了最高层,电梯才终于“砰”的声停下。王成平已经确定自己开始眼花耳鸣,且不是由于高原反应。
“王小姐这边请。”对方摁着按钮,礼貌的请她先行。
王成平定定神,甫走出电梯,第一个感觉是静。不同于自己楼层的喧闹人杂,这里的地毯都是特质消音地毯,多高的跟鞋踩在上面都能悄然无声。而间隔走廊和房间的地方并非玻璃,实打实的墙壁构造遮住大部分采光,营造出某种人工气派的端正和静谧。
王成平先被带到一个高级会议室前,带她来的那位小姐请她在门外稍等片刻,再轻手轻脚推门进去。几秒后又转身出来,塞给发呆的王成平纸和笔,嘱咐道:“你就拿着这个进去,不必说话、不必招呼,坐在最旁边的沙发上倾听便可。”
如果自己的狗眼没瞎,王成平想她已经看到门上烫金的牌子写着“董事专用”。好吧,即使是银行决意辞退自己,也犯不着闹到此级别──实际上如果不是上司要自己来的,王成平都要开始怀疑这事是不是又为joe买通什么人让自己献丑。
而大概看她的表情太悲怆太茫然,那位小姐终于大发慈悲,好心指点道:“别紧张,这会议没你什么事情。你只需摆个样子,在旁边随便坐着就行。”
什么就随便坐着啊……王成平内心更寒,满腔忐忑不安又转化为部分的郁闷疑窦。刚想继续问点什么,身子却已经被人轻轻推进去。
前行几步,王成平身不由己的走入房间。虽然她很想掉头去咬那支罪恶之手,然进都进来了,逼上梁山的人,此刻也只好硬着头皮强行上场。
这是间极大的会议厅,里面居然还专门配备餐饮小户窗口。视野绝佳的落地窗,只得一个圆形桌面正中其央,简单不失气派,围着桌子坐的又大有七、八人,却的确是正在开会的模样。
虽然王成平因为心情极度紧张,不好抬头细看各位近貌,但一眼望去便是休闲西服、套裙衬衫的气氛,却又是另一张传说中的强大气场──做人和做事资历玩到一定层次,布料佩饰什么的永远只是附属品。相反老虎永远慵懒,兔子永远警惕。
幸好看到王成平突兀走入,诸位巨头也只是略微抬头,只有几人随随便便看她方向一眼,而更多人对此表示毫不关心,只接着面不改色听某人对银行这个季度什么和什么做汇报。
王成平强行稳定心绪后便掂量四周气氛,随即自惭形秽,实在无法对自己多年以来的存在感和社会价值进行准确定位,索性按照嘱咐,默默挑了最软的沙发坐下,把纸和笔瘫在膝头上,一眼不眨的盯着空白纸张,却是竖着耳朵听他们在讲什么。
但大概她到来的时机已经是会议末尾,所有关键主题业已讨论完毕。进门时听其讲话的那人,将本银行的发展前景废话什么的说了一遍,随即话题陡转,居然开始讨论文物拍卖、出国旅行、游艇征税、赌场风云这类对王成平来说不但不切实际且完全不感兴趣的东西。
于是再过五分钟,王成平玩着会议派送的笔,专注程度没比下午在办公室改善多少。刚进门时她的担忧、心慌和欲哭无泪此刻峰回路转,只剩下烦躁、无聊、仇富、仇富还有仇富。
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王成平有一种奇异预感:也许今天这莫名其妙之事是有人在借机观察自己。虽然原因不明、人员不明,但想必是名重量级的人物,对自己有特殊好奇,却不露声色──应该的,好戏还没开始。王成平神色反而异常平静,端的是外松内紧的作风。(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过户知尽(E)
过了很久,久到王成平最后的耐心快被这场不知所云且劳烦她旁听的唠叨大会折磨殆尽时。四周人突然纷纷站立而起,还开始鼓掌。她抬头一看,却是会议结束,准备退场。于是王成平也只好跟着起立,敛颜恭送各位高层。
刚进会议室时就她一个人待着还不觉得,此刻王成平这般正装人士混在所有休闲服里,别提有突兀。于是路过王成平的时候,大家或多或少看了白衣黑裙的她一眼,男男女女,都是非常克制的目光。
一瞬间,在诸位轮番的沉默注目礼下,王成平脑中又兵荒马乱的走了一圈,却是笑容僵硬,面容呆滞。
剧情演到这里,即使是电影也该有反派人物出场昙花一现、揭开迷雾。但没过一会便人去屋空,王成平望着空荡荡而残留香水气息的会议室,想、自、己、到、底、被、叫、到、这、里、干、什、么、的──
“……所以,我现在可以回去吗?”
脑海里各种念头都想到了,今天也并非四月一日,甚至离万圣节还有几天。王成平自问她何德何能,银行拉上高层对她这种老员工玩皮里阳秋、镜花雪月的花招?
也许这古怪事唯一的可取之处是cherie指派自己,于是理所当然王成平现在打电话向其请求指点,“完全摸不清楚状况啊。那我是继续待在这里,还是回去?那个,主管,我们组下午也有例会要开呢。”
而主管听完王成平叙述完整个过程,呆了一呆。估计同样迷惑不解,只问了句:“你就一直坐在那里听他们说话,什么也没让你干?也没问你什么?”
“是啊,”王成平也知道这事有多荒谬,但她隐隐的松了口气,却小心翼翼问道,“主管,难道是发生什么事情?”
对方好像低声咕囔了几句,王成平没太听清,随即听cherie吩咐道:“哦,那你就下来吧。”
遵照嘱咐讪讪下楼,王成平觉得自己的精神负担是前所未有的大。但此刻她也只能姑且把此事放在一边,强鼓力气,再召集组员去忙自己的一摊子工作。
年末的各项事宜务必开始着手总结,眼下的项目按部就班还进行着,其余剩下小组零碎工作若干、报表若干。且他们组新来三个生面孔,却是惯例的初入行菜鸟,需找人携带,再跟着走一遍项目剩下的流程,以便下一次能亲刀上马。
王成平跟各位老同事先把诸项惯常事宜一一敲定完毕,又逼着所有人订了deadline,最后特意让他们三个年轻人留下。
看着菜鸟迎向自己那一双双尚明亮憧憬且对前途充满忐忑的眼睛,王成平咳嗽一声,开始声情并茂的励志演讲:“欢迎你们加入我们小组,我是judy,是你们的组长,也是投行本部的主管。正如你们之前所知,当然身边也有很多真实例子,投行是一个能在短期时间内聚集大量财富的行业。掌握机会和经验,以及适当的磨练,你的所有辛勤、才能都将在日后获得丰厚回报……”
──其实这些话是王成平自己刚进入这个职业时,当时的项目组长对他们那拨新人讲的致辞。他只短短几句话,便讲的众人热血澎湃、摩拳擦掌,更让王成平把这些东西牢记在心。而事隔几年,她又将原话照搬,除了姓名改了一改,效果似乎还是一样撩人心弦。
所以,话说完后王成平自己也有点感慨。看着那些年轻小姑娘小伙子黑色眼睛越来越亮,仿佛脸庞都能散放出光芒,垂垂老朽王成平也似乎从他们身上看到曾经的自己的身影:从当初大学毕业纯情的担心offer到跳槽到换了几家单位再到现在基本稳定,从之前纯情的对感情不屑一顾到无暇寻觅再到现在和陈皓老老实实的相处,她现在的日子过的好像真的挺踏实。
此时此刻,王成平内心甚至涌上份传宗接代、传承接棒的历史责任感──咳,当然是说笑,又不是发展党员。她只知道,经自己这么轻描淡写的一谈、上嘴唇碰下嘴唇的一鼓励,初入行的小鸭子们都会以为这个金牌闪闪的职业只有一点点的苦难,和很多很多的幸福。而他们甚至已经整衣待发,准备用永动机般的勤劳去收获自己想要。
动机都是好的,可惜结局永远未名。这条路,或者打了说是生命本身都说长不短,却永远比任何人目前所能看到和碰到的要丰富的多。
王成平低着头整理文件,她晓得这残酷行业里永远有新的血液、新的人才、新的力量涌现,时时刻刻都能威胁今后的自己,逆水行舟──所以丫的她当初怎么就选了这么条看似光辉实则便是荆棘的道路?
“judy?组长?组长?”
回过神来的王成平听到身边有个声音在怯怯唤着自己,抬头一看却是新来小鸭子们当中的一个。刚才王成平便瞅着这姑娘有点眼熟,此刻倒想起来什么,“咦,你是,你是amanda?”勉强是半个熟面孔,前一段时间王成平被调职到别的部门,曾经管过这好哭的小姑娘一阵,也算不打不相识。
而amanda显然对王成平能认出自己很是惊喜:“是,是我。judy,组长,我又在您手下工作了……”
王成平只心道这二愣子姑娘怎么不好好待在她那个清水衙门,跑到杀机四伏的投部来干什么?果然是年轻人都不能抵抗金钱的诱惑么:“嗯,那就要继续好好干噢。”
amanda再用力点点头,却又犹犹豫豫低声道:“judy……”
“……amanda,如果你每次都只叫我名字,那咱俩的对话就不得不延长两倍的时间。”王成平已经将文件放在牛皮纸袋里收好,再抬头微笑看着她,“有什么事情吗?”
显然,与王成平这种偏执狂共事曾给amanda留下过深刻印象,而即使在她很温和的时候,小姑娘都不太敢对她说话,更别说王成平现在用略有些不耐烦的口气调侃。(未完待续)
过从知尽
amanda哆嗦着嘴,开始结巴道:“是,其实是我刚才进门的时候,有位小姐就让我告诉您,能不能让您把这会议结束的快一点,有人还等着您说事。但,但是,我迟到了,一紧张,就忘了跟您说……”
“什么人啊?”王成平愣了一下。
“就是她──”
顺着小姑娘颤抖的指尖,王成平心也随即一沉。她看到刚才带自己做电梯的行政(或人力)小姐正阴沉着脸,站在玻璃墙壁外面黑着脸盯着自己(他们部门的会议室因为数据和系统保密措施,进去出来都要刷指纹识别器,外人不得随意出入)。
王成平收回目光,再僵着脖子扫了下表,如果按照自己进来的时间推算,那位小姐等的时间似乎并不算很短了……
“组长,不会耽误您什么事情吧?”看着王成平锅盖似的脸,小姑娘又快哭了,“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忘记这事了。”
王成平回她咬牙切齿的一笑,思考着如果自己待会被什么发飙的大佬解雇,能不能也顺便把面前这位死丫头也拉下去给自己垫背。
………
再坐上电梯而被带到那间会议室前,这位小姐和王成平进行的对话分别是:“刚才您怎么就自己下去了?”“我问的主管,她同意让我下楼的……”“那您的办公室电话怎么也不接?”“我直接就去开会了……”“那您的手机怎么也打不通?”“呃,开会的时候调成静音了……”“……您的属下没把我的话告诉您?”“……我回去解雇她成么……”
“部长等你都快一个半小时了。”对方终于用一种极其复杂和欲言又止的目光看王成平片刻,再停住脚步敲敲门,“敬部长,王小姐来了。”
敬部长?王成平已经被她说的冷汗淋漓,愣了一下又琢磨这个称呼。她突然想到自己从始至终都不知对方身份,刚想开口再询问那位小姐──然门里已经传来女声,道:“让她进来吧。”
王成平心烦意乱,再试探性的看着旁边的小姐请求指示,对方却无奈而低声道:“您先进去吧。”
依旧是宽阔的空间和正中的圆桌,一个逆光背影正静静站在窗前。听到脚步声便回过头来,于是王成平看到一个眼神锐利,身材矮小的老太太睨着自己,面目端正严肃。
而见到王成平出现,她脸上没有显出任何表情,只淡淡瞧了瞧王成平,皱眉不冷不热道:“哟,可忙完了?”又对立在王成平身后的那位小姐嘱咐道:“赵秘书,先去把门关了。”
唔,方才王成平好似在桌旁见到过这老太太,大概是高层的一位吧……但此刻情况危急,也不容王成平继续多思。她心电急转,却是先挤出悲痛歉意孱弱专心忙于工作自己废寝忘食等应景表情,再低着头认罪道:“您找我?实在太不好意思了。早知道,我便先将每周的例会延迟片刻,否则累的您等那么久……”
然老太太却不吃这套,只冷冷打断她:“行了,知道你工作繁忙。刚才没人嘱咐,居然就自己下楼。啧啧,还要忙开会。让我在这干等不要紧,你工作可是够多够累的啊。”
王成平哑口无言,她也知道那事算是自己鲁莽,之后更是被阴差阳错的耽误时间,劳得级别甚高的上层等候自己──事事皆是大误。
当下,她也不敢多言解释,只得缩着头让面前这位大仙发泄怒气。话说王成平高管之类的人物也算见识了多位,她却的确没料到等待自己的是位官腔味十足的老太太──看上去,倒和她母亲年龄差不多大。
而此老太太年轻时大概是位美女,被各式人马宠坏,身材没走样之余,说话也够冷言冷语。好不易等抱怨完毕,她挑高明显纹过的眉毛,又抿了抿涂着鲜艳口红的嘴唇,冷道:“行了,过来让我看看吧。”
“啊?啊?您想看什么?”
王成平下意识的抬起头,先思考手里是否拿着什么重要文件抑或自己履历之类能递交上去,却又听老太太不耐烦道:“我是让你过来。”而见她一愣,口气更是恶劣:“怎么,想让我过去?”
王成平只得停止手里鼓捣,缓慢而莫名其妙的走到她面前。
而对方显然也不是在开玩笑,居然煞有其事的戴上眼镜,仰着头把她从上到下认真审视了个遍,最后还眯着眼睛,直勾勾盯着王成平的脸猛瞅。
“……”王成平哪见过这阵势,心里跟打鼓似的,紧张后又觉得有丝滑稽和好笑。偏偏眼睛一眨也不眨,打算连瞳孔里戴着的隐形眼镜牌子都让老太太瞧清楚。
过了好一会,老太太才终于检查完毕,摘下眼镜撇嘴道:“也就这样吧,那小子的审美从来良莠不齐。你这周和他一起先回家。不过我可告诉你,我儿子喜欢你,不代表你就能八抬大轿的进我家门。这样,哪天我带你去做个检查,先看看你怀的孩子是男是女吧。如果我儿子真愿意娶你,你那儿子自然也是我长孙,管我叫声奶奶。但如果……哼哼,这孩子也肯定不能留你身边──当然,如果生的是女儿,你就带着她一起出国吧。”
随着老太太说出的话,王成平缓慢张大嘴巴,从刚开始的云里雾里到目瞪口呆再到最后惊恐而言语不能。片刻后她勉强定了定神,终于诚恳问出心中疑问:“呃,部长,那个,我想您是认错人吧?”
“什么认错人,你不就是王成平吗?”对方居然比她还不耐烦,瞪了她一眼就开始收拾桌面上的kelly包,“你今年多大岁数了?0?”
王成平大脑先缓慢的运作几下,随即在老太太轻描淡写对她岁数的描述里咔嚓断了最后一根弦,接着脑海里穷风恶雨的开始下冰雹:“我今年8岁……真的不好意思,我请问下您到底是哪位?您是不是这家银行的……”
而老太太显然对她的态度不甚满意,提高眉毛道:“我是陈皓的母亲。”(未完待续)
过究知尽
“一定是有人诬陷了约瑟夫.k,因为一天早上,他没有犯什么错,就被捕了。”
《审判》里开头这句话清晰浮现在王成平脑海里时正是那天下午,句子里的任何口气居然都无比贴切应景。当然那时候,王姑娘已经忘记自己如何大肆嘲笑陈皓看书品味居然还停留在卡夫卡的早期作品上。
而陈皓同学惯常在傍晚时分开车到银行街对角等她,好不易才瞥见王成平出现,凤凰一把将报纸合上,面皮居然比女友摆的还阴沉难看。
“哟,王大小姐又破记录了,今儿居然让我候了您将近一个小时,打电话什么的也不接。”王成平刚坐上车,陈皓便铁青着脸,阴阳怪气的发难,说话间已经将车迅速启动,“麻烦您能帮我看看现在都几点了?要不要直接去宵夜?”
到目前为止,王成平还残留最后的理智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她自然没看表,反而先深深扫了陈皓一眼,沉默听他控诉。
“跟你说了,还是特意嘱咐你今天我要回去看球赛 ,可你非要吃饭!那行,吃吧,晚上餐厅给你预约的席位是七点半,可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还有,你现在每次都迟到,永远都让我等!王成平,我说你怎么就没有时间观念,工作时你也这样吗,还是你专门想气我?”
可惜陈皓的废话越来越多,且越说越愤怒,他赫然发现正常人熟识后都是挖掘优点,展现出互相隐藏一面的真善美。然王成平似乎更喜欢挑战任何人的底线──
“我没有怀孕。”
趁着喋喋不休的某人换气间隙,王成平用非常平淡无波的语气向陈皓宣布了这个消息,“嗯,迟到是我做错了,我改──但陈皓,我是真的真的没怀孕。或者你惹了什么烂摊子,往我身上扣的时候,也能不能至少提早跟帮凶说一声?”
话题转换的太快,汽车至少在15秒钟之内还是很淡定的继续向前开,接着一声急刹车,王成平猝不及防,不得不抓住把手先稳住身体,内心愤怒道这家伙乱停车的毛病究竟怎么才能根治?
而陈皓无暇顾及此等细节,他显然被王成平话里的“怀孕”两字彻底震惊。陈皓转头直直瞪着她,整张脸在路灯昏暗照射下却是煞白一片,而心里更有什么在撞击,声音越来越大。
“你,说什么……”顿了顿,陈皓再干咽下喉咙。原本是王成平想先发制人的质问陈皓,可惜按照两人频率不同的惯例,她的话已经被凤凰理解为王成平向他宣告自己怀孕真相。
这一时间的,陈皓只觉得内心有点微妙的茫然无措、吃惊和……某种,死心塌地之感。他眼睛僵硬而缓慢的下移到王成平小腹,不可置信道:“你怀孕了?我要当爸爸了?真的啊!可你不是一直都让我戴……”
──这个答案里的每一个话都显然不是王成平想要的,陈皓的卡夫卡果然白读了。
而原本上车之前,王成平还特意提醒自己要心平气和的与陈皓谈。然现下,她差点被陈皓胡言乱语气的一口鲜血都能呕出来,再环视车内四周,能拿在手里的东西不是太大就是太小,总之都不适合去敲凤凰的头。
于是王成平艰难的深呼一口气,搭在座位旁边的手指直发抖:“陈皓你别一惊一乍,演电视剧呢……我现在就问你一句话,你是不是让别的乱七八糟的女人怀孕了,跟长辈不好交代,然后把这事安在我身上?”
“──你有病吧!血口喷人过分了啊?什么乱七八糟的女人,”说事归说事,这已经提升到对人品诽谤的高度,陈皓登时怒斥回去。
然他视线并不离开王成平肚子,几秒回过神来后突然一把反扭住她的手,恨道:“好啊,王成平我还要问你,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咱俩每次在一起是谁总逼着我戴套?每!一!次!而现在,你居然敢告诉我你怀孕了──操,那男人是谁?”
说到最后陈皓的声音居然越发平稳沉然,但眼睛里的怒气已然大盛,只牢牢盯着王成平,捏着她的手腕,狠然的目光让王成平都打了个寒颤:“你行啊你,王成平,脚踏两只船。说,那男人到底是谁?!”
是可忍孰不可忍。王成平一巴掌直接拍在他脸上,接着手掌下移拽住陈皓的衣襟:“都说老子没怀孕,你聋了吗!怀你个头!还有,什么时候轮到你跟我大呼小叫!好,那陈皓你是清白的,姑奶奶我也没有怀孕。那令堂怎么把寻根溯源的工作做到我这里?还是说你搞大了别人的肚子,她调查错误,于是找错了女人甩错了支票,最后我枉担了虚名?又难道是你跟令堂说我怀孕了──所以陈皓你到底在背着我做什么?”
“令堂?”陈皓正被王成平出轨的可能激的暴跳如雷,脑子一时间居然就没反应过来,不禁愣住,凉丝丝道,“什么令堂,他是,是……”
“……是你母亲!”看陈皓露出苦苦思索的表情,王成平瞬间又血液冲脑,胸腔发闷,最后居然气到把自己脸埋到陈皓胸口喘粗气,“靠,你能再没文化一点吗?能吗?能吗?”
陈皓脸又白了一白,不知道是女友嘲笑他没文化还是什么。而在车后不间断的鸣笛声中,陈皓终于找回些线索:“我妈?你见到我妈了,什么时候?怎么回事?”
──尽管这两人都将谈话完全抓不住重点这一特性发挥到淋漓尽致,但王成平至少从陈皓的一系列表情变化里判断出什么真相。
“你母后,敬部长。”她眯着眼睛,抬着头一字一顿道,“今天特意来找我,口口声声认为我怀孕了,要把我送走,最后又和我商量什么鬼小孩的归宿。陈皓,你不知道这件事情?”
看陈皓露出和自己当时听闻他母亲宣告身份时一模一样的表情,王成平想她已经知晓问题出在谁身上。于是她松开手,再轻巧的帮陈皓把衣服展平:“那乖,要不你先回家吃饭吧,今晚球赛我帮你录下来得了。”
……
诸人口中的敬部长,也就是闹出诸多白色恐怖的陈母,脱掉大衣此刻正坐客厅的沙发上若有所思。她上身穿着安哥拉米色毛衣,显得比实际年龄年轻许多。而休提敬部长对外多么雷厉风行,老太太在家安静等候陈皓的模样,却无非是个爱惜孩子的普通母亲。(未完待续)
过居知尽
车库方才已经有开合提示声音传来,再过一会又听门锁轻微响了响,随即门被推开,果然是预料之中的儿子归家。
“妈……”
外面现在正沥沥的下着秋雨,陈皓的肩头有微然淋湿的痕迹。陈母瞥见后颇为心疼,然老太太目光故意略过儿子,却只朝跟着陈皓身后进来的赵秘书佯怒道:“你又去哪了,一直找不到你,连个话也没法递!一帮帮的,你们这些小年轻都净给我添乱!喏,赶紧先叫小纪开饭吧,把煲汤盛上。待会就算天塌下来,什么事情也都得等我吃完饭再说。”
这番话念完,老太太才将头转向儿子,撅着鲜艳的红嘴唇,冷哼道:“陈皓你回家就回家,又不是在公司,穿那么正经干什么?快把外套脱了,给屋里带那么多寒气。”
没等陈皓回过神来反驳,老太太又用不容分说的目光猛瞪了他一眼,见他噤声,才趾高气扬的先行进入餐厅。
陈皓是半句话茬都没接着老太太,只得先扒掉外套递给身后过来的佣人。想了想,转身把欲走的赵秘书拉到一边,低声问道:“敬部长今天是怎么回事?”
这一点陈皓像他父亲,对老太太的脾气云里雾里,有时候不得不求助外援。而赵秘书是陈母的旁系亲戚,又跟着陈母工作多年,于亲于理倒都算老太太的心腹爪牙。
“误会。” 赵秘书面孔看着年轻,实际也三十余几,老姑婆一个,与陈皓间倒也关系融洽。她言简意赅道,顿了顿,随后解释道,“上午部长开会,金局长说他女儿孕检那几天,看到你陪着一个女人做检查,就开玩笑问部长她是不是也该抱孙子了。”
陈皓呆了一呆,随即哭笑不得:“什么?”
“你陪苏素去看病就算了,那王小姐怎么也有事没事就往医院跑,再加上她又买房子又买家具的,这几件事凑一块,老太太还以为她怀了孕,准备安置自己……”
简直是逼他惭愧,陈皓都被自己娘亲的想象力震惊了。
而赵秘书还要继续,却听老太太在餐厅连声唤道:“陈皓?咳,不是,赵雨,你怎么还不进来吃饭?你别管陈皓那小子!”
“有话先进去说吧。”赵秘书止住话,再会意的笑笑,“你妈妈等你吃饭也直等到现在呢,怕听不见你回来,都不敢开电视声。”
陈皓不自觉的看表。父亲前几日赶去外省开会,本也是惯常不沾家的。而自从他搬出去住,一年大部分时间倒只有老太太一人和警务员司机什么的守在空荡荡房子里。平日说是不寂寞,也只是老人嘴硬罢了。
原本陈皓驱车来此是憋着一肚子话想问母亲,事到临头见老人在客厅巴巴等候自己,颇有感慨。陈皓只得按下其余之言,先依言洗手漱口,尾随母亲坐到餐桌旁,再挥退佣人,亲手帮老太太拿碗端汤。
这举动自然让陈母朕心甚悦。
嘴上不说,她其实一直暗地里观察陈皓,见儿子神情显然还是把自己这个当妈的话听在耳里,而进门到现在的态度也算如常,老太太凭此便判定那王姓女人还没从自己身边夺走儿子──心里有了准谱,她脸上就流露些笑容。
然陈皓的狐狸尾巴很快就露出来。他喝了口热汤,等心肝肺都暖和过来后,便哪壶不开提哪壶直接问道:“敬部长,您今天是受什么刺激了?”
老太太笑容登时僵住,再猛地抬头:“什么?”
罔顾赵秘书频频抛来的眼风,陈皓蹙眉道:“妈您也真是……您什么都没弄明白呢,怎么就捕风捉影的先去了王成平银行?怀孕?我说您打哪知道那么堆乱七八糟的事情?丢死人了。”
“你,臭小子你这是在向你妈兴师问罪吗?”陈母瞪眼,显然对陈皓的控诉大为光火,“胡闹,你的事情我还管不了了?”
“妈……”陈皓头疼,“您什么都不知道,就别乱给我找事了。”
陈母细细的眉毛缩在一起,按捺不住的冷笑:“我不知道?你个没心眼的小子,你的女朋友,我能不过问吗?不过问,不然怎么能让你俩在一起这么久?”
陈皓一怔,随即眼见赵秘书暗暗拉了陈母下。老太太心下暗悔失言,却依旧气咻咻的瞪着儿子。
“您,调查王成平了?”陈皓再回想赵秘书之前话里的蛛丝马迹,有些不可置信问,“您从一开始就调查过她,现在还没停?”
老太太执拗把头扬到一边,默不出声。
──实际上从王成平的出现,都后来她和陈皓的交往,一切过程母的确都知道的一清二楚。毕竟以陈皓的身份,父母即使说完全放任儿子的社交生活,身边也会有旁人主动告知──什么恋爱自由,婚姻自主?痴人说梦罢了。老一代人眼里,儿女私情比不过指尖沙。
因此当时陈母从赵秘书手里拿到王成平的所有资料,实在是心寒的直咂嘴:纵使老太太锐眼如鹰,也着实看不出那女人有任何亮点:像任何普通白领一样,王成平整日两点一线隐没在写字楼、格子间、马路旁,早上起床化妆,刷牙时想着工作,对镜子拉上裙旁拉锁时顺便堆出笑容,出了门便融化模糊在整个都市的浩荡人海里──而从学历到家世再到外貌;王成平其人都是乏善可陈的代言词。(更甚至她连心计也没有,不然职位怎么在如此浮华背景里常年毫无进展,老太太对赵秘书如是总结)。
因此对于儿子的这场恋爱人选,陈母不能说是不懊恼失望的。
然内心冷笑归冷笑,老太太却也从始至终都没有出手阻拦,确切地说是不屑:不就是拍拖么,只要不结婚,一切好谈。她倒要看自己心高气傲的儿子能在这样的女人身上委屈多久。反正陈皓身家金贵,才貌兼得,只有别人指望从他身上取得什么。
当然事情随后的发展,的确有些出乎老太太的意料,这段感情磕磕绊绊,却也走了将近一年多光阴。任何证据似乎都显示儿子也真的收了心,居然安心守着王成平,没再沾过任何野花野草。
可灰姑娘的故事不流行了。在这个童话书都滞销的年代,就在陈母决心重新认识王成平其女时,她却从同僚口中,愕然得知陈皓近日屡次陪着某女到医院检查身体。而老太太手中收到的诸多微小线报,也显示说王成平总是出现在一家医院里。且王成平前一段时间搬出多年居住的父母家,正在给自己看房子……
所谓奸情好拆、珠胎难防。周围小辈这种事情也不是没有发生过,而老太太再高估自己坚毅的心理素质,她却也的确没有做好几个月之后就抱野孙子的准备,当下心神一慌,居然找上王成平单位──
“妈妈?”
陈皓坐在母亲对面,直直的盯着她的眼睛。而透过母亲细心修整的眉毛、涂的鲜红的嘴唇、以及没有光泽皮肤的微妙变动,他完全猜到了前因后果。
说不上责怪,然捅破什么窗户纸的片刻,倒更惹得陈皓面子发辣,他终于沉下脸来:“您可真行……那成,就算是误会,您要问王成平怀没怀孕,那就好好的当面问人家。您怎么,您怎么又在她单位弄出那么多事情!还有,我居然不知道敬部长何时与银行有了联系,居然能赶着上去那里开会!”
凤凰的嘴皮师承王成平,几番磨练,基本上可独当一面。
敬部长居然被儿子几句话奚落的面红耳赤,当下忍无可忍,拍案大喝道:“臭小子!我还没说你……之前妈妈那么多次给你介绍对象,你都不去,说要自己找,结果你找了半天,最后怎么就找到这么个,这么个……朴实的女人!”
太……朴实了。以至于敬部长自持身份,认为若是她直接杀到王成平办公室门口来质问王成平是否怀有身孕,倒显得老太太自己掉价似的。
这么左思右想,于是陈母在银行楼下先给老友打了个电话,让他带自己去参加银行高层的普通事务会议──当然自己来不够,老太太随即煞费苦心的把级别不够的王成平也硬拽来旁听。
老太太打定主意,一开始便营造那种平民百姓高攀不上、莫可而是的氛围,意欲敲山震虎,向小麻雀警告无论她的私事抑或工作,陈家皆能居高临下的尽在股掌,而区区王成平休想以匹夫之力,有任何借子上位,攀高枝的妄念。
当然按照这个下马威的思路,会议时的刻意忽略,结束后的有意冷场,最后更将王成平独自晾在房间内,也是打算等她惶惶不知终日,最后陈母才以居高临下的姿态走入房间。届时快刀斩乱麻,找王成平谈论有关话题而水到渠成。
──一切陷阱都布置的挺美好,大灰狼挥着爪子欲啖小红帽。但演着演着,陈母也不知道事情怎么就成了不受控制:好像是猎物只在刚进会议室时紧张片刻,随后便神魂天外。又好像是等一切结束,王成平居然也懵懵懂懂跟着别人走出去。
总之等陈母推开空无一人的会议室,她愕然发现王成平已经毫不犹豫的开溜,浑然无事般去忙自己的工作。最后反而累的老太太催促赵秘书下楼找人,而之前所有的装腔作势都宣告破灭,老太太憋着气,却还得等待王成平开完会了后才能继续说事。
敬部长何时受过小辈的气,不,她想最可气的是发现整件事情乌龙一场,她半点欺负人的快感都没品尝到。反而当王成平无辜说“我是真的没有怀孕,您怎么带我检查都行。阿姨您把钱收起来,想想是不是找错人了?”和此刻儿子气极反笑说“什么朴实啊,妈您能不能别给人家添乱,真的很无聊,还有你说朴实?朴实……您说的是王成平吗?没认错人吧。”陈母觉得生活简直太不给力了。
“总之,陈皓你别想着和她结婚,别想!”陈母恨得直咬牙,又不知道自己该怪谁。最后被赵秘书拉下,喘着粗气又坐回椅子上。
当下老太太先转移对自己不利话题,喘口粗气,又朝儿子刻薄评价王成平道:“为什么偏偏是这种女孩?今天我现场一看她,喝,年纪那么大,长得又不好看,说话还总抿着嘴,看上去完全没什么脑子──别说正经交往,就算玩,陈皓你怎么也不找个盘顺溜点的啊。”
陈皓也气的直喝水,凉凉道:“王成平可比妈妈你能给我介绍的花瓶好太多。”
“什么?”
“本来就是,她跟那些只知道用父母钱打扮脸蛋的女孩不一样。”见陈母眼睛跟刀剐似的瞪着自己,陈皓也觉得暂时不能和母亲硬碰硬,只先解释道,“王成平很理智也很独立,对什么事情都有她自己的想法……”
“看出来了,是挺有她自己的打算的。”陈母嗤之以鼻,想起王成平的擅自离开便冷笑几声,“这种工作狂的女人,娶回来当老婆还是当祖宗啊?”
陈皓皱皱眉,不在意的继续道:“而且她心智成熟,办事有能力,知道在这个世界上如何给自己定位,和我相处的也很好……”
“你够了吗!”陈母气的抓起筷子直想打他,“还没完了?”
“妈你还要我继续说吗?”陈皓镇定回看母亲,“这不是怕您找人收集的资料不全,直接问我不好?”
“臭小子……”陈母恨道。然过了会,老太太突然心平气和盯着他的脸,直接道:“那苏素呢?”
这问题让陈皓猝不及防,不自觉的怔住。
而陈母看儿子表情瞬时改变,心中有数,转换成另一种悠然深意的语调道:“儿子从小就喜欢谁,当妈的还能不知道?呵,我倒以为,你之前单身是一直都在傻等苏家那个小女儿,不是最近还陪她检查身体吗?”
“没。”陈皓静静坐着,他拒不承认自己此刻的心事是惆怅,烦躁。“噢,是,我是陪着她检查身体,但也如此而已。我并没有和苏素在一起过,谢谢您关心。”
“那你现在为什么突然不敢看我了?”老太太咄咄逼人。
“不想提起她,素素最近生病了,说之前的事情做什么。”沉默会,语调是自己都不会怀疑的坚定,陈皓想他不就和苏素那点破事么,那么多年他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结果到头来却发现除了当事者,几乎人人皆知。而胸口内空荡荡感觉很熟悉,他手指淡淡的敲着桌子,“妈你有完没?”
老太太又盯了儿子一会,片刻后让步说:“那好吧。周末先把王成平带回来看看,能让你冲到家里为她辩护,也算是真心的吧。没怀孕最好。以后看情形,相处的好就再说,相处的不好就赶紧散。妈虽然不催着你结婚,但你也小心别让乱七八糟的女人缠上……”
“我倒的确想结婚了。”(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过思知尽
“八千里路云和月,不过满嘴尘和土。”
她手里的本子,是从花盆底下偶然发现的田格本,薄而泛黄的纸张,正楷的封面。真奇怪,王成平这种喜新厌旧的家伙居然还能保留着自己学生时期的作业本。而她没翻几页,便一眼看到自己龙飞凤舞曾留下的笔迹。
于是在陈皓家闹的血雨正腥风时刻,远离主场外的王成平正蹲在父母家的阳台上,一边心安理得的等待母亲给自己烧的暖心小灶,一边傻乐着对连线那端的朋友念自己上学时起瞎连的诗词。
然还没念几句,对方在另一端便急急打断她,慌忙道:“王成平你哪呢?”
王成平不禁愣了愣,低头将本子漫不经心又翻过一页:“……我在父母家,怎么了?”随即戏谑补充道,“你是担心我被陈家父母谋杀,此刻打电话给你,正在向你隐晦的留遗言,嗯?”
安子先叱了声,随即又踟躇低道:“你在家,那你……是不是喝酒了?”
王成平仰天先翻了个白眼,才无奈道:“我求你了姐姐,您能盼我点好吗?我今天才知道我‘被怀孕’了,现在又‘被酗酒’了。怎么全天下人都恨不得把我往不良路上指啊。”
听朋友声音的确如常,安子仿佛才松了口气,声音也随即拔高起来:“吓死我了!你念的这什么乱七八糟啊,我这还以为你今天受了刺激,现在正酒吧里买醉,等我交钱救你呢!”
忍了忍,先不睬朋友将她的文学习作诬陷为“乱七八糟”,王成平只皱眉反驳道:“刺激?我能受什么刺激啊。”
“当然是受陈太后的刺激啊!”
安子晚上和她电话煲,才听王成平叙述完今天的遭遇,一般的又好气又好笑。虽然安子之前对陈皓印象不赖,但她到底彻底归属王成平统一战壕,即使朋友亲手杀了陈皓,她都能微笑着帮递化尸散,此下只觉得是陈母老糊涂透顶,仗势欺人,“还说呢,陈皓他妈也真是。都这么大把年纪,说话办事怎么就不打听清楚啊?闹到银行,她不要面子你还要脸呢,多讨厌吧──对了,这些事你都跟陈皓说了吗,他是什么反应?”
王成平又翻了几页手头的本子,发现自己也没了继续阅读的心情,便垂着眼睛把它扔到一边,避重就轻道:“就照实说呗。然后我们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
安子一愣,接着骇笑道:“就这样?”
“不然呢?”王成平想起什么,顺手先把旁边的手机捞过来,进入邮箱:到他俩人分开一个小时十五分为止,没有电话插入,也没有陈皓的短信联系。她思筹道,“他没给我回信,现在估计还耽在他妈那儿呢。
“那是,和陈皓娘亲相比,你的自以为是和坏脾气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安子给她洒凉水,“我觉得你应该听听陈皓当时怎么说,结果你居然放过他去──这种宽大作风可不像你的风格啊,王成平。平时你总说忍字头上一把刀,父债子还,谁惹你你害谁全家,怎么真遇上事,就转走圣母路线了?”
王成平忍笑,只轻飘飘道:“这话说的,陈皓又不知道他娘杀人放火。再说我又不是朝鲜,合着哪国欺负我了,我都去先去打韩国出气。”
“……这不就是你的流氓思路么?还记得刚开始你是怎么欺负人家陈皓?”安子大奇,她没料着普通女人深觉受辱这事,怎么到了王成平头上就跟打在棉花上似的,只追问道,“嘿,您是真的心胸宽广,还是怎么着啊?他妈这么对你你都不觉生气啊──还是说你段数高到已经将此也看为浮云?”
王成平暂时没接这个话茬,她戴着蓝牙耳机仰着头,借此稍微活动下僵硬的后颈。视线穿过旁边花盆的残叶,半拉着布帘的窗户,外面有看不见尽头的夜色和摸不着的星宿。再往上是天花板和吊灯,那一刻,王成平突然希望,陈皓在自己身边就好了,如果当时不放他回家就好了。
“……心里特别堵。打发走老太太,一下午都气的胃疼,趴在座位上起不来。但也的确不想给这家伙增加压力,总想着什么事情能自己先扛着,就先自己担好了,不想让他因为我不开心──”
王成平收回目光,放松身体疲倦靠在墙壁上。此刻没有任何理由,能把她面容情绪再掩盖的无懈可击,“每次和陈皓在一起,都要提醒自己收敛。什么都要收敛、情绪啊、感受啊、直觉啊。太容易了,太好猜……有的时候不想他受伤,结果每次生气的反而是自己。然而不这样,恐怕他就会受更多伤害……最后只能多笑,装着不在乎。”
话有些语无伦次,但安子却听懂了,她沉默一阵,再听王成平简单总结道:“可我不想改变陈皓,我觉得是我自己的问题。”
挺矛盾的,从什么时候她开始找寻在陈皓身边最恰当的地位。太近了,怕自己锋芒伤到陈皓,太远了,又怕被其余人淹没。王成平在感情上有很寡味坚决和自私独占的一面,但她从不敢显露给陈皓看。
如果,如果她真能说出:不,我讨厌你的母亲这么对我,我讨厌你送给我华而不实的礼物,我讨厌你有任何事情瞒着我,我讨厌你以为我贪图你什么──是的,在我要之前,你应该主动将我想要的送给我,否则我就会一直寂寞──毋须多说,单从这些可恶话里择出任何一句,都能让自以为宠溺女友的陈皓勃然大怒。
王成平不敢试,真可笑,她能从任何方面刁难陈皓,但居然不敢试这个游戏。有时候,她能从陈皓眼中看到自己在他心中的形象,是坚强、大方、活泼、上进、尽管略有古怪狡黠和顽劣不堪,但瑕不掩瑜。
而她心底最深厚的阴影,陈皓看不见。有时候阳光是一种天赋,可惜王成平不需其余人再陪自己跳入深渊。
安静一会,安子突然在另一头幸灾乐祸的笑,越笑越大声:“所以说,王成平你完了!这么大事你都能忍下去,这的确不是圣母,是你爱陈皓,天,你这种禁欲主义居然能爱上人,之前我怎么说的来着,你上贼船了!哈,居然是陈皓……”
“所以爱又有什么用?自从搞明白这件事情,我就没一天开心过。”
此时,王成平看到母亲正站在书房临着阳台的玻璃旁朝自己气势汹汹的比口形,大意是怎么又光着脚坐在地面,她打起精神,朝母亲招招手,“行了,不跟你扯淡,我亲娘叫我吃饭去。挂了。”
不管安子意犹未尽的“喂喂喂,继续对我谈下你少女心路历程感受”,王成平便摘下耳机扔到床上,随即换上笑脸站起来。
这天晚上,王成平自然是留在家住。而父亲见宝贝女儿回来,不管已然天黑,坚持下楼去给王成平买她最爱吃的水果,家里只剩下母亲陪着王成平吃第二顿晚饭。
再说王成平今日见识到陈母的厉害,回到家后却被温暖人心的对待,只越发觉得自己才是父母的亲生儿女,当下眼泪汪汪的问母亲:“妈妈,如果我怀孕了你怎么办?我是说,如果我未婚先孕并想把孩子生下来,你会怎么样?”
王母一愣,先眯着眼睛看了看王成平。基本上这位老太太被自己闺女放狠话的习惯折磨了小三十年,当下也只是淡淡道:“你自己的事情,我才不管你──可你生下孩子后是私生子啊,怎么上户口,以后小孩怎么念书?”
“这算什么问题,”王成平不知死活,只道,“户口可以用钱买嘛。再说在中国,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王母开不起这玩笑,本欲现场发飙,但想闺女好不容易回来一次,这口气就暂时忍住。
然而王成平显然已经陶醉这个虚拟话题:“再说了,如果哈,我是说如果我真的未婚先孕,我就跟行里申请去国外工作,到时落地户口,我的娃就直接入资本主义国家的籍,我也就顺理成章──唉呦,妈你干吗打我呀?”
王母一巴掌抢过女儿手里的碗,气的直哆嗦。连戳着王成平的脑门,厉声道:“你怀孕了?孩子是谁的?陈皓的?”
──怀孕这事子虚乌有,是被陈皓他娘提起才让王成平有意淫以后的可能,她根本就当笑料讲。然此刻见母亲瞪着自己的眼神,仿佛要从世界上抹杀她存在似的,王成平才意识到这事对老人的重要性,忙又发誓又诅咒的哄着母亲,忙出示各种证据,终于使她相信自己尚未身怀六甲。
当下王母喘着粗气坐下,心下大石落地,只警告女儿道:“我告诉你,王成平,你是女人,可不能给我干婚前怀孕这么丢人现眼、没名没份的事!还有,你要是怀孕了,趁早就和陈皓分手!”
王成平正暗悔自己说话没轻没重的让老人心焦,然听完母亲后半句通牒却骇笑道:“奇了嘿,一般这种情况下,家长都是赶紧把女儿赶紧扔给男方,到妈您这里,怎么就让我和陈皓分手啊?那孩子怎么办啊,您不盼我结婚了?”
“首先,你肯定得给我老老实实结婚,妈得找个男人替我照顾你。”王母正色道,“但未婚先孕不行。这么大岁数连自己女朋友都保护不了的男人,妈怎么放心把你交给他?还不如让妈继续养你和那个小兔崽子呢。”
“……什么乱七八糟的,你还是多修炼下厨艺吧妈。菜太咸了,我给自己盛碗汤。”王成平笑着说,然后急着从母亲那里抢过碗,直往厨房奔去。
跑出餐厅,越过走廊。王成平一直憋着口气来到炉台前,把碗放下,打开凉水再哗啦呼啦的冲脸。不能哭,绝对不能哭,王成平警告自己,认真她就输了。(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过期知尽
理想和现实之间,有时候隔开的是人性。像是在什么场景说什么话,它复杂、矛盾、万能,趋炎附势,看人眉睫,然而又单纯似水、美艳动人。
王成平想如果自己真正沦落到未婚先孕,母亲能否按照她说的话般对待自己?大概吧,百分之三十的概率是说到做到,但也不可能完全没有怨言。爱之深,责之切;得到这种待遇的同时,也失去了挥霍的权力。
如果能把握其中的适当距离,诀窍就是要很清醒,要知进退,要感恩,要不越轨,其实任何事情都这样──在陈皓母亲找上自己前,王成平也以为自己能做的很好。
王成平向敬部长婉转的表达完自己的现状,表示目前没有替陈家传宗接代的打算和预期。然,老太太获悉她解释后,不自禁露出放松舒缓的表情,甚至让王成平在之后都没法虚情假意的安慰陈皓。
而按照她从前的规则是:错误的事情、不可能的事情、虚拟的事情,不值得她浪费任何脑筋多思多虑。
但没用,她根本就破坏了自己的规则,从和陈皓在一起开始。
人都是被自己所没有的而吸引而感动,王成平甚至说不出自己委屈和被吸引在哪里。诚然陈皓并不是毫无心机,他会向一切自己认为美好的人或事开放内心,然后随着吸引力而产生占有欲、嫉妒和强制……
就像母亲说的话。不一定做到,但仅有这个姿态便能让王成平足够感。所以刚开始明明是她先信誓旦旦的说不在乎,任何事情皆云淡风轻;但凭什么现在矫情的要求完全理解和步调一致,感觉若有所失而不得言的人也是她?
难道希望陈皓当时在车上,拥住委屈的自己,决然说既然长辈误会都误会了,那么我们结婚吧──未免太不现实,也同样不是她想要的。
只是王成平挺着肩膀独自支撑了那么多年,铜墙铁壁、从容生死,然最终希翼的目标竟然是温暖,那种恰如其分的温暖和理解──这个发现简直让王成平特别瞧不起自己。
……
“我想结婚了。”
陈皓那些老朋友愕然得知他有成家的打算,是在午餐的末尾。
酒足饭饱,看来八卦情节是人类dna组成的重要部分。在座的诸人纷纷将情人们排排放在桌上任人点评。李氏新女友是小影星,坊间传言“花红”,而严黎的外号是纯洁版的“meredith grey”,望文生义的外号。李梓不服气,眼睛转了一转便把王成平称呼为“hite witch”,并用 tilda sinton的私人轶事取笑陈皓前途叵测。
苏素笑的终于有点僵硬,而程岳前几日才被紧急公派到外地,昨日刚下飞机,懒得听他们胡扯,正打算告辞,便听陈皓冒出这么一句结婚什么的。
“我想结婚了。”陈皓又重复一遍,幸好脸色深能掩饰不少尴尬。当然,在场人士反应再目瞪口呆也比不过他家里的敬部长。对此陈皓早有准备,只是避开苏素直视逼来的眼神,拿起眼前的一杯茶食不知味的呷了口。
四周很静,连程岳也微微张大了嘴巴。
不幸又是李梓先反应过来,他坐着离陈皓最近:“陈哥开玩笑呢?哈哈……”过了会,追问道,“结婚,和谁啊?”;最后语调转变为完全的惊讶和死心,“我靠,王成平啊?”
“──靠什么?你那‘花红’可不适合我,至少我和王成平都撑过百日了。”陈皓顿了顿,随即又斟酌的加大尺码道,“我妈,也已经见过王成平了。”
这句重量级话放出,李梓也登时怔住。他显然很明白“见家长”对他们这些人的正式含义:“阿姨……阿姨怎么说……”
“‘既然你坚持,那先带来家里看看。’”陈皓将敬部长原话复述,至于其余的抱怨数落咆哮及咬牙切齿恨不得饮血的表情,暂且忽略不计。
“搞什么?”李梓对此温和口气信以为真,终于愣道,“不会吧,阿姨居然真的同意了。”
几人当中,算是李梓和陈皓私交最好,更为王、陈狗血感情的忠诚旁观者。当下李梓虽然内心还有若干疑窦,但也不好在别人面前直接相问更多细节。但想必能让陈皓在他们面前口述此信息,可信度已然极高。
所以怎么就这样了?李梓尚未回神,遥想之前王成平与陈皓的相识,其间吵架无数、争斗不停、破事纷纷,惹得陈皓抓狂千万,然后女方坚持留在国内工作,更因逼婚未遂(陈皓口述之)与陈皓大闹矛盾,李梓本人更沦落到给陈公子当司机,哄王氏开心──原本李梓还好奇这俩冤家接下来能闹到什么地步,但很快就有了答案。
结婚……能碰上这对奇葩到底算谁的幸运(或诅咒)啊。李梓正扶额太息,却听程岳淡淡道:“这么突然,是发生了什么事儿吗?”
“偏听误陈母大闹银行”这出戏过于荒唐,自然不能告知朋友,于是这话到了罔顾真相的陈皓嘴里,就演变成因为他“也到了该安定的岁数,现在时机也不错”,便“故意而无意的”让母亲认为王成平怀孕,迫得两人在“非正常局面下”偶然会晤……
李梓终于听不下去,奋然揭穿陈皓的胡扯:“假的吧,你当王成平和你妈跟你一样神经粗啊。我觉得是另有隐情,可你真喜欢到王成平喜欢到非把她娶回来不可?”
陈皓恼羞成怒,欲冷言反驳时却突然对上苏素的视线──也不知道是否他心生错觉,就在刚才自己叙述想和王成平结婚这个打算时,苏素那明亮秋水般的双眸便瞬时冷下来,目光更一直跟刀片似的生生刮过他的皮肤。
但此刻看到陈皓正望向自己,女孩只是面无表情的移开目光,低头开始专心吃自己果盘,在此过程中没发表任何意见。
尽管陈皓和王成平交往后,对女人的了解又下降了一个台阶,但出于某些本能,他脑中还是飞快掠过什么──或者根本没什么,因为陈皓也只是回过头去,平淡驳斥李梓道:“除了这些有的没的废话,你们还有其余想说的意见吗?”
李梓却将方才一幕尽收眼底,他刚要冷笑张口,又听一把极清极安静的声音响起──
“我有。我想问你今天下午,还去接王成平姐姐下班吗?”
程一依旧是那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只用眼神回应了所有人的惊奇,解释道,“上次陈哥哥说好把姐姐也带来的,但是没有。我想去看看她。”(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过程知尽
像是根本没法拒绝的理由有,“为了看一眼王姐姐,才破天荒跟着哥哥出门”、“只想当面为她上次补送的礼物表达谢意”、“绝对不会打扰你们说任何正经事情”等等等等,配合程一的恳切表情,甚至罔顾程岳三番几次的眼色和阻挠──陈皓皱眉扫了眼已经舒舒服服坐在自己身旁的胖妞,原本轻而易举的拒绝 居然就说不出口。
但还真是怎么想都不对劲啊。陈皓绷着面皮,在李梓苏素乃至程岳的各式复杂而微妙的注目礼中,他僵硬挥别身后众人,再盯着前方用力踩下油门。陈皓也的确是不知道,只见过一次面的王成平究竟能给这位古里古怪的小姑娘灌下什么**汤……
所以先是好奇,然后纳闷,最后陈皓选择沉默的开车。反正他拒绝接受王成平曾经提供的解释,是她万人迷少女杀手拉风无比……
右脸庞突然被一道光照亮,陈皓不自禁的眯着眼睛抵挡那一瞬间的强光,再恼怒的顺势转头。而肇事者正毫无愧意的摆弄她手里的那台checky:“稍等一会,照片马上就出来。刚才看到你的表情很严肃,便拍下来了。”
“……”
恰好前方是等待红灯,尽管陈皓心有不快,但勾了勾唇角没说话。他没功夫和这种温室里的花朵,去纠缠交通安全以及驾驶过程中不能惊吓司机的真理。
“的确是很严肃的表情。”照片没一会便冲洗好,程一盯着手里的相片,好像在自言自语的重复着,“但又像是在紧张。”
陈皓不太想搭理她,然程一已经伸着手,倔强维持着递来相片的姿势。于是他有意晾了她片刻,但随后,也只得无奈接过照片。而漫不经心的扫了眼自己印在胶片上的容颜,陈皓面色倒是稍霁。
其实程一抓拍的很好,照片上的黑发青年正在专注看向前方,唇线微绷,阳光照耀下的侧面利爽而令人心动。平常陈皓倒也不是没有拍过照片,杂志社、无关紧要的访问、各种开幕仪式等等等等。
他原本长得便是英俊,后期的ps技术更能把他修成神祗下凡。然在日常生活合影里,偏偏陈皓的脸总是如化石般僵硬,连半丝笑容都欠奉,总显得傲慢而不耐烦,却很少有这一张摄的如此有生活和自然感觉。
就在陈皓琢磨怎么把这张照片留下时候,程一仿佛看穿他的心思:“拍的就是陈哥哥,便留给你吧,反正我留着也没什么用。”
这孩子……说话能不能别那么直率。陈皓轻微抽搐着嘴角,再把照片轻巧的插在车内卡槽,点头道:“那谢谢程一了。”
“没事,这相机本来也是王姐姐送我的。”程一扬扬手里的立拍得,虽然语气平缓,但其中的淡淡喜悦和珍惜却是谁都听得出来,“我是没想到王姐姐会补送礼物,而且送的又是这个。这几天我一直拿着它……她的确太为我费心了。”
此时前面交通灯已经改变,陈皓启动车子,顺便瞄了眼程一手里的相机。
他没好意思告诉满足的小姑娘,这相机本是十月份王成平迷恋拍照,咬牙卖掉几件网游高级设备,坑蒙拐骗的和日本网友交换来过干瘾的──然就像女友之前喜欢的任何玩物一样,这台限量版的日式机子被王成平蹂躏了没几天,便被迅速打入冷阁。
“太废胶卷了,而且谁耐烦总拿着相机啊。”当时王成平如是说,再拿着拼板趴在地上找位置。她说的话过于干脆,以至于残酷,“我还是认为拼图游戏比较好玩和环保,而且比较适合我的智商。陈皓你瞪我干嘛。”
“……没关系,既然程一你喜欢,就好好用吧──至于你王姐姐,她,她也就那样了。”
想到这里,陈皓再默然收回视线。他知道这相机之所以逃离被拍卖的命运,完全是因为王成平蓦然回首,突然意识到自己还欠着被她惹哭小姑娘一份礼物,索性便转手相送。说是废物利用都不为过,至于“心意”什么的,他学着王成平的样子冷笑几声,再摇摇头,不置可否。
但程一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她只是仔细的把相机放回包里,妥当收好,再安静看向窗外。然而到了下一个路口,程一突然又张口问:“陈哥哥,你今天说想和王姐姐结婚,是真的吗?”
虽然语气是问句,但也并不需要陈皓回答,因为接着程一便很遗憾道:“那多好,不知道为什么,我哥哥到现在都不结婚。“
这话就有点孩子气了,陈皓便自然的脱口而出,笑道:“结婚到底为人生大事,自然什么都要思虑周全才做决定。而且,这种东西也没法预先决定的,你哥哥准有他的打算。”
听了他的话,小姑娘严肃点了点头,黑白分明的眼睛和陈皓一样正盯着前方,再用圆润的手臂支撑住下巴。而就在陈皓以为程一会继续问点别的,却冷不防听她说:“结婚要思虑周全……那王姐姐是思虑周全才愿意嫁给你吗?”
“什么?”
陈皓不禁一愣,他没从这个角度思考问题,甚至认为答案过于理所当然不必探索。但此刻被程一轻描淡写的询问,不知怎么,他就有种心神不宁的感觉,居然把回答犹豫了半晌,“她……是吧……”
“陈哥哥,你不会还没跟王姐姐说吧?”
胖姑娘的确有的时候独具慧眼。她扭过头直直盯着陈皓。而即使在做这种孩子气的推断时,她仍然是满脸认真,“呐,王姐姐并没有当面答应嫁给你,你也没有跪着向她求婚──就像电视里演的那样,是吗?所有这一些都没有发生,是不是?”
说话间,车已经滑到王成平银行旁的街道,再缓慢停下。现在已经到了两人约定的时间,但迟到帝没有出现,陈皓这次无心情追究──他被问住了。
自然有很多理由可以解释,比如说其实像陈皓他们这种身份,成家立业根本不是选择题,当然也不是长辈们面提耳命的“是责任是义务”。陈皓不期盼他的婚礼是去民政部门合一下户籍就完事,那么更无需在敲定前先大张旗鼓的通告天下──他目前只单有结婚这个打算,父母那里更是态度未名,当下也不好夸下海口许诺王成平什么。
但程一说的是实情,尽管荒谬,却也是实情。
陈皓发现他的确很容易就陷入这种外人皆知情,当事人却真空的怪圈。比如他暗恋苏素,比如他决定结婚,把父母朋友什么的骚扰一个遍,偏偏没有当面和王成平谈一谈。
“程一你还小,结婚也不是那么肤浅的东西……”陈皓顽隅抵抗,“而且下跪什么的,你王姐姐也不一定在乎……”
程一仿佛根本不想听他那老套的回答:“这么说,陈哥哥你与其相信婚姻,却不相信王姐姐,是吗?”女孩断然摇摇头,下了结论说,“有时候我真搞不懂你们‘大人’。”
陈皓才搞不懂程一,他蹙眉刚要说话,却看到另一侧的车门被骤然拉开。王成平先镇定的与程一睁大的眼睛对视几秒,再移开视线,手指颤颤悠悠指着小姑娘,转对陈皓道:“靠,陈皓……你能看见她吗?这是我幻觉吗?”(未完待续)
过徐知尽(上)
程一朝她微微一笑,王成平不由抓紧了车门,立刻失去内心的平静:这小姑娘今天是特意来找自己的,她马上就明白。尽管两人才见过一面,但这个确信实在是强烈到不可思议,就像秋天里的阳光般闪闪发光。
陈皓并没有立马回答,却先若有所思盯着王成平,随后也只是朝她点了点头。
“王姐姐,又见面了。”这似乎是程一的肺腑之言,王成平大脑瞬间又迷糊一会,对自己没先行说出“你好,程一”这句虚伪问候,像是做了什么无法挽回的事情,甚至莫名其妙有些内疚。
“嗨,程一……”沉默片刻,王成平才干巴巴的回答道,心中保持高度的警惕。说实话,骤然见到程一,以及不自觉的联想到另一个人,这让她每次都有些害怕和忐忑不安。
而程一已经从容自座位上起身,下车站在她面前道:“是这样的,我央陈皓哥哥带我来见你。也就是说,我觉得如果不这样做,我想姐姐你是肯定不想主动见我。”
顿了顿,她再凝视着愣然而尴尬的王成平,“你很惊讶吧,看来我的确是唐突了,所以姐姐表情会这么奇怪。”
“……”王成平哑口无言,她的心情的确从受宠若惊到不可理喻再到脑海里琢磨的为什么稀奇古怪的破人破事总摊在老子头上。且她的确认为,如果程小姐能用正常的表情说话和办事,大家都会轻松很多。
而就在王成平对这种场面手足无措之时,陈皓突然也随即下了车,走过来和她一起盯着程一,只道:“一一,你为什么这么想来见她?”
不睬王成平暗地里拉了下他的手,陈皓终于将这个问题问出来,而他原想尽量温和的说话,但声音已不自觉变的生硬。与此同时,程一也并没有移开淡淡看着王成平的目光。
“很合得来。”程一最后望向陈皓,用不掺杂任何感情的声音回答说,“我和王姐姐很合得来……”
然还没等她的话落地,陈皓便忍不住反驳道:“可你俩才见过一面。”
“这有关系吗?”程一不假思索道。
陈皓一时怔住了,但过了会,他又觉得自己是能理解程一说“很合得来”的概念。因为很早之前,陈皓对李梓也说过类似的话,当时王成平和他初识,两人还攀登在城郊附近的某山头上。“很合得来。”,陈皓对李梓形容。于是周末白天他声色不动的陪着王成平残喘在山间,没过多久便决定和她走到一起。
那时李梓还持续追问:“什么样的女人?漂亮吗?年轻吗?很温柔?什么职业的?”可他当时一言不发,就像现在倔强抿着嘴的程一。
并不像王成平对“过去”唯恐不及,陈皓反而是很珍惜“记忆”的存在。但就在这一瞬间里,他感受到股莫名其妙的嫉妒涌上心头。无论是随便送个无用礼物便能轻而易举取得别人欢心的王成平;还是程一为了这个把她惹哭的女人而在路上不停地向他提出各式奇怪问题,陈皓居然不知道自己该有什么反应。
“喂喂,你们是在讨论我么……”状况之外的混账当事人,挑眉来回看两个人的脸,崩溃的打断他们间突如其来的沉默,“到底怎么回事?我还在现场啊,拜托不要用第三人称来叫我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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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以为自己做不到只更新一千多字的混账事,但是日更已经把我逼的¥#.…(作者自重)==,本来一直以为自己人品高洁,写这小说就生生把我毁了。
我也讨厌自己t^t(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过徐知尽(下)
“我只是想见王姐姐,于是就来了。”程一凝视了陈皓一会,怄气般说,“如此而已,陈哥哥你不也是因为这个,才来开车接王姐姐的吗……”
陈皓无法回答,他觉得自己无法接受程一的拉拢。
于是王成平再次被郑重其事的忽视,她认为自己的神经末梢最近有坏死的倾向:“……理睬我一下啊!现在什么情况?莫非是程一你喜欢陈皓,所以想见见我?啊,是不是你怀了孩子,结果陈皓他妈找上我,其实是你和陈皓才……”
因为情况太蹊跷,某人也胆大包天的加入混战局面。但随着她的狗血解释,其余两人不约而同的噤声,再转脸,用不可理喻的神情一起盯着她。而程一的脸色也黯淡下来,道:“王姐姐,你是不是傻啊?”
“……”
陈皓的表情很显然也流露这个意思,王成平绝望的想她只是下班后要喝口热水而已,再说外面秋风吹的人家很冷的……再静了很长一会,她拉开陈皓,对着程一说,“好吧,是我饿的脑子锈掉了。既然程一你今天都来找我了,就一起来吃顿饭吧。”
……
程一并不是爱说话人,同样也不喜欢凑热闹。
因此她现在只是安静的坐在汽车后座,再目不转睛的看向窗外。老实讲,这胖妞身上没有年轻姑娘的活泼,也没有成年人的沉闷──而尽管程一本身的笨重样子便和朝气蓬勃、热情开朗什么的词汇无缘。但她的存在却总能附着某种奇妙气息,让人无法忽略。
王成平三番四次的从后视镜里打量这位不速之客,再犹犹豫豫收回目光。她倒是没特别觉得程一主动来找自己有什么不妥,只是感觉这场景有一点熟悉。嗯,记得程一的某位直系亲戚曾经也干过这种蠢事,类似于大型充电光能电灯泡的存在,莫名其妙的插在她和陈皓两人间,却把一切事情都做的理所当然……
明明思维有点混乱,但她有点讨厌自己能记得那么清楚。王成平的确认为无论出于什么原因,她自己都应该离程家兄妹远点。
“哎?”一路无话。却在王成平又一次心不在焉的盯着前方时候,无意间发现方才程一为陈皓拍的照片。她有点好奇,便拿在手里打量,“是你啊,陈皓。拍的不错,但感觉有点紧张呐,是不是摄影师没从你嘴里抽走雪茄……”
说话的瞬间,程一已经扭过头来,饶有兴趣听着她的评价。而陈皓好像有点不自在,他瞪了王成平一眼,打断她的玩笑说:“咱们到了。”
其实今晚本是王成平和陈皓自那天分开后的首次见面。
期间两天,他们互相倒也发了几条莫可一是的短信。但不管是事后解释、据理反驳抑或侧耳倾听,王成平和陈皓显然都倾向于当面向对方表述,因此选的也是比较幽静的日式饭店。但程一刚坐下,便老实而不客气的说:“我肚子真是饿了。”
陈皓没有作声,两边的眉毛微微上翘,却是极力忍耐的样子。这次是王成平点头“嗯”了声,声音中带着微笑,自然而然道:“那就吃饭好了。”
点餐,随后好不易等到食物上桌,却没有人动手,程一不解,征询的来回看着两人。而按照往常的作风,王成平一般是矫情的吃几口最小的东西,再全程喝水度过。但这次她却率先伸出了手,夹起一块看上去热量很高的寿司。经王成平带头,两人才默不作声的挑了点食物,放入自己的盘中。
那真是个奇异的夜晚和奇异的组合。他们沉默吃了时蔬天妇罗、昆布结、牛蒡烧鲷鱼,还吃了铁板烤的鱼贝和面豉烧龙虾,点了清酒和汽水,程一和陈皓饭后又吃了不少蒟蒻果凍。结果,三个人几乎快把胃撑到喉咙边才停下筷子,连呼吸都很困难。
“我很久都没吃过那么多东西了。”程一满足的坐直身体起来,嘟囔几句。接着便说要去洗手,然后起身,径直向外面走去,王成平没有拦着她。
“我也很饱,”由于铁板的热气熏烤,王成平的脸变的通红。而不管程一离去,她歪在桌边,却是笑着对陈皓说,“程一挺有意思的。”
陈皓有点意外,他以为王成平和自己一样,不喜欢这个古怪小姑娘。然而现实相反,女友和程一相处的很和谐──只是表面如此。
“是个逍遥自在的孩子啊,”王成平眯着眼睛,想了想再补充道,“就是有点孤僻吧。”
“孤僻?”陈皓的表情终于变的怪异,想起程一的所作所为,他像是在嘲笑又像是生气,挑眉道,“说实话,我现在都怀疑程岳和他妹妹是否有血缘关系了,怎么两人差别那么大。”
王成平笑容淡下去:“……这么说的话,倒也是。”她想,比起总是对她不满的程岳,起码程一很喜欢自己。
对面的女人依旧懒散散坐在那里,看上去居然很放松的模样。然陈皓抱怨程一完毕,此刻内心却像是被捞在砧板上的秋刀鱼,有点不安的抽搐。
过了好一会,他略微调整语气,说起今天的正事:“对不起啊王成平,上次我妈妈那件事情,实在是误会,说你怀孕什么的……也抱歉。我之前的确是不知道她能搅出这件事情,别生气……你工作什么的没受到影响吧?你上司什么的没说你吧?”
“能有什么……没事。”不出所料,说到这件事,王成平的表情虽然没有变化,但这次连最后笑意也没有了。
“所以说,我家里的长辈也都知道了咱俩的事情了。”陈皓窥着她毫无兴趣的脸色,有点后悔自己晚饭吃的太多。他的心脏已经开始和胃抢占位置。而此刻,他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道,“见到你,想让你正式陪我回家看看,商量一下咱俩以后……”
“什……么?”突然说到这个,王成平有点糊涂的打断他。否则她居然不知道该接点什么──难道说带自己回家什么的,不是敬部长当时的气话吗?可陈皓干嘛现在提这个?
“我妈说,想正式见你一面,拜访父母。那次是她弄的太丢人了。”
陈皓依旧谨慎看着王成平的脸,只觉得打心眼里懊悔。早知今日,当时便趁着王成平想结婚那劲头就顺势答应点什么了,难得她能主动提出来──然而撑到现在,陈皓也太怕这位翻脸不认人的主子又能说出什么拒绝自己的话。(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过露知尽
刚吃完饭,王成平大脑里供血也不足,兜兜转转居然还是雪花牛排什么的,一时间想不出拒绝的话,只能先装得若无其事,淡淡问:“噢,那是什么时候?”
“工作日肯定不行。你下班那点,他们估计也睡觉了。”听王成平口风是很松动,这不禁让陈皓大喜,更是喘了口气。于是他只顾着趁女友没反悔前先定个具体日子,没留神她的唇角讽刺的勾上去,“我想想,周六上午,周六上午我妈好像要参加个常委会,弄完我需再打电话向赵姐确认下──那就周六下午?”最后才想起问一句,“你行吗?”
“哦,那也让我想想啊……”王成平怒极反笑,慢吞吞自随身包里翻出某个棕皮本子,再哗啦啦的认真查看日历,皱了会眉才虚情假意道,“呐,你说的没错,工作日我下班后也很累,大概没时间去骚扰叔叔阿姨。周六上午,我看看……哇,那天我要加一天班耶,怎么办?同样没有空档……你干吗!”
原来听王成平阴阳怪气,陈皓不禁锁眉,抬臂从她手里拿过那个小本。而罔顾女友越来越冷的面庞,他低头飞快一掠,发现这果然是王成平密密麻麻的工作日历。至于本周六,王成平倒也并非托词,因为上面用龙飞凤舞字体写的安排,的确是她的各项待办事宜──
“看够了么?”耳边听王成平冷冷道。她倒也并不伸手相夺,只来回的把玩桌上酒杯,好声好气替他出主意道,“若还是不相信我,叫阿姨得了空再给我们行打个电话,临场把我召唤过去也行。就算我忙着摧毁地球,到时也得乖乖接驾。”
陈皓脸皮有点辣,但还是抓住机会多看了几眼,随后才面无表情实则小心翼翼的把本送回去,装作没听见她方才的话,口气这次是彻底的商量:“周日?”
王成平挑眉,别说周日了,周月她都不肯赏脸。那敬部长神通广大,堪堪上门责难后,发现虚惊一场老太太倒能甩脸走人。然银行里不知哪个多嘴多舌人把此事又泄出去,虽然不明任何原委,但猥琐点的已经自动添加旁白,什么“王成平今年升官发财真相泄露,不想她貌不惊人居然能傍上金主,其原配夫人是特地来威胁”云云。
抛开新一轮小道消息蔓延,王成平的名声在行里似乎又响亮一点,连早上电梯偶遇主管,她对旁边闲谈的人介绍自己“这是judy”,对方回应的居然是若有所闻的微笑“我也知道。”,王成平尴尬之余,也只好用轻咳代替无奈的笑。
“周日?周日上午我要去瑜伽课,下午我要接我家猫去做绝育手术。晚上也不行。”王成平面无表情的拒绝,她的宽容只限于对待陈皓,再义薄云天的伺候陈家老太太,恕她最近心情暴躁,“真抱歉,我最近有点忙。”
再明显不过是鸡毛蒜皮,偏偏王成平居然敢说出来这种托辞,便格外的气人。但陈皓也只得忍声吞气。他自然明白,女友嘴上虽不对他抱怨,工作方面肯定是因自己母亲的贸然出现受到干扰──王成平可以不介意他母亲杯弓蛇影或他事后知情,但是很讨厌在心情波动下处理事情。
“那你最近哪段时间比较有空闲?”
“我没有怀孕。”王成平集中精神,混合着怀疑和无聊的眼光看着陈皓:“即使这样,你家人还是想正式见我?”
“我之前也对他们说过你。”陈皓点头,心里突然就有不详预感。
果然片刻,王成平歪了歪头,再若无其事的放话:“好……那我自然也要找个正式的日子上门,正式拜访叔叔阿姨──就春节如何?”
“什么?开什么玩笑!”现在只是十一月末,而春节无论如何也得等到一月末了!陈皓登时气结,“那得多久?”
王成平却仿佛怔了一下,惊讶的回望他:“你干嘛这么急?想结婚啊?”
她的神情与其说是明知故问,不如说是有些无辜和发懵,这简直让陈皓目瞪口呆。即使没亲眼见到自己母亲和王成平对峙的场面,但他几乎能想得到女友对母亲解释真相时,会用哪般冷淡平缓而置身事外的口气将自己择的一干二净。
陈皓动用所有理智,才冷静的说:“你是不是改变主意了?”
王成平最后一句当然是随口而提,一笑而过。因此当下,虽然她很想真诚的反问回去她之前下了什么主意,但被人用那种无法理解、近乎质问的眼光看着,她还是先谨慎的回答:“不、不是吧……”
不是吧?那到底是“是”,还是“不是”。陈皓冷笑,内心讽刺的重复这句话,嘴唇终于紧紧的抿起来。老天,他以为自己对女友这种模棱两可的说话风格极为习惯,但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晚上王成平的一举一动都格外让人沉重。
两个人之间,有阻碍的不光是他的旧爱、家庭而已,王成平那方面也一直存在。陈皓并不想意识到这一点,但还是意识到了。就像两个人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但即使是现在,被王成平那样皱眉盯着他看的时候,自己仍会忍不住想拉她的手,这种感觉被别人听见后大概会嘲笑很纯情吧。
“王成平,你刚才说程一孤僻?”陈皓突然转移话题道,“在我看来,你也真的很孤僻。”
预料中最糟糕的大吵没有来临,但现场好像更糟糕。王成平的表情介于“他到底在说什么”和“要不然随便答应他好了”。她的确并没有听懂陈皓的话,可以说是很不得要领。然从他的表情,王成平又觉得自己好像模糊晓得什么真相,只是拖延着也不敢让陈皓告诉自己。
然而现在──那种神色是失望吗?王成平几乎要被陈皓脸上毫不掩饰的黯然刺伤了。就在王成平想说“到底发生了什么”的时候,眼前一黑,却是电灯泡同学庞大的身躯遮住光线。
“我回来了。”程一坐回她身边,平淡口气和刚才“我要出去”时一模一样。但不知道是不是王成平错觉,小姑娘的脸色比出去时更苍白了些。而她手里举着的,正是自己送她的立拍得,“耽误了那么久,是因为发现这里的镜子很好看,于是我拍了几张照片。”(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