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六章 混世魔王
“孩儿参见父王。”一进中军主帅帐见到杨林,武安福三人扑通就跪下了。打半年不见,杨林明显是显老了,毕竟是七十岁的年纪,在北平的苦寒之地守了小半年,又千里迢迢去高句丽受了几个月的气,精气神明显的不比从前了。不过一见到三个太保,杨林还是十分高兴,赶忙叫他们起来,问长问短。丁良马展虽然不事军务,溜须拍马却一点不弱于武安福,三个人都是舌灿莲花,把杨林哄得喜笑颜开。至于其他八位太保,也来和三个弟弟相见,倒把其他几路主将给晾在一边了。
扯了会家常,杨林也意识到冷落了其他人,清了清嗓子,众太保都是玲珑心肠,哪会不知道杨林的心意,都住了嘴,齐齐一排的站在杨林身后,倒也壮观。
“唐璧,尚师徒,新文理啊,你们行军跋涉,辛苦了。”杨林看帐内安静下来,对等候多时的三路主帅道。
“为国效力,不怕辛苦。”尚师徒道,他相貌堂堂,三缕长须,面似淡金,英俊儒雅,很有儒将的风范,若只看他的样貌,武安福还真不知道他就是名动天下的三宝将军。不过记得评书里他有四宝才对,少的那一宝是什么?
“王爷古稀之年,依然为国出征,讨伐响马,我等正值壮年,哪敢不尽心尽力。”八马将新文理道,据说他“横推八马倒,倒拽九牛回”,两膀有千斤的力气,看他的样貌倒也颇有气概,不愧是名将风范。
唐璧也道:“卑职在山东失职,叫这些响马流窜到此,这次若不把他们擒拿,实在愧对朝廷和王爷的栽培。”
杨林点点头道:“三位都是国之栋梁,既然有心杀贼,事情就好办了。我看响马的山寨防守严密,地形易守难攻,若是强行攻打,只怕损兵折将。不如明日起咱们四门叫阵,逼他们出来接战。若是不战,再做打算。”杨林久经战阵,自然不会贸然攻打。
三将当然不会反对杨林的主意,又商量了下如何接应联络之事,便各自回营。武安福留在杨林营中,陪他吃了晚饭才回去东边营寨。
“少帅回来了。”武安福回到营寨时,天已经黑了,军营门口的灯笼下,立着的正是孙成。
武安福一看孙成的表情,就知道有机密的事情,果然一进大寨,孙成就小声道:“少帅,山上的兄弟来了。”
“在哪里?”武安福对贾柳楼的兄弟十分想念,也想亲口听他们说说山上的事情,毕竟侯君集几次往返,打听的消息有限。
“李靖将军的帐中。”孙成说着引领这武安福,绕了几圈,确定无人看见,这才来到李靖的营帐,一进大帐,武安福就见丁天庆正和李靖,孙思邈,雄阔海,侯君集几人饮酒说笑,一看武安福回来了,丁天庆笑道:“武兄弟,你可回来了,咱们大魔国等你救命呢。”
“哥哥说笑。”武安福也不摆少帅的架子了,把外袍一脱,大咧咧的挤在众人中间,讨了口酒吃,“山上有能耐的兄弟无数,这点小阵势哪放在眼里。”
“小武兄弟啊,我们大魔国的皇上,咱们的四哥都急得要上吊了,你说情况紧急不紧急。”丁天庆道。
武安福想起程咬金插科打诨胡搅蛮缠的本领,不禁失笑道:“四哥这个皇上做的还好?”
“好着呢,这个卖私盐的做起皇帝来还挺像样。”丁天庆笑道,“不过这回可抓瞎了。”
“怎么回事,说说看啊,从头说。”武安福对程咬金如何当皇帝好奇的很,既然不能大方的上山跟兄弟们厮混,听丁天庆说说解解馋也是好的。
自从摆脱了张须陀的追击,英雄会群雄一路杀过几个州府,来到了瓦岗山下。瓦岗山自从三年前就是绿林中闻名的大山寨,寨主翟让为人宽厚有礼,因为是南陈的旧将,被县官欺负,一气之下杀死县官,和四个兄弟反上瓦岗,苦心经营三年,终于把瓦岗建设成针扎不进,水泼不进的金城。他早有大张旗鼓反对隋朝的决心,一听说山东英雄会来投奔,很是高兴。虽然因为他的四个兄弟不赞同翟让收留众人,其中多有波折,不过最后还是皆大欢喜。英雄会一起入伙瓦岗寨,扎下了根。
“那四哥是怎么当上皇帝的?”武安福虽然知道评书里的故事,也知道程咬金当上这个皇帝,大半是因为自己给秦琼透过的话,不过秦琼到底是如何做的,他还是想知道。
“要说这个,可真是邪门了。”丁天庆一脸的兴奋,“四哥还真有天子的命呢。”
所谓蛇无头不行,英雄会上山之后,翟让本想让贤,英雄会众人觉得不妥,互相退让,一直拖了一个多月。结果去年底的一天,众人正在饮酒,后山一处地面突然塌陷,露出一个大洞来,里面冒出寒气,十分诡异。徐世绩自称会占卜算命,占了一卦,说是瓦岗寨里要出个大人物,就应在洞里。于是众人打赌,轮流拜旗,那一个拜的时候旗被风吹起来,就下洞去探险。一来二去,大旗都不动,偏偏就程咬金去拜的时候,狂风大作,把旗给卷起来了。程咬金本来向赖账,被众人连哄带吓,只好下去。众人在上面等了一个多时辰,程咬金才上来,还带上来一个玉石盒子。众人一问,程咬金说下面寒气逼人,恍惚间似乎看见有神魔鬼怪,地府皇宫,他不敢久留,偷了个盒子就跑上来了。众人打开盒子一看,竟然是一套龙袍龙冠。徐世绩便说程咬金上应天意,合该做皇帝,程咬金本来觉得众人是憋着害他,经不住徐世绩的忽悠,终于答应现做几天试试,这一做,就成了大魔国的混世魔王真命天子,一直到现在。
武安福越听越乐,看来这事是秦琼和徐世绩合计出来的,徐世绩别看年纪小,装神弄鬼这套他门儿清。至于什么神魔鬼怪,八成是找人装的,那龙袍龙冠,只怕也是程咬金劫来的皇杠里的宝贝。不过这个年代的人就信奉鬼神,对于扯旗造反的这些粗人,程咬金的遭遇是再好不过的兆头。这一下不但顺利的得到了瓦岗寨的领导权,还安定了人心,难怪瓦岗寨风生水起,兴旺发达。
丁天庆说的唾沫横飞,武安福几人听得津津有味,不知不觉一坛子的酒喝个精光,等丁天庆说完,武安福打趣道:“既然四哥有上天保佑,明儿个直接披挂上阵,把四面的围兵都给打散不就得了。”
丁天庆晒笑道:“小武啊,你别拿哥哥打趣,如今山寨上下各个发愁。虽说山寨的粮食够吃上个两三年的,可是总这么被围着不是办法啊。四哥一听被围了,整天嚷嚷着要驾崩了,我们可指望不起他。”
武安福听了,正色起来道:“哥哥,其实要解四面的围困,说难不难,说易不易,得好好设计才行。”
“怎么个设计法?”丁天庆来了精神。
“明日开始,四面都会跟瓦岗寨上叫阵,若是能打退哪一边的主将,先去了一路自然最好。若是打不赢,恐怕还得用计啊。”武安福道。
“怎么个计策呢?”丁天庆忙问。
武安福便跟丁天庆简单的说了一番,丁天庆听得眉开眼笑道:“小武啊小武,就你小子花花肠子最多。徐世绩都没你鬼主意多,而且你的主意也够损的了。”
“惭愧惭愧。”武安福还真是有些惭愧,这些鬼点子,说起来可都是演义里面徐懋功的功劳,自己这也算是另外一种剽窃吧?
“既然这样,等我回山,禀告各位哥哥,先真刀真枪的和新文理尚师徒会一会,真要打不过,就用你的主意。”丁天庆心里有底了。
说完了正经事,丁天庆在侯君集的掩护下,潜行进漆黑的夜色里,消失而去。
第二天一早,唐璧和武安福早早起来,士兵们吃饱了饭,号炮一声,在东山口前摆开阵势,一百个伶牙俐齿的小兵站在关前,破口大骂,问候着瓦岗山上人的祖宗十八代,想把山寨里的人激出来。骂了一会,就听山上一声炮响,东山口的关口却没打开。唐璧和武安福对望一眼,知道山上的人去别的方向接战了,只好撤兵回去。
武安福回到营寨,立刻叫人去打探消息,过了两个多时辰,黄天虎和李成龙才气喘吁吁的回来,一看他们的面色不善,武安福就知道瓦岗寨一定是吃亏了。
“如何?”武安福问道。
“山寨的兄弟今天打的是八马将军新文理,出师不利,丧了两个副先锋董平薛勇。”黄天虎摇着头道。
“先锋官翟让和新文理大战五十回合不分胜负,就各自收兵了。”李成龙道。
武安福一听不是自己兄弟折损,先松了口气。不过这首战大败,损兵折将,看来不用计是不行了。他忙叫侯君集和尚怀忠和山寨上联络,互通消息,问清楚他们下步如何行动,另一边叫黄天虎和李成龙把隋军的六道精英布置出去,随时准备配合山寨的斥候行动。
又过一日,瓦岗寨接战尚师徒,再次大败,这一回另两个副先锋吴季张千都被尚师徒挑下马来。两战过后,瓦岗寨损失惨重,安静了两天,丁天庆终于又来了,和武安福合计了一夜,定下了退兵之计。
第一百九十七章 损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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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八马将军新文理照例一早点兵造饭,吃了个滚肚溜圆,带上五千人马,在山前关口摆阵叫骂。瓦岗寨两战两败,已经偃旗息鼓了数日,就是不下山接战。新文理本以为这一天也是走走样子,随便叫骂一会便可以归营了,没想到山上号炮一声,浩浩荡荡的魔**队开拔出来。当先一人顶盔贯甲,黄脸膛,气宇轩昂,正是山东好汉魔国元帅秦琼,身后五虎上将单雄信,王伯当,尤俊达,丁天庆,盛彦师,又有八彪将军齐国远,李如辉,宋明亮,刘霸道,鲁明星,鲁明月,唐国仁,唐国义。先锋官翟让因为四个兄弟都战死,一口气没缓过来,大病起来,在山寨养病没有随军出战。
新文理等瓦岗寨的阵势摆开,策马缓缓走上前道:“对面的反贼啊,有哪个敢近前来战?”
秦琼也不答话,一招手,五虎大将头一个,绿林总瓢把子赤发灵官单雄信哇呀呀一声吼,飞马而出,金钉枣阳槊虎虎生威,杀向新文理。新文理一抖手中的八马力贯枪上的黑缨子,脚一踹蹬,催马前撞,迎了上来,摔杆一枪,直刺单雄信的护心镜。单雄信横槊一挂,只觉得两膀发麻,心说不愧是八马将啊,果然力大无穷。两马错开,回身又战在一处,噼啪噼啪打了十来个回合,单雄信热汗直流,虚晃一招,打马就跑,边跑边道:“爷爷内急,去撒泡尿再来和你斗。”
隋兵哄然大笑,新文理也不追赶,笑道:“果然不过是无胆匪类。”
这一下可激怒了王伯当,一踢马腹,杀奔出来,大刀一摆,迎上新文理,两人枪来刀往打了十来回合,王伯当无论是沾绵粘闪都难以奈何新文理,看看不是对手,也是虚晃一刀,逃走了,边跑边说:“新文理啊,我早上没吃饭,等吃饱了再来和你大战三百回合。”
新文理只把瓦岗寨的人当作小丑一般,哪里放在眼里,哈哈大笑道:“这样的战将也敢出战,实在是丢人现眼啊。”
就这样瓦岗寨的五虎上将轮番出战,没有一个能挡下二十个回合的,无一不是落花流水,丢句狠话就逃跑了。新文理是越打越轻松,打败了盛彦师之后,指这秦琼道:“呔,那个可是秦琼吗,你可敢接我的枪?”
秦琼并未答话,之听他身后一人大吼一声:“叫你见识见识爷爷的锤。”
新文理一瞧出来这位,不由吸了一口凉气,心道这还是人吗?
只见出来的这个,一脸的大胡子,凶神恶煞的样貌,短粗身材,胡乱穿了身盔甲,腆个大肚子,骑一匹有些秃的老灰马,活脱脱一个落魄山贼的模样。不过这些都不重要,吓了新文理一跳的是他手上的兵器----两柄大锤。
新文理倒不怕锤,问题是来人的这两柄大锤是在太出号了,就见两锤都是金光闪闪,足有桌面大小,是在是骇人听闻。
新文理先是一惊,随即失笑起来,心想这要是实心的,怕有千斤之重吧,就算这人力大无比能拿的动,那马能驮动吗?八成跟五虎上将一样,都是混事蒙人的,那锤若不是木头的就是纸糊的,错不了。想明白这点,新文理可就有点生气了,暗道你们这群响马胡闹,我堂堂的八马将军也要自重身份,拿纸糊的锤子跟我打,那不跟唱戏一样吗,若不给你们个教训,只怕你们不知道我的厉害。想到这里,他把枪一横道:“你这蛮子,胡闹什么,难道是来送死的吗?”
来人不是别个,正是瓦岗寨第一草包将军齐国远,只见他大打个哈哈道:“嗨,我说你个八匹马,没看见爷爷手里一千五百斤一个的金锤吗?你可敢接我一锤?不怕我把你打成肉酱吗?识相的赶紧下马求饶,叫我两声爷爷,爷爷我要是开心了,就饶你一跳狗命。”
新文理这个气啊,你们这群响马难道把我当成白痴不成?他也不多话了,打马冲上来,喝道:“那就叫我见识见识你的一千五百斤的金锤吧。”说着一枪刺过去。
齐国远一看新文理冲过来,两手锤一并,喊了一声:“我砸你啊。”直直的就杵了出去。”
新文理一见,心道我就先把你这两个假锤给废了,再杀了你。手中枪就向上一挑,噗哧一声,就扎进锤里去了。原来这两个大锤,还真是纸糊的。
齐国远一看锤被扎破了,口里哎呦一声,却不松手。新文理大笑道:“纸糊的也敢拿来唬人。”说着把枪往外一抽,这下可糟糕了。
原来齐国远这锤的确是拿来蒙事的,连同之前五虎上将的诈败都是为了迷惑新文理,这锤虽然是纸糊的,机关却是在锤里面。武安福给瓦岗寨的人出了主意,在锤里装上石灰粉,新文理扎破了锤,枪一抽出来,石灰粉也跟着出来了,哗啦一下全扬在新文理的脸上了。生石灰一入眼睛,新文理哇呀一声惨叫,什么都看不见了,之觉得双目灼疼,魂飞魄散。
秦琼早就等着这一下呢,一看新文理中了计,一挥帅旗道:“兄弟们,冲啊!”
瓦岗寨一万人马在五虎上将的带领下,立刻如狼似虎的冲杀上来,新文理的偏将拼死上前把新文理救下来,可是兵无指挥,士气低落,哪里抵挡得住瓦岗寨群雄,不但五千人马被打的落花流水,还被瓦岗寨乘机追杀,把营寨一起都给踹了。这伙残兵实在抵挡不过,绕个圈子,跑到北边跟杨林求救去了。
新文理被瓦岗寨这一算计,两只眼睛肿的跟麻桃似的,至少得将养两三个月才能正常视物。杨林一瞧爱将被折腾成这样,又是心疼又是恼怒,不过新文理既然伤了,也就不能打仗了,杨林没有办法,叫他的偏将护送新文理回去霓虹关修养,围困瓦岗山的四路人马,就这样退了一路。
瓦岗寨里如何欢天喜地不说,单说武安福唐璧尚师徒都被杨林招去,详细说了新文理如何中计一事,叫三人小心谨慎一些。武安福听得心里暗笑,自己这损招果然奏效,除去了个力大无比的新文理,接下来就看二哥他们如何对付尚师徒了。
且说尚师徒在西边驻守,自从杀了吴季张千两将之后,瓦岗寨就一直没从西边山口出来接战过。新文理这一去,尚师徒心里有了谨慎,每日叫士卒依旧骂战,同时也加紧了巡逻提防。
这日后营里不少无事的士兵训练完毕,聚在一起聊天,正闲着,就见营后的大路上,来了个小商贩,一身老乡的打扮,挑个挑子,一头是酒坛子,一头是下酒菜和酒碗筷子之类的家什,边走边吆喝:“干烧酒,甜麻花,各种小菜啊。”
当兵的闲极无聊,一看有人卖酒,琢磨琢磨,大家伙凑钱,一起买了半坛子酒和下酒菜下来,一人分了一打碗酒一个甜麻花一小碟子菜,正好解渴。那老乡看有大生意,连忙伺候着众兵,让他们慢慢品尝。
众兵正喝着聊着,就见西边大路上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的过来一群人,都是乡农打扮,匆匆而过,一个士兵奇怪道:“这是哪来的人,干嘛去了?”
话刚说完,又来了一拨,这一拨赶路累了,见有人卖酒,便都放下包袱行李,凑过来也买了半坛子酒。老乡看生意这么多,忙前忙后的招呼,出了一头的汗。众兵见这些人行色匆匆,都有点好奇,一个老兵问:“老乡,你们从哪过来的?”
领头一个汉子喝了一大口酒,擦把汗道:“我们都是北方人,打算回老家去呢。”
老兵奇怪道:“回老家该是往北走,你们这是朝南啊。”
汉子道:“别提了,我们奔北边打算走虎牢关,可是那里正打仗呢。”
老兵一听可吓了一跳,他们都是虎牢关的人马,怎么不知道虎牢关打仗的事情,忙问:“虎牢关大战是怎么回事?”
汉子道:“听说是大魔国派了一只人马去打虎牢关,我们也不清楚,现在虎牢关被包围了,城里连只鸟都飞不出来,也难怪你们不知道。”
那卖酒的老乡听了也道:“这事我也听说了,前几天我家里一个亲戚也被挡回来了。”
老兵一听可急了,难怪瓦岗寨这么多天没动静,敢情是暗地里派人抄后路去了。他坐不住了,立刻回营去报告了上司,上司一听也觉得严重,一级一级的就报给了尚师徒。尚师徒听了就抓瞎了。
尚师徒最闻名的一点是他的孝顺,杨林常常对身边的太保说若是他们能有尚师徒对母亲一半的孝顺就不错了。正因为孝顺,尚师徒一听到虎牢关被瓦岗寨给包围了,立刻慌了手脚,连忙跑去见杨林。杨林一听虎牢关被偷袭,也是大惊失色,虎牢关乃是链接南北交通的要冲,若是被响马占领,可不是小事。他不敢怠慢,叫尚师徒立刻点兵,回军虎牢关。
等到尚师徒的人马都走出几百里地,那些散播消息的路人和卖酒的老乡,乐呵呵的上了瓦岗山,这调虎离山的计策轻易奏效,连他们自己都没想到。
第一百九十八章 无敌虬龙棒
新文理和尚师徒两路退兵之后,唐璧不用想也知道瓦岗寨下一个目标就是自己的军队,当下严密防范,出乎意料的是山上却一直没有动静。杨林等的不耐烦,攻打了一次山寨,可是瓦岗寨的铜墙铁壁哪里是那么容易攻克的,隋兵丢下上千的尸首,却连大门的边都没摸到。日子逼近年尾,天也冷了起来,杨林看看冬天来临,也沉不住气了,每日派人叫骂不停。唐璧倒乐得避战,并不冒进,只是扎住阵脚,防备瓦岗寨的偷袭。
就在唐璧都放松了警惕,以为瓦岗寨打算固守等待冬天的时候,他的大营里炸了锅了。从唐璧以下全军一万多人都开始上吐下泻,不说普通士兵,就是随军的医生也都拉肚子直到直不起身来。各种药石都用了,可是依然不见好转。唐璧只拉的两腿发软,心知一定是瓦岗寨的人在饮水或是食物里下了药。他们没下毒药,伙夫营的银针就起不到作用,结果搞的满营都是臭气熏天,各个愁眉苦脸,别说打仗,连走路都费劲。
杨林听说唐璧营中生变,派医生来看,也无法治疗,倒是武安福的营中因为当日开饭较晚,只有少数人中毒。杨林实在没有办法,知道唐璧军一时无法战斗,只得叫他们拔营回山东,慢慢调理。于是唐璧的一万人马丢下一地的恶臭,灰溜溜的一路拉肚子拉回山东去了。
武安福送别了唐璧等人,不无遗憾的对孙思邈道:“可惜夏将军和刘将军跟我交情不错,叫他们也拉的面黄肌瘦,实在不忍心啊。”
孙思邈笑道:“我已经尽量减少了分量,没想到药性如此的大,的确对不起他们两位。”
武安福撇撇嘴:“如今只剩下干爹了,他老人家不好对付啊。”
身后的李靖道:“少帅还打算用这样的招数来对付靠山王吗?”
武安福摇摇头道:“恐怕不行,我们还是走一步看一步吧。”
唐比一走,武安福的孤军拔营和杨林合兵一处,本来声势浩大的四面围剿,如今只剩一面,杨林恼羞成怒,每日列兵骂阵,骂了三天,这日一早,瓦岗山上炮响连连,杨林一听,急忙披挂上阵,带上十一家太保,出来迎战。等到杨林这边阵势扎好,山上依然不紧不慢一声一声的放着炮,杨林听得奇怪,问道:“怎么放这么多声炮也不出来一个人影?”众太保都说不知。一旁上官狄一直在数着,等到炮声结束,苦笑着对杨林道:“王爷啊,他们放了九九八十一声炮,看来是以帝王之尊来出战。”
杨林这个气啊,一群响马竟然还敢装模作样,正生着气,北山口的关口一开,两面杏黄旗招摇而出,向两旁引领着队伍铺开,后便瓦岗人马蜂拥而出,就见队列整齐,进退之间颇有章法。瓦岗军兵士气高昂,队伍中旌旗招展,官兵装备齐全,士兵都是明盔亮甲,武器精良,将官都穿的精神抖擞,英气逼人。士兵出来的差不多了,就听鼓声通通通三响,出来的正是秦琼,他一身金黄的铠甲,背后八肝护背旗,胯下黄膘马,马上挂着照月奔雷枪,还暗藏着金装熟铜锏,他身后一排十三员大将,正是五虎上将,八彪上将,每个人背后都有小兵打这旗帜,上面书写着各人的名讳。杨林气的直乐,回身对众太保道:“这是打仗还是唱戏?”
上官狄苦着个脸道:“王爷,他们这是摆架子呢。想从气势上压倒咱们。”
杨林哼哼一笑道:“我倒想看看他们能弄出什么花样来。”
刚说完,山口里鼓乐齐鸣,杨林眯着眼睛仔细看过去,山口里转出两面大门旗,上面的字斗大一个,写着“大魔国鼓乐队”,再看跟出来的果然都是什么琵琶丝弦钟鼓,数十个乐手吹吹打打,好不热闹。杨林看的哭笑不得,道:“得,又改喜事了。”
鼓乐队出来之后,又是一群捧着香炉的侍从,烟雾缭绕,把个阵地搞的乌烟瘴气,就在这烟雾之中,程咬金头戴冲天冠,身穿赭黄袍,腰横八宝带,足踏无忧履,大摇大摆的就出来了。两旁是无数的护卫随从,还有丞相魏征和军师徐世绩。身后一定紫帏金顶撅把黄罗伞,这伞大的出边,光扯伞的就有三十六个人。伞上垂下一面大旗,上面书写的明白“混世魔王大德天子”。
杨林看着程咬金这不伦不类的排场,笑到一半,却总觉得有点不对,问上官狄道:“这伙响马穿戴的倒很齐全,和皇上也不差两样啊。真是奇怪了。”
上官狄尴尬的道:“王爷,他们穿的都是你给皇上准备的龙衣贡里的贡品啊。”
杨林这一听,气冲脑海,血往上涌,一口气没上来,噗通掉下马去,被气昏了。众太保手忙脚乱掐人中抹凉水,好不容易把他救过来,杨林缓过一口气来,愤恨道:“可恶的响马,若不踏平瓦岗,我誓不还朝。”
那边瓦岗寨见到杨林从马上落下,山呼雷动,敲锣打鼓放炮,忙得不亦乐乎。杨林舒缓过来,恨的牙痒痒,翻身上了马,不顾众太保的阻拦,一夹马腹,冲到两军阵前,对着瓦岗军喝道:“响马啊,可有人敢和我一战?”
秦琼一看杨林叫战,回身道:“各位兄弟,老杨林气岔了两肋,我估计他是强撑着,哪个兄弟去会会他,立下这一功?”
尤俊达一听,把马一催道:“我来会会杨林,叫他知道知道劫皇杠好汉的厉害。”说着也不等秦琼法令,五股托天叉一摆,杀出本阵,奔杨林去了。
杨林一见有人来迎战,两只虬龙棒左右一分,也纵马迎上。尤俊达心想杨林刚刚才背过气去,年纪又大,若用刚猛的招式,他一定抵挡不住。他看准杨林的所在,五股托天叉大力刺去,只盼一叉就能将杨林杀死,立此大功。杨林看准叉来的方位,左手虬龙棒迎上,棒叉一碰,尤俊达只觉得一股大力传来,几乎握不住兵器了。杨林左手棒化解了尤俊达的进攻,右手棒轮圆了照着尤俊达就砸,尤俊达慌忙横叉去挡,只听一声巨响,杨林的虬龙棒打在尤俊达的叉杆上,把尤俊达震的虎口裂开,鲜血直流,两膀也脱了力。尤俊达心中大骇,知道自己万万不是对手,把叉一丢,转身就逃。杨林用力过猛,一时有些气喘,也不追赶。
靠山王杨林两棒砸跑了尤俊达,隋兵连声喝彩,瓦岗军鸦雀无声,都被他老当益壮的神威震慑。秦琼看己方失了锐气,忙道:“还有哪个兄弟愿意出战杨林?”
王伯当应声道:“二哥,我和他不比力气,斗斗招式。”
秦琼道:“你万万要小心啊。”
王伯当心高气傲,之应了声,就策马而出,喝道:“老杨林啊,吃我一刀啊。”
杨林一瞪眼睛:“废话少说,进招吧。”
王伯当催马上前,和杨林战在一处,一个是刀法惊奇,上下翻飞,一个是棒法无双,左右开弓,一时纠缠在一起,两边之见刀来棒往,打得精彩,连声喝彩。
王伯当心道杨林年纪老迈,若想取胜,需得耗费他的力气才行,因此大多都是虚招应付,之盼着杨林力气耗尽,好趁机立功。杨林双棒大开大合,攻势凌厉,倒叫王伯当难以抵挡,双方过了二十几个回合,杨林的棒法渐渐凌乱,慢了下来。王伯当心道机会来了,瞅准杨林一个破绽,一刀砍去,想要将他首级斩下。杨林见刀砍来,不惊反笑道:“你上当了。”他手中看起来招式用尽的双棒忽然变招,上下夹攻,一扫刀刃,一击王伯当肋下。王勃当哎呀一声,摘蹬落马,兵器马匹都不要了,在地上打了个滚,逃了回去。杨林哈哈大笑道:“想耗尽我的力气,小子啊,你再去练上十年吧。”
瓦岗军连败两场,程咬金的脸色可就白了,对一旁的魏征道:“我说大哥啊,我这皇帝看来是当到头了,我看咱们这就回山收拾下东西,大家分点盘缠,逃命去吧。”
魏征听他满嘴胡说八道,气得要命,低声道:“皇上,你可不能动摇,否则军心涣散,只怕跑都跑不了。”
程咬金这才闭了嘴,嘟囔道:“老头用的是双手兵器,不然我给他两斧,料来他也抵挡不住。”
这边程咬金自乱阵脚,那边秦琼也急了,正要拾枪挂锏亲自上阵,就见单雄信跃马而出,金钉枣阳槊一抖,口中哼哼呀呀的叫着,直奔杨林去了。杨林一瞧眼前这人凶神恶煞,十分谨慎,等单雄信槊刺过来,横棒一挂,拨了出去,先采取守势。两人乒乒乓乓的过了七八招,杨林渐渐摸清楚单雄信的本领,懒得再跟他浪费时间,两棒一摆,矫若游龙,迅雷不及掩耳砸向单雄信额头和肩膀,单雄信横槊去架,却不提防杨林中途变招,虚晃了他。两人马一错头,杨林回手一棒砸向单雄信的后脑勺。这就是他有名的回手棒法。秦琼一看,心里咯噔一下,把眼睛给闭上了,心说我这五弟可毁了。
第一百九十九章 俘虏
下一章开始,武安福终于要有自己的山头了,故事也发展到一个新的阶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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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琼这一闭眼,耳朵里只听战马哀号一声,却没听见身边众人的惊叫。他一睁眼,原来单雄信的马快一点,杨林毕竟连战几场,略微一慢,没打到单雄信,一棒把单雄信的战马后跨砸塌了。单雄信骨碌碌的滚了下来,还没等爬起来,杨林阵中罗方薛亮带着十数个小兵一起杀出,一刀一枪把单雄信架住,生擒活捉了回去。
单雄信这一被擒,可惊坏了两个人,一个是秦琼,单雄信是他过命的朋友,哪能不急。另一个就是武安福,他知道杨林恼恨瓦岗寨的响马,若是不马上想个主意,只怕单雄信要坏。脑筋正转着,就见秦琼来到阵前,对着杨林一拱手道:“靠山王,我乃大魔国元帅秦琼,今日要会会你的双棒。”
杨林豪迈的一笑道:“好个秦琼,既然你不怕死,就放马过来吧。”
秦琼刚要动手,杨林阵上一人飞马出来,口中喝道:“你们车轮战对付我父王,也忒无耻了吧。”
杨林和秦琼一看,不是别人,正是贾柳楼的兄弟,杨林的九太保武安福。两人一看武安福,都是一喜。杨林喜的是武安福十分孝顺,生怕自己力竭遇险‘秦琼喜的是武安福一出来,说明他有了主意。想到这里,他忙道:“杨林老儿,你年纪老迈,我不欺负与你,就跟他打一场吧。”
杨林战了三场的确有些累了,虽然想鼓起余勇再擒下秦琼,可是岁月不饶人,背上都出虚汗了。他心想武安福的武艺是十三太保里最好的一个,对付秦琼,就算不能取胜,也必然不会有生命危险,叫他先顶一阵,自己休息一下再战也好。杨林觉得自己想的挺周到,便叮嘱武安福小心迎战,回到本阵观看休息去了。
武安福摘下花枪两头蛇,手心直出汗,望着秦琼眨了眨眼睛。秦琼会意,照月奔雷枪一扬道:“对面何人?本帅枪下不杀无名之辈。”
武安福道:“我乃靠山王第九子武安福是也,鼠辈们识相的速速投降,免得我踏平瓦岗山,血洗大魔国。”
“你若有能耐就来吧,吃我一枪。”秦琼哇呀呀叫着,提枪催马,一招长虹贯日刺了过去。武安福花枪一抖,杨林传授的破军枪法施展出来,如同狂风暴雨,滔天巨浪,与秦琼的枪纠缠在一起。杨林在后面掠阵,只见一个如同猛虎下山,一个好似蛟龙出海,一个是霹雳奔雷,一个是山舞银蛇,一个是潇洒凛凛大元帅,一个是机警赫赫九太保,棋逢对手,将遇良才,厮杀三十回合,不分胜负。杨林看到两人的枪法都有可取之处,兴头之上道:“安福的武艺又有进步,不过这响马的元帅也的确是个好汉,若是能为我效力该有多好啊。”
这边杨林看的过瘾,武安福则紧张万分,他和秦琼怕杨林看穿,招招凶狠不敢留手,比之生死较量,却也不逊色。两人斗了几十合,武安福趁着两马相错的功夫在秦琼耳边道:“你跑我追,找机会擒我。”
秦琼明白了武安福的意思,回身又和他战了几何,故意卖了个破绽,叫武安福一枪把他的肩甲挑落,哇呀一声,叫了句“好厉害”转身就跑,却似乎昏了头一般,竟不回本阵,往西落荒而去。隋军阵中战鼓连连,庆贺武安福获胜,杨林刚要叫鸣金,武安福一摆两头蛇叫道:“响马哪里走。”打马追了过去。
杨林一见,惊道:“不好,这响马有奸计。”
正说着,武安福的马快,已经杀到秦琼背后,就见秦琼在马上忽然摘了左边的脚蹬,身子在马上猛地转过,早藏在手中的熟铜锏劈面打向武安福,这是秦家祖传的绝学“撒手锏”。武安福哎呦一声,从马上滚落下来才躲开这一击。秦琼勒马回身,枪尖顶在武安福的喉咙上,将他擒住。
杨林气的一拍大腿怒道:“响马太奸诈了。”两人演的实在是惊心动魄,逼真之极,不容杨林不信。
罗方急道:“父王,这可如何是好?”
杨林气哄哄瞪他一眼道:“还用说吗,换人吧。”说着策马出阵喊道:“我说响马啊,你莫要伤了我儿的性命。”
秦琼道:“你只要把我方的将领放回来,我自然不会害他性命。”
杨林无奈的一招手,罗方将单雄信带上阵来,两边一起放开俘虏,单雄信和武安福垂头丧气的各自回到本阵来。武安福一见杨林,羞愧的道:“父王,孩儿有罪。”
杨林宽厚的道:“是响马太过奸诈,若论本领,他不及你。”
这一交换战俘,杨林觉得今日没什么收获,心中愤愤,还要再战,那边大魔国却不奉陪了,一声锣响,大军有条不紊的退回了山上。杨林想追却忌惮断后的弓箭手,只得眼睁睁的看着瓦岗军全数退回,悻悻撤兵回营去了。
大军回营,武安福装出闷闷不乐的样子,杨林反倒安慰他说胜负乃是兵家常事,叫他不用放在心上。
当晚杨林摆下酒席给武安福压惊,等酒席散去,武安福带着李靖和张称金往回走,张称金恨恨的道:“那秦琼是在太卑鄙了,竟然诈败。迟早把他抓了千刀万剐才好。”
武安福和李靖对看一眼,想笑不敢笑,回到帐中,支走了张称金,李靖孙思邈孙成三人在武安福帐中商量起下一步该如何进行的事情来。
“如今看来,瓦岗寨的力量还很薄弱,恐怕难以对付杨林的兵马,各位有什么计较?”武安福问三人道。
孙思邈道:“我看杨林今日略显疲态,这一年来他军马劳顿,年纪又大,若是再打几个月,恐怕会有一场大病。”
“怕就怕瓦岗寨顶不住几个月啊。”孙成道。
武安福望向李靖,李靖想了想道:“若是战场上打不过,就要从场外下手才行。”
“你的意思是?”武安福问。
“杨林是皇上的亲叔叔,为了杨广登基的事情,两人一直面和心不和。杨林对杨广耿耿于怀,杨广对杨林防备有加,咱们若是从这里入手,叫他们自乱阵脚,就可以兵不血刃的打赢这一场。”李靖道。
武安福听了,犹豫道:“只怕会把咱们牵扯其中。”
“少帅,也是时候跟发展自己的势力了。长久以来寄人篱下,终究不是好办法啊。”李靖道。
武安福沉思片刻道:“说的也是,杨林虽然待我不薄,毕竟年岁已大,而这隋朝江山,如今风雨飘摇,是要早做准备自立山头了。不过此事事关重大,还得从长计议。还是先叫六道打探清楚,再做决定吧。”
商量一场,没有收获,众人各自散去,武安福走出营帐,看满天星光,寒夜风来,让人打个哆嗦。未来的路究竟该如何走?杨林究竟是护身符还是绊脚石呢?武安福陷入长长的思索中,后世的经验和对历史的一知半解,此刻已经无法带给他明确的判断,也许未来更长远的日子里,他都要靠自己和部下的能力,开创新的历史了。面对未知的恐惧,武安福正在慢慢的改变着角色,融入到这让人热血沸腾的乱世洪流。
大业三年的秋末,寒风瑟瑟,吹落洛阳街道两旁高大树木上的黄叶。这座拔地而起的新城,因为三万从全国各地迁徙过来的富人而显得不象刚刚建成时那么寥落了。如今洛阳城里,已经有了五十万的人口,而且还在日益增加着。杨广自从从北平回来了,就一直在洛阳的皇宫里醉生梦死。征伐高句丽的惨败让他对国事的兴趣大减,除了盯着大运河的开凿和要求兵部征兵,户部征粮,筹备明年再次攻打高句丽以外,大部分的朝政都由五贵协商解决。
如今放在五贵面前的一叠奏折,让五人的脸上都现出凝重的表情。
“各位大人,这些山东来的奏折是不是该给皇上看一下?”苏威是五贵中年纪最大的,当初杨坚还是北周丞相的时候他就追随在侧,如今三十年过去,昔日文采风流的苏大人变成了老朽的苏老头,性格也懦弱的多了。
“我看不必,不过是些小贼,交给兵部去办就好了。”宇文化及道,“不然若是惹了皇上不高兴,哼哼……”他虽然没说出来,大家也知道杨广最近暴虐非常。前几天天下闻名的才子薛道衡,就因为和人饮酒的时候说起高句丽之败,随便说了句“若是高颖还在就好了”,结果被人告发。杨广闻听大怒,下令使者去将薛道衡勒死。此事一出,天下震惊,群臣也噤声不敢多言,生怕惹怒了他,招来杀身之祸。宇文化及这么一说,其他四人都不做声了。犹豫了一会,虞世基道:“兵部恐怕难以控制局面啊,不然不会把奏折推给我们。”
宇文化及拿起份奏折,看了两眼,叹口气,不再说话了。众人都知道,这一回不是小乱子,若不派精兵强将,只怕难以应付。
裴矩道:“看来只有叫靠山王回去了。”
宇文化及眼中精光一闪道:“瓦岗寨响马作乱,靠山王正在围剿,只怕分不出身来啊。”
裴矩道:“若是这样,我倒还有一个人选,可叫他接替靠山王继续攻打瓦岗,请靠山王回山东。”
“是谁?”四人都问。
“武安福。”裴矩缓缓的道。
第二百章 星火燎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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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业三年的秋天,杨广兵败高句丽的消息,对于山东和河南的老百姓来说,并不属于天大的消息,相比他们的生活,操心国事实在是太奢侈的行为。
就在武安福和唐璧的军队向河南进发之后几天的十月初,抚养中华民族几千年的黄河,又一次咆哮起来。数日的连降暴雨让本来就奔流如怒的黄河疯狂的膨胀起来,河水漫过河岸,一遍一遍的冲击着河坝。暴怒的河水如同一只猛兽,把阻挡在身前的所有物体全都撕成碎片,自河南开始,汹涌澎湃的洪水顺流而下,挟带无数的泥沙,雷霆之势撞击在每一道堤坝之上,十月初三一夜之间,洪水奔腾了五百余里,冲垮三十二座堤防,出堤逆流,将黄河沿岸数十里都化为水乡泽国,淹没了一百六十多个村庄城镇。百万百姓受灾,无数人在睡梦之中化为鱼鳖之食。黄河流域一时怨声载道,人心惶惶,百万灾民无家可归,露宿野外,各地米价飞涨,不少无良米商趁机囤积居奇,哄抬物价。天灾如此,**更甚,为了筹备明年再征高句丽,朝廷下令继续打开徭役,发六十万民夫供应粮资。两人一车,推米三石运送到北平。可是路途遥远,三石米还不够两个民夫自己吃的,等到达北平,粮米短缺不能交差,有钱的可以自己买米填补,没有钱者畏惧官府追究,只得亡命四野而去。天灾**,再加上官吏贪婪残忍,趁机因缘索要财物,使得百姓困顿穷苦,财力俱竭,一时间天下纷乱,盗贼蜂起。
山东长白山,秋风吹起,林木萧萧,本来该是荒无人烟的大山之间,竟然传出了慷慨雄壮的歌声来。
“长白山前知世郎,纯着红罗绵背裆。长矟侵天半,轮刀耀日光。上山吃獐鹿,下山吃牛羊。忽闻官军至,提刀向前荡。譬如辽东死,斩头何所伤。”
歌声飘荡在空旷的山中,隐隐的激起回声,而这歌声似乎打动了许多人的心,当歌声再次响起的时候,有不少人跟着唱了起来。
“兄弟们,如今天下大乱,昏君无道,竭尽国力和高句丽作战,不但没有拿下一寸土地,反而白白送了无数好男儿的性命。上月黄河决口,就是上天震怒,降祸于民啊。做个良民没有活路,何不一刀一枪搏个活命,说不定将来也能弄个皇帝当当!”一条大汉一边烤着只野猪,边和身旁的数十人说着。若是武安福在这里,一定会惊讶的发现,这人正是当年带他去发掘冉闵宝藏,却从余双仁手底下逃走的王薄。他留了一把大胡子,显得分外剽悍。身旁的众人都是衣衫褴褛的农民,听了王薄的话,眼中含恨,都握紧拳头,咬紧牙关,似是对朝廷分外的痛恨。
“王大哥,你说的对,我孟让第一个跟着你反抗朝廷。”农民中站出一人来,身高近丈,体魄健壮,不过面有菜色,看来没少挨饿。
“孟兄弟是是个壮士。”王薄说着,割下一条肉来,丢了过去。孟让一把抓在手中,不顾滚烫,塞进嘴里,肉未全熟,一口咬下,血丝伴着肉汁一起滚落。
“王大哥,我们也跟着你。”其他农民见有人带头,也都一个个的附和道。王薄一一给他们分了肉,又开口唱了起来:“长白山前知世郎,纯着红罗绵背裆……”
“长白山前知世郎,纯着红罗绵背裆……”众人也都跟着唱和起来,悲凉的歌声,传播在群山之间,这大隋的挽歌,就从长白山间,向着天下各地传扬开来,掀起农民起义的汹涌波澜。
山东贝州,自古多有豪杰,江湖中有名的大英雄窦建德正是贝州人。他自有个小小庄园,以务农卫生,平日勤练武艺,遇见不平每每仗义相助,乐善好施,博得天下豪杰的仰慕。这几个月来,县里常有官差四处索拿贿赂,若有不从,就滥派徭役,搞的县中人心惶惶,鸡犬不宁。窦建德虽然豪勇无人敢欺,却也无法对抗官府,整日生着闷气。这日窦建德正在家中种菜,远远跑来一人,来到窦建德园子的栅栏前,一跃而起,跳进园内。窦建德一看,喜道:“安祖,你怎么来了?”
来人名叫孙安祖,也是个豪杰。窦建德见他脸色仓惶,衣衫零落,两眼通红,由喜转惊,沉声道:“出什么事了?”
孙安祖听得窦建德一问,英雄泪夺眶而出,哭道:“窦大哥,没法活了!”
“怎么回事?”窦建德忙问。
原来前些日子山东大水,孙安祖家就在河边,入夜猝不及防,全家都被淹没,妻子孩子全被水冲走。孙安祖等洪水过后,本想重建家园,寻找妻儿,哪料还没等收拾残破的只剩下半壁的家,县里的衙役就来征他去北平,参军从征高句丽。孙安祖自然不愿意,仗着也是个有名有姓的人物,去跟县令求情。县令竟然大怒,叫人鞭打孙安祖。孙安祖家破人亡,又被欺侮,盛怒之下夺下衙役的刀,当堂将县令杀死,逃奔出来。他无处可去,只得来投奔窦建德。
“窦大哥,你说我该怎么办?”孙安祖讲了一遍,问窦建德道。
窦建德这些日子以来,眼见朝廷官吏**,天灾**,早就有所思索,如今见孙安祖问,把手中锄头一丢道:“如今天下汹汹,大乱之兆。大丈夫既然不死,就当立下大功,名扬后世,哪能做个逃犯。”
“那该如何是好?”孙安祖见窦建德豪气飞扬,也有了勇气。
“贝州以北百里就是河北地界,我曾去过那里的高鸡泊,其中广阔无边,有数百里之辽,地势险要,水阔泽深,可以避难。你可以先去那里躲躲,召集有志之士,寻常时候掠夺州县,自给自足,等到忍受充足,天下有变,建功立业,轻而易举。”窦建德道。
孙安祖一听,大喜过望,紧紧抓住窦建德的手道:“安祖愿意奉窦大哥为王,鞍前马后,马首是瞻。”
窦建德道:“既如此,你可先去高鸡泊,等我暗中筹划,广招豪杰,再去和你会合。”
两人商议停当,孙安祖便一路往高鸡泊而去,路上募集了数百逃亡的民夫士兵和无家可归的农民,一起在高鸡泊建立山寨,自称“摸羊公”。而窦建德也和结拜兄弟苏定方刘黑闼等人在家乡暗中积蓄金钱,收买豪杰,等待揭竿而起的时机。
山东海州,比邻黄河,自从大水过后,全境百姓遭灾,流离失所者十万人,身为海州地方官的高士达和高士魁趁机勾结了当地的米商哄抬物价,老百姓吃不上粮食,不少人卖身为奴,也有人冻饿而死,天怒人怨自然不提。
海州地方地处在海河黄河之间,早在数月前,就有运河总管麻叔谋的人马来到海州勘探地势,确定开凿连接通济永济两渠的运河路线。洪水一过,麻叔谋在南边开凿完成了一段运河,十几万民夫和数万士兵浩浩荡荡的开拔来了海州。高家兄弟忙着聚敛财富,一时没顾得上接待,礼数上不甚周全,这可气坏了麻叔谋。他身为宇文化及的干儿子,平素就飞扬跋扈,好不容易走后门得到了如今这个运河总管的,光是去年过年就给宇文化及送了五万两银子的厚礼。他这一路从南修到北,搜刮了无数财富,也养出了骄横的性格来。高家兄弟招待不周,麻叔谋顿时来了气,暗中叫人打探消息,想要报复。他的手下一番打探,还真问出了些事情,原来高家兄弟祖籍就是海州,回来当官算是衣锦还乡,他们七八代的祖坟都在海州郊外,恰好就在运河线路的附近。麻叔谋一听这消息,立刻来了主意,吩咐手下偷偷的变更了运河线路,正好在高级兄弟的祖坟上穿过。
看坟人王二发现了,连忙去报给高家兄弟,两人一听大惊,心想我们好歹也是地方官,不看僧面看佛面,敢对我们家祖坟下手,你也够黑的啊。两人心中有气,不信麻叔谋真敢在太岁头上东土,就叫王二去给他传话。
王二颠颠的去运河大营求见麻叔谋,把事情一说,麻叔谋也不打哈哈,直截了当的道:“没别的说的,朝廷要征用你们家坟地开凿运河,给你们三天时间,不然就掘坟开挖了。再不然就拿出十万两银子,补偿重新画线的损失。”
王二没有办法回去禀告,高家兄弟这个气啊,心想麻叔谋你这是诚心敲诈啊,两人琢磨着不能低头,马上写了奏折上报朝廷,检举麻叔谋敲诈,一边叫王二去拖延着。
王二又去见麻叔谋道:“我们家老爷说了,十万两实在太多,请将军宽限些日子,减少点数额。”
麻叔谋道:“你回去告诉你们家老爷,宽限几天可以,不过十万两一个子也不能少。”
王二回去一说,高家兄弟心说你就狂吧,等过几天朝廷就该收拾你了,可是左等右等,宽限的一个月期限眼看就到了,朝廷里一句话都没有。原来宇文化及看到了奏章,给瞒了下来,奏章就石沉大海了。
一个月期限到了,高家兄弟还是没有得到回音,麻叔谋也不客气,三下五除二,就把高家的祖坟给刨了。棺材尸骨砸了个稀碎,丢粪坑里去了。
高家兄弟听了噩耗,当时就背过气去了,一苏醒过来,高士达就要去跟麻叔谋拼命,高士魁抹着眼泪道:“哥啊,他这是仗着朝廷里有人撑腰啊。咱们不能跟他硬来,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现在山东大乱,咱们也反了吧,迟早有一天杀了他报仇雪恨。”
高士达一听,一不做二不休,和高士魁把府衙一烧,带上数千亲兵,收拾财物,大闹了一番海州,奔山中落草去了。两人招兵买马,专门在运河沿线劫掠官船,袭击官军,找麻叔谋的麻烦。
席卷各地的风云,就这样在山东一点点的铺开,蔓延全国,无数英雄豪杰如同点点的星火点燃在神州大地之上,只等一场狂风,把这火种播散到天南海北,燎耀沉寂在黑夜中的莽莽中国。
第二百零一章 大业三年的冬天
热烈庆祝国际米兰12连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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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业三年的冬天比以往年头来的稍微早了一些,十月末,微微的雪花就飘在了瓦岗山的上空。隋军都换了厚厚的冬装,所有的人都在期盼着能早日结束这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
杨林和十一家太保远远的望着一个月都没有人影下山的瓦岗山,脸色不佳。这几日附近许多村镇都闹了匪患,当地的驻军抵挡不住,纷纷来跟杨林求援。杨林这才意识到,原来不只是这个瓦岗山,整个天下不知何时开始变成了四处漏风的破房,而他则成了补洞人。若是回朝,该和侄儿好好谈谈了,无论他这个皇帝是怎么当上的,杨家的天下,都不能这样败了。杨林默默的想着,七十年的人生,竟然头一次觉得自己有些老了。
“父王,该去接圣旨了。”罗方在杨林的身后轻声道,朝廷来的使者已经等候了一个时辰,何况杨林的身上已经盖上了一层薄薄的雪花,对他这个古稀的老人来说,天气未免有些太过湿冷了。
杨林默然的点点头,感慨的道:“老了。”丢下这年轻的众太保根本不能明了的两个字,老王大踏步的走向中军营。
接过圣旨,杨林目视同样惊讶的武安福,笑道:“看来你在朝廷里的确交了几个朋友啊。”
武安福忙道:“一定是裴矩等人担保,孩儿才有这机会戴罪立功。”
“如今山东盗匪横行,朝廷又有旨意,我看来一定得走一趟了。瓦岗寨的响马狡猾透顶,实力非常,只怕你难以应付啊。”杨林担心的道。圣旨上要武安福接替杨林继续围困瓦岗,杨林则带兵回山东,与唐璧一起剿匪,武安福毕竟年轻,杨林颇有些不放心。
“父王可以放心,孩儿有不少帮手,凡事一定和他们多商量,不会再中响马的计了。”武安福心里又喜又忧,喜的是自己来打瓦岗,岂不是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忧的是若打不下来,只怕杨林那里不好交代。不过想来那也是以后的事情,先帮兄弟们把山寨的围给解了才是真的。
事态紧急,杨林当日就整顿军马,给武安福留下了包括他本队一万人在内的三万人马。至于其他十位太保,武安福嫌他们碍手碍脚,自然以孝顺为名让他们全都留在了杨林身边。等到杨林带着人马离开了瓦岗山地界,武安福长出了一口气,如孩子一般一脚把脚下的一块石头踢飞,得意的哼起歌来。
武安福的嫡系一万人马和中军驻扎在一起,不是嫡系的两万,则一东一西离的远远的,免得他们打扰。
杨林走后第二天夜里,在李靖,雄阔海,孙成,侯君集四人的护卫下,由丁天庆盛彦师二人引着,武安福第一次踏上了瓦岗山的土地。
虽是夜里,瓦岗寨内城的城门前灯火通明,大魔国天子程咬金咧开大嘴迎着小兄弟武安福,他的身后,魔国将领全数来迎。一年不见,众人分外的亲热。
“我说小武啊,这次可多亏了你啊。”程咬金当了皇上,却还是同从前一样不讲规矩,大咧咧把武安福肩膀一搂,两人勾肩搭背的就往里走,幸亏文武百官都是自己兄弟,大家倒也不以为忤,嘻嘻哈哈,似乎又回到了在贾柳楼的时候。
程咬金领着武安福在瓦岗山的城楼上一站,点起无数的灯笼火把,把整个山上都照的通明,武安福仔细一看,这瓦岗山真是一块风水宝地,外山险峻,易守难攻,内里是一片一马平川的平地,足有四十里方园,有山有水,还隔出了大片的耕地,且不说能住上十来万人,光是自己种粮种菜,也能维持山寨一年半载的开销。再看内外两城修整的坚固结实,沟壑林立,机关密布,亭台楼阁无不能转化为坚守的碉堡,设计十分精妙。武安福啧啧称赞,程咬金得意的道:“这都是咱们先锋官翟大哥在此打拼数年的功劳。”说着将翟让介绍给武安福,武安福见他身高臂长,四十来岁的年纪,精明强干的模样,的确有江湖上流传的“小霸王”的威风,连忙行礼拜见。翟让见武安福谦恭,也对他十分的恭敬。
武安福看了一圈,程咬金将他领进金銮殿,虽然比起大兴的皇宫寒酸的多,却也不失威严庄重,不过想象起程咬金一本正经的坐在宝座上胡诌八扯的样子,武安福就忍不住想笑。看过了金銮殿,众人来到后殿,这里早就摆好了一排的酒席,程咬金道:“兄弟啊,我们山寨可有几个好厨子,专门做全羊宴,这回你可饱了口福了。”
群雄依次坐下,满满的六张大桌,吃的是羊身上从羊头到羊尾巴做成的一百零八道的全羊宴席。武安福三番两次为英雄会和瓦岗寨立下大功,众人都记在心里,嘴上不说,心里头对他可都是分外的喜爱和尊敬。所以他虽然是最小的一个兄弟,却都来跟他敬酒,亏得武安福酒量豪迈,不然只怕早被喝趴下了。大家吃着喝着,说起分别之后的见闻,又说起齐国远如何祸害新文理和唐璧大军如何拉肚子,真是喜笑颜开,尽皆开心。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武安福喝了一肚子的好酒,微微有些醉意了,心知该说正经事了,便对同桌的程咬金,秦琼,魏征,徐世绩,翟让等人道:“各位哥哥今后有什么打算?”
程咬金一抹嘴巴道:“正经事你们商量啊,我去找三哥他们喝酒。”说着端起酒碗,跑去雄阔海那桌跟他们吆五喝六去了。
秦琼摇头道:“老四这个性子看来是改不过来了。”
翟让笑道:“皇上这个性子,倒是让大家伙感到亲热。”
“我看翟大哥说的对,也就是四哥天性乐观,换了别人,早愁死了。”武安福道。
徐世绩微微一笑把话题转回来道:“若说起来,不知道你有什么打算?”
武安福正色道:“如今朝廷叫我带兵继续围困瓦岗,虽然没定下日期,但若拖延时间太久,只怕换人。依我看,咱们不如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打,互有胜负,也好叫我有些交待。如此拖延到明年,到时候杨广必然再伐高句丽,山寨的兄弟就可以寻找机会,攻城略地,成就一番事业了。”
徐世绩眉头一皱:“如今天下徭役甚重,盗贼蜂起,难道杨广还会一意孤行吗?”
武安福斩钉截铁的道:“一定会,而且小弟预计明年天下必定有大乱局。”他记忆中似乎第二次讨伐高丽的时候发生了杨玄感的叛乱,从最近六道传回来的消息看,半年前杨约在外地郁郁而死后,杨玄感一直闭门谢客,但是暗中和很多江湖上的豪杰多有联络。上个月余双仁传回来的消息更是称李密已经秘密的潜入了东都洛阳,正藏在杨玄感的府中。他窝藏李密,勾结豪强,若说不是为了造反准备,谁会相信。不过武安福自然不会说出这一起,只是玄之又玄的提了一句而已。
“这话可做得准吗?”秦琼狐疑的道。
“小弟何曾欺骗过各位哥哥,只盼各位哥哥尽力招兵买马,积蓄实力,等到天下动乱,登高一呼,必定从者云集,此地离东都洛阳不远,正有地利之变,到时奇兵突袭洛阳,可成就一时霸业。好男儿建功立业,岂不快哉。”武安福激昂的道。
这话听在四人的耳中,各有思索,徐世绩看着武安福的豪气,下意识的一瞥那边正大呼小叫,没心没肺的程咬金,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来。秦琼也是若有所思的望着程咬金,又望着武安福,想起武安福对他说过的那番话,回想起来,若不是选择了程咬金这样一个不贪恋权柄,一心一意对抗朝廷,遇到大事虽然插科打诨,却是大智若愚的人来领导瓦岗寨的话,只怕这一次的围困就会让山寨崩溃。如今山寨暂时安全下来,再想武安福一直以来的所作所为,秦琼心里对他先信了七八分。魏征和翟让琢磨着武安福的话,对他却有点不信,翟让心道这个娃娃年岁不大,倒会夸夸其谈,只一笑没说话,只听魏征道:“积蓄力量是自然的,不过隋朝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若说可以一举打下洛阳,只怕有些天真吧。”
武安福和魏征这个大哥平素接触的少,听他话里充满了不信任,倒也不生气,道:“小弟不够谨慎,让大哥见笑了。”
魏征道:“如今天下虽动荡不安,可是隋朝根基深厚,各地都有终于隋朝的官吏。我们以小小的瓦岗寨为据点,应该先以自保为要。若是天下真的如武兄弟所说大乱起来,看清形势,再作打算也不迟。”
武安福沉默不语,魏征说的话不是没有道理,却是建立在他看不透历史的基础上而说出来最明智的建议。武安福倒不能认为他懦弱,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拥有他一样欲知历史的能力,在武安福的猜想里,历史虽然大有不同,可是主线没变。若是真的按部就班的走下去,瓦岗寨只会从天下闻名的强兵变成李密手中的败寇。而怎么计划让即将到来的杨玄感起义既打击隋朝的军事力量,又避免李密和瓦岗寨的接触,则是自己将来能否掌握这只力量的重要因素。武安福梳理着纷乱如麻的头绪,望向殿外,雪花正飘落下来,半空之中,在风的怀抱里,漫天飞舞。那些曾经繁华的树木,早就褪去了绿装,飘零了黄叶,枯萎了枝桠,在寒风里默默等候来年春天吐露芳华。武安福觉得一丝凉意,轻轻紧了紧身上的袍子,下定了决心。
大业三年的冬天,终于开始让人感觉冷了。
第二百零二章 天下大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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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业四年元月,在东都洛阳的群臣聚会上,杨广终于现身了,三个月不上朝的他一出现,群臣就心里一震。如今的杨广,再也不见刚登基时踌躇满志的豪情,取而代之的是深陷的双眼和瘦削的脸颊散发出的阵阵阴气。在他做皇帝的第四个年头,杨广开宗明义只有一句话:再征高句丽。
这年冬天,武安福和瓦岗军在河南一带展开连月的厮杀,胜多负少。瓦岗寨如今更多的是自给自足,又有武安福慷慨的金银供应,不需要再攻打附近州府,兵部便觉得收效甚大,因此把这事压了下来,一丝消息都没传到杨广的耳朵里去。至于武安福到底打了几个胜仗,抓了多少敌军,兵部压根就没去查问,全部心思都在制定攻打高句丽的作战计划。而武安福乐得每隔几天和瓦岗军如同军事演习一样的假打几回,虚张声势之后自然就是上表请功,暗地里更是趁着河南一带遭受水灾,很多人逃避徭役的机会大肆的招兵买马,一个冬天过去,当树木刚刚抽芽的时节,武安福连招兵带拉拢杨林的所部,亲信的部队已经膨胀了一倍,达到两万之多。而狼牙山传来的消息也很喜人,一万精兵在山上屯田,随时听候武安福的调遣。六道依旧在有条不紊的收集大兴洛阳太原北平等地的消息,分析过后利用四通八达的情报网送到武安福的手中,使得天下尽在掌握之中。
同样是这年冬天,山东酷寒,因为洪水而无家可归的百姓冻死无数,杨林和唐璧的大军在山东的大地上纵横掠杀,无数小股的盗匪都被剿灭,首级斩下悬挂在城墙之上。迫于杨林和唐璧部下张须陀的豪勇,各地的盗匪们都聚集在一起,以壮声势。山东的数百股盗匪,经过这一个冬天严寒,饥饿和官兵剿灭的打击,只剩下十几伙有实力的,最闻名的就是长白山的王薄和孟让;高鸡泊的孙安祖战死后,窦建德和苏定方刘黑闼等人聚众起兵,接收了孙安祖的人马,占据在高鸡泊;章丘的杜伏威和辅公佑被张须陀打败,狼狈的逃亡江淮;高士达高士魁兄弟聚众在河北山东交界劫掠,专门对付运河总管麻叔谋;除了这些闻名的豪杰,又有平原的李德逸,济北的韩进,渤海的孙宣雅,齐郡的裴长才,北海的郭方预,河间的格谦在山东河北等地占山为王,反抗隋朝统治。
天下大部分的地方,就在这纷纷扰扰里度过了一个冬天,不过神州大地也有许多地方没有被打扰。幽云一带由于几十万隋军的囤积而少有盗匪,即便有,也越界逃到河北和山东亡命。北平王罗艺每日操练十万北平军,身为北平王世子的罗成自从大婚之后就开始分担罗艺的公务,一年的光景,成熟了许多。北平王的亲家庄家借着征伐高句丽的机会,利用遍布全国各地的客栈钱庄车船店脚的行当打打的发了一笔国难财。有庄家的财力作为后盾,北平王府囤积粮草,招兵买马,势力一时无两。不过罗家父子打的是征高句丽的名头,合着杨广的心意,倒也无人敢说什么。就连本来在北平城里也颇有势力的武家,在越发得意的北平王府的压制下,也销声匿迹,武魁武亮除了每日操练人马,忙些收编各地赶来北平应征的士兵的活计,便再也不出头露面,时间一久,北平的百姓几乎都忘记了还有个大元帅府。罗成也更加得意,鲜衣怒马,金冠银枪的小王爷更是成了北平街头的一景,不知道有多少家的姑娘为他肝肠寸断,夜半春梦。
相比起有大军弹压而平静的幽云,太原一带百姓的生活却是得益于李家的两位公子李建成和李世民。因为杨广建汾阳宫的旨意,太原百姓的徭役多是修建宫殿,修补应付北方突厥的长城。这本来辛苦的差事比起远赴幽云苦寒之地甚至直去高句丽的死亡之旅来,顿时变成了逃避远行的好去处。李世民协助李渊主管内政武功,一边竭力把汾阳宫修建的富丽堂皇好博得杨广的欢心,一边和刘文静一起帮助李渊处理太原的政务。还带领刘弘基等将带领五百骑兵将山东来犯太原的“历山飞”王须拔两万大军击败,从此再无盗匪敢来太原附近寻衅劫掠,保得一方的安宁。柴绍在这一年的元月和李颜樱成了亲,新婚一月,朝廷一纸调令,将柴绍迁往大兴,辅佐皇孙杨侑,名为升迁,实是人质。杨广虽然早就忘记了当初如同痛恨李渊乃至蒙面劫杀的仇恨,却对这个表弟一直不放心。有了三个人质,又需要他防备突厥,这才勉为其难的把太原重地交给了他。
江南的门阀对于杨广的所作所为颇有微词。虽然萧禹在萧家并无地位,可是他因为小罪被贬之事还是在江南萧家中引发了不满。不过萧禹一力促成的修建佛寺的工程在十月初八吉日开工,只江南一地就有二百七十座佛寺同时奠基,倒叫不明白萧禹深意的江南士人心里舒服了一些。而贯穿南北交通的大运河虽然征了无数的徭役,江南百姓也被摊派了不少的钱粮。各大世家却敏锐的发现运河给他们带来的好处更多,杨广想借运河控制江南,江南的士人也正想借着运河把江南的文化和发达的经济传到北方。南人北人各怀着心思,远离高句丽战场的南人,便默默的容忍着杨广的胡闹。只是萧家新任的家主萧铣联系了江南江都附近其他三大世家的李家李子通,林家林士宏,沈家沈法兴大方的捐献了十万两给江都地方上担负徭役。换来的是四家有权各招募五千壮丁,作为私人武装,协助官府平定盗匪。四家借此机会,大肆的扩张,至少都养了上万的私兵。地方上拿了好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虽然因着几大世家的私兵十分卖力的围剿盗匪的缘故使得江南大部分地方盗匪少见踪迹,杨广却不知道平静的背后,是更恐怖的力量在威胁着隋朝的统治。
自从杨广离开,皇孙杨侑在樊子盖,屈突通,吐万绪,魏文昇等文武大臣的辅佐下治理西都大兴。杨侑虽然年纪幼小,却聪明敏锐,待人宽厚,颇得众大臣的爱戴。别处生民烦扰,大兴城里却依然是花花世界。西域大会之后,各国的商贾来往大兴更加频繁,鸿胪寺牛弘每日忙的不可开交,盛世大隋最后的华彩让各国商人如醉如痴。在大兴城里潜伏的叶竹君和红拂掌管着六道最精英的人才,连同北平的吴奈,东都的余双仁,构成武安福六道情报网的铁三角。在李靖为武安福画出的山河地图上,大兴乃是至关重要的城市,自汉魏以来,得关中者得天下,更何况在武安福的记忆里,李家能够在天下大乱中渔利,最成功的一步就是夺取了大兴。因此他在大兴投注了最多的精力。红拂的迎春院和叶竹君在三教九流中安插的无数间谍源源不断的提供着各种足以影响天下的消息。其中一个最让武安福关注的消息就是销声匿迹很久的“李氏必当天下”的传闻。当年就是这个传闻害死了李漩全家,也逼得李渊离开大兴,在这动乱初见端倪的当口,这空穴来风的传言对于怀有大志的李姓人来说,各有心思。
太原,李世民念叨着这传言,和刘文静轻轻碰杯,一饮而尽,年轻的眸子里全是充满斗志的光彩。太原在两人的治理下,虽然不敢说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却比其他地方强的许多。河南河北的许多多有逃避兵役徭役的流民来此,其中不乏勇士。早预计到天下会有乱局的李世民,没想到一切应验的如此之快,他细心安置流民,深得民心,不但因此从中招募了一批新兵,还发掘了薛万彻,薛万均,赵文恪,窦琮,薛大鼎,雷永吉等豪杰之士为部下。实力增强的李世民,并不满足他敦煌候的身份了。
洛阳,李密挥毫写下自己的名字,端详半天,推开窗户,仰望天空,无声的念叨着听来的传闻。杨玄挺,杨玄纵,杨万硕,杨积善,王仲伯,赵怀义……在李密的建议下,本来散布在各地的还忠于杨家的子弟门徒悄然潜回洛阳。兵部这一次出征高句丽的名单里,身为礼部尚书的杨玄感负担漕运军粮供应远征军的要职。想到这可以顷刻间截断隋朝命脉的大权已经被杨玄感控制,而杨玄感又对自己言听计从。三十而立的李密早忘记了逃亡的身份,开始憧憬起更遥远辽阔的未来了。
江南,李子通翻看着厚厚的私兵名册,脑海里盘旋着传言。江南李家和沈家因为运河的漕运之争,已经私斗了数场,两家都知道谁掌握了漕运的大权,谁便有可能掌握江南的命脉。萧家水上实力孱弱,这正是李家和沈家取代萧家江南第一门阀的大好机会,打败沈法兴,夺取漕运之权,控制江南,然后……李子通美美的笑起来。
武威,这出了北魏和隋两个天子的龙脉之地,校尉李轨和狐朋狗友嘻嘻哈哈的说起传言,大笑着干了一杯。李轨豪言道:“曹珍、关谨、梁硕、李赟、安修仁……苟富贵,毋相忘,将来我若得了天下,你们都是异姓王。”众人哄堂大笑,把他说的当作醉话,谁也不曾想到,这番醉话,竟然差点成为现实。
北平,多年后又听到这个传言的李漩,无声的落下泪来。只把传言当作笑话讲的罗成手足无措的去擦拭李漩眼角的泪痕。
就在这杂乱无章的千头万绪里,第二次讨伐高句丽的战争拉开了帷幕。
第二百零三章 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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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丽小虏,侮慢上国,今拔海移山,犹望克果,况此虏乎?”大业四年三月十六,杨广驳回了众大臣一力的劝谏,坚持要亲自挂帅,再征高句丽。宇文化及,来护儿等前一年大败而回,被剥夺官职俸禄的将领都被重新启用。宇文化及为主帅,杨义臣为副帅,率领文武百官皇后妃嫔兼程北上,四月二十七,渡过了辽水,又一次来到折戟沉沙的高句丽土地上。
宇文化及和杨义臣带领陆军穿过了鸭绿江,直取平壤;来护儿率领水军,从东莱海路出发,于海上与宇文化及大军合围平壤。这一次杨广吸取了上次的教训,叫各路主将见机行事,而不是用固有的战略来限制他们的指挥。此外他又将骁果营精锐士兵一万人投入到前线去,亲自指挥这些精兵强将围困住了辽东城。宇文化及则千里跃进,深入高句丽的内地,隋军军威大盛,高句丽除了坚壁清野,无力抵挡。
“皇上,骁果营已经攻打南门十日,兵不解甲,将不离鞍,依然士气高涨,这都是因为皇上御驾亲征,使得骁果人人争先,奋不畏死。”大将郭荣看到亲临前线慰问将士的杨广,兴奋的道,他已经半个月没有脱下过厚重的战甲,脸膛被战火的硝烟熏的漆黑。杨广欣赏的道:“做的好,传我的命令下去,若是谁第一个占关落锁,赏金百两,封万户侯。”
郭荣把杨广的赏格颁布下去,之听骁果营里一片欢腾,一个大汉高声道:“兄弟们,帮我一把。”他身旁众兵一起高声喊着号子,拖过来一根长长的竹竿,足有十几丈。那人站在杆前,有人上前用绳索把他紧紧绑在竹竿的顶端,只有两手两脚能动,他一手持长刀,一手持藤牌长盾,
“这是做什么?”杨广看那汉子在竹竿之上,被高高举起,惊问道。
“此人名叫沈光,本事江湖上赫赫有名,外号肉飞仙的能人,现在骁果中任职。他武艺高强,在军中威信很高,这是他想出来冲城的办法。”郭荣道。
杨广兴致高昂,站起身来,紧紧盯住,生怕错过精彩的厮杀场面。沈光冒着箭雨来到城下,冲着众人打个手势,众人发一声喊,一起发力,将那竹竿晃晃悠悠的顶了起来。沈光用盾牌遮挡着箭雨,慢慢的登上城墙。高句丽哪里见过这种疯狂的攻城人,一时都忘了用滚木雷石去打。底下众人齐心合力,不多一会,沈光就登临上了城墙,城上高句丽军哗然,纷纷涌上来想要杀他。沈光人虽然在竿上,却犹如天神,勇悍无比,每一刀砍下,都有高句丽士兵惨叫倒落。杨广大喜,连声道:“壮哉,壮哉。”
高句丽人不敌沈光的锋芒,被他杀死十数人,其他人见势不好,一拥而上,不去和沈光厮杀,却去推那竹竿。沈光砍翻两人,被高句丽士兵发力一推,保持不住平衡,绳索也被一刀斩落,竹竿一歪,离开了城头,沈光也立足不稳,从城下跌落下来。十几丈的高度,若是摔下来,登时就城肉饼。
杨广看到沈光掉落下来,心猛地一揪,就要惊呼出来,就住在这千钧一发的关头,就见沈光在半空之中伸手一抓,扯住竹竿上垂下来的断绳,借了一把力,脚尖在竹竿上一点,身子在空中凌空一滚,竟然重新翻上竿头。这一串动作精采绝伦,惊险刺激,两军全都被他的神技震惊。高句丽忘记了放箭射他,隋军则高声喝彩,将竹竿缓缓撤回,放沈光下来。
杨广被沈光露的这一手折服,忙叫人把他引来,赐给银千两,宝刀一把,宝马一匹,并选为贴身侍卫。隋军见沈光得到封赏,士气大振,狂攻一天,将辽东城内的高句丽军压制的抬不起头来。
虽然隋军士气旺盛,可是辽东城经过多年的经营,也是固若金汤。杨广学三国时曹操故事,命令士兵造布囊百万,内装沙土,一袋一袋堆成阔三十步,和辽东城一般高的鱼梁大道。隋军顺着大道可以步行登城。又叫工匠建造八轮楼车,高出城墙数丈,弓箭手在其中俯射城内的守军。高句丽疲于应付,辽东城危在旦夕。
此时,宇文化及的陆军也长驱直入,连克高句丽数个城池,逼近平壤,来护儿也在东莱虎视眈眈,只等潮信来临,就扬帆出海,水路合围平壤,眼看高句丽就要遭受灭顶之灾,一个惊天的消息传到了杨广的手中。
黎阳,河南重镇,扼守南北交通的要道,乃是高句丽远征军粮草输送的中转站。礼部尚书杨玄感身为漕运总管总督粮草,黎阳正是他的军队所在之处。
“怀义啊,今日到了多少船的粮草?”杨玄感凝望着熙熙攘攘的运河,河里全都是从各地运送而来的粮草。粮草运抵这里,然后输送到北平,接济前线的百万隋军。
“将军,今日又有一百七十艘粮船来到,黎阳现在已经囤积了粮米百万石。”杨玄感的心腹大将赵怀义道。
“北平有人来催粮吗?”杨玄感问道。
“昨日和今日都有使者来到,说是北平粮草吃紧,请将军速速调拨。”
“恩,还是照老办法,就说水路盗匪很行,船只不可单独运送,需得武装护送,请北平那边再等候些日子。”杨玄感道。
“将军,咱们要拖到什么时候?如今国内空虚,我看不如赶快下手的好。”赵怀义露出凶狠的样子来。
“别着急,再等等,等到北平粮草困乏,百万大军失去军粮,必定大乱,道时候自动瓦解,不用费你我吹灰之力。”杨玄感笑道,“对了,李密,玄挺他们已经在路上了吗?”
“仲伯前日传回消息,李密先生和玄挺,玄纵,万硕,积善各位将军都在路上了。”赵怀义道。
“好,你也回去准备吧。再有十天的功夫,北平的粮草就该运完了。北平粮绝之日,就是我们起兵之时。”杨玄感踌躇满志的道。自从杨素离奇的死去,杨玄感就活在惶惶不可终日之中,杨广的猜忌是悬在他头上的一把利剑。杨坚杨勇杨秀杨谅的前车之鉴不能不让一手将杨广推上皇帝宝座的杨玄感心惊胆寒。街坊巷尾传播的流言说的言之凿凿,杨素死后,杨广彻夜狂饮,对身旁人道:“即使杨素这个老匹夫不死,我总有一天也要灭他的族!”自从听说了这件事情,造反对于杨玄感来说,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事情了。如今他身为总督辽东粮草的统帅,再没有比这更好的机会了。
六月初三,远在北平的粮草督运官张公瑾奏报燕山侯罗成,北平存粮不足,无法供应辽东的隋军。罗成皱起眉头来,心道杨玄感素来办事利落,怎么这大半个月来一直没有送粮到此?就在罗成纳闷的时候,河南黎阳的城门轰隆打开,杨玄感带领一万子弟兵冲进城里。周围十郡的官吏都被他用运粮的名义招来,猝不及防之下做了瓮中之鳖,黎阳顿时成为无主之城,为杨玄感控制。杨玄感占据了黎阳府衙,设立百官,恢复开皇年间的旧制,自立为大将军,称奉旨讨伐反贼来护儿。黎阳男丁都被索拿,参军入伍,缺少衣甲就割船上的帆布。另有漕运船夫八千人被编进军中,杨玄感备好猪牛羊三牲,揭竿而起,祭拜天地,站在城楼之上高声宣布道:“如今皇上无道,不以天下百姓为念,战死辽东者数以万计。杨玄感不才,今日会同众君起兵拯救黎民百姓,还一个朗朗乾坤,如何?”
杨玄感一番话说的慷慨激昂,黎阳百姓和漕运船夫本来就多受苦难,一听之下,无不愤慨,雀跃汹涌,山呼万岁。杨玄感大喜,立刻下令整编军队,有众两万余。
“大哥,如今你有何良策?”杨玄感见军容整齐,士气高涨,喜不自胜,叫杨玄挺杨玄纵等大将整顿人马,自问身旁的李密道。
李密道:“兵贵神速,虽然咱们已经控制各郡官吏,却南面有漏网之鱼,为今之计,需得当机立断进兵路线才是。”
“大哥有何高见?”杨玄感问。
“我有二计,你来定夺。”李密道,“杨广如今远在辽东,只离幽云也有千里。南有大海阻隔,北有突厥虎视眈眈,高句丽狼伏于后。将军如今拥兵自立,当可出其不意,长驱而入幽云,据险要之地,扼其咽喉。归路断绝,高句丽若是听闻,必定从后追击。等到军粮耗尽,军心溃散,当可不战而擒,此乃上计也。”
杨玄感听了,沉吟片刻道:“还有一计呢?”
李密道:“关中乃是天府之国,虽有代王杨侑,不过孺子。将军大军一路而西,绕过城池,直取长安。收服豪杰,安抚百姓,据险把守。就算杨广归还,却已经失去根本,我等自然可以徐图霸业。”
杨玄感皱紧眉头道:“只此两计?”
李密眼中闪过一丝失望的光芒,道:“还有下计,将军可以率领精锐,昼夜兼程,袭取东都洛阳,号令四方。不过若是消息泄露,洛阳固守,久攻不克,勤王大军四面而至,只怕被围其中,难以脱逃。”
杨玄感喜道:“如今文武百官家眷都在东都,若是先取东都,必定人心慌乱,动摇军心。这下计是在是上策啊。”
“既然如此,还请将军尽早发兵,否则走漏了风声,前功尽弃。”李密道。
杨玄感重重的一点头,丝毫没有察觉李密的失望。
“将军。”杨玄感正要去传令,杨玄挺大步走了过来,一脸的焦急。
“怎么了?”杨玄感和李密一起惊问。
“怀州的唐袆杀了看守,逃走了。”杨玄挺沮丧的道。
杨玄感眉毛一挑,怒道:“还不快追。”
李密伸手一拦杨玄挺,对杨玄感道:“玄感,事不宜迟,追赶唐袆,不如马上发兵攻打洛阳。”
杨玄感闻言,尴尬的笑了一声,对杨玄挺道:“玄挺,予你骁勇一千为前锋,打下河内郡,打开前往洛阳的通路。”
杨玄挺应声而去,李密看着杨家军旗在烈风中猎猎飘扬,却看不见前途何在。
第二百零四章 兵围洛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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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玄感终于反了。”武安福看着候君集送来的急报,笑了起来。
“少帅早有预料?”李靖等人虽然常和武安福商量天下大事,却未听他提起过此事来,如今一听,众皆愕然。
武安福道:“我这二哥自他爹杨素死后,被杨广排挤,不受重用,杨家往日的党羽都被安置罪名。连杨约那种人物也客死他乡,他心高气傲,如何不恨?何况杨广对他一直十分猜忌,寻找他的把柄。他这也算是被逼的。”武安福当然没说他曾经“开导”过杨玄感一番的事情,免得被众人当作教唆犯看待。在他心中,这次的叛乱,正是他武安福盼望已久的好机会。如果一定要牺牲掉杨玄感这个结拜兄弟的话,武安福是绝对不会心慈手软的。
“那如今我们该怎么办呢?”李靖问武安福道。他也敏锐的发现杨玄感的叛乱是朝廷中洗牌的一次良机。杨玄感身为皇家子弟,又是关陇勋贵的代表人物,他的叛乱,对于杨广有多大的打击,是可想而知的。
“身为朝廷命官,当然是评定叛乱了。”武安福哈哈一笑。
孙成犹豫道:“少帅,这么好的机会,咱们若和瓦岗寨的兄弟们联合,说不定可以一举成功,至不济也能裂土封疆,独霸一方。难道你想放弃这个大好机会吗?”
武安福虽然不知道杨玄感叛乱以后是如何败亡的,也不知道他的叛乱持续了多久的时间,他只知道如今时机不到。所谓枪打出头鸟,杨玄感和山东蜂起的盗匪就是出头之鸟,只要自己的力量还没强大的到可以一鼓作气的地步,武安福宁可选择明哲保身韬光养晦,等他们打的累了疲了,再渔翁得利。
“既然少帅有了决断,我们如今该怎么做?”孙思邈问道。
武安福虽然知道杨玄感会叛乱,却不记得他会如何去做,便道:“静观其变。”一边吩咐李靖等人练兵备战,一面派候君集等人向遍布天下的六道发布命令,密切监视杨玄感的行动,每个时辰传回一次情报。
武安福在守株待兔,期待渔翁得利的同时,杨玄感正引兵直指洛阳,先锋大将杨玄挺杨玄纵率领一千精兵从汲郡南侧趁夜强行渡河,因为怀州刺史唐袆的逃走,一渡过黄河,两人就下令打起杨家的旗号,沿途散步杨广在辽东大败的谣言,许诺为天下苍免除徭役,他们这一宣传,河南各地被朝廷繁重的徭役赋税逼的没有活路的民众和很多亡命在外的逃犯都纷纷从军。每当部队扎下营盘,军门前就热闹非常,无数人头攒动,争先恐后要投军造反。投军之人太多,军中兵器不够,杨玄挺命人连夜砍伐树木做成盾牌,又在附近村镇收集铁锅菜刀熔炼打造城单刀,士兵连弓箭甲胄都没有,却士气高昂,高歌猛进,不用两日,就扩充成四千多人的部队,越过邙山从北向南挺进洛阳。而杨玄感和杨积善杨万硕李密等人率军从东沿着洛水向西,两路包抄洛阳,一时间河南境内风声鹤唳,人皆震惊,无数隋朝官吏望风归降。
留守在洛阳的越王杨侗得到怀州唐袆送来的急报,惊失色,一面排人前往辽东火速禀告杨广,一面派大将赵才带领精兵五千人前去迎战杨玄感杨积善,吐万绪带领八千人拒杨玄挺杨玄纵。
杨积善带领本队人马三千人作为先锋,沿洛水岸连夜行军数百里,绕过数座城池,在洛阳以东六十里处遇到了赵才的五千人马。赵才那曾想到杨积善来的如此之快,尚未做好准备,闻听敌军来近,慌忙上马指挥。哪想到杨积善的人马刚从地平线上露出头来,听到那隆隆的吗马蹄声和喊杀声,装备精良的隋兵根本不听赵才的指挥,不战自溃,兵器甲胄往地上一抛,落荒而逃。赵才一见,也脚底抹油,没命的逃回洛阳城去,再也不敢出来接战。杨积善军缴获无数军械,实力大振,一路杀到洛阳东门,开始准备攻城。
杨玄挺和杨玄纵从北而来,隋将樊子盖带兵来战,两军刚一交锋,隋军大溃,吐万绪大怒,手杀逃兵数十人,勒兵再战,隋军却斗志全无,五战五退。杨玄挺军追到洛阳城北门,樊子盖还想背城一战,隋兵恨他心狠手辣,一起哗变,樊子盖没法,只得率十余骑逃入城,其他隋兵全部投归杨军。
杨玄感和杨玄挺合兵一处,本来的数千人马此刻已经扩充到三万余。三万大军屯兵城外。杨玄感派人到处发布告示,上道:吾本为大隋上柱国,家财万贯,位极人臣,宠幸备至,本不奢求富贵。今赴汤蹈火,冒天下之大不韪,抄家灭族之祸,所为救黎民百姓于水火之中……告示一出,民众振动,每日有上千的人到军门投效,几天的功夫杨玄感军扩大到五万余人。越王杨侗无奈,值得加固城墙,龟缩固守,不敢出战。
“大哥,咱们已经攻打了三日,洛阳坚实厚重,损失是在太大了。”杨积善满脸血污的从前线退了下来,和他一起冲城的三百敢死队十之**丧命在城头之上。从北平调回洛阳辅佐杨侗的樊子盖也是当代名将,将洛阳守的固若金汤。杨玄感军本来农民居多,素无训练,声势虽然好大,战斗力却并不强,又缺乏攻城器械,因此一连几日的狂功,却无进展。
“万硕那边不知道如何了?如今之怕关中闻讯赶来救援。”杨玄感道,此刻的他已经不认为自己可以轻易打下洛阳这座坚城了。
如同杨玄感担心的一样,一得到来自洛阳的求救,大兴的留守代王杨侑立刻派大将魏文昇带领四万精兵,从潼关出关营救洛阳。杨玄感叫杨积善待人继续围洛阳,自带人马来战魏文昇,此刻杨玄感的大军已经有十万之众。两军列阵在洛水之滨,一边是训练有素装备精良的四万隋军,带兵的乃是隋朝名将,花刀将魏文通的哥哥魏文昇,一边是声势浩大士气如虹的十万叛军,带兵的乃是隋朝开国亲王,名将杨素之子杨玄感。
“十万男儿汉,金甲刀光寒,洛水水犹清,留得几人还?”李密在后军见到两军的阵势,喃喃道。杨玄感在洛阳的受阻,在李密心里投下了阴影,他所担心的辽东杨广,一直没有消息。而山东的来护儿水军,也不知道要用多少日子才能回援洛阳。不过,如果战胜不了魏文昇,担忧他们就成了一种奢侈。
“冲锋!”魏文昇挥动军旗,金鼓齐鸣,四万隋军缓缓的向杨玄感军冲去。杨玄感也同样举起手中的宝剑,高声喝道:“冲啊!”
“大帅,这……?”看到战场上令人惊讶的一幕,一名副将瞠目结舌的问魏文昇。魏文昇勒住了马,呆呆的看着战场上无数隋军兵士袍盔弃甲,兵器丢在脚边,竟然坐在了地上不起来,脱下的头盔下露出黑压压一片的如同江海一样的人头来。杨玄感大军见此,士气大振,杨玄挺杨玄纵率领人马呼啸杀了上来,隋军中即便有想要迎战的也吓破了胆,颓然不知所措。
“撤退!”魏文昇知道事不可为,只得下令退兵,他一边仓惶逃回潼关,一边在心中问着自己:这个国家是怎么了?
击败了前来救援的魏文昇,遏制住西边的隋军,杨玄感回兵到洛阳城下,一面昼夜不停的攻城,一面派人在洛阳周围布防,他分派兵力,西防磁涧道,南防伊阙,东攻荥阳,想要占据南北通衢的要津虎牢关,抵御各方增援而来的隋军。
“少帅,杨玄感终于动手了。”候君集风风火火的送来了这一日的第八个消息。武安福正和众人议事,一听之下,喜形于色,伸手接过消息,打开来看。原来杨玄感攻打荥阳不利,又因为唐袆泄露机密,联合河南各郡县集兵反击,在河内郡、修武、临清关等地也连遭挫败,他怕辽东大军取道虎牢关来攻,派部将王仲伯带兵一千,前去劝降尚师徒,据说军中还有不少送与尚师徒的礼物。
“这种送上门来的绵羊,若不趁火打劫,岂不是浪费。”武安福露出笑容来,“雄大哥,这次少不得麻烦你重操旧业,可要记得别杀了领兵的将领,咱们可要问出他们的行动才算功成。”
“看我的吧。”雄阔海哈哈一笑,终于找到可以发泄精力的事情做,和燕翼赵勇三个凶神恶煞的家伙一起去了。
王仲伯身负重任,从洛阳出发,一路兼程,这日行到一处山岗,正要穿过,就听山上一声暴喝,一伙大汉飞马而下,当先一个蒙着脸,大声吼道:“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命钱都留下,谁也别想过。”
王仲伯大吃一惊,端起枪来喝道:“呔,可知你家将军我是……”话音未落,那人已经冲近来,一棍打过来,骂道:“谁管你是谁?”王仲伯提枪去挡,被那棍砸在枪上,两臂一麻,枪竟然被砸飞出去。那人横棍一扫,将王仲伯打落马下,早有人上前一按,给他捆个结实。
王仲伯手下一看势头不好,发一声喊,作鸟兽散去。这些拦路之人将所有马匹载重收拾一番,拐进山中,不见踪影了。
第二百零五章 天下第一宝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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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仲伯被从马上打下来之后,后脑叫人砸了一刀背,就此昏了过去,此刻悠悠的醒转,浑身关节剧痛,迷糊了半天,才发现自己此刻身处一个帐篷之内,被捆的如同只粽子一般,两个彪形大汉不怀好意的瞪的自己,手里的钢刀精光锃亮。
“二位大哥,这里是?”王仲伯深知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既然落在人家的手里,总得知道对方是谁,想要什么才行。
两个大汉似乎没听见他的话一般,只是盯住他,似乎怕他忽然蒸发一般。
“两位,我看你们不是官兵,我可是杨玄感将军的部将,如今起兵拯救万民,你们要是占山的大王,落草的英雄,我可以引荐给杨玄感将军,日后推翻暴君,必有荣华富贵。”王仲伯见两人不搭理,忙引诱道。
大汉之一身子一动,王仲伯以为他动心了,刚要再说,那大汉在刀上弹了一指,钢刀锵然做响,大汉道:“你老实点便少吃点苦头,若是再多话,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王仲伯无奈,只得闭上嘴,过了也不知道多久,身子都被捆的麻了,帐篷门被猛的掀开,走进来数人。
王仲伯被帐篷外射进来的光晃住双眼,一时见不得物,看不清楚来人的模样。没等他缓过来,早有人上前将他蒙上黑布。王仲伯不能视物,心里惶恐,颤声道:“英雄饶命啊,小人不过是奉命行事啊。”
只听一人笑道:“王将军,你莫要害怕,只要乖乖答话,保你不死。”
王仲伯如啄米的公鸡一边连连点头道:“小人一定知无不言。”
那说话的正是武安福,他和李靖等人舒舒服服的坐了下来,问道:“你带兵要去哪里?”
王仲伯道:“我奉了杨玄感将军的命令,带兵前去虎牢关。”
“虎牢关?难道你想凭这区区一千人攻打虎牢关,你可知道尚师徒的厉害?”武安福可是知道尚师徒枪法高超,绝非王仲伯能抵挡的。杨玄感派他去打虎牢关,简直是送羊入虎口的举动。
“杨玄感将军当然知道尚师徒的厉害,所以不是叫我去攻打虎牢关,而是叫我去拉拢尚师徒。”王仲伯忙道。
“呵呵,尚师徒为人忠义仁孝,天下闻名,哪会轻易被你们拉拢。”武安福对尚师徒的人品是颇为敬佩的,话里提到他,也是十分的恭敬。
“杨将军也知道尚师徒很难打动,因此准备了三样礼品,都是稀世的珍宝,希望尚师徒能让出虎牢关,阻挡杨广从辽东派来的援兵。”王仲伯道。
“哦?是哪三样珍宝?”武安福方才来的匆忙,没去清点缴获的物质。
“第一样是冰山雪莲。尚师徒的娘有哮喘之症,雪莲最能平喘,冰山雪莲更是千年一生的宝物。据说尚师徒的老娘今年以来喘症严重,他又侍母最孝,不怕他不动心。”王仲伯道。
“恩,杨玄感果然聪明,知道尚师徒的弱点,这样宝物,果然直中他的软肋。”武安福点头道,心知这八成是李密的计谋,二哥杨玄感为人粗疏,豪放有余,内敛不足,想不出来这样的好主意。
“第二样是天下兵马大元帅的委任书。”王仲伯又道,“杨将军许诺日后登基大宝,尚师徒就是开国元勋,一等功臣。”
武安福一笑道:“这不过是个虚名,哪里算得上是宝物。还有一样是什么?”
“还有天下第一的宝马呼雷豹。”
“你说什么?”武安福噌的跳起来,惊道。
“就是一匹战马……”王仲伯道,他两眼被蒙,看不到武安福一脸的惊讶。
“快带我去看。”武安福兴奋的搓起手来,当初他见到尚师徒的时候还在奇怪怎么这评书里著名的四宝大将只有三宝,不见他赖以成名打遍天下的怪马呼雷豹,如今听王仲伯一说,才知道这匹马竟然落在自己手里。从一个小流氓慢慢变成武将的武安福深知一匹好马对于武将的重要性。长风不过是凡品,早被汗血宝马顶替,但汗血宝马虽然奔跑飞快耐力长久,也不过是普通的好马,这呼雷豹却算是个传奇,也难怪武安福一听到,就急不可待的要去观看。李靖等人虽然没听过呼雷豹的名头,见武安福如此样子,心知有异,也都兴冲冲的跟去看热闹了。倒把王仲伯给丢下,无人理睬了。
武安福带着众人匆匆来到营后的马厩,就见一群小兵正围在马厩前指手画脚,武安福一惊,怕呼雷豹出什么问题,拨开人群,进去一看,哎呦一声,吓了一大跳。
要说武安福手下的这些人,各个都是当时的豪杰,或者是李靖这样运筹帷幄的智将,或者是孙思邈这样的医者,或者是孙成这样的神箭将军,又或者是雄阔海这样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的猛将,候君集这样上天入地飞檐走壁的巧将,唯独一个人,每天只知道吃喝,什么事都不干,吃饱了不是脱光膀子晒太阳就是到处找人比力气。如今,这位站在马厩里,光着上身,犹如个黑铁塔,正跟着一匹马说话呢。
这位不是别人,正是武安福从别人那里赎出来的放牛人罗士信,贾柳楼上虽然也有他一份,可是罗士信脑子糊涂,除了武安福的话,谁也不听。他有一身雄阔海也自叹不如的力气,倒也没人敢小瞧他。武安福对他宠爱有加,由着他每天大吃大喝,游手好闲。罗士信在军营里待的无聊,总喜欢到处转悠。这日也不知怎地,晃悠到马厩这里,一眼就瞧见马厩里添了几匹马。他放牛出身,看见马儿心花怒放,上前来逗弄,就见马厩里有一匹马生的十分奇怪。这马十分高大,筋骨壮实,最奇怪的是一身的花纹如同猛虎的斑纹,斑驳有致,十分漂亮。而最奇怪的是马的头上突兀的生出一朵毛来,这毛冲天而立,好似一根角。
武安福就听罗士信口中呼喝道:“嗨,我说马儿啊,你那毛毛生的真奇怪,我想摸摸,你可别踢我啊。”说着就要过去摸呼雷豹头上的毛。武安福心叫不好,罗士信手里没轻没重,若是把毛给揪了下来,这马可就废了。他心里焦急,张口要喊,却见罗士信的手刚伸过去,呼雷豹口中吭哧一声,前腿飞起,照着罗士信踢了过去。呼雷豹十分高大,这一脚之力足有几百斤,寻常人被踢到,只怕当场骨断筋折,内脏破裂而死。不过罗士信可不是一般人,他不但力气大,反应也快,一见呼雷豹踢过来,口中骂道:“畜生,叫你别踢还踢。”伸手一捞,两手有千斤的力量,竟然就将呼雷豹的两条前腿给握在手中,呼雷豹力气比不过罗士信,挣扎不过,扑通侧倒在地。罗士信哈哈一笑,上前就去揪呼雷豹头上的毛。武安福大叫道:“我的亲弟弟唉,快住手啊。”
罗士信就跟没听到似的,到底一把抓了过去,笑道:“这毛真硬。”说着一揪,这一下可不要紧,就听呼雷豹口中咆哮一声,犹如龙吟虎啸,震耳欲聋。罗士信哎呦一声,坐倒在地,瞠目结舌道:“这是怎么回事?”
武安福快步走进马厩,仔细一看呼雷豹头上额毛没事,不过大概是被罗士信给弄疼了,有点害怕。武安福心里暗笑,看来这马不用驯服了,有罗士信吓唬它,一定老实的紧。
武安福蹲下身来,在呼雷豹的头上轻轻抚摸,口中道:“马儿啊,以后就跟着我如何?保证你好草好料。”
呼雷豹天生异禀,从来都是欺负别人的主,哪里遇到过罗士信这样的莽人,被吓坏了,叫武安福这一爱抚,乖乖的哼了一声,倒是十分的温顺。
“哥哥啊,你咋不摸摸我呢,我也吓着了。”罗士信缓过神来,颇有不满的道。围观众人大笑起来,武安福听了,起身道:“兄弟,我可告诉你,你以后不得欺负呼雷豹。”
罗士信挠挠脑袋,哼哧道:“原来他叫呼雷豹啊?叫的真响,你以后叫我跟它玩我都不干。”
这是呼雷豹已经爬起来了,温顺的站在武安福的身后,不时斜眼瞪着罗士信,似乎知道武安福这个靠山可以对付罗士信这个大魔王。李靖等人看的大笑,候君集走南闯北,听说过一些这种怪马,道:“少帅,听闻这种马万中无一,叫声怪异,临阵对敌时能吓住对方的战马,是在是难得的宝马啊。”
众人刚才见识了呼雷豹的吼声,也都啧啧赞叹。武安福笑道:“此马这样灵异,当然要送给英雄,谁若是喜欢,就上来认马。”
众人都是爱马之人,一听之下,心都痒痒的。雄阔海道:“抢来的时候我怎么没发现这马如此厉害?要不是我和黑煞兽配合的久了不忍换马,还真要骑骑这家伙。”
武安福看众人都只是羡慕,没人上前,便问李靖道:“李靖,这马就你来骑吧。”
李靖摆摆手道:“我武艺平常,就算骑了他,也打不过厉害的武将,这马还是需要真正冲锋陷阵的猛将来骑。”
一旁孙思邈道:“少帅,我看就不用谦让了,此马看样子对少帅你十分信任,不如少帅就骑它吧。少帅的汗血宝马也是良驹,让给李靖也不算辱没了英雄宝马。”
武安福其实心里爱呼雷豹要死,为了笼络人心才忍心送人,见大家都异口同声的同意孙思邈的话,便也不客气,收了这盖世无双的宝马良驹。
第二百零六章 东边我的美人西边黄河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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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蹄声狂乱,一身戎装飞奔数千里的信使来到辽东大营时,已经是七天七夜没有下马,当兵部侍郎,掌管军机秘要的斛斯政被卫兵叫来看这信使时,他已经气息奄奄的躺在营房中了。
“大人,这是从此人身上找到的书信。”卫兵头目将信使身上找到的一个竹筒拿出,斛斯政一边打开竹筒一边心里揣测,看这人长途跋涉,拼了性命送来消息,必定是发生了什么重大的事件。
卫兵头目心中也有点好奇,心想是什么消息叫这信使如此拼命,正要凑过去偷偷看上一眼,也好跟同僚喝酒时做吹牛的谈资,就见斛斯政脸色大变,手颤抖起来。
“大人,你没事吧?”卫兵头目吓了一跳,难道斛大人抽风了不成?
“你把这个人看住了,别叫他被旁人看见。”斛斯政嘴唇抽搐,两眼无神,不管卫兵头目的疑惑,跌跌撞撞的走出营房,心里狂叫着:杨玄感啊杨玄感,你可把我害死了。
信使送来的不是别的,正是杨玄感在黎阳造反的消息,斛斯政手中握着这小小的纸条,却如同有万斤一样的沉重。满朝文武无不知道他斛斯政和杨玄挺关系亲密,与杨家众人也都十分亲近,以杨广的脾气,看到这惊天的消息,自己有什么下场,简直是板上钉钉的。
怎么办?茫然的步行回营帐,不远处就是中军大营,身为兵部侍郎,斛斯政掌管着隋军的行军计划机密作战方案,他很清楚高句丽眼看就要抵挡不住了,隋军的胜利只是时间问题,可是杨玄感的叛乱,使得辽东的隋军陷入了两难的境地。本来虎口的高句丽,顿时城了随时都能蛰上一口致人死地的毒蜂。而斛斯政自己,也成了风中的浮萍,置身在这狂风暴雨的中心。他犹豫再三,终于咬牙揉碎了手中的纸条,进了营帐,把许多机密文书装起来,随身带好。当他要了一匹快马出营已有两个时辰以后,那卫兵头目终于从刚刚苏醒的信使口中得知了纸条上真正的秘密。此事,斛斯政已经逃出了上百里。
“杨玄感啊!我若是抓到你,一定吧你碎尸万段。”杨广问完使者的话,暴跳如雷,群臣听了叛乱的消息,也都呆若木鸡。倾覆高句丽就在顷刻之间,可是杨玄感在后方一造反,情势不明,稍有不甚,辽东大军就城瓮中鱼虾,两面受敌,只怕除了全军覆没别无出路。
“皇上,事到如今,臣建议立刻回兵平叛。”跟随在杨广身边的大臣苏威道。
“高元灭亡就在眼前,你叫朕怎么放手?两征不成,天下该如何取笑于朕?”杨广怒道。
“皇上,如今不是讨伐高丽的成败问题,而是大隋江山是否还能延续的问题了。”苏威激动万分,声泪俱下的道。裴矩裴蕴也一起道:“皇上,高句丽可以随时再征。杨玄感是皇室子孙,关陇勋贵,若是皇上不马上回军平定,关中动乱,则大事尽去,无可挽回了。”
杨广也知道事态的严重,听了二人的话,沉默不语。一旁骁果沈光道:“皇上,杨玄感掌管军粮供应,只怕他早就在军粮上做了手脚。一旦我们接济不足,他又带兵守住燕云咽喉要道,到时候我军前进不得,后退不成,军粮匮乏,只怕会士气低落,于皇上大大的不利啊。”他自从登城一战颇受杨广的器重,此时已经是骁果部将,见事情危急,也大胆出言道。
杨广如何能不知道沈光说的对,他的理智终于战胜了对高句丽的恼恨,点头道:“好吧,撤兵。”
“皇上,兵部侍郎斛斯政和吏部侍郎高士廉平素和杨玄感私交很好,臣请先把他们拘拿下来,若是查明与叛乱无关,也就罢了,不然还请皇上将他们明正典刑,以慑天下。”虞世基出来道。
那边厢高士廉不迭声道:“皇上,微臣实在不知叛乱一事啊。”
杨广懒得听他废话,一挥手道:“带下去好生看管,慢慢查问。”
沈光带骁果上前,不顾高士廉的求饶,将他带了下去,又去抓斛斯政,却听得人说斛斯政早在几个时辰前就出营去了。沈光大惊,带人去他营帐一看,隋军的行军布阵计划全无了踪影。沈光不敢怠慢,连忙回去报给杨广,杨广听完,抓起御桌上的砚台,啪的摔碎,厉声道:“阎弼,你去给我追斛斯政回来,活要见人,死要见人。裴矩,你代理兵部机事,立刻传令宇文化及杨义臣退兵,火速回军,评定叛乱;苏威,你立刻启程,回关中安稳氏族门阀,莫叫他们牵扯其中。”
大业四年的六月二十八夜里,本来困乏不堪,即将要城破人亡的高句丽军听得城外喊声隆隆,大惊失色,一夜不敢入眠,只怕隋军夜袭。苦侯一夜,当晨光微明,天边升起旭日之时,所有的高句丽人都惊呆了。几十里的隋军连营,空空荡荡,再无一人,荒凉的战场上,除了上万座新坟,就是丢弃在地的军资,器械,攻城器具。那些营垒,帐幕也都丢在了军营之中。在遥远的西边,似乎还能看到铺天的烟尘滚滚,那是隋军争先恐后逃离高句丽所留下的最后痕迹。
长河古道,雄关漫漫,残月如血,黄河奔腾不息的一路向东,咆哮着洪流入海,声势浩荡,此刻,武安福的三万人马来到黄河岸边,天将黄昏,大军驻扎在岸边,候君集等人前去征调船只,打造浮桥。武安福和李靖等人来到黄河畔,看见这雄浑悲壮的长河落日的景象,豪情大发。
“今天咱们就在这生一堆火,烤两只羊吃怎么样?”武安福找到一片宽敞平坦的河岸,问众人道。
“好主意,我这就去叫伙夫准备。”孙成道。
日头低垂,却不舍得下山,似乎眷恋这人间的一日。此时正是夏初,日头很长,当伙夫们点燃起篝火,把肥嫩的羊肉串起来架在火上烧烤,散发出阵阵的香气时,夕阳正在山的背后,映红了一天的云彩,时间似乎静止一般,山河壮丽,天地辽阔,云高气朗,人生至此,夫复何求?
羊肉烤好,美酒送上,众人围坐在篝火旁,大口吃肉,大口喝酒,一边吹牛一边听着耳边的长河湍流声。此去洛阳城,武安福终于要显露一下他的实力,这一次关系到他未来是否能够成为一支独立的力量,由不得他不小心。即将面对的是一场残酷的厮杀,想到曾经经历的那些残忍的战争场面,武安福酒意上到头上,不由的用手中的羊骨敲打着酒坛子,口中哼起上辈子曾经很喜欢的一首歌来:
“道不尽红尘舍恋诉不完人间恩怨,世世代代都是缘留着相同的血,喝着相同的水这条路漫漫又长远……爱江山更爱美人那个英雄好汉宁愿孤单,好儿郎浑身是胆壮志豪情四海远名扬,人生短短几个秋啊不醉不罢休,东边我的美人哪西边黄河流,来呀来个酒啊不醉不罢休,愁情烦事别放心头……”
众人本没在意,等到听出武安福口中的音律前所未有,似乎是异域的味道,以为是北地突厥的歌曲,一听词句,这些粗豪的英雄也都心有感应,一个个感慨起来。
大河东去,看过了无数人间的悲欢离合,有多少英雄豪杰在这河水前萌生平定天下的雄心壮志,他们当中,有多少人壮志难酬,有多少人郁郁不得志的一生流离,湮没在如同这河水一样波澜壮阔的历史长卷里;又有多少登上人间权力的顶点,豪情万丈的回首往事,把名字刻在永不凋零的青史之上,流传后代?
心有所感,李靖第一个笨拙的跟着武安福的曲调哼了起来,雄阔海,孙成,孙思邈,燕翼,赵勇,候君集,尚怀忠等一直跟随着武安福的将领也都一个个的开口,虽然大家南腔北调,其中还有五音不全的人,可是这些汉子口中传出来的歌声,却越来越有力量,穿透即将到来的黑色夜幕,伴着篝火的熊熊火光,直达夜空之颠。
“少帅,等咱们建功立业了,你也给我老雄找个老婆吧。”雄阔海这似乎从来不喜好女人的猛英雄哼了几句,忽然道。
众人大笑,孙成道:“雄大哥,凭你的英雄气概,找女人还要少帅操劳吗?你的事包在兄弟我身上了,保证给你找个好的。你倒是说说要找个大家闺秀还是小家碧玉?”
雄阔海不好意思的道:“我也不知道什么样子的姑娘好,能生娃就行。”
众人又是大笑,连口齿笨拙的罗士信也跟着起哄道:“我也要,我也要老婆。”
武安福看着大家兴高采烈讨论起女人来,想起了苏凝云,她在北平还好吗?张紫嫣呢,她留在山东,想必已经见到杨林了吧,也不知道她是否会在这同一片天空下想起自己来。陈月香呢,她如今一定是敲着木鱼,诵着佛经,做着晚课吧,那佛经真能荡尽她心中的苦难吗?还有李漩,武安福想到这些女子,纵声大笑,无喜无忧的继续唱了起来:“东边我的美人西边黄河流,来呀来个酒啊不醉不罢休,愁情烦事别放心头……”
第二百零七章 兄弟相搏
强攻之下,东都洛阳显示出了当初建造者宇文恺的高瞻远瞩,只用两年时间就建成的洛阳城并没有因为赶进度而偷工减料,相反的是所有城墙用石都是三尺厚的青石,坚固无比。如今杨玄感成了第一个望城兴叹的人。眼前的城池本来是他可以随便进出之地,他还记得三个月前自己从洛阳出发时的情景,如今却不得其门而入,人生真是充满戏剧。
“大哥,有急报。”杨万硕一头大汗的跑到杨玄感的身边。杨玄感打开手中的密信,果然是个坏消息。不但远在辽东的宇文化及,杨义臣已经带领五万人马轻装急行,到达了幽云,数日内就能南下越过虎牢关,就连山东的来护儿也带领本来要出征辽东的水军返身打了回来。而刚刚被他打败的魏文昇又和屈突通合兵一处,带兵三万,出了潼关,逼近洛阳。杨玄感军眼看就要陷入两面受敌的境地。
“现在如何是好?”杨万硕看了消息,冷汗直流道,“洛阳无法攻克,大军的士气已经不如之前,来投军的农民也少了很多,再无进展,只怕人心思变。”
杨玄感看向李密道:“大哥,你有什么妙计吗?”
李密道:“为今之计,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东边的援军还没过虎牢关,我们可先击败魏文昇和屈突通,一举冲进关中,安抚百姓,再图大业。”
杨玄感眉毛一挑,略有不快道:“洛阳眼看就要陷落,大哥怎么总说丧气的话。看我先把魏文昇这个手下败将打退,就拿下洛阳,号令天下。”
李密看杨玄感意气风发的昂首走去调兵遣将,叹息一声,心中已在盘算未来之路。
洛阳城北,魏文昇和屈突通脸色凝重,他们的背后是三万精挑细选忠于大隋的精兵,而他们的对面,则是杨玄感和杨玄挺带领的五万义军。
“杨玄感,你身为皇室,背叛朝廷,日后怎么面对宗庙里的先帝和越王?”魏文昇马鞭一指,遥遥的喝问杨玄感道。
“魏文昇,屈突通,你们二位都是明白人,自然知道当今天子杨广得国不正,昏庸无道,滥用徭役,不顾百姓疾苦兴兵攻打高句丽,使得天怒人怨。我如今打起义旗,正是顺天应人之举,如何见不得祖宗?”杨玄感道。他这一番话颇得百姓人心,屡屡奏效,不过魏文昇屈突通当然不会轻易吧他的话放在心上,屈突通道:“既然你死不悔改,就别怪我们不念同僚之义了。”
杨玄感大笑一声道:“有本事的就来拿我,今日就叫你们两个陷在这里。”说罢手中长矛一挥,大声吼道:“儿郎们,随我冲啊。”
八万人纠缠在一起,隋军人数虽然处于劣势,却胜在训练有素武器精良,而杨玄感一马当先,勇猛无比,义军被他鼓舞,士气高涨,两边此消彼长,倒也斗得旗鼓相当。杨玄感带领数百人的亲兵在隋兵中来回纵横厮杀,挡者披靡,屈突通远远看见,挺枪去战,两人你来我往杀了十几个回合不分胜负。魏文昇远远看到二人斗在一处,并不着急相帮,按照平日的训练,挥动五色旗号,隋兵在偏将的带领下结成厚实的阵势御敌。义军大都是农民,哪曾见识过阵法的厉害,被隋兵渐渐的分割开来,各自为战,乱做一团。魏文昇指挥若定,又派了一支精锐披荆斩棘杀将过去帮助屈突通。杨玄感略微退却,只见战场上混乱无比,四周大多是隋军,而义军杂乱无章的分布在四面八方,发挥不出人数上的优势来。他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对亲兵道:“你们照我说的喊。”说罢高声喊道:“杨玄感被俘虏了!”
众亲兵虽然不明所以,却也一起喊道:“杨玄感被俘虏了。”
隋军本来在将官的带领下采取合围之势将义军分割开来,一听见这阵呐喊,信以为真,个个都喜形于色,有人放声欢呼起来,魏文昇听得,也大喜过望,就这一懈怠的功夫,杨玄感带兵冲杀,顿时将隋兵的阵势冲开一个缺口。杨玄挺也恰好带兵赶到,两人带领三千余精骑,一路突进,把隋兵冲的支离破碎。阵势被破,杨玄感如同天将下凡,大发神威,连杀十数人,隋兵更是惶恐,仓惶退却,魏文昇和屈突通见势不妙,只得鸣金撤退,三万多隋兵被杀的落荒而逃,丢下数千尸体,往西败去。
“咱们追是不追?”杨玄挺杀的兴起,热汗直流,将头盔摘下丢掉,问杨玄感道。
“追,这一战一定要吧魏文昇和屈突通打得再也不敢出关。”杨玄感道,说着挥起长矛,振声道:“追啊,抓住魏文昇和屈突通的,赏银一千两,连升三级!”
魏文昇率领败兵退却出十几里,回头张望,见烟尘滚滚,杨玄感的大军就在后面尾随,只等隋兵逃得累了便趁机进攻。魏文昇知道这么逃下去只怕全军就要覆亡在此,忙招呼亲兵将领,叫他在败兵中召集弓箭手两千人射住阵脚,自己则和屈突通收拾败兵,转回头来,重新列成阵势。
杨玄感和杨玄挺带兵追来,被两千弓箭手一阵乱箭阻挡住脚步,两人稳住阵脚再看,魏文昇和屈突通勉强收拾好了败兵,回身冲杀,想要挽回一城。杨玄感大笑道:“魏文昇啊,你不愧是名将,这也能叫你回过头来,可惜你遇到的是我杨玄感啊。”
两军再次胶着在一起,隋兵本来就士气低落,阵容散乱,被士气正盛的义军冲击一场,很快抵挡不住,再次退却下来。魏文昇和屈突通不服气,几次三番的整理人马想要重新扎住阵脚却一直没能成功,如此短兵相接,十战十败,隋兵从洛阳北一直退到了邙山之南的金谷,三万人马死的死逃得逃伤的伤降得降只剩不到一万了。
“魏将军,今儿个恐怕是不成了。”看着太阳已经西垂,屈突通有些伤感,他的左臂中了一箭,虽然痛入骨髓,他却似乎没感觉到一般。眼前的硝烟战火,无数的尸体,义军的蜂拥而上,隋兵的拼死抵挡,在他眼中都如慢镜头一般。这曾经杨素麾下的名将,面对着老上司的儿子,为大隋尽了自己的全力,此刻他只觉得浑身脱力,真想倒头大睡一觉,再也不要醒过来。
“屈突将军,咱们能死在一块,也是缘分了。”素来骄傲的魏文昇这是也诚恳起来,两人并肩血战十场,实在是抵挡不住杨玄感的冲锋,如今背后就是邙山,他们背山结成孱弱的阵势,而五里之外,就是追杀了一天连胜十场的杨玄感军。
难道我就要死在这里吗?魏文昇和屈突通脑海里冒出同一个念头,各自抓紧手中的兵器,准备迎接一个军人最后的光荣。
杨玄挺冲在最前面,他已经能看到隋兵脸上恐惧的神色,即使是最勇敢的战士,在面对一定会失败的战斗时,也会本能的恐惧。杨玄挺手里的长刀抡起,卷起一地的烟尘,他要用这刀砍下更多的头颅,来成就他们的梦中霸业。
越来越近,杨玄挺和身后上万先锋的脚步把大地都震颤起来,就在两军将要短兵相接之时,一支穿云羽箭射来,不偏不倚的射进杨玄挺那没有头盔保护的太阳穴上。羽箭力道颇强,射中的又是人脑最脆弱的地方,杨玄挺连哼都没哼一声,尸体从马上栽下来,落在滚滚人流里。他身后的义军瞬间寂静,魏文昇和屈突通惊讶的朝着羽箭射来的方向望去,只见一人站在邙山的山脊上,在他的背后,烟尘起处,一只大军缓缓露出了峥嵘。一面迎风招展在愈见西去的晚照里分外耀眼的大旗上,赫然写着一个“武”字。
在一队十几人的黑衣骑兵的带领下这支忽然冒出来的军队如同饿虎扑食一样冲向了失去杨玄挺的义军。魏文昇和屈突通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屠杀,本来士气高涨,连连获胜的义军,在这支部队的冲击下,立刻溃不成军。那些黑衣骑兵就好像地狱来的恶鬼,在他们面前,飞舞的是残肢断臂,流淌的是仇敌的热血,一切阻挡在他们脚步前的活物都被撕的粉碎。而他们身后那汹涌而来的士兵,个个奋勇争先,勇猛顽强,偏偏每个士兵所拥有的不只是胆略和勇气,还有高昂的士气,精良的装备和一望可知熟练的配合与长久的训练。在他们的攻击下义军如同还没长大的孩子,只有被殴打的份。只不过是一顿饭的功夫,在杨玄感还没来得及到来之前,一万名义军就有一半倒在了血泊之中。魏文昇和屈突通就算是身经百战的将军,却从来没看到这样神速的破敌,都吃惊的长大嘴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是谁的兵马?”魏文昇大骇道,他从来都不知道隋朝有哪一支部队具有如此压倒性的实力。
“难道是他吗?”屈突通看着那武字旗号,猜测道。
残余的几千杨玄挺败兵如同方才被他们追赶的隋兵一样,狼狈而恐惧的逃走,而杨玄感的军队,正疾冲过来。
第二百零八章 半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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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玄挺将军战死了。”一个被杨玄感拦下的败兵惊慌的道,他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娃娃,以为跟着杨玄感能吃上饱饭,便扛着锄头来投军,此刻吓的一裤裆都是屎尿,满脸的泪水。
杨玄感脑子一晕,几乎从马上跌下来,前方战鼓轰隆,似乎有无数人马冲杀过来,能在一顿饭的时间就将杨玄挺的一万人马打得溃不成军,对方定是有强悍的实力。杨玄感虽然一心想为弟弟报仇,却还没有失去理智。他强自忍耐住失去杨玄挺的悲痛,下令前队变成后队,全军缓慢的撤退回洛阳的方向去了。而他背后的隋军援兵,似乎也没有追赶的意思,很快偃旗息鼓,消失在视野之中。
魏文昇和屈突通虽然被这支部队所救,却显示出名将风范,并没有放松警惕,一面叫偏副将领指挥士兵结阵以待,一面拨马来到阵前。
击败了义军的这支队伍并没有穷追猛打,虚张声势的打了几通鼓,见杨玄感的人马在两里以外停下来,缓缓后退,也不追赶,同样结好阵势,退了回来,在隋兵面前扎下了阵脚。魏文昇看他们进止有序,行动划一,暗暗惊叹,对屈突通道:“屈突将军,你可知道这是哪里的军队?”
屈突通苦笑道:“此人魏将军一定听说过。”
魏文昇咦了一声,刚要追问,就见对面的大军齐声高呼,邙山的山腰上,又闪出一支人马,魏文昇一看当先那人,惊道:“原来是他?”
来人正是武安福,他带着人马来到山下,笑呵呵的奔魏文昇和屈突通过去道:“二位将军,别来无恙啊。”
魏文昇和武安福交往不多,拱了拱手,对他充满了好奇。屈突通和武安福颇有一些交往,策马上前,激动的道:“武兄弟,原来是你救了我们。”
“屈突大哥,可曾想过兄弟没有啊?”武安福笑道,两人并驾齐驱,一起来到魏文昇面前。
“武将军……怎么到此来了?”魏文昇倒是对武安福围剿瓦岗寨的事情略知一二,想来瓦岗寨距离此地也有数日的行程,若非早有谋划,哪里会这么巧赶在这里出现。
“我听闻杨玄感起兵造反,担忧洛阳的安危,自作主张带兵回来救援洛阳,偏巧在这里遇见了这一仗,也算天意啊。”武安福道,他这话倒是难得的没什么水分。
“有武将军这样的强兵,何愁反贼不破。”屈突通道,“武兄弟你这兵是怎么带的,有一手啊。”
“都是义父靠山王的功劳,小子年幼,哪有这么大的本领。”武安福忙道。
魏文昇本来还有些疑问,听他这么一说,倒也释然,杨林带兵之能魏文昇当然是知道的,本来心中略存的怀疑,烟消云散了。
“武将军,如今反贼虽然退却,可是洛阳依旧被围困。若想剿灭反贼,咱们得把他拖在此地,等待辽东援兵的汇合。你可有什么好主意吗?”魏文昇问武安福道。
“安福无德无能,还请大人你作主就是了。”虽然如今比起武安福的军队来说,魏文昇剩下的那几千人简直称不上战斗力,可是武安福依旧十分的谦虚。魏文昇对这个曾经风云一时却又大起大落的少年权贵倒也不敢小看,忙道:“咱们同为朝廷办事,自然要多商量。”
屈突通也是一样的说辞,武安福推脱不过,便叫来李靖孙成几人,一起商量起对策来。如今杨玄感有十万大军在洛阳城外驻扎,每日攻打不息,魏文昇和武安福的兵马合在一处也不到四万,其中还有不分伤兵,军力差距何止一倍,强行解围就算能够成功,也必将付出巨大的代价。几人讨论一番,商定分兵两处,南北呼应,在杨玄感军的外围不断骚扰,让他疲于应付,无法攻打洛阳。
武安福分兵一万给魏文昇和屈突通,带领两万心腹亲兵来到杨玄感的大军南方,退过黄河,在岸边扎好营寨,然后大张旗鼓,叫杨玄感知道。
“玄感,看旗号来将是武安福啊。”李密和杨玄感站在山岗上远远的看着黄河对岸的隋军营寨,沉声道。
“武安福,枉我和你结拜兄弟,你竟然乱我大事,杀我兄弟,我和你从此恩断义绝。”杨玄感气愤难平,恨声道。李密听了没有作声,武安福在南,魏文昇屈突通在北,近日来不断的骚扰义军的行动,使得杨玄感不敢全力攻打洛阳。而从山东叛逃来归附杨玄感军的李子雄带来了另一个不好的消息,来护儿和宇文化及的大军都在昼夜兼程的赶来,至多再有五日,就能来到洛阳附近。如果在此之前不能打下洛阳,到时杨玄感大军就将被四面围困,插翅难飞了。李密深感到危机的来临,终于开口道:“玄感,此时不是和武安福斗气的时候,若是不早做决断放弃洛阳只怕咱们都要埋骨在此。”
杨玄感沉默下来,半晌道:“难道我做错了吗?”
“亡羊补牢,犹未为晚,如今元弘嗣在陇右带兵,他曾是越王的门生,我们可以诈称他归降与义军,动摇关中军心民心,趁魏文昇和屈突通都在此处,长驱直入杀进关中,还有周旋的余地。”李密道。
杨玄感踌躇了好一会,终于道:“再给我两天时间,若是打不下来洛阳,我们就去关中。”
李密急道:“时间紧迫,需得早做决定才行。”
“我意已决,不用多说了。我只要两日,两日不成,一切都听你的。”杨玄感说完,径直下山去了。李密独个留在山岗上,满脸的愤怒:“杨玄感啊杨玄感,当年越王说你志大才疏,我还当他是一时谦虚,原来你果然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之人。我李密跟从你造反,真是瞎了眼睛,这回只怕要被你害死了。”
洛阳城里已经发现南北两面都有援兵到来,士气大震,不但防守上更加顽强,还时不时的骚扰围城的杨玄感军。杨玄感虽然有心先击败两路援兵,可一是忌惮武安福这支人马粉碎杨玄挺一战所表现出来的强大战斗力,二是武安福和魏文昇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若是一方受到进攻,另一方一定趁机攻打杨玄感的后方。杨玄感被逼得不敢轻举妄动,这两路人马如同芒刺在背,让他好不难受,一连两日,连一块洛阳城砖都没打碎,何况破城。不得以,杨玄感下令全军准顿军备,准备西进关中。就这这时,来护儿提前赶到了,他的四万铁骑经过长途跋涉,比杨玄感预计的早到了三天,如同黑云压日一般的黑铁精甲在阳光下闪耀这死亡的光泽,似乎要把黄河都吞没一般。
在李密的嗟叹和杨玄感的震惊中,来护儿来到了黄河岸边。
“爹,洛阳就在眼前了。”来护儿的儿子来弘看着滔滔黄河水,兴奋的对来护儿道。来护儿的脸上没有一丝的表情,自从一个月前杨玄感以讨伐来护儿的名义起兵之后,他就一直忐忑不安。杨广的暴躁性格他在清楚不过,威胁到杨广皇位的人如今都在黄泉之中,第一次征伐高句丽,来护儿就差点因为兵败而被判死罪,好不容易脱罪戴罪立功,杨玄感竟然诬陷自己造反,来护儿简直气炸了肺。他一得到消息就立刻带领四万人马启程返回洛阳,直到路上遇到杨广的使者,对他好生安慰,来护儿才放心下来。不过他已经视杨玄感为仇敌,若不杀他,愤恨难平。可是,面对来护儿的不但有滚滚的黄河,还有黄河对岸,那匆忙赶来的杨玄感军。
“渡河!”来护儿铁枪举起,指向洛阳方向。
“爹,敌人若是半渡袭击,我军恐怕难以抵挡啊。“来弘一听,惊道。
来护儿铁青着脸,眼中的光芒闪烁着骇人的残忍:“无论死多少人,我都要渡过黄河!”
一百多条小船,仓促建成的浮桥,一千敢死队利用这可怜的渡河工具开始向对岸进发,每个人脸上都是视死如归的镇定。杨玄感军的刀光剑影,汇聚在一起,比黄河的波光更为耀眼,却无法使他们闭上眼睛。
“将军,我们什么时候攻打过去?”赵怀义跃跃欲试的问杨万硕道。
“半渡。”杨万硕镇静的道,这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杨万硕是这样认为的,杨玄挺死后,他是杨玄感最信任的将领,因此才把阻击来护儿的任务交给他。
敢死队的扁舟在黄河上如同落叶一样打着旋,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有人靠上了岸,当一千多敢死队有小半登上了河岸时,杨万硕举起手来,就要落下。
“冲!”这一声喊,却不是发自杨万硕的口中。潜伏在附近山岗之中,身上披满杂草的武安福军暴跳而起,一万精锐势如猛虎,向杨万硕背后掩杀过去。
“这是怎么回事!”杨万硕大惊,他只道敌人只有来护儿一个,却没料到在六道的情报系统下,没有任何军队的动向能瞒过武安福的眼睛耳朵。早在一天前,武安福就带领一万人埋伏在此,此时奇兵突起,杨万硕这打猎的人,反而被雁啄了眼睛。
“不要乱,我们的援兵马上就来。”杨万硕拼命的指挥着大乱的义军,期盼着杨玄感发现这里的劣势赶来救援。他却哪里知道,忙着西进的杨玄感,被洛阳城里突然冲出的樊子盖军正打的焦头烂额,根本无暇顾及他。
第二百零九章 皇天原
火焰暴君,既然你分析了我,我也分析分析你。从你的名字可以看出来,所谓火焰,显示出你的性格偏激,办事鲁莽,蠢头蠢脑,愚笨无知。从暴君可以看出来你刚愎自用,性格怪僻,骄横跋扈,心理阴暗。你起一个这样不知所谓的名字来,已经足够说明你的人品了。如此人品,有什么资格评判我?你以为叫暴君就真的是皇帝了?送你一个字:“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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箭发如雨,无数翎羽穿梭在空中,煞是好看,溅落出的血光,染红了战士的双眼。杨万硕的三万人马被武安福的大军突袭后方,顿时变成了无头的苍蝇,没有经受过系统训练,随大流加入到义军中的农民们在战争中暴露出了他们胆小的本性,哭爹喊娘,屎尿横流,声泪俱下,跪地求饶,杨万硕便是再英明神武,也难以带领这样的士兵抵挡武安福的冲击。更何况他的身前,还有刚渡过黄河激流的来护儿铁骑,本以为必死的敢死队被武安福的出现刺激的兴奋无比,渡过河来的战士跃上战马,一手挥舞长矛,一手攥紧盾牌,高声唱起战歌,也杀了过来。
“将军,我们挡不住了。”赵怀义狼狈不堪的逃到杨万硕的身边,乌合之众的义军,已经七零八落,就算他们的数量是武安福军力的三倍,战斗力却不及武安福的三分之一。
“撤退。”杨万硕知道事已不成,只得壮士断腕,带上数百精锐的亲兵,往洛阳逃去。
“哪里走?”早有人看到杨万硕的军旗,横刀立马拦在前面,正是张称金,他这一次总算找到出战的机会,一直在寻找对方的大将,果然叫他发现了。
“哪里的娃娃,找死。”赵怀义大喝一声,手里的宣花斧劈头砍下。
张称金嘴角一瞥,手中金背鱼鳞刀一撩,粘在赵怀义的斧杆上,刀顺杆一划,削向赵怀义的手指,赵怀义吃了一惊,连忙松手,张称金刀势一变,斜削而下,噗哧一声,正砍进赵怀义的肩胛骨中。赵怀义惨叫一声,倒落马下,一命呜呼。杨万硕大惊,哪里敢撩他锋芒,转身就逃。亲兵奋力挡住张称金,将他缠住。张称金一时杀不出重围,正焦急间,只见一骑飞马而来。一朵枪花绚烂迷人,枪头闪烁处,杨万硕应声落马,死尸栽倒在尘埃之间。
“姐夫好枪法!“张称金恶斗之际,竟然还有闲给武安福喊好。
杨万硕和赵怀义两员大将一死,本来就乱成一团粥的义军更是变成一团散沙,大部分投降,少部分顽抗者,被如同砍瓜切菜一般的剁城肉泥。当来护儿终于渡过黄河来,就看见武安福的一脸笑容。
“是你啊?”来护儿万万没想到帮助自己的竟然是武安福。
“哥哥一向可好?”武安福心里颇为感慨,一年多不见,来护儿苍老了许多,本来英姿雄发的猛将军鬓上竟然也有了白发。伴君如伴虎,武安福暗自庆幸自己能够全身离开朝廷的内斗,如今想来,昔日晋王府里高谈阔论深受信任的众人,杨素横死,杨玄感叛乱,宇文化及和来护儿因高句丽失败而获罪,萧禹被贬,自己也为太子所陷,只有裴矩虞世基还能保持住权柄。黄河一去不复回,人生又何尝不是,若是能够重新选择,他们还会坚持当初的信念吗?
杨玄感的眼皮猛烈的跳了两下,不祥的预感笼罩心头。回望黄河,也不知道杨万硕是否已经将来护儿拒在对岸。如果来护儿这个时候围过来,后果不堪设想,看着樊子盖的两万大军重又逃回城去,杨玄感懊恼的想。
樊子盖发现了杨玄感要撤退的意图,不但不烧香拜佛求菩萨保佑杨玄感早点离开,反倒呆了两万人马,连续三次从城里杀出,每当杨玄感以为打败了他,回身继续收拾军械,樊子盖就又一次冲出来骚扰。如此三次,杨玄感只觉得一股怒火在胸中燃烧,他几乎想放弃夺取潼关,杀入关中的计划,就在这洛阳和樊子盖一决胜负了。
“将军,不好了。”杨玄感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一个浑身是血的杨万硕亲兵纵马飞奔而来,带来杨万硕和赵怀义兵败被杀,三万人马土崩瓦解的消息。
“气死我也。”杨玄感浑身发抖,从最开始的一帆风顺无数人前来归附,声势一时无两,到如今处处受制,冰火两极的反差让杨玄感暴怒起来,“武安福,我一定要杀了你。”
“玄感,且慢。”李密伸手拦住他,“事到如今,大势已去,若不早退往关中,只怕全军就要丧在这里。”
杨玄感被李密一挡,火气稍微抑制一些,来护儿的人马已经渡过了黄河,己方虽然还有十万大军,可是面对来护儿武安福屈突通魏文昇的七万多人和洛阳城里的数万大军依然处于弱势,如今的每一个决断,都将影响最后的战果。到了危急关头,杨玄感终于完全的放弃了自己的主张,颓唐的道:“一切都听大哥你的。”
不顾洛阳城里樊子盖的高声谩骂和两万大军的背后疯狂追击,杨玄感的十万大军再无十几天前的汹汹气势,如同丧家之犬一般,向西逃亡而去。一路上,留下无数尸首,老弱者落在后面,或被践踏而死,或被樊子盖追赶上杀死,在他的身后,武安福和来护儿一路,魏文昇和屈突通一路,紧紧跟随。更遥远一些的后面,是宇文化及和杨义臣的大军,这些隋朝的精兵强将,马不停蹄,誓要把杨玄感扼杀在潼关以东。
正是七月的好时光,为何却象是秋天一般的瑟瑟呢?杨玄感不解的看着眼前的一片平原,他的大军终于还是没能到达潼关,眼前的平原尽头,就是抄小路堵在前头的魏文昇和屈突通两人的军队,在杨玄感的身后,是宇文化及,来护儿,樊子盖和武安福。隋军十五万,前后夹击。杨玄感义军十二万,在这平原之上列成长蛇阵,长达五十里,横亘荒原。决战,即将来临。
“这是什么地方?”杨玄感问身旁的杨积善道。
“这里叫做皇天原。”杨积善道,从洛阳逃到弘农时,杨玄纵遭遇伏击阵亡,昔日鼎盛的杨家将们,如今只剩下自己和杨玄感在奋战。
“皇天原,好名字啊。”杨玄感还记得自己的皇帝梦,“还没找到我大哥吗?”
“弘农之后,李密就失去了踪迹,恐怕已经逃了。”杨积善愤愤的道,“我早觉得他不可靠。”
杨玄感叹道:“莫怪他,若是早听他的话,何至于落到今天的地步。”
“咱们还有十万精兵,难道就一定会输吗?”杨积善不服气的道。
“哈哈,说得对,这里叫做皇天原,说不定天意叫我在这里击败所有的敌手,登基为皇帝呢。”杨玄感笑道,笑容里却包含太多的无奈。
不容杨家兄弟说太多的话,魏文昇军率先发动了进攻。莽莽的荒原上,将近三十万人,开始了决定生死的搏杀。
刀枪林立,幻出繁华光影,光影下,是无数冤魂。不知道为何而战,与何人战的义军,在隋军的冲击下,五十里的绵长战线,脆裂数段。若是有人能从高空俯瞰整个战场的话,一定会为人类战争的壮观和伟大感到激动万分。几十万本没有仇恨的人搏斗在一起,唯一的念头就是杀死对方活下去,砍砸刺扎,挑崩削劈,踢打撕咬,挖捅抓啃,无所不用其极的杀人方式,这就是战争所能暴露出来的残酷人性。
有奄奄一息的士兵,耳中已经听不到声旁的呐喊,看不到自己身上伤口血流,只是留恋的感受着洒在身上的温暖阳光,对这世界发出最后的叹息。也有倒下的人,努力的爬起来,把流出肚子的肠子重新赛回去,奋力的抓起不知是什么的兵器,用最后的力量打向最近的敌人。所有的疯狂,所有的梦想,所有人类具有的最温柔和最残忍的品德,就在这战争之中,华丽的上演,悲哀的落幕,寂寞的散场。
“逃跑者,杀无赦!”杨玄感长矛一摆,将一个逃兵一矛刺穿,那逃兵愣愣的看着自己胸口的血洞,闻到身体里散发出来的死亡味道,脸孔抽搐,狰狞的看了杨玄感一眼,终于不甘心的倒在地上,身体很快被飞奔而过数十匹战马踏过,成为一摊肉泥,混合在泥土之中。没有人知道他的名字,没有人知道他是否还有父母妻子孩子,没有人能在任何的历史书中找到他的名字,就好像他从来不存在在这个世界一般。
而对于那些注定要在青史上留下名字的英雄来说,他们所要做的就是踩过无数人的尸首,去建立自己的功业。
武安福的身边,是他的精锐护卫队燕云十八骑和龙骑兵虎卫队,雄阔海燕翼赵勇三大猛将当先,候君集等人殿后把孙成和谢映登等人带领的一千名弓箭手保护在中间,每一轮的强弓怒箭之后,就有无数的义军倒下,侥幸逃过箭雨的,则要面对燕云十八骑的快速突击。武安福的这支精锐犹如切肉刀,将杨玄感的大军砍的七零八落,阻挡在他们面前的一切敌人,都变成了冤魂和尸骨,垒积在皇天原上。几十年后,这里长出茂盛的林木,郁郁葱葱,却无人知晓,有多少血肉浇灌在这里,成就了美丽的风景。
无论杨玄感有多么勇猛努力,十几万的义军终于崩溃了,再无人能够忍受被屠杀的命运,逃亡,投降,受伤,死去,半个月前还不可一世的义军,四分五裂,一盘散沙。
胜负已定。
第二百一十章 我在黄泉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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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亡,皇天原一战的失败,十几万义军土崩瓦解,顷刻之间化为泡影。杨玄感和杨积善带领三千最忠心和最精锐的杨家死士冲破了魏文昇的防线,向上洛逃去。杨玄感的部下韩相国以他的名义已经招揽了十万人,只要逃到上洛,杨玄感不是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可是,身后的追兵,并不想让杨玄感的愿望达成,他们如同鬼魅一般紧紧尾随,寸步不离,疲惫不堪的逃亡者们不敢停下来,在喝水的时候,会突然从林中射出暗箭,在吃干粮的时候,会从山上落下巨石,在歇马的时候,会有旋风一般的骑兵来砍杀,三千人就在这千里不懈的追杀下,不停的减员,而更恐怖的不是数量上的减少,而是人心的动摇。当来到蕸芦戍的时候,当四面八方都传来喊杀声,当有“活捉杨玄感,赏金一万两”的声音传来的时候,终于有人忍不住叛变了。
杨玄感和杨积善早有准备,当所有叛徒都被砍杀,两人悲哀的发现,三千名跟随杨家十年以上的死士,竟然已经一个都不剩了。
“积善……”杨玄感四面望去,只见无边无际的芦苇荡,金鼓交鸣,人声鼎沸,似乎到处都是追兵,向天空望去,那里广袤无边,却无法插上翅膀。
“大哥……”杨积善流出泪水来,身为杨素一脉的外支的他,已经有好多年没听过杨玄感亲切的只叫他的名字了。
“这么多年,苦了你了。没想到我走投无路的时候,只有你陪着我。”杨玄感知道再也无法逃了,索性把刀一扔,坐了下来。杨积善见了,也盘腿坐下。
“后悔吗?”杨玄感耳中寻觅着风吹过芦苇丛的声响,忽然觉得生命的美好,一切成王败寇,又是何苦来哉?那些爱恨情仇,到了最后了结的时候,当事的迷者,可会觉得好笑吗?
“不后悔。”杨积善慷慨的道,“杨家子弟都是豪杰,不懂得什么是后悔。”
“可惜我这一败,毁了父王一世不败的英名。”杨玄感叹息道,他身为百战百胜的杨素之子,从小就经受无比的压力,本以为可以趁杨广背离天下之机成就万古的霸业,没想到寥落至此。
“大哥,难道你这就灰心丧气了吗?”杨积善不忿的道,他犹有拼死一搏的勇气,却见杨玄感的眼睛已经黯淡了。
“逃不了了,追兵马上就要到了。”杨玄感道,抓起刀来,勉强的站了起来,把头上的头盔正了正,大声道:“出来吧”。
一人从芦苇深处走出来,脸上带着三分的疲惫七分的痛惜。
“二哥。”来人开口道,正是武安福,他的两头蛇上兀自沾着追杀途中饮满的杨家子弟鲜血。
“武安福啊武安福,你是个人物啊。”杨玄感大笑起来,制止了要去和武安福拼命的杨积善,他知道武安福身后的芦苇丛中至少有一百名弓箭手和数百猛士,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这就是他现在的真实处境。
“二哥,咱们各为其主,还请你不要怨恨我。”武安福道。
“呵呵,我怨恨你什么,你毕竟还是杨广的人,我只是败在你的手里很不服气啊。”杨玄感道,“说实话,我以前从来没瞧得起你。平定杨凉,我以为你是运气好,手下有几个良将辅佐,没想到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我竟然已经不是你的对手了。”
“二哥,小弟本也不想这么绝情,可是事到如今,你已经输了。”武安福感慨的道,回想当年七兄弟结义,虽然自己并不把他们当作骨肉,甚至对他们都抱有极大的防备之心,可是杨玄感对自己尽管轻视,却也一直不错。如今见他覆亡在即,也不禁有些伤感。
“我输了。”杨玄感点点头,“输在你的手里却也算是我们兄弟的缘分,若不是你射杀了杨玄挺,胜败只怕未定啊。”
“二哥,你错就错在耽误了太多的时间在洛阳啊,为什么不听大哥的建议呢?只不过现在后悔已经晚了。”武安福道。
杨玄挺听了,苦笑一声道:“是啊,悔之晚矣。”他顿了顿,又道:“我杨玄感毕竟是皇室宗亲,就算身为叛贼,也休想叫我受你们的戮辱。”
武安福退后一步道:“二哥,若想活命,不要轻举妄动。跟我回洛阳,也许皇上宽宏大量也说不定呢。”
“哈哈,叫我回去乞求杨广饶命?”杨玄感大笑道,“你太小看我杨玄感了,既然败了,我还在乎什么生死。”
“二哥何必这么想不开。”武安福劝道,其实他倒也希望杨玄感死在这里,免得他透露自己对他说过的那番关于败家的话。
“废话少说。积善。”杨玄感回身目视杨积善道,“我杨玄感宁可死在自己人手中,动手。”
杨积善浑身一震,两目中淌下英雄泪来:“大哥……”声音凄厉,叫人不忍。
“难道你想叫我受人屈辱吗?”杨玄感厉声道。
杨积善听了,知道事情无法挽回,一咬牙,把刀高高举起,口中道:“大哥你等我,我马上就来追随你。”
杨玄感大笑道:“我在黄泉等你。”说着转过身去,冲武安福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背后杨积善大刀落下,正劈在杨玄感的脖子上,血光迸射,人头落地,杨玄感尸身晃晃,扑通一声倒下。一代豪杰,丧命蕸芦戍。
杨积善杀了杨玄感,怆然一笑道:“我一生杀人无算,没想到杀的最后一个人是自己。”话音一落,手中刀在自己脖子上一抹,冲天而起一道血光,杨家最后的一个猛将,圆睁不服气的双眼,颓然倒下。
从六月初三起兵,到八月初一兵败皇天原,身死蕸芦戍,杨玄感纵横河南两月,义军声势浩大,极盛之时有众二十万,得势之快,为天下罕见,败亡之脆,也是举世难寻。义军被杀者有十万以上,官军损失也在五万之多,而受株连被屠戮者,亦有数万。经此一劫,河南壮年男子为之一空。
杨广从辽东回来,便一直在幽云的高阳郡居住,等候剿灭杨玄感的消息。当得知魏文昇,屈突通,来护儿,宇文化及和武安福等人合兵将杨玄感击败于皇天原,斩杀于蕸芦戍之时,大喜过望。招众人前来高阳受封赏。
武安福叫李靖等人先带大部分的亲兵回到瓦岗山下来驻扎,继续虚张声势的和山上的兄弟表演官兵抓贼的游戏,而自己则带着一批老弱残兵前往高阳,一路之上,只见无数荒凉破败的村庄,千里赤地荒凉无比,似是有很多时候不曾有人耕种了。
“武兄弟,这次回去高阳见过皇上,一定有打封赏。如今太子已死,你回朝上来是天经地义的事情。等我和老裴帮你美言几句,必定官复原职。”来护儿看武安福望着荒野出神,以为他担心前程,一旁安慰道。
武安福心说我可不想回那个朝廷,口里道:“多谢哥哥,不过我已经厌倦了在朝堂上任职。如今各地盗贼蜂起,小弟正想为国效力,讨伐反贼。”
来护儿叹气道:“这么多贼,哪里抓的完。若是皇上再不征伐高句丽,整顿朝政,免除摇椅,还有转机,若是再伐高句丽,后果……”他说到此处,便停下了。武安福见他也心里感怀,不禁暗叹,若是群臣都能不顾荣华富贵身家性命,一力劝谏,杨广还会一意孤行吗?
一路无话,不几日来到高阳,武安福离开朝廷一年多后,终于又见到了杨广。
“武爱卿,你这次立了大功啊。”杨广看到武安福,也不禁唏嘘。当初为了维护太子的威信,他倒也没给武安福恢复官职,如今太子死去很久,武安福又立下大功,杨广对他也有些愧疚,问道:“这次平定杨玄感,你功劳颇大,朕给你官复原职,你看如何?”
武安福忙道:“皇上,臣不想回朝为官。”
“为何?”杨广脸色一变,“难道你还记恨着太子吗?”
“臣不敢,不过如今天下群贼蜂拥,臣正奉命讨伐瓦岗山的反贼,事情未竟,不敢擅离职守。”武安福道,“何况如今天下纷乱,臣愿为皇上在各地靖乱肃反,效犬马之劳。”
这一番话说的慷慨激昂,不但杨广听的心情大好,连很多朝臣也都暗想这武安福真是个忠臣,大官不做,偏要去各地奔波受苦。
“既然武爱卿如此忠勇爱国,朕自然要更加褒奖。朕现恢复你的官职爵位俸禄,并晋为一等忠勇侯,并命你为讨贼大元帅,拨给你五万人马,替朕将乱臣贼子全都荡平。”杨广被武安福的话也说的振作起来。
“谢皇上成全。”武安福叩头谢道,心里暗喜。有了这个元帅身份,他就成为了一个独立的山头,以后可以专心的发展势力也不怕杨林发觉了。
“有武爱卿这样的忠臣,我大隋何事不成?朕决定今年就在高阳郡住下了,明年开春,再征高句丽,不叫高元跪地求饶,决不还军。”杨广意气风发的道。
大殿之上,有人欢喜有人忧,武安福表面的沉重下,是内力的心花怒放。一切都在他的想象里,按部就班的运行着。未来的画卷,缓缓铺开,极尽奢华,充满梦想和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