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天灯许愿
104:天灯许愿
渊辰眼中带着笑意道:“昨日一早我们本是要出发去天渊的,车马都备好了,皇弟却不肯上车,说是让我们先去,两日后他骑着快马自行追赶我们的步伐,在母后百般追问下,他才说他答应过你,要陪给你过完这个生辰。”
“母后自然是极好的,在权衡利弊下,决定让大家一起留下来陪你过生辰,昨日我们出了宫去各自为你准备礼物了。怎么样大哥为你准备的烟火喜欢吗?”
渊辰仰头看着烟火,宫人们点燃了一个又一个,将漆黑的夜点缀的花团景簇,梦幻似镜。
曼纱华清眸看着他,眼中含着感激之情,她点头道谢,“华儿非常喜欢,今年有你们在,注定是个不同寻常的生辰。”
原来是这般,原来他们真的留了下来,可是著哥哥去哪了,她倾身前去,拥抱了渊辰道:“辰大哥谢谢你,华儿会一辈子记得的,这是华儿见过最好看的烟火了……谢谢。”说着眼泪欲夺眶而出,在此收住,克制,莫要太过感性,“华儿去找著哥哥了,指不定他就在那个宫里躲着,辰大哥再见!”
她松开渊辰,挥挥手向后退了几步,看着眼前的少年眼眸中蒙了一层妒忌,却还是真诚的在祝福自己,愿你们一直相互扶持下去,他日著哥哥做了皇上,你便是他最得力的助手。
她走到轿辇旁,坐了上去,却不知该往何走,东夏宫那么大她该去哪里找他,是不是他现在已经回到了巫女居,正准备送上惊喜给自己呢!
“回巫女居。”曼纱华道。
安公公小步跟着轿子,道:“巫女,国王和贵族们还在静心殿等着您呢,您看要不要先过去……”
“你去回了父王话,说我稍后就到,让大家随意不要等我。”
“这……”曼纱华不与理会,轿辇已经抬去了巫女居。
“著哥哥……著哥哥……”她急切的推门而入,宫人们齐齐的跪地行礼,却不见渊著的身影,她往里走去,只见白鹿身上穿着一件粉色绒衫,不大不小穿在白鹿娇小的身子上刚刚合适。
“白鹿,别走啊……”屋内渊芙染叫着它的名字款款而出。
“芙然姐姐,你……怎么在这。”曼纱华一惊,大家都在,姐姐也在,那么著哥哥一定在宫内,他会不会还在生气自己的气。
“华儿,你现在不是应该去静心殿的吗,怎么回来了。”
“我……前个对著哥哥说了伤人的话,现在想来懊恼至极,回来正是为了寻他,不想让你们这么就走了。芙然姐姐……华儿舍不得你们,华儿还想和你同睡一张床榻,听你讲故事,你们回去了以后,华儿哪里还有哥哥姐姐来带华儿玩,病了就只有父王母后关心,哪里还有其他的人……”
渊芙染将曼纱华搂在怀中,轻轻的拍着她的背部安抚道:“华儿不哭了,不哭了,姐姐这不是还没有走吗,姐姐在天渊国等你来,华儿乖。”
曼纱华蓦地抬起头,眼泪婆娑,她哑着嗓子认真的说道:“华儿不希望七年后去天渊国时能见到芙染姐姐,华儿不是不想姐姐,而是……华儿希望姐姐那时在邪族,而不是天渊,华儿希望芙然姐姐幸福,华儿好难过……”
“好了好了。”渊芙染替她擦了眼泪,心中亦是酸酸的,原来走一段路程遇到一个新的朋友,离别时竟然是这样的不舍,这样的难受。
“姐姐若是去了邪族,他日华儿来到天渊,姐姐定会想办法回来看你的,你永远是姐姐的好妹妹。”
两人眼中皆是眼泪斑驳,想着初相识,到现在的别离种种的掠过眼前,曼纱华攥着自己的衣袍,只希望现在的时间过的慢一点,慢一点,再慢一点,好好的与他们一一道别,七年后再好好的与他们相见。
渊芙染告诉她离他们出发的时间所剩不多了,届时落微皇后是断不可再宽出时间来容他们在这里再多呆一刻,天渊那边已经是刻不容缓了。
朝臣三派,一派以太尉为首,另一派以丞相为首,还有一派是中间派,太尉为首的群臣叫嚣着,太子、皇子、公主,流落在外,足足半年有余,若是再不回来,怕是就要再也回不来了,一方反皇后的势力暗暗的生长,天渊帝无可奈何,再一计就是将孩子们接回来。
中间参杂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却也不是渊芙染一句两句就能参透,只是让曼纱华明白他们这次是真的要走了。
曼纱华拿了画完的画卷出了巫女居,下一个地方便是宾来殿,希望他在,临时走时还有好多未说完的话想对他说,然而去又扑了个空,宾来殿并没有渊著的身影。
她惶惶失措的踏出了宾来殿的门槛,身后的宫人跪拜行礼“恭送巫女!”
真的不知该去哪找他了,偌大的皇宫,他是不是也像自己一样在寻找着对方?
“瞧,你们看呐,那是什么东西,亮闪闪的。”前方几个宫女仰着头指着空中的一方在议论着。
“是孔明灯!儿时我爹给我娘点燃过,好像是有什么愿望写在上面,然后点燃升起,老天爷看到,只要你心诚,他就会帮你实现的。”
“真的吗?真有这么灵验?”
“是真的,若是你对这空中别的人孔明灯许愿,只要心诚也是会实现的。”小宫女说的信誓旦旦,忙放下手中的宫灯,双手合十,闭起了眼睛开始许愿。
其他宫女见到,都一一接踵而至。
空中升起的孔明灯越来越多,多的像是东夏宫中的宫灯,像是天上的繁星,一盏一盏的升起,明亮的挂在夜空中,如一条蜿蜒的长河,直直伸到银河的尽头,迅速的将空庭院方向的烟火比对了下去。
曼纱华茫然的看着在空中飘荡的孔明灯,每一个上面都有字迹,仔细辨别下去,竟是“生日快乐!”,这四字不用猜想也知定是为她自己准备的。
她看着空中闪烁若繁星的心意,眼泪从眼角流出,她抬手擦干泪珠,仔细辨别着新的孔明灯升起的方位,一边看着一边顺着长廊宫巷走去。
曲曲折折,来到那日扑抓青蛙的地方,孔明灯就是从这假山后面冉冉升起,那里是“家”,是落微曾经居住的地方,著哥哥一定在这里,曼纱华抬了步子前去。
“华儿!”
曼纱华转头只见王后带着一干宫人气势汹汹的走了过来,走近了用着身后宫人听不到的声音,压低说道:“真是顽劣,让一干人在静心殿等你,你是有多大的本事!母后本不愿说你,就为你这么久不来,你父王都快要坐不住了!还有一个时辰宫门就要下钥了,南王已经先行离开了,众人都在等你一个人,你知道吗!随母后去静心殿。”
罢了王后又高声道:“请巫女前去静心殿!”
曼纱华摇着头,道:“母后,再容我一会,著哥哥在里面等我,容我去给他道个别。”说完她不等王后同意,便拔腿就跑,因为她知道王后大抵是真的生气了,这是她第一次发这么大的火气……
王后看着曼纱华跑去的方向,正是假山后面的“家”,落微旧时的住所,她眼中闪过一抹厉色,对宫人们吩咐道:“请巫女静心殿!”
身后的宫人得令,上前捉住了曼纱华将她架起,不管反抗与否,一应不予理会。
“母后,求求你了,让华儿和著哥哥说句再见!母后……”她被宫人们架起,自是半分动弹不得,无论她怎么请求,怎么说情,王后还是端端的走在前方头也不回一下,宫人们没有得到命令自然只能架着她到静心殿。
她眼睁睁的看着“家”离她越来越远,看着高高升起的孔明灯化成一个泪的缩影,“著哥哥,再见!”她在心里默默的说着。
静心殿,群臣宴。
国王高举酒杯与众大臣们觥筹交错,面容一直挂着喜色,尽量掩饰着自己的怒气,宫人们前来报时,群臣听着,各个起身将要请辞,却还不见巫女前来,这个小小巫女真是傲娇,竟将一干人晾在此处。
“哼!”不知是谁从鼻腔里重重的发出了一声,硬生生的打断了国王的说辞。
静心殿门外,驾着曼纱华的宫人们松了手,王后这才转过了身去,苦口婆心对她说道:“殿内有许多王公贵族,你现在巫女,代表着东夏国,理应以身为则,你的生辰就是东夏的生辰,你的言行就是东夏的言行,你要时刻注意着才是!清楚了吗?”
曼纱华低着头,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一样,她低声道:“知道了。”
话罢,曼纱华前王后后,进了静心殿。
门口的花甲卫士,宫人,一一跪了下去道:“巫女,天之骄子,万民敬仰,与天同岁!”
“平身吧。”她淡淡道,直径往殿内走去。
殿内的人听到了小太监的唱和声,鼓乐、舞蹈都一应停下,国王与群臣从座位上起身,曼纱华入内,众人皆跪拜了下去,就连国王也不例外,众呼:“巫女,天之骄子,与天同岁,万民敬仰!”
105:一别七年
105:一别七年
曼纱华顿住了步子,看着父王也跪了下来,心中不愿,却也不能不遵守规矩,她手臂轻轻一抬道:“平身。”
她坐上了高坐,安公公手拿礼薄,站在曼纱华的左端,宣读道:“南王献极寒通灵北玉两块,薛丞相献……”
她看着宫人呈上来的极寒通灵北玉,放置在精致的锦盒内,周边放置着特制的冰块将两块北玉包裹了起来,北玉中间穿过一根编制而成的金丝线,线的接口精巧极了,不仔细辨别难以发现,中间包裹的北玉通透如冰,透过冰块看去,北玉无论是从色泽质地还是形状来看都是一等一的上品。
两块北玉大小如一颗成熟了的大红枣一般,样式也如红枣一般,除此之外别无他饰,安静沉稳的美。
自第一件礼物呈上以后,曼纱华的眼睛就从未离开过它,这两块玉与父王平日里最宝贝的玉佩比起来,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狱。
安公公也是一位心思细腻之人,见着后面呈报上来的物品她都无心观赏,只一心盯着南王送来极寒通灵北玉来看,便开口道:“巫女,这南王每年送来生辰的礼物都是与众不同,且又极其贵重的,今日送来的这两块极寒通灵北玉也是,除了这两块恐怕世间再难找出质地形状相同的第三块天然的北玉了。”
曼纱华略微惊愕道:“公公说这两块玉是天然的?”
安公公点点道:“回禀巫女,是的,南王送来时特地交代了奴才要好生看好这块玉,此玉奴才也原是从古书上见到过,今日有幸能一观也是,好的。它是从极寒之地的冰山中挖出的,挖出来时两玉相交,就是现在这个模样,传说中北玉通灵,它只认第一个佩戴它的人,所以从挖出到从冰中钻孔穿线,都是隔着器物操作的,没人摸过,没人碰过。”
“据说拥有此玉的两人,会像北玉一样相互牵动着,人亡玉碎。无论是哪一人,哪一块。它们守护的是同时佩戴的两人,而绝非一人。”
在场的众人听到此言都唏嘘不已,有人起身问道:“北玉真如传说中那么神奇?”
安公公抱歉的笑了笑躬身说道:“奴才也是听闻,并不知晓实情,毕竟北玉罕见。”
曼纱华一心着急他们是否走了,一心由被极寒通灵北玉吸引着,好在宫门快要下钥了,群臣见到巫女来了,便奉承几句,也都一一散去。
“安公公,极寒通灵北玉可否给我瞧瞧。”曼纱华带着笑意,对安公公客气道。
安公公忙命了宫人将锦盒呈到了她的手中,躬身道:“巫女说笑了,哪有什么可不可以的,这些本就是巫女您的,奴才只是替巫女收着,清点一下,末时还要亲自给您送去巫女居呢。”
曼纱华含着笑接过了锦盒,看过后将它收在了怀里,道:“现在我先拿走一件,就劳烦公公把其他物件送到巫女居吧。”
话罢后,她瞅着殿内的群臣退去的差不多了,心道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又看一旁坐着的国王与王后脸色都不太好,许是为了自己的迟到吧。
乘着众人送客昏闹期间,曼纱华怀揣锦盒偷偷的从后门溜了出去,一路往“家”小跑过去。
“不要走,千万不要走,再等等我,我马上就来了。”
她一边对自己说着,一边用着飞快的步子跑着,大雪纷纷落下,青石的地砖上,被雪覆盖的看不清到底有人从这条路上踩过去的脚印。
地面打滑,曼纱华心下焦急步子迈的略大了些,她狠狠的摔在了长长的宫巷间,不待路边的宫人扶起,她自行爬了起来,先从怀中取出锦盒,紧张的打开看了看,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就连冰块都完好无损,相信里面的北玉也一定没事,一边又捡起了散落的画卷重新卷好。
画里下着雪,这里也下着雪。
她将锦盒原揣在了怀里,忍着疼痛一瘸一拐的往前跑去,一边跑着一边仰头看去,没有了烟火,也没了孔明灯,烟火许是燃没了,毕竟是一瞬间的惊艳;孔明灯许是飘飘扬扬的飞走了,看不到再升起的灯盏。
待她跑到“家时,依借着月光看去,空院子里空无一人,她没再往里去,而是扯着嗓子喊了几声,只听得见回音,却听不到回应。”
“来晚了……来晚了。”曼纱华转头向宫门跑去,拼尽了全身的力气,若是自己会像著哥哥一样能飞那该有多好,那样自己永远都不会晚了。
凌冽的风,寒冷的雪,认真奔跑的她。
在离别的尽头,她拼尽了全力。
奈何远远的就看到了宫门已经下钥,他们走了,真的走了,眼泪不争气的又流了下来,她冲着紧闭的宫门高声喊道:“为何不再等等我!”
惊的宫中乌鸦四起,深红色的大铜门缓缓打开……
“著哥哥……”她一惊,痴痴的叫着,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远方回过话来,道:“一直在等。”
在冲出大门的最后一刻,脚下一滑又摔了一跤,门外的渊著再也按耐不住了,他踏进宫门,将曼纱华从地上扶起,眼中隐忍着将要喷发的情绪,沉声道:“跑这么急,也不当心脚下。”
“宫门都到下钥的时间了,为何你们还没走?”她清眸看着他问道。
渊著嘴角浮出一个清冷的笑容,他道“都应允过你了,每次分离都要好好的与你道别,自然会尽力做到。”
她心下泛着酸水,却不想在他面前表露出分毫,只维持着脸上的淡笑,“著哥哥可还怪着我?”
“怪你什么?”他语气淡然的道。
曼纱华护着手中被擦伤的地方,道:“怪我前个又说了糊涂话,那并不是华儿心中所想,著哥哥千万别听到耳朵里,往心里去啊!”
“那些都不重要,我只听好话,然后将它们放在心中,那些不中听的当然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了。重要的是,今年的生日礼物可还喜欢?”他白皙的皮肤衬着雪显得更加晶莹剔透了,让曼纱华不禁又多看了两眼。
“喜欢,无论著哥哥送什么华儿都喜欢。”她紧紧的攥着画卷,手掌中渗出了些血来。
“巫女,贵客,宫门下钥时间已经过了半个时辰了,再不下钥上头的知道了可是要罚奴才的。”守门的侍卫催促道。
她忙将画卷塞到了渊著的手中,道:“华儿将它画好了,这次是华儿自己画的,没有一点地方是假手与他人,应许你的我也做到了。”
“还有这个。”她从怀中取出南王送她的极寒通灵北玉,简略讲解了一番北玉的来历与用处,她将它们取出,冰块在自己温热的掌心间迅速的消融了,最后只剩下两块通透水亮的北玉。
渊著从她的手心中取出了一块,他略蹲了蹲身子,两人相互佩戴了北玉。
门口落微、渊辰、渊芙染、看着眼前的这一幕,谁都没有上前去叨扰他们,而是静静等待他们好好的道别。
北玉戴好后,曼纱华用力的拥抱了渊著,对着他的耳轻声道:“华儿会想你的,七年后,等你来接我。”
渊著微蹙着眉,不将情绪表露出半分,他知道门外还有人在看,他只淡淡应道。
而后她将手松开,渊著转身离去。
她站在东夏宫门内,落微、渊著、渊辰、渊芙染在宫门外,深红色的大铜门正在缓缓的合闭,他们一直挥着手,一直挥着,直到宫门紧紧的关闭,曼纱华猛的跑前几步,趴在红门上,对着缝隙喊道:“记得给华儿来信,华儿会想念你们的,华儿会记得我们在一起的日子,皇姑、著哥哥、芙染姐姐,辰大哥再见,再见!”
她趴在红门上久久的听不到回应,这次他们真的是走了。隔着千山万水,千百个雪夜,千百个雨天,千百种思念,只能在梦里再相见了。
惶然失措的一瘸一拐的走了回去,为何今年的生辰又是一个离别日,现在就只盼七年后了,望七年之后四个人还能像现在这样,欢快的聚在一起,举杯痛饮,高谈阔论。
她回了巫女居,念儿忙迎了上来道:“巫女在宴会上走的好快啊,让奴婢好找。”念儿见她面色有些不对,忙转了话语道:“您看,芙染贵客送来的生日礼物竟然是白鹿身上的衣物倒真是独特的,还有还有,落微皇后派人来送了一对羊脂白玉镯,温润极了,奴婢猜想巫女肯定喜欢。”
“皇姑?”她提起了一些兴致,看着念儿呈上来的一对白玉镯,确实是上品,美的无可挑剔就如她本人一样,一笑倾城,再笑华丽万端琼楼倾塌,百般听闻不如一见,这样优秀的上届巫女,给了曼纱华榜样也亦是给了她压力。
草草洗漱完毕,包扎了一下伤口,她便躺在了床榻上,这日子又要开始过的漫长起来了。她伸手触到了脖颈上的北玉,果真寒冷刺骨,再摸上去又是一种不同的冰凉,著哥哥是否也在触碰项上的北玉。
106:被迫返回
106:被迫返回
次日早晨醒来,曼纱华先是欣喜的去挑选今日穿的衣衫,后来一想大家都不在了,心里又涌起一番难过起来。
“巫女,您说这个薛丞相胆子也太大了些吧!竟然连巫女都不放在眼里了!”念儿气愤的捧来了一件苏绣的衣衫让曼纱华看。
曼纱华看去并未觉得有何不妥,“怎么了?”
“您看看。”念儿指着衣衫的针线道:“这件牡丹秀袍做工粗糙不说,就这样上面牡丹的花式都是早前年的样式了,您看看这边的线的都开了,身上也被人穿的破破烂烂的,如今再拿来送人是明摆着不把咱们巫女居放在眼里嘛!”
“念儿姐姐,你心细能看得出这些,我却把他们送来的东西都归为了一档子的事,俗物而已又不拿来穿它,计较这些做什么。”她怀里抱着白鹿,沉吟道:“这薛乾坤的眼疾还没好吧,薛丞相定是在为自己的儿子抱不平,现在著哥哥已经远走,也不怕他再使什么暗箭了。”
念儿点头道:“是啊,昨日的宴会上也不见薛药师前来,不过倒是听说他的眼睛已经渐渐的好转了,再将养上一两月应是没什么问题了。”
“不管他。”曼纱华笑道。
“启禀巫女。”门外花甲卫士双手抱拳道:“国王派人送来了件蜀绣的衣袍,说是今日一早薛丞相特命人送来的,昨日的衣袍弄错了,是旧时的衣服,这才是送给巫女您的生辰礼物。”
曼纱华与念儿相视一眼,念儿道:“拿进来吧。”
花甲卫士低着头将衣袍呈上,然后又默默的退了出去,念儿细看新送来的衣裳,确实是上好的布料和上好的针线精秀而成的。
“巫女,这薛家人可真是狡猾!”念儿手捧着这蜀绣袍嗤笑道。
她看了一眼,不再多言其他,只是不知昨日是真的一时疏忽弄错了,还是本意如此。
撇开俗事不想,曼纱华整日里只呆在巫女居,不是坐在大槐树下饮茶、看书、晒太阳、逗猫儿,就是回到房间中手执笔墨写写画画什么的,偶尔再弹弹琴,偶尔再去鸦居喂喂食,日子过得难得清闲,又漫长。
那日的烟火之贺,漫天的星盏已是一月以前的事了。
次日,她躺在院子里的摇椅上,身上盖着南王送的白绒貂裘,伸出手,眯起眼,试图捉住阳光,但是手指一合,阳光便从手掌外的地方泄漏了出来,任凭曼纱华怎么换角度,怎么抓也是抓不到的。
“巫女,巫女……”念儿气喘吁吁的从外头跑了进来,也顾不得行礼,只一味的喘着虚气,道:“来人了,呼……来人了……”
“念儿,你别急,慢慢说,谁来了?”她继续懒洋洋的躺在那里,尝试着徒手捉住阳光。
“念儿不告诉您,您自己去王上的静心殿看吧。”念儿说完神秘的一笑,一边催促了让曼纱华梳洗打扮去,一边又按耐不住的想让曼纱华早点过去。
曼纱华疑狐的看着她,只见她口风异常的紧,怎么探也问不出分毫,曼纱华任由念儿给她穿上貂裘,任由念儿将她的长发梳理了一番,而后更随着曼纱华去了静心殿。
马上就要过年了,还有谁会来,难不成是南王?上次生辰没有见到南王本人,今日是来了?
还是父王在外请的戏班子,请自己前去看戏的?
亦或者是新的巫术师父?
她在心里做了种种猜想,却不知到底是什么,只见念儿脸上一直挂着意味不清的笑意,也不言其他,只跟着她走着。
仰头一抬,这静心殿便是到了。
站在大殿门口,放眼望去,偌大的殿中站着一个白衣少年,白衣如画不染纤尘,他背对着曼纱华做站的方位,静静的站在那里,晃了晃眼,再细看去,大殿里还有国王和宫人,以为不是他,再仔细看去,白衣身边还站着一位酷似喜乐的太监。
如此的相似,怎能不是他!
“著哥哥……”她轻轻脆脆地叫着他。
曼纱华踏入静心殿,一殿的宫人们,外加国王,忙行了跪拜之礼,“巫女金安。”
在这种场合下,国王每每见到她都会行跪拜之礼,她也尽量在这种场合下不与国王王后同时出现,现如今她是扶都扶不过来。当时她多么怕渊著也一同随了东夏之礼跪拜了下去。
幸好,幸好,他只是转过了身子,静静的看着她,没有过多的言语,没有过多的肢体表示,就这样静静的。
他是天渊国人,可以不必行东夏之礼。
他的眉宇间多了几分萧瑟,眼中多了一层雾气,她认真仔细的辨别,才看出他眼中含着的是忧伤,而非别的,只是被他极其小心的掩饰着。
她叫了一旁的宫人们起身,而后走到渊著面前,两人不是久别后的欣喜,反而他更加的安静,曼纱华问道:“著哥哥这是怎么了?你们不是回天渊了吗?怎的只有你一人回来了?”
他青涩开口道:“路途中遇到了一些小麻烦,临近天渊时,母后让我回来在小住一段时间。”
曼纱华心中一惊,他这是快到自己的家了,却又被告知不能回去,现在还不时候,同伴都回去了,只留下他一人回来了吗?
那是他的家啊,这到底是怎么了?
“遇到了什么事情,皇姑、芙染姐姐还有辰大哥都到了吗?”她紧张道。
渊著点点头,没再多说些什么。
还了礼退了出去,两人是往同一个方向去的,却不能向同一处走去,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渊著先行,曼纱华跟在了不远处的后方。
她看着他的白衣飘忽在宫墙之间,身后之跟着一个忠心耿耿的喜乐,除此就是他自己的影子,孤单的行走,落寞的走向宾来殿,这段子日偌大的殿宇中就只住着他一人了。
“巫女,著贵客回来了,怎么不见你笑?”念儿小心翼翼的问道。
曼纱华这才惊觉,她见到他确实没笑,担忧胜过了欣喜,隐约之间总觉得他有什么事,却没见他说什么,只看到了眉宇间的萧瑟和眼中的忧伤。
“我们去宾来殿吧,许是方才太过欣喜忘了笑吧,再见一定会开心的。”
她扬着笑意,跟随着渊著一前一后踏入了宾来殿。他还是住在原来的那件屋子,念儿喜乐守在门口,她没敲门便直接入内。
“怎么跟了过来?”他问道。
“我想知道到底是怎么了,能让著哥哥忧心的事恐怕不是什么小事吧!”她开门见山道。
渊著抬手沏了一杯茶递给她,在她面前他永远都不需要掩饰什么,眼眸瞬间变得深沉起来,他道:“在回去的路上母后所坐的马车发生了事故,朝中的有些老臣果真是等不住了,父皇还健在他们想是谋反吗!”
落微独坐烟紫色马车,渊著、渊辰、渊芙染,一并坐在姜黄色马车中,国舅李卫铮骑在高马上,走在前守护皇后与皇子们的周全,他们身前跟着数十人精兵,身后跟着数十人精兵,可以说是万无一失。
却在离京不远的城郊处遭到暗杀,落微的所在的马车车夫被射杀,马儿受到了惊吓,直直的向悬崖上奔去,在紧急关头渊著拔剑前去,斩断马与车相连,马儿独自跌落了下去,幸好木车没有因为惯性冲出悬崖,停在了半悬的空中。
渊著将落微从马车上救下,马车没了重心便一起随着马儿滚落悬崖。
其中救人的艰辛不言而喻,现如今能看着他好端端的站在她面前,心下也就松了一口气。
“父皇得知消息后,亲自前来接母后和我们回宫,我原以为我也会随着皇兄皇姐一起回去,却不想父皇来告诉我说现在还不是时候,朝中动荡,不少大臣狼子野心,想辅佐厉王上位,其实这也就是一个幌子,有些人只是想打着厉王的名号来乘机作乱,一味的反皇后,一味的要求父皇废了母后,父皇龙体日渐瘦削,他管理朝政来也是越来越力不从心,若不是母后在一旁帮衬着,塞北恐怕又要升起狼烟了。”
“我是太子,又是皇后所生,在反母后的同时自然也是反我的,已经记不清是何时开始的变化了,犹记儿时那段快乐的时光,一切都很好,母后来天渊不久,威名远扬,朝堂之上,百姓之下,无有一人是不称赞的,究竟是哪里出了错。”
“为何我现在有家却不能回!母后却无辜背负一些虚有骂名!”
渊著单手狠狠的拍在桌案上,眼中的悲悯是曼纱华无法理解的,她只知道他现在一定很难过,却不知该怎么来安慰他,往日都是他来安慰自己给自己讲一些道理,现在换过来,她却不知该怎么办了。
“著哥哥……你喝醉了。”早在静心殿时,她就闻到了一股浓浓的烈酒的味道,据说渊著是从京都城郊处,与喜乐骑了快马,不带一兵一卒,快马加鞭而来,途中跑死了三匹汗血宝马。
她想,当时他一定不想在那里多带一分钟,只想快快逃离……
107:饭馆闹剧
107:饭馆闹剧
渊著站在静心殿中,他将密函交给国王,虽是醉了,却也清醒,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直到曼纱华随他回到宾来殿,他才开口说道。
“念儿,醒酒汤熬好了没?”曼纱华一只小手覆上他的手,担忧的看着他飘忽不定的眼眸,紧蹙的眉宇,她学着母后的样子伸出手替他抚平了皱眉。
“巫女,好了。”念儿将醒酒汤端来,曼纱华接过,递给他。
渊著兀自轻笑道:“华儿,我不该把负面情绪带给你,这些烦心事,睡一觉就好了。”他将醒酒汤退至了木桌一旁,转了身去,回榻上躺着。
曼纱华带着念儿退了出去,没有再聒噪地说些什么,千想万想也没些到再见时会是如此光景。她伸出摸着项上的北玉默念道:“保佑他,千里万里河山外的天渊请善待他。”
次日,安公公前来巫女居传话,“王上说上次祭祀大典的事已经过去好几月了,巫女除了道歉那次,也一直没再出去视察过,今个日头好,王上让您带几个花甲卫士,一同上街去为百姓祈福,还望巫女准备准备,午时轿子会来接您出宫。”
安公公传完话再次依礼跪拜,然后退出了屋子。
曼纱华放下白鹿,单手紧紧的握着,她知道她还是在怕,上次的经历还心有余悸,这次到底要不要再找渊著陪着自己,可他的心情是那么不好,怎么好和他开这个口。
再三思量下,她决定她是应该独立一次了,孩子总有长大的时候,总有一个人要面对的时候,有了第一次就不会惧怕第二次,往往过分的依赖背后就是万丈深渊。
午时,她只带了念儿和国王派来的花甲卫士,出去体察,出了宫门,她下了轿辇,徒步走在大街上,街巷的路人纷纷下跪,高呼道:“巫女,天之骄子,与天同岁,万民敬仰!”
她微笑着抬起手臂,众人道过谢起了身,各种奇异的目光从各个角度向曼纱华投来,毕竟巫女被称之为“天神”,百姓对于这个孩童的巫女还是带着强烈的好奇与探究而审视着她。
曼纱华被这种目光看的有些浑身不自在,届时周边围过来了一些乞丐,衣衫褴褛,拿着破旧的瓷碗,伸出黝黑的手,等待着施舍。
她示意念儿,念儿得令发放钱财与乞丐,乞丐点头道谢,曼纱华站地为他们祈福,“愿来世一生安稳,不行乞,不偷抢,好好做人。”
“巫女,巫女,那边有紧急情况!”一旁的花甲卫士匆匆忙忙的跑了过来,指向西边的一家小店,放眼望去小店里已经是围满了观看的民众。
曼纱华与念儿同花甲卫士一同前去,民众见着巫女来了,忙让开了一条通道出来,只见眼前躺着一名口吐白沫的男子,有中握着一根筷子,还有一根已经掉到了地面上,桌案上满是风卷残云的狼藉菜饭,一旁还有一个妇女在于店家老板争执着。
言语之间难以入耳。
女子高声言道:“你们给我个说法,不然我们就在衙门里见!”
“呵呵!”店老板冷笑道,他脸上的赘肉一抖一抖的,嘴角微微一咧满嘴的金牙便裸露了出来,他嘲讽道:“许是你家相公偷了腥,在别处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现在吃坏了倒好,跑到我的小店来污蔑我,想告是吧,去啊,随你便!看看官府大老爷是信你还是信我!呵呵,真是不自量力!”
说完他得意的抿嘴一笑,眼中竟是鄙视之态。
围观的百姓听闻此言开始窃窃私语道:“官府大老爷当然是信管老板的,想想人家什么背景呢,岂是一介小小名女就能扳倒他的。”
“哦?这位兄台,此话怎讲?”一旁的背着行囊的书生问道。
另一个穿着青衫的男子只手提着酒罐子,歪着头一边咀嚼着口中的肉,一边不屑道:“你是新来的吧!管老板的后台是薛丞相,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你连这个都不知道?”
“对啊对啊,管老板是薛丞相的小舅子,你说出了这等子事官府等不帮衬着薛丞相吗!”
女子一听众人的言语,心中更是绝望了,她凄然道:“管他什么天王老爷,官府也好,薛丞相也罢,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你管老板也一样,你管家的菜吃死过的不止是我家相公一人吧!”
“啊呸!你少在这儿乱嚼舌根了,是你相公自己不检点,还要赖到我家头上来,哪来的滚哪去,打烊了打烊了!”管老板做出一副赶人的姿态,招呼着伙计开始收拾店铺。
一旁上来了几个小二正准备将口吐白沫的男子抬走时,女子猛的护在了男子的身前,厉声道:“你们若是不给我们一个说法我们是不会走的!”
“管你!”管老板吐沫横飞道:“轰走!”
站在人群中的曼纱华按捺不住了,天子脚下还能容得这样张狂的人,在这里欺悔百姓不说还大言不惭,以为自己天王老子,她愈要出面制止,胳膊却被一人所拽住,回头望去,只见人群中的渊著依旧是那么清瘦,一袭白衣飘飘,与这里的看客完全格格不入。
他薄抿着的嘴唇少了些血色,眼中却多了些血丝,他沉声道:“让我来。”
说罢,他将曼纱华拉到了自己的身后,而后只身前去,前面的女子和管老板还在撕扯着,他却全然不理会外部的环境,只屈身下来,伸出手探着男子的气息,微弱的不曾察觉,是,他还没有死。
周围围着不乏有几位年轻貌美的女子,见到渊著后个个都羞红了自己的脸,娇羞的底下头去,世间竟有如此男儿,仿佛多看上那么一眼,对他看来说都是一种亵渎。
看客中的男子也自愧的底下了头去。
渊著将男子扶起,一掌击中男子的背部,本是昏迷的男子,猛地抱住桌子的边缘呕吐起来,一干秽物吐到了桌上剩余的饭菜上,叫周边围观的看客一时失去了兴致。
跟前的几位看客忙捂上了口鼻,有甚者直接口吐不止。
渊著也从怀中拿出了一方白色手帕捂在了口鼻上,仔细辨别了一番方才男子吐出的秽物,消化的虽然有些看不清了,却还能依稀辨别得出里面有着细小的栗子块,再闻着发酸令人作呕的秽物,散发着腐烂的肉味儿。
看着桌子上狼藉的食物,一旁有酒壶,一旁有花生屑,还有一盘牛肉……
再摸上脉搏,渊著即可断定,他胸有成竹,淡淡道:“胃不好却吃了很多栗子,用完栗子不知消化又饮酒又食用腌制的牛肉,自然造成了呕吐昏迷,严重者可至死,带他回家养养胃就没什么大碍了。”
管老板与女子的撕扯也停了下来,女子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她忙问道:“什么,你说的这是什么意思,你是赖我家相公胃不好了?可这分明就是管家店的食物有问题!你是不是也是薛丞相的人?”
女子将慌乱掩与面部表情之上,她言语激动,以为这都是一伙的,却也不仔细听渊著判断的结果。
一旁跟来的花甲卫士高声道:“少在这里混说了,这是天渊国太子,我东夏的贵客,由不得你在贵客面前放肆!”
女子一听是贵客,忙跪了下去,眼带泪光的请求道:“贵客您一定要为小女做主啊,管老板是薛丞相的人,管家小店的一直以薛丞相为后台而欺悔百姓,蛮横于这一带,这次不光是我家相公一事,原也有好多类似的事情,管老板开的就是黑店!”
“贵客,您别她混说!”管老板急了,满身横肉一晃一晃的跑到渊著跟前,谄媚似的道:“贵客,您来给大家评评理儿,谁家开饭店是想毒死人啊,这不是闲着没事吃饱了撑的吗,今儿个倒好,全赖到咱管家的头来了,您说说,大家说说啊!”
渊著冷清着眸子,淡淡道:“栗子和牛肉吃了是会呕吐不止的,恰巧他就是,胃虚吃栗子又饮酒,反之更加严重了。”
人群中静静看着这一切的曼纱华满意的点了点头,他并没有因为是薛丞相而私心的反诬陷与管家店的饭菜,而是公公正正的在说实话,这就是她一贯认识著哥哥,行事光明磊落,带着正能量。
她环视了一圈不走还打算看好戏的看客,心里颇有一种淡淡的厌烦之感,她对着一旁的花甲卫士道:“既然问题解决了,就让民众都散了吧。”
“是,巫女。”
花甲卫士们从人群中拥挤上前,高声道:“都散了散了,各自忙各自的事儿去,别在这围着了,贵客都给出结论了,没什么好看的了,快都散了……说你呢,怎么还不走!散了散了……”
几个花甲卫士在顷刻之间就将饭馆中的看客一一都赶了出去,女子一见围观的人没了,甚是着急,道:“都别走啊!别走!事情还没有解决,你们就不想看看管老板是怎么黑心我们小老百姓的吗!”
108:人命贵贱
108:人命贵贱
女子在嘶喊着,然,花甲卫士在这,没一个民众敢反抗侍卫而留在这里继续看着好戏,女子转头指着渊著又道:“你们都是一伙的,串通起来,你们这些达官贵人就知道欺负我们平民百姓,这天下还有没有王法了?”
“王法是不是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谁来替我家相公做主啊!”女子说着,哭喊的坐到了地上,双手拍着大腿直直的叫冤道。
管老板心中亦是火急火燎的,今儿个遇到了遇到这样倒霉的事儿,这店的生意还做不做了,焦急之下,又命令道:“轰走!”
“不走,我不走!”女子立马抱上了一旁的桌子腿,哭喊道。
这时,从外走来了一个花甲卫士,跑到渊著身边,低语。
渊著点点头,面上却没有什么异常的神色,只是淡淡吩咐了曼纱华一声道:“华儿,我们走吧。”
曼纱华一愣,这事情就算是解决了?
届时,方才呕吐的男子似是缓了过来,慢慢的从桌子上爬起,用衣袖擦了擦嘴上残留的秽物,拉起一旁的女人,躬身说道:“打扰了。”再没多说一言,便匆匆离开了管家店。
直至二人离开后,管老板才算真正的松了一口气,赘肉下垂,躬身说道:“多谢贵客站出来替管家店说话,多谢啦。”
渊著摆摆手,淡淡道:“我只是说了实话,并没有偏袒任何一方。”话毕,他携着曼纱华一同出了管家店。不过是一场闹剧而已,再多说再多探究也是无意义的。
“著哥哥,华儿方才有些看不明白,总觉得哪里有蹊跷,你觉得呢?”出了管家饭店,曼纱华问道,这件事看似简单却又觉的女子言语之间过于偏激,管老板也亦是,仰仗着背后有人,言辞之间飞扬跋扈,自称一方街长,这样问题就算是解决了?可是自己什么都没做。
渊著淡笑不语,一旁的花甲卫士道:“启禀巫女,方才围观的时候贵客就派小的去那女子与男子的住处打听,从街坊邻居所言的一些话语恰巧能与管老板的所对得上,那男的的确偷腥,偷的女子正巧是管老板家的伙计的妻子,女子得知了以后就天天往管家饭店跑,有时候搅扰的管家都做不成生意了。”
“而管老板也的确是有薛丞相撑腰,打了人告到衙门去也没人管,明着轰,轰不走,暗地里就找了些人用麻袋将那男人套起来痛打了一番。”
“所以这才有了今日的闹事,女人和男人想讹钱,暗地里叫来了百姓前来围观,管老板又有后台,岂能是一届草民可以敲诈得了的。若不是著贵客看出端倪,并诊断了呕吐的缘由,恐怕今日又要有一场血腥了,总之这管老板也不是善主儿。”
念儿听明白了缘由,即刻又道:“可这双方都没理儿,管老板凭什么仗着自己有薛丞相撑腰就随意的乱打人呢,方才看着出了事,也不着力解决,而尽想着就是轰人,这女人也是,扰乱别人家的生意,任谁都不会这样容忍她吧。”
跟在曼纱华与渊著一旁的宫人卫士开始争相议论起来,讨论着谁是谁非,一边指责管老板,一边又指责不懂事的女人,可任谁都忽视了最先偷腥的男人。
曼纱华听着事情的缘由忽地又想起了自己的父王,他原是喜欢落微皇姑的,却又和苏嬷嬷诞下一子,现在的正配又是自己的母后,为何他们总是对的,或者的众人的眼光为何老是斥责被情所伤做错事的女人。
她心中不禁划过一丝悲悯,为自己母后,为苏嬷嬷,感到一丝不值。
渊著凝视着前方的一个虚点,原来朝中大臣可以带动一条亲戚连脉,是亲者,则有权,不是亲者,则被无条例无规矩的亲者所束缚、压迫,百姓被这些在国王眼中重重之臣的一脉亲属所欺悔着,任王法与不顾,任天理与不存。
他终明白他为何回不去了,给了别人权利,就要时刻预防着别人的反击,这与信任无关,这是权利的所属。
两人心中所想各有不同,却都联系到了自己身上的事情,天越发的闷了,在街巷间视察了一会便坐着轿辇回了宫。
行轿到宫门口时,一花甲卫士急匆匆的跑来伏在曼纱华耳边道:“巫女,不好了,死人了。”
轿子转了头,往城郊抬去。
渊著的一轮担心又翻滚而来,他道:“等会我去看看,你留在此地不要过去了。”
“著哥哥,你应相信我的承受能力,而今又长了一岁,自然是要比原先的心智更加成熟一些,如若连这些个事情都处理不好,那著哥哥不在时,华儿今后该怎么办。”她说的恳切,心中隐隐担心着方才的女子,希望这个人和方才的这件事没有什么关联。
曼纱华道:“可是方才哭闹的女子?”
花甲卫士摇摇头道:“死者是男性,身份尚不明确,属下已经派人去查了。”
她摆摆手,待轿子停落到城郊时派出去查的侍卫已经回来,他双手抱拳道:“启禀巫女,死者是管家的伙计赵青。”
“管家伙计!”曼纱华有些难以置信,看着地面上被白布遮盖的人,只才提到过他这个人,没想到现在躺在面前的已经是个死人了,事态发展的为何如此之快,不是已经结束了吗?
“管老板,一定是管老板派人将伙计给杀了的!”念儿吓得不敢往前半步,离赵青所躺的地方躲得远远的。
曼纱华不语,渊著站在她的身后亦是不语,眉间凝结着一抹厌恶之态。
花甲卫士又道:“是,念姑娘说的对,赵青是被他人所杀,然后有制造了溺水的假象,他脖子上还有勒痕,只是这凶手是不是管家就不知道了。”
“不知道,就去查啊!还愣在这里做什么!”曼纱华一吼,这说话的花甲卫士也悻悻地闭上了嘴。
一旁的另一个花甲卫士在曼纱华左边,低声道:“启禀巫女,属下们其实早已查明,管老板的确是凶手,只是……只是管老板背后是薛丞相,而赵伙计又没什么背景,家里的人也都散了,实在是犯不着为了一个已经死去的人而得罪薛丞相,况且薛丞相又是国王身边的红人……所以……上头的说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还望巫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上头?”曼纱华太高了音调问道:“什么上头!有了上头还要我东夏的王法做什么!”
“华儿。”渊著轻轻叫道,“冷静一些,事情总有解决的办法。”
曼纱华点点头,控制着将要爆发的小宇宙,她也知道,在这里发脾气是没有用的,只是不想这样的事情接二连三的发生,人命,难道就真的分贵贱二字吗!
渊著前去蹲在地上,将白布掀开一角,打量着面前的赵青,面色发乌,整个人都泡的浮肿起来,看样子是几天前就已经被害了,只不过现在才找到。
他起了身,用手帕擦了擦手,问道:“赵青不是还有一个妻子吗,人呢?”
花甲卫士躬身道:“跑了,只听说事情败露的头一天赵青的妻子就拿了钱财跑了。”
“家中可还有其他什么人?”曼纱华问道,面前的赵青不由得让她想起祭祀大典上家破人亡的百姓,实属是罪过。
花甲卫士抓耳挠腮道:“这……”
“你吞吐什么!”念儿呵斥一声。
花甲卫士忙低下了头去,道:“有,赵青还有一个女儿,原是国王身边的赵美人,后来不知为何赵氏被王后废了的最次等奉茶宫女。”
曼纱华猛地抬起头来,赵美人和赵青怎么可能会有联系,赵氏既然能够选入宫中做国王的美人,家底定是显赫的贵族,况且他还被国王宠爱过五月之余,若不是被自己发现她与薛乾坤有染,那赵氏会不会被国王一直宠爱下去呢……
“巫女。”花甲卫士抱拳道:“赵氏是薛丞相家送入宫的……”花甲卫士后面的声音减小,试探性的又道:“赵家现在没人了,我们要不要通知赵氏来安葬她的父亲?”
薛丞相……怎么又是薛家,他把这些人送入宫,送到父王身边,究竟寓意何为!
曼纱华不语,看着地下的白色被单,对赵青竟产生了几丝意味不清的同情,在宫中错的是女儿,在宫外错的是他的妻子,为何要以他的死来惩罚别人做过的错事,这不公平。她摇着头,慢慢向后退去,谁来为他的死买单?管老板?还是薛丞相,还是做错事的的赵夫人……亦或者是前来闹事的人……
她一边难过的摇着头,一边转身走去,将一干人晾在了原地。
花甲卫士略微尴尬的直起了身子,看着调头走去的巫女,不知该不该行恭送之礼,他又看向渊著。
渊著垂下眼睑,云淡风轻道:“找块空地埋了。”话罢,他随着曼纱华走去,念儿紧随其后。
曼纱华走的极快,也不理会一旁伸手要钱的乞丐,直直向方才那家小店走去,赵青的死还能有谁,闹事一家是弱者,他们不敢,唯一答案就是管老板了。
109:恶人先言
109:恶人先言
“华儿,你这么理直气壮的去,想好要怎么解决问题了吗?”渊著当街拽过她的手臂,一旁的路人来来往往,将灼人的目光投射过来,突觉不对 ,忙松开了手。
“著哥哥,你别拦着我,我只是想去求证。”她平静的回道。
渊著微蹙着眉,白衣衬着日光显得更加耀眼,一旁的女子不禁停下了步子,偷偷的看着他,他眼中却只有眼前这个天真的孩子,他道:“在你心中不是已经有了定论吗,何必去多此一言?”
曼纱华将头撇到一边不语,心里却翻滚着,不知该作何是好。
“走,回宫。”渊著压低了声道。
周围停下步子来的百姓越来越多,跟着的几个花甲卫士尽力维持着当街的秩序,曼纱华抬眼睨了一眼四周的人,百姓当即跪拜众呼道:“巫女,天之骄子,万民敬仰,与天同岁!”
“巫女,咱们回去说吧,别执拗了。”念儿担忧的拽了拽曼纱华的黑袍,小声道。
曼纱华仍旧是僵直着背,不愿回头。
“走。”他在伸出手和收回手之间选择了前者,虽然知道当街影响不好,却也是迫不得已的方法了,以她执拗的性子若是自己想不通怕是很难迈出回头的那步。
渊著拽着她向东夏宫的方向走去,一旁的百姓跪拜在地上低着头不敢去抬起头,但也有几个偶尔偷看的,却不敢多说些什么的。直到渊著拉着曼纱华走出去了好一截,她不挣扎也不多语,只是乖乖的跟着走着,当街还有来来往往的人流,权衡之下,他这才松了手。
他们走后,念儿也叫百姓起了身。
眼看着宫门便到了,执拗的曼纱华,咬了咬嘴唇,扭头跑去……
“华儿……”渊著急忙转身伸出手去拽了一把,却只是抓了一把空气,她的衣袖早已远去。
“贵客,这可怎么办?”念儿焦急道。
“早知如此……就不该松开她。”渊著兀自懊恼一句,淡淡道:“跟着。”渊著、念儿、身后的花甲卫士一路跟着曼纱华走去,转转折折来到管老板的小店。
“管老板呢?”他们赶到时,曼纱华已经开始询问了小店的伙计。
小二见到是巫女,忙停下了手中的活儿,答道:“老板去薛府了,说是要给薛丞相送好酒去。”
“薛府?”曼纱华重复道:“什么时候走的?”
小二躬身道:“您刚走,老板就拿了几罐好酒交代了一下便出去了。”
“好了,我知道,你去忙吧。”曼纱华挥了挥手,颓败的出了小店。
“现在呢?是要去薛府?”渊著问道。
曼纱华自知方才逃跑理亏,便低声道:“那你还陪华儿去吗?”他是断不会答应自己的,之前因为薛乾坤一事已经惹来了麻烦,那夜带火的箭密布如雨,现在想起还有心有余悸,若是今日又要去招惹他们……
“去。”他干脆道,直直打断了曼纱华的思路。
她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他,眼中尽是感激,他还是懂她,“著哥哥,为何每次支持我的都是你……著哥哥,原谅华儿的任性,再而三的招惹了麻烦,却每次要让你帮我解决……”
渊著淡淡的笑着,不语,他伸手揉了揉她的墨发,好像自己的原则道理在这里统统都行不通了,一次又一次的随着她,这到底是怎么了……还是在东夏国待得时间太长了,忘了天渊自保守则……
“巫女、贵客临门,快去通知你家丞相!”念儿前去对守门的小斯说道。
不过片刻,薛丞相讪笑着前来迎接,“哈哈哈……巫女、贵客临门,微臣有失远迎恕罪恕罪啊!”
然,他只是从大堂走到门口,一边走一边说道,却也不出大门,亦不行跪拜之礼,而是站直了身子说道。好似巫女与贵客只是他远方的一个表亲,前来借钱的一样,这么的不受欢迎。
念儿小声抱怨了好几句,却也不好多说些什么,只身跟着曼纱华与渊著走了进去。
“巫女与贵客光临寒舍,可谓是微臣祖上三生有幸啊,只是……不知巫女与贵客尊驾前来所为何事?”薛丞相依旧讪笑着,试探道。
“无事……只不过是视察累了,找处舒适的地方歇歇脚罢了,恰巧路过贵府,所以……,冒昧了。”曼纱华第一次尝试着撒谎,面上虽是无端,而心却怦怦的跳个不停,仿似要把胸膛撞破,来弥补方才说过的谎言。
渊著斜过头去扫了一眼面不改色的曼纱华,不知该为她的机智暗自叫好,还是该为她的撒谎而担忧。
谎言一旦诞生,就要用无数个谎言去圆,最后背负太多只能让撒谎的人喘不过气来。
在某些迫不得已的事上,渊著只选择默不作声,他知道撒谎的痛苦,所以能少说一次则是一次。
你一言我一语,客套之间,几人已经走到了会客大堂。
殿中背对着一个粉衣墨发的男子,殿中的男子当即吸引了曼纱华的眼球,因为世间男儿极少有穿粉衣长袍的,这种粉色还是那种只有最娇嫩的女孩子才会穿的颜色,其他女子若是肤色不好都是断不敢选择这种粉色作为自己的衣裳的。
就连面如桃花的渊芙染也是穿着正常的牡丹粉,如若不是他的肩宽,发饰来断定他是一个男子,那么曼纱华倒真的会以为这位背对着自己的人是一个娇嫩的姑娘。
她越发好奇这位穿粉衣男子的正面了,是何等的肤色才能配得上这种衣衫……
然,薛丞相已经故意提高了几个音调示意巫女与贵客前来,而,粉衣依旧是岿然不动,认真的研究着墙上的山水画。
曼纱华与渊著为客不好前去说些什么,只得一次坐下,丫鬟上了茶,曼纱华细细的喝着,不时的偷看几眼这个从开始到现在仍未转身的男子,心里已经把对策忘得一干二净。
“巫女……巫女!”念儿拽了拽曼纱华的衣袖,她这才回过神来,道:“怎么了?”
念儿不语,用眼神示意曼纱华,对面的薛丞相应是说了什么。
可方才自己走神走到山水画中去了,全然不知其他的事情,她又道:“薛丞相方才说什么’?”
薛丞相依旧讪笑道:“微臣适才是再向巫女与贵客解释来着,画卷面前的那位公子,是个怪人,巫女与贵客不要理会便是。”
“哦,怎么怪了?”提起粉衣,曼纱华的兴趣就来了。
薛丞相满脸尽是奉承的笑意,道:“这位公子不是我东夏国人,所以对一些礼节不是很清楚,只喜欢研究一些花花草草的,前些天拿了金叶子来到微臣府中,这边长住了下来,平日也不与外人交流,没事就出去一人逛逛街巷什么的,所以还请巫女贵客不要见怪啊!”
“原是这样。”曼纱华歪着头,看去,难道他不知众人已经坐在这里半响了?这是什么国家的礼节,就算是牧民也知来了客人转身过来问句好的,而他却如此不知礼数,想必真是一位怪人。
“这是小厨房做的如意糕,还望巫女贵客喜欢。”说话时,丫鬟已经将糕点呈放在了木桌上。
既然做戏就要做全套了,曼纱华捏起了一块如意糕放入口中,心中思量着接下来的话,该如何开口提及赵青惨死一事,该如何为他讨一个公道,该如何提及薛丞相与管老板这层关系。
渊著不动神色的看向薛丞相,薛丞相眼中暗光一闪,随即恢复了常态,他讪笑着,搓搓双手道:“巫女,微臣今日倒是听说了一件事,只是……不知这事会不会让心系天下的巫女上心啊!”说话间薛丞相也撇向了一旁的渊著,四目交汇,安静的电闪雷鸣顷刻间便汇成了最尖锐的话语。
薛丞相又道:“贵客不是早前随着其他贵客回去了吗,怎的今日又在这里见到了贵客?难不成……”
“这是天渊的事,薛丞相多虑了。”渊著当即打断了薛丞相的猜测,转口道:“什么事,薛丞相还是与巫女具体一说罢,毕竟在这,东夏的事才是大事。”
薛丞相先是一愣,紧接着讪笑道:“哈哈哈……贵客所言极是,是微臣多嘴了,还望贵客不要与微臣计较啊。”
“无妨。”
薛丞相又道:“今日城郊发现了一处尸首,不知巫女与贵客知晓不知晓……在东夏城发生这样的事情是微臣的疏忽,微臣不才,对于家中无人的这种情况只能冷处理,却也知会被更多百姓声称不服,今日既然巫女前来视察,倒不如这件事就交给巫女处理,想必巫女处理得结果定叫众人心服口。”
薛丞相话毕,曼纱华渊著四目相对,想不到这只老狐狸竟恶人先告状,今日前来没有先开口质问他赵青的事情,却叫他反提及,不知他心里打的是什么如意算盘。
难道全权交给曼纱华处理,他就不怕所有矛头都指向他自己吗?
还是他早有打算,恶人先言。
110:爆竹贺年
110:爆竹贺年
“薛丞相好聪明,巫女今日前来也正是为此事……特地,在贵府歇歇脚的,不然随意一间客栈其实也是可以的。”曼纱华双手握紧了茶杯,掩饰着自己的慌乱,她又道:“此事重大,巫女一人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所以恳请薛丞相与巫女一起,替赵青讨一个公道吧。”
果然她还是不适合撒谎的,适才进门前说的那句倒还好,只是心跳的像要飞出来似的,而现在说的这一长串,除了心跳加速,还伴随着脸红状态。自己明明是来寻管老板发难的,却不想与这种开口闭口全是恭维之臣的人也打起了官腔。
薛丞相一副才知晓曼纱华打算的样子,惊讶的捋了捋自己的胡子道:“赵青不是投湖自杀的吗?巫女怎么说是替赵青讨公道呢?”
“薛丞相此言差矣,赵青是被人先勒死后又投湖的,难道薛丞相知道此事以后,没有派人的彻查吗?”念儿一语抢先道。
“这……”薛丞相支支吾吾着。
“嘭!”这时一声瓷瓶裂碎的声音在大堂一角的屏风后向起,
曼纱华与渊著对视一眼,向后看去,这会是谁?
渊著看着屏风旁流淌出来的无色之水,便知晓了一二,须臾整个大堂都飘逸着茶香的酒味儿……这屏风后面若是有人也就只有提着酒壶前来的管老板一人,若是无人,那也定有猫腻。
“看来薛丞相家也是养着一只大猫儿呢!”曼纱华取笑道,若说是猫也只能是狐假虎威的管老板……
薛丞相先是一愣,随后立即附和道:“哈哈哈……是啊,是猫儿,是猫儿把瓷瓶撞翻的,让巫女和贵客受惊了,是微臣的不是。”
“猫?”这声音不是薛丞相发出来的。而是一声轻轻脆地的叫声,让人听了不自觉的想再多听两句这样的声音。
“我最喜欢干净的东西了,在哪里,让我瞧瞧。”说话间,一直背对着众人,当做空气的粉衣男子转过了身子来……
曼纱华当即抬眼向他的容貌看去……只见面容上挂着一只银白色的面具,完完全全看不到尊容长什么样。只是这银白色的面具与他一身粉色的衣衫倒是挺配的。
略微有些失落的曼纱华不自觉的嘟起了小嘴,恰巧这一幕被渊著捕捉到了。
粉衣男子说罢,便向屏风后走去,这倒叫薛丞相急的,忙呵斥了一旁的丫鬟道:“连只猫儿都看不好,要你们还有什么用!快抱下去,别让这畜生再惊着了巫女和贵客。”
“是,老爷。”小丫鬟急忙越过粉衣男子,前去屏风后面,出来时用绣帕不知包裹了什么,总之严严实实的,也见不到半点猫儿的影子,就这样退了出去。
曼纱华侧目,想着,或许这是管老板留下的酒坛子呢。
粉衣男子还想再去屏风后面看看,却被薛丞相拦着道:“公子倒不如继续赏画吧,屏风后面狼藉,公子见到了怕是要笑话了。”
粉衣男子带着面具,曼纱华不知他此时是什么表情,也不知他是不是与薛丞相是一伙的,总之他点了点头,从正门大摇大摆的走了出去。
薛丞相见着粉衣男子出去了,便也暗自呼出了一口气,然后佯装咳嗽道:“咳咳咳……巫女、贵客,今日微臣身子抱恙,怕是不能再陪两位继续聊下去了,这喉咙一到冬日就痒的难受,是旧疾了,改日身上的顽疾好些了,微臣再与巫女商讨赵青一事罢,今日微臣就不奉陪了,巫女、与贵客在这里好生歇息,微臣就先行告退了……”
曼纱华心中一紧,这是下了逐客令吗,可事情才刚刚说了个开始却就要被赶出来,论怎样她也不甘心,至于这屏风后面,和方才貌似不知管老板存在的粉衣男子,究竟是怎样的一层关系,她就不得而知了。
薛丞相已经退出了大堂,独留渊著、曼纱华、念儿在此。
“巫女,您还要茶吗?”丫鬟看着曼纱华的茶杯道。
这么明显的逐客令都下来了,还有何理由继续留在这里耗着,她最后再看了一眼屏风,而后道:“著哥哥我们走吧。”
一行人出了丞相府,念儿忍不住问道:“巫女,方才为何不去看看屏风后面究竟是何人呢,说不定就把管老板抓个现行,当场就定他和薛丞相的罪!”
曼纱华呼了一口气,道:“哪有那么容易,薛丞相就连父王见了都要礼让三分,我怎么能轻易定他的罪呢。”
“赵青的死,我们只是猜测是管老板所为,现在并没有确凿的证据,如何来定罪?”曼纱华回首看着身后的丞相府,微微叹了一口气,这个巫女她当的不称职,百姓的问题解决不了,却独自站在这个幕后黑手的府前叹气,自己究竟是有多无能……
“不要自责了。”渊著像是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思那般,面无表情看着长街,也不多言一句。
曼纱华嘟起小嘴道:“华儿辜负了百姓对巫女的信任,如若不为赵青讨一个公道的话,今后华儿也担当不起百姓的朝拜!”
“回宫!”渊著轻吐道,一切不甘无力,都源自于手中无权无势,一个手中没有实权的巫女能奈他何。
……
新年的气氛越来越浓厚,家家户户张灯结彩,纵使再不济的家庭也吃上了肉食,上一年的不如意,就如这噼里啪啦响的爆竹一样,最后再热闹的过年中燃尽,然后新生,一切都重新开始。
曼纱华与念儿敬婷等在巫女居的偏殿偏房内煮着温鼎吃,自打渊芙染等人走后,她在宫中的日子是过得越发无聊了,像这样吃个涮肉锅也只能窝在自己的宫里,和身边几个熟络的宫人们吃。
曼纱华也不知他们现在怎么样了,是不是聚在一起举杯畅饮,是不是在交谈之中偶尔提起了自己,他们会不会像自己一样在想念着对方。
据赵青事件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渊著被召回天渊国,毕竟要过年了,天渊国的太子还有什么理由不能回家,纵使朝中大臣再反对,也抵不过一个父亲对儿子的愧疚之情。
当曼纱华面对再次离别时,她只是淡笑着说:“七年后别忘了来接我!”
然,这一个月渊著与曼纱华都在忙赵青的事,最终到渊著走时,这件事还没有什么结果,管老板依旧开着自己的小店,只不过比从前收敛了一些,闹事的男女也忙碌着自己的生活,至于薛丞相,仍旧是薛丞相,这暂时没人能改变什么的。
赵青的妻子一直下落不明,赵美人仍是最低等的奉茶宫女,身处深宫不知宫外的父亲母亲情况如何,如若她知晓了,她还会感谢送她进宫的薛丞相吗……人生,总有解不开的谜,总有不知道的事。
“巫女,这杯念儿敬你!”念儿端起酒杯,脸颊微红的说道。
曼纱华忙放下了手中的金筷子,也站起了身子,手端酒杯。
“这一年发生的太多的事,有开心的不开心的,念儿最开心的就是能到公主殿当值,虽然现在这已经不是公主殿了,可在奴婢们的心中您永远都是我们的好主子、华公主,即将过去的一年奴婢也做错了一些事,幸得巫女原谅,奴婢还有机会在这里伺候您,往后的每一年奴婢都要伺候在巫女身边,长长久久……奴婢先干为敬!”
念儿说罢仰头将一杯暖酒饮下,烈酒入喉,如陈年往事,越品越佳。
曼纱华略有动容,告别的这一年的确发生了很多,也慢慢的接受了一些自己认为永远都无法接受的事情,这不就不就是成长吗,将不满化作动力,勇往直前,不气馁,不言输。
新年终将在爆竹,祝贺中过去,人们穿上新衣,出了门走家串坊;意气之人端起了酒杯,一碰化解所有误会,再碰还是一生挚友。
没人再提及上一年逝去的人,就连赵青的死也在热闹的烟火爆竹中被大家渐渐的遗忘了。
天渊五十六年一切都是新的开始。
只是这一年没有了他们的陪伴,后面的路要曼纱华自己一个人走。
午后,曼纱华身上披着南王赠的裘皮,坐在小院内,怀里抱着白鹿,眯起眼睛在梦里她又回到最初的那个模样。
夜间,城外万籁俱寂,宫中却是灯火通明,记不清那是几岁的时候了,只记得那时候日子过的很静,没有那么多可以悲痛的事情,有的只是他陪她玩着自己并不喜欢的游戏。
同宫的还有几个年纪比曼纱华大一些的贵族,众人哄哄闹闹的将曼纱华的眼睛蒙了起来,她抱着大槐树从一数到十,然后转过身来,方才嬉笑玩闹的伙伴统统都躲藏了起来,真是的,每次都是这样,那么多人非让自己先来找人,若是找不到下一次又是自己找,连躲藏的机会都没有。
她提起小裙摆,穿梭在各个宫殿的角落,却未发现一人,偶尔能听到几个伙伴叫着她华儿,可她一转过头去叫她的人就不见了踪影,待她走远了,便又能听到几人在身后嬉笑,转过身去又没了人。
总是这样,看到自己最小就捉弄自己。
111:岁月如歌
111:岁月如歌
曼纱华在公主殿又转了一圈仍旧是未发现,“你们藏的可真好,每次都找不到!好累啊!不开心!”曼纱华冲着大殿喊道,除了当值的宫人偷偷的瞅了她两眼,便再无任何回应。
当她正准备离去时,忽地身后惊起一声响动,她看到大堂一侧的屏风后闪过了一个衣影,走近再仔细看去,画梅雕花的屏风旁露出了一条长长的白袍子,真是奇怪了,方才去过屏风后面根本就没什么人,现在怎么又好端端的藏到了这里。
是谁这么粗心大意……
曼纱华愈走近去,看到露出的衣角上绣着竹子为饰,她朗笑道:“哈哈哈,著哥哥,我找到你了,找到了,找到了!”她欢快的笑着,渊著从地上站起,冲着她温暖的一笑。
曼纱华当即大声招呼其他人道:“嗨!你们快出来,我找到著哥哥了,下一个该著哥哥找别人了。”
藏在角落的伙伴听言便纷纷现身,走到他们身旁来。
渊著称赞道:“华儿果真聪明,知晓我藏在了这里。”
曼纱华扬起头,神气的笑道:“不是华儿聪明,是著哥哥太笨了,每次玩这个游戏,你都是第一个被我找到的,嘻嘻……”
一旁的伙伴一质疑道:“著贵客果真如此之笨吗?”
渊著忙咳嗽了一声,伙伴一看其眼色,偷笑着改口又道:“是,是笨。”
伙伴二又质疑道:“咦……每次著贵客藏起来时我们都找不到,最后还是游戏结束时他自己出来的,可为什么华公主一找就能找到呢,按理说我才是最先被找到的呢……”
曼纱华听着越发疑惑了,正要开口问时,渊著清淡的笑着,道:“是华儿聪慧。”
梦醒了,树荫还遮盖在脸上,曼纱华懒懒的睁开双眼,看着湛蓝的天空,笑道:“说好了不思念,却又在梦里梦到儿时的情景,看你们走了还没多久我就开始想你们了。”
“巫女。”念儿端来了一碗牛乳汤,递给她道:“贵客们也肯定倍加思念巫女呢。”
曼纱华吹吹热气呼啦呼啦喝完,舔一舔小嘴道:“是啊,只盼这些年的日子快些过去吧。”
天渊五十七年,安宁月。
曼纱华端坐在铜镜前,细细的揽着自己的墨发,铜镜中映着她洁净的容颜,她抬起那只被刺了曼珠沙华的手拿起了桌案上的点花笔,细细的在眉心中点了一个鲜红色的朱砂痣,之后穿戴了上了准备好的黑袍,绾上黑色丝带,一切准备就绪,她缓缓的起身推开了朱红色的木门。
门外的众人当即跪拜了下去,众呼道:“巫女,天之骄子,万民敬仰,与天同岁!”
几百张嘴呼中同一个声音。
曼纱华淡然的微笑,她抬起手臂,跪拜着的众人谢恩起身。
一条红毯长长的铺开,曼纱华正要抬步时,念儿从外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伏在曼纱华耳边小声说着。
听完念儿所言,又见她拍拍自己的袖口,若不是在众目之下,曼纱华定是要激动的飞起来。她抓着念儿的手臂,晃了又晃终只说了四个字,“等我回来。”
每年的祭祀大典都很隆重,每年的祭祀大典都要召唤神鸦,每年的祭祀大典过程都是繁琐的,还好这一年的祭祀大典很是顺利,没有再发生什么计划之外的事情。
被众人捧得高高的她一如往昔那般平静,最后她挥了挥衣袖,漆黑的乌鸦在她的头顶盘旋了几转后如数飞走。
一切礼仪结束了,曼纱华几乎是火奔到巫女居,门口念儿迎接的她,开口就道:“是著哥哥写来的吗?信呢?”
念儿欣喜的笑道:“三份,著贵客、辰贵客、芙染贵客,都有来信。巫女要先看哪一个呢?”
“太好了!”曼纱华兴奋蹦了起来,鼓着掌道:“当然是先看著哥哥的了……嗯……不,著哥哥的还是留在最后看,那就先看芙染姐姐的。”
“好好好。”
我坐在大槐树下,为这突如其来的信件而感到高兴,没有收过信的人不懂其中的快乐,那是一份心意,那是一个远在万里之外的人,用专门的时间,坐在桌案前,提笔写给自己的话语,能给你来信,就说明你在他心中的位置是多么的重要。
陈文写给我的每封信我都细心的收着,上面有日期,那是一个时间的见证。
“花奶奶,您该不会是要把信件原封读出来吗?小绿……小绿第一次收到陈文公子的来信时,里面的陈词套句可是小绿一句都看不懂的……”我如实说道,从小就在花奶奶身边长大,诗词歌赋不会这些花奶奶也是知道的,生长在山间能读上些什么书,最好也不过是识得不少字罢了。
花奶奶慈祥的笑着,长满了皱纹的手扶上我的青丝,她道:“奶奶当然是像讲故事一样说给小绿听,若通篇全是这个,怕你是要睡着了吧,不过他们写给曼纱华的信可不是像陈文写给你的信一样,小绿多虑了。”
我的脸腾地红了起来,点点头,不再多言什么,细心的听着。
渊芙染:
阔别多日,不知华儿现状如何。姐姐现在天渊的日子一如往昔,规矩礼仪时时要守,不敢半分逾越了,只是出嫁年岁过了,自己还留在天渊宫中,日子过的难免不如意些,其实外人眼神如旧,许是自己多想了。
其他的一切都很好,著与辰现在也如同普通亲兄弟那般,少有矛盾,互让有礼。母后与著在宫中依旧困顿一些,朝中总有大臣压制着,只碍着父皇谁人也不敢怎样,我们一切都好,勿念。
姐姐还有一事,听闻密报阿拉慕名此时应是在东夏境内,华儿若是听到了什么,望通涵一封,让姐姐知晓,盼,等。
曼纱华读着字里行间透露出来的信息,只知芙染姐姐现在心里依旧是不好受的,原先在东夏国的时候,这里的人不知晓拒婚一事,她自然过得自在些,心里也没有那么大的压力,现如今回去了,又要面对当日被拒的苦楚,就算别人没有怎样,她自己也是会多想的吧。
“唉……善解人意又温柔贤惠的芙染姐姐,华儿盼小公子早日归国,盼你早日了结了心事。”曼纱华喃喃自语道。
下一封便是渊辰的了,翻开信件通读一番,都是自述着在天渊国的日子,那又有什么东夏国没有的点心,那又多了些什么好玩的,一一都描述的仔细,只是只字未提渊著在天渊的困顿,看样子应没有什么大碍。
渊著:
回到家的感觉真好,其他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父王、母后,还有新添小皇弟都在自己的身边。
安静的时候想起身边少了一个你。
岁岁年年不会忘。
上次说的七年之后,现如今又过了一年,剩下的年月也不会太远,等我去接你。
渊著的信件很简短,本着也是曼纱华摘着读了几句,其他不重要的部分看看就好,也没必要一字一句读给念儿听。
看着三份信件,曼纱华扬起笑意,没有说想念,却通篇都是想念,“我知道,我都知道,华儿在这边一切也都好。”
在没有通知的情况下来的信件就算是意外的惊喜。为着这三份信,曼纱华已是兴奋的三天都静不下来了。
随后立即提笔,写了这一年多所发生的趣事,没写一件不好的,她想让他们知道她在这边过的很开心,不要记挂自己,即便是他们不在身边,她也有念儿陪,白鹿陪,乌鸦陪,总之一切都好,勿念。
信件来来回回,也不过是半年来两次,一年来四次,这算是邮差最快的马力了。
曼纱华坐在窗栏前,无心的摆弄着画笔,画着四不像的人,抱怨着,车马、信件,来的都太慢了,原来也曾想过用信鸽,可是东夏里天渊又相隔千山万水,信鸽总之到不了的,且总丢了信件,倒不如邮差来的实在。
渊芙染:
分开了快有两年的时间,总觉得你还像在我们身边一样,时时通着信函,也能知晓你现在的状况,成长真好,换牙的年岁,姐姐都过去了。
只是一直没有他的消息,今年已经二十又二的年岁了,父皇母后也替我有些急了,几次劝说未果,我只是想着他还未娶,我就不嫁,我等,总有一天。
我要变得更好,才能配得上他。
这封信函是天渊五十八年阳春三月寄来的,渊著与渊辰的信她还没有收到,只今年开始三人寄信不一起了,今年收到的第一份信函是芙染姐姐的,“嗯,念儿帮我把这个来信的时日记下。”
“巫女这是再计较著贵客来信晚了吗?”念儿打趣道。
曼纱华淡笑道:“数你懂我。”
她看着信提起了笔,又放了下去,渊芙染的每封来信的结尾总会提一提他,这样等待的日子何时才是个头。岁月如歌,如歌的年岁,总有这样那样的悲伤。
自己起码知晓再过五年总是会见的,而芙染姐姐就不同了,不知不觉曼纱华又悲伤了起来,望有情人终成眷属。
112:红烛燃尽
112:红烛燃尽
之后的几月渊著渊辰的信件陆续到来,多提一些宫中琐事,倒不像渊芙染的信件,每字每句都透漏着沉沉的悲伤。
改变是从天渊六十年开始的,年初,新年的热度还没有消退,家家户户依旧挂着红灯笼,贴着漂亮的窗花,新作的衣裳依旧是崭新的,人们喜滋滋的在迎接着新年的到来。
一眼看去,哪里都释放者喜庆的红色。
而天渊国今年的年却不是这样的。
渊著来信。
正坐在大殿中的曼纱华,匆匆瞥了一眼信的内容,便悄然离席,独自回到了巫女居,拆开信件,开始细细的读了起来。
“三岁的小皇弟因病去了,朝妃的长子也痴了,底下还有一个皇妹,是竹贵人所生,不巧也残了,一切都来的那么巧合,三个皇子突然发生病故,父皇也应此事而一蹶不振,朝中局势更加动荡不安。还好皇兄皇姐都在我的身边,我还有力量可支撑。”
之后便是寥寥几笔叙述了当前的状态,曼纱华手里紧紧的捏着信纸,心如刀绞,她知道此时的渊著一定不好受,如若不是痛到心里他是不会将这些负能量的东西写给自己的,而她也知道,自己是他唯一可以诉说的人了。
曼纱华的身子一点一点从床榻上滑落下去,将手中的信纸捋平,捧着它偷偷的落下了泪,
天渊国,夜,月圆,正月十五。
行宫上下一片肃然,白绫换下了红绸,白灯笼换下了红灯笼,就连天渊国脚下的宁京城也是一片苍凉。
渊著站在灵堂前一袭白衣与这里的装饰配合的恰到好处,今日本是本是团圆行乐的日子,却因小皇子的夭折而好日子变成了悼念日,他一脸淡然,心中却已经翻滚的不能再翻滚了,小皇子还那么小,不日前自己曾还抱过他,笑着说道:“你又变重了,快快长大吧,为父皇分忧……”
怎的今日却是他的祭日……
“主子。”喜乐从外走来,到渊著身边低声道:“主子神机妙算,近日皇子接二连三的失足果然与这个人有关系!……只是不知他此行的目的是什么?”
喜乐伏在渊著耳边低语着,待渊著听到这行凶人的名字时,心里还是不由得咯噔一下,他摆摆手沉声道:“早些备着,此人阴险狠辣,我们不得不防。”
“可是主子,他……”
“好了,照我之前的吩咐去办就好,不到万不得已我是不会出手的。”喜乐还想说些什么,却兀自被渊著打断,夜深了,除了守夜的宫人,其他人都回宫休息了,只有渊著还在这,待喜乐退下之后,渊著忽地单手将白袍掀起,双腿跪在了灵堂上。
他闭着眼,神情尽是痛苦之色,他道:“皇兄对不起你,不能为你手刃凶手……”
明正殿,天渊帝躺在龙榻上,辗转难眠,将被子掀开起身时,忽地又咳嗽不止,一旁睡着的落微忙起了身,单手拍着天渊帝的背部,帮忙顺气。
一只手帕递了过去,天渊帝接过手帕,剧烈的咳嗽着,拿开一看,上面竟然有血渍……
落微蹙着眉,吩咐着守夜宫人道:“快去给皇上沏杯茶来。”
隔着层层帐纱,宫人低头问道:“辰王爷吩咐了奴婢每晚都备着一碗止咳的雪梨汤,皇上要喝这个吗?”
落微欣慰的一笑,轻声道:“咱们的辰儿有心了。”罢了又扬声道:“那就雪梨汤吧。”
天渊帝饮过雪梨汤后果然不再咳嗽,而后躺下身子安然入睡。
东夏国,天渊六十年,初春,树枝刚刚抽出新芽来,衣裳从厚也换到了薄,曼纱华病怏怏的懒在床榻上,手里捧着一本书卷,随意的翻弄两下,看到“逝”这个字,突觉小皇子夭折已经过去三个多月了,不知现在他的情况怎么样了。
念儿抱着白鹿,掀开层层帷幔嗔怪道:“巫女您这三个多月都没有出过门了,就算是不去街上视察总也要去宫苑里走走吧,再这样呆下去是会生病的。”
曼纱华放下书卷,扭动了一下脖颈道:“也是,是该出去晒晒太阳了。”
她看着窗外的阳光道:“念儿将我那件新作的水绿色广袖长裙拿来。”
一袭水绿色纱衣穿着在她的身上,行时入柳,静时如水,一动一静时便像那森林中的仙子,淡淡的新绿宛如刚刚出生的枝桠一般,干净又清澈。
念儿将她的发髻梳成了公主髻,既然今日不穿黑袍,那发髻也自然是寻常女子喜爱的那种。铜镜里的曼纱华轻轻一笑顿时万物生香,惹得念儿将木梳掉在了汉唐白玉制的地上。
曼纱华再一笑又如微光斑斓的彩虹,念儿晃了晃眼,痴痴的叫道:“巫女……”
“怎么了?”,曼纱华抬眼问道。
念儿笑道:“您的容颜让念儿觉得有些的不真实。”
“这是什么话,你服侍我,我们是天天相见的,哪里有不真实这一说呢。”曼纱华单手扶上脖颈间的极寒通灵北玉,冰凉沁骨,她淡淡一笑。
念儿又是一阵恍惚,兀自也痴痴的笑了起来,才慢慢明白过来,巫女都十二岁了,小女孩正正慢慢的成长,若说是哪里不一样,也只能是年岁样貌心性上的不同了。其实长大只是一瞬间的事,就如今个早晨,突然她发现她不同了。
临出门时,念儿嘱咐道:“巫女……切记,不要往安宁堂那边去。”
“我知道,薛乾坤我惹不起难道还躲不起不成,不要担心我了,只是一人在宫中走走,你们若是都跟着岂不是叫别人起了疑?”她回头巧笑道:“看,这不是还有帷帽吗。”
春风拂面,杨柳抽枝,万花齐开,都及不上一个水绿色的身影来的缤纷绚丽。
曼纱华一路哼着小曲向西走去,重重宫阙每一个长得都相似,每一个却都不同,没有宫人的更随她走的更加自在了起来,不知不觉间她的步子停在了大铜门前,厚重的铜门一如往昔那般庄严而又沉重。
她依稀记得天渊五十五年,渊著再次来到东夏的日子,还记得他们一起跨越了铜门,奴才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与渊著一同踏入禁地,却只能无能为力的站在原地直直跺脚。
曼珠沙华前他对她许下了最美的承诺,她只盼着他来实现。
曼纱华向前走去,大铜门依旧挂着厚重的金锁,只是不知现在这里有没有人当值,四顾盼去,只见前边有一队花甲卫士在巡逻,她掀开了面前的面纱,清了清嗓子喊道:“你们几个过来。”
花甲卫士见到前方有异样,一队卫士前来,走近了才看清面前的这位绿色衣裙的女子竟然是巫女,忙跪下了身子,领头的道:“属下不知是巫女,方才未能及时行礼,还望巫女恕罪!”
“免罪了,快起身吧。”她挥一挥手臂道:“现在日夜看守国花人的可是你们?”
花甲卫士面面相窥,领头的道:“回巫女的话,是属下。”
曼纱华清淡一笑道:“把门打开吧,让我进去。”
“巫女……这……”领头的花甲卫士迟疑着,巫女之命他不敢违抗,可王后又交代了下来谁人都不准进,他硬着头皮道:“王后吩咐了,国花禁地,铜门金锁,是不能轻易开启的,否则是要出人命的。”
曼纱华轻轻点头,她知道花甲卫士担心什么,也知道曼珠沙华的毒性,只是他们不知道自己对这种花是有抵抗力的,她耐心的解释了一番,领头人也是明白事理之人,便依言将大铜门打开,铜门不锁,放曼纱华一人进去之后,卫士们便守在门口,直到她出来,金锁重新锁上之后才肯罢了。
金锁是四年前换上的新的,现如今四年未开难免有一些生涩,曼纱华耐心静等了一只知了唱了一首歌,铜门才缓缓的打开。
无论是什么季节这里永远都是一片绯红,像是童话里的秘密不曾被人发现,
一点如胭脂,两点如红漆,三四点如烈火,大片大片的妖娆盛开,恐怕也只有在这才能看到的风景吧。
花甲卫士吗张着嘴,瞪直了眼,而后将大铜门缓缓的关闭。
曼纱华看着眼前一望无际的花海,心情瞬时愉悦了起来,她顺着花间向前奔去,一阵一阵的曼珠沙华的清香扑面而来,她左手臂上的曼珠沙华仿佛也像盛开了似的,灼的发光。
“哈哈哈,终于又来了,今日没有著哥哥的相陪这样美的景色可惜了,不过此情此景即便是没有著哥哥,我也断不肯将你辜负了。”
她提着浅绿色的裙摆往更深处走去,走过五六百米便见前方有一片树林,绿色植物的树木下无一例外全是如火如荼的曼珠沙华,几缕阳光从树叶中穿插下来,直直的照在花瓣上,艳光的媚色如万籁之巅的花王。
美的如梦似幻,那么的不真实。
曼纱华没有进林子里去,而是站在离树林不远的一块小山坡上,提单手提起裙摆,迎着微风轻轻起舞,朱红色的花瓣如华丽的帷幕,缓缓泻下,一步带去一抹荼色,再一步带去一抹幽香,迷乱了众生:。
113:天落红衣
113:天落红衣
淡淡的绿色如曼珠沙华的枝叶,曼纱华步调轻盈,舞姿婀娜,步态时起时落,弯若柳枝,竖如傲梅,旋似飞雪,静胜湖水。
树杈中突然发出闷哼一声,一袭火红色衣影从一棵茂密的梧桐树上掉落下来。
一袭红衣稳稳的落在了曼珠沙华丛中,衣衫红与花红一时之间竟然分不清楚谁是谁。
如此大的响动惊的曼纱华连忙收了舞,往后连连退去了几步,这里是东夏国生长国花的禁地,一般人是进不来,除非是什么动物,她如此想着,却还是抵不住心中的好奇,慢慢挪着步子向前走去。
曼珠沙华中躺着一个穿着长袍宽袖步步秀着莲花的红衣男子,男子的左半边脸带着一副金色的半边面具,面具一侧是蝴蝶的羽翼,羽翼向男子的鬓角延生而去,似要与头发缠绕在一起似的。
露出的半边脸如画中人一般,有着雪一样的肌肤,曼珠沙华一样的朱唇,如若他身前没有凸起的两块地方,不然曼纱华真要以为眼前这个从天而降的人是女子了。
奇怪,这里怎么会有外人出现,曼纱华疑惑到,他的服饰也不是这边流行的款式,面具亦是奇异的自己从未见过的样子,他是谁?
曼纱华蹲下身子来,单手轻轻退了一把面前的人,叫道:“醒醒,这里是不能随便乱躺的,万一被扎到你是会中毒的。”
红衣男子岿然不动依旧闭着双眼,紧抿着嘴唇,不过片刻,他朱红色的双唇开始渐渐的发紫,面容也不如原先的那般白皙净透。
“莫非是中了毒!”曼纱华惊道,她忙伸出了手去,放在男子的鼻息之间,微薄的呼吸若隐若现,仿佛下一秒这微弱的呼吸就要停止似的。
曼纱华拧着眉,起身,四目看去,方圆十里全是花海,据说这里的空气对于一般人来说都是剧毒无比,若是现在回身去叫花甲卫士,恐怕他们还没有走到,就已经中了国花的剧毒,而面前的这位恐怕是有回天之术也求不回来了。
她抬起手臂,颔首擦汗时,瞥见了红衣男子腰间的弯刀,弯刀刀鞘金光灿灿,上面镶嵌着的宝石亦是闪闪发光,好不耀眼。
曼纱华再次看向男子的面容,虽是遮住了半边脸,却依旧能辨别的清,面前的这个人美的如画中人一般,这种好看和渊著的好看不同,如若将他们拿花来形容,那一个如干净洁白的莲,另一个就如这妖娆摄心的曼珠沙华。
曼纱华依据男子的衣着相貌判断,面前的这个人断不可能是东夏国人,她身为巫女,对天下百姓有责,可这个“天下”是否包括东夏国以外的人……
她将弯刀握在手中,正犹豫时,红衣男子猝不及防的咳嗽了一声,与此一并大吐了一口乌黑的血液,唉,怎么现在还在想这些有的没的,即便眼前的这位与东夏国没有关系,可好歹也是一条人命,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身为巫女的自己更是责无旁贷!
思及至此,她将双眸紧闭,那只握着弯刀的手微微用力,狠下心去,左手腕处顿时鲜血涌出,一滴两滴顺着手臂缓缓流淌在了男子的朱红中。
男子尝到了救命的鲜血,他微微皱眉,单手向空中抓了两下,终抓到了曼纱华流血的手臂,他下意识的将手臂对准自己的嘴唇,然后用力的吸允起来。
慌乱中他微微张开了眼睛,撇了一眼他抓着的小手,手臂上还纹着一只好看的花朵,什么花朵呢,和现在周围的花朵极其的相似……他缓缓的又闭上了双眸。
曼纱华被突如其来的触感震的浑身一颤,他的手奇凉,如冰块那般,不知是他中毒的原因,还是此人本就身性阴寒的缘故。
她安静的看着昏迷中的男子吸允着自己的鲜血,手臂的阵阵疼痛也正在被酥麻所取代着,如若那日渊著多食一些自己的血液,是不是就不会落下病根……一想那日利箭直逼他的胸口时,他却吐血坠楼……
这一切都怪自己。
她一直以为那日的事故是因自己所生,他未解释,她亦是没问。
所以现在相同的状况,相同的地点,相同的原因,只是不同的人,她还是愿意牺牲自己一点血液去多救一个人的。
须臾之后,男子缓缓的放下了握着她的手,面颊也渐渐转为常色,朱唇依旧是那么鲜红。曼纱华抽回自己的手臂,看着不大的伤口,她欣慰的一笑,“这个巫女终于真正的派上了一次用场,谢谢你。”她对着面前的这位陌生人道谢,而后坐在花梗的一旁静静的等待他的苏醒。
四周,阳光轻柔,微风飘荡,花儿摇曳,一红一绿的身影落在千百万株曼珠沙华中,宛如天赐的仙人一般,置身仙境,自身化为仙人。天空中偶尔飘过一两朵云彩,仿若是仙人的宫殿一般,虚无飘渺。
“这是哪?”一声如天籁般的声音在曼纱华的耳畔响起,她转头吓了一跳,红衣男子带着面具的脸离自己的脸贴的如此之近,方才她到底是想什么了,他何时醒的自己都不知道。
曼纱华往后扬了扬身子,肃着脸问道:“这是我国的禁地,你是如何进来的?”
男子无辜的眨了眨双眼道:“我也不知道啊,睡了一觉醒来就看到了你,你是谁啊?”
曼纱华看着他天真无邪的表情,不由得被逗笑了,男子一愣,瞬时又恢复了常色,他道:“方才你是说是禁地,为什么啊,我没有发现什么奇怪之处啊?”说话时他又眨了眨双眼。
他的睫毛细密而又卷翘,一双碧眼亮晶晶的,细看下去眼眸深处发着幽蓝色的微光,再看如一池幽潭,静谧中又深邃,这样震慑人心的眼眸,他不会是个妖怪吧!像那种故事中专门吸食少女心脏的妖精……
“小姑娘,本公子再问你话呢,喂!”红衣男子将手放在曼纱华的眼前晃悠着,她回过神来,立马又肃起了脸来,一想到那种吸食少女的妖怪也有这样勾人魂魄的眼眸,她就对面前的这位公子无端的厌恶起来。
曼纱华没好气的回道:“这是东夏宫后山专门养殖曼珠沙华的地方,是东夏国的禁地,一般人是不能进来的,因为国花有毒,方才你从树下摔下来的时候就已经中了毒,是我将你救醒的,否则现在的你哪有机会好端端的问我这么多问题!”
说罢,她轻轻哼了一声转过了头去。
红衣男子摇摇头,小声嘀咕道:“原来这就是曼珠沙华……”而后他单手扶上眉心嗔怪道:“怎的这样聒噪!”
“什么?”曼纱华不可思议的转过头来,面前的这个陌生人竟然嫌弃自己聒噪!这里是她的地盘,她都还没说些什么,却反被他人说,岂有此理,她冷着脸道:“这是我家,哪来回哪去,不送!”
男子依旧吃痛的揉着自己的眉心,笑道:“小姑娘,你态度非常的不友善哦,小小年纪是不该如此的。况且我们今日算是第一次见面,本公子可没得罪你什么。”
曼纱华回首又看了一眼面前的红衣男子,不由得暗自感叹道,长的真美……心里不自觉的对他又厌恶了几分,小时候王后讲给自己的童话故事中,吃人的妖怪都是长的极美……而他穿着大红色的衣袍,长得又妖里妖气的,谁知是什么人……
红衣?长得美?妖?左脸带着半边的面具?
曼纱华像是想到了些什么,她疑狐的看着面前的男子,问道:“公子如何称呼?”
红衣男子一愣,像是没有想到她会问他的名字一样,随后邪魅一笑道:“我比你大,当然是称呼我哥哥了,还能怎么称呼!”
曼纱华被噎的说出不一句话来,看着男子脸上的面具,她灵光一闪。
红衣单手握着胸口,缓缓起身,竟比曼纱华高出去了好多好多,他道:“这里的空气让我头晕,你带我出去吧。”
“嗯,好。”曼纱华点点头,带着男子向大铜门走去,不时的回头看几眼身后的男子,心中燥乱着,此时此刻的她更想求证一件事情。
须臾,他们便走到了铜门口,花甲卫士抱拳跪拜在地上道:“巫女,您出来了。”
男子听到“巫女”两个字,嘴角轻轻扯出了意味不明的一个浅笑,随即又恢复了正常。
“嗯。”她点点头,摆摆手,花甲卫士将大铜门重新锁上,所有人都疑狐的看着跟着曼纱华出来的男子,领头人打量着他,从头到脚,论发饰、衣着、面具和长相,都不像是我东夏国人,瞬时他摸上了自己的腰刀,警惕起来。
身后跟着的花甲卫士见状通通做出了备战的姿势。
领头人问道:“巫女,这位公子是……”
曼纱华回头撇了一眼,漫不经心道:“不知道,我进去的时候他就已经昏迷在此了。”
领头人点头道:“这么说是巫女将此人救下的了,此人不是我东夏国人,恳请巫女将此人交给我们处理!”领头人双手抱拳。
114:卧榻不起
114:卧榻不起
红衣男子一惊,忙躲到了曼纱华的身后,双手抓着她的衣袖,惊恐道:“方才是你救的我,送佛送到西,救人要救到底,保护我!”
曼纱华转动着双眼,心里打着小算盘,她笑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规矩既然定了就要遵守,不然要它有何用?”
她用眼神示意着花甲卫士,得意一笑,道:“此人就交给你们了。”
“遵命!”花甲卫士抱拳齐声道,而后将红衣男子的双手背后架起,凶神恶煞道:“走!跟我们去刑具司!”
红衣男子轻轻挑起了柳眉,单手背后轻转,正酝酿着一团气体,届时他眼中闪过一抹厉色,刚要使出内力出掌时,整个人猝不及防的向后仰了过去。
曼纱华脸色巨变,对花甲卫士下发命令道:“将他抬到宾来殿的客房,一并再请了太医过来。”
花甲卫士同样一惊,忙执行了巫女的命令,亦是没有多问一句。
太医看过后开了方子,便退了出去,此时大殿里除了红衣男子和曼纱华以外,就剩下一些伺候的宫人,曼纱华清眸看着床榻上昏睡的男子,向身后的宫人们摆摆手道:“你们都退下吧。”
“是,巫女。”
她回首瞧着大殿里再没了其他人,她心中更是怦怦的跳个不停,到底是不是,你到底是不是芙然姐姐日思夜想的人儿……
“芙染姐姐说你贯爱穿红色的衣衫,左边的鬓角纹着一枝鲜红色的梅花,生的别致妖魅,之前来信说你现在正在东夏国内,姐姐还说你喜欢那些新奇的地方,新奇的事物,除了梅花我现在还没有确认,其他的你都符合……”
说话间曼纱华已经伸出手去解面具的丝带,她的双手是颤抖的,心是扑通扑通剧烈的跳着的,为何自己如此紧张,难道是怕面前的这个人不是他吗……还是怕是他,自己该如何将他交到芙染姐姐的手中。
但愿是他,这样姐姐就能早点嫁出去了,不用再忍受那些闲言晦语。
她长舒了一口气,准备将面具揭下。
“巫女!”门口传来的一声叫喊,唬的曼纱华将面具掷落到了地上,她转身看着念儿急慌慌的进来,她道:“着什么急,慢慢说,怎么了?”
念儿上气不接下气的喘着,道:“王上……王上,他,他从今而早晨就没起来,早朝也没去,方才王后才传话过来说,请巫女去一趟为王上召唤神鸦来祈福……好……好早些醒过来。”
“什么!太医请过了吗?”曼纱华心中一惊,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会起不来呢。
念儿挥袖擦擦汗道:“早请过来,太医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所以那边请巫女去一趟。”
“昨儿个是谁侍寝?”曼纱华凝眉道。
“是……”念儿压低了声音,抱怨道:“还不是薛丞相送给王上的那两个祸害,沈家姐妹一同侍奉。”
曼纱华睨了一眼念儿,念儿自知说错了话,忙用手捂住了嘴,低下头去。
曼纱华又问道:“父王这两日可否按时服用薛乾坤送来的丹药?”
念儿低头道:“回巫女的话,王上时时都服用着呢,这方面王上和薛药师都不敢有丝毫的怠慢,毕竟是千岁大计,少了一天,多了一天都是不成的。”
曼纱华顿时轻笑道:“哪里有什么长生不老的仙药,做这个药丸出来不过是哄着父王高兴罢了,早前我就让著哥哥查过了,这些药丸不过是平常的补药,除此之外别无它用。”
“啊!”念儿一副大吃一惊的样子,整个朝纲都以为薛丞相的儿子薛药师每日不辞辛苦的在为国王炼制什么神丹妙药,不过是一些哄人的把戏,不想国王也信他们父子俩,薛丞相把持朝政,薛药师又住在了宫中,整个东夏国的核心都被他们父子俩监视着,真不知是有何居心!
“巫女,为何不将这一切都告诉王上呢,薛氏猖狂已久,为何不叫王上早日提防着。”念儿担忧道。
曼纱华嘴角扯出一个淡笑,眼中去流露出了些许悲哀,她道:“我何曾不这样想,早在赵美人与薛乾坤行苟且之事时,早在发现赵青之死,又发现赵青其实是赵美人的父亲时,我早就向父王提过了。”
“可提过又能怎样,薛丞相还是一味的往父王怀里塞女人,让父王冷落母后,母后一族在朝中本就没有什么人,她拿什么来与薛丞相抗衡,父王的爱吗?哈哈……父王的爱……”说到此处,曼纱华打住了,后面的话她不该说出去,即使对念儿也不行,这是父王的秘密,她要替他好好守着,不能让多一个人再知道。
父王的爱早就给了落微皇姑,其他人再宠爱,也只是宠而已……
沈氏姐妹,你们呆在父王身边太久了……这次又害他下不了榻……是时候该让你们离开了。为了保护父王母后,她甘愿做一切违背自己良心的事,哪怕是睁眼说瞎话,总之不能留她们在父王身边太久。
念儿听的一愣一愣的,最后回过神来,不忘对曼纱华催促道:“巫女,前殿来不及了,快随奴婢回去将巫女服换了,前去。”
曼纱华如梦初醒,忙道:“是,我们走吧。”
临行偏殿正门时,曼纱华双手一拍道:“这么重要事又给忘了,若是姐姐知道了定会怪我的。”说罢,她向屋内跑去,千万别醒来,她暗自说道。
进门绕过屏风,看到底下掉着的面具,床榻上躺着的人儿,她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幸好。
她走近,将地上的面具捡起,心里又开始狂跳起来,在她做好心里准备时,故事里的人要出现在现实生活中时,而结果却让她是失望的。
红衣男子一脸平静的躺在床榻上,呼吸平稳匀称,面容洁白无瑕,更甚晶莹剔透,如雪一般的干净,长长的睫毛安静的落在眼间,眉毛似画,鼻梁似钩,嘴唇如血,果真是个妖孽,可左鬓角间独独没有那枝传说中的梅花。
看来……不是他。
即便是之前的种种都与他相吻合,可这梅花没有就一定不是。曼纱华失落的将面具扣在了红衣男子的面颊上。
“巫女,走了,那边真的等不及了。”屋外又传来而来了念儿的一声催促。
曼纱华手下一抖,忙将面具系了一个死结,而后匆匆离开。
曼纱华走后,红衣男子单手扶在后脑勺那轻揉着,而后单手去取面具,何耐试了几次都未能将面具拿下来,他喃喃自语道:“怎么是个死结……”
静心殿内呜呜泱泱的围着一群太医,一旁的王后焦急的来回徘徊,另一边的沈氏姐妹站直了身子若无其事的东张西望的。
曼纱华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花香,她一时想不起来是什么花,却知道这是常见的那种香味。她苦笑,原来这么些日子不来,这儿的变化自己竟一点儿也不知,父王素来不喜花香,现在竟为了新宠也喜欢放着花香浓郁的盆栽在殿中。
曼纱华单手提着乌黑的裙摆走了进去,众人见到,忙跪身行礼道:“巫女金安。”
一同跪下的还有王后和沈氏姐妹,曼纱华挺着腰,抬着头,连眼皮都不眨一下的道:“免礼。”
现如今被他人跪拜都已经是常事了,早就见怪不怪,被自己的亲生父母跪拜,起初她是千万个不愿意的,她总是会快他们一步,然后在他们还未跪拜之时,伸手扶住他们,可每次这样,他们便会每次都执意要拜,最后还不忘补说一句,“众人都在场呢。”
到后来她也不是习惯了,而是仍旧是身心都不舒服,所以能避免在大众场合相见就避免相见,若实在是避免不了,那也只能当作没看到一样,接受跪拜,在他们行礼之后,自己再云淡风轻的说一声“免礼。”
五年的巫女之位教会了她许多……
“巫女,这是老臣给王上开的方子,您看看有没有什么不妥之处。”为首的老太医将药方双手呈给了曼纱华。
曼纱华接过药方,佯装在仔细看,最后还不住的点了点头,道:“并无不妥,就照这样承办吧。”其实她哪里会看什么药方,巫女在百姓的口中,东夏国的宫中被传的神呼奇神,几乎是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那种,然而那只是传说而已,现实中的曼纱华依旧是一个普通的女子。
她每日却还要遵守什么巫女守则,巫女有则,是道:凡舞女者乃不食人间烟火,每日进食为仙草花瓣,进水为天辰露水。凡巫女者乃心系苍生,以苍生需所需,以苍生求所求。凡巫女者与天同岁,与万民同生,民之所苦,乃巫女之苦。凡巫女者不得与凡人所亲近一二……
以至于这么些年,在饮食方面国王王后也暗地里注意着,她吃的越发少了,身子也不如小时候那么壮实了,反而略显单薄,时常久病缠身。这些年最亲近的人恐怕也只有念儿一人了……
115:巫术祈福
115:巫术祈福
曼纱华收回游散的神态,她向前走去,床榻上的国王面容惨白,就连嘴唇也龟裂开来,她的心猛的一揪,听说太医没有查出是什么病因,方才的那张方子恐怕也是权宜之计,“唉……”
她轻叹一口气,此时若是著哥哥在就好了,他精通医术,就这小小的病因他还会查不出来?
只怕只有这一屋子的庸医才不知道吧。
“巫女,做法吧。”王后红肿着眼睛,道。
曼纱华点点头,吩咐念儿道:“你去准备一下。”
片刻之后,一干人从屋内移到了屋外,国王躺在可搬动的床榻上,与祭祀台一同搬到了殿外,层层帷幔将国王包裹到了中心最凉快的位置。朝中的大臣丢下家中的事情,纷纷聚在此地,听说巫女要祭天,必定在得空之时为自己求得一愿。
一切准备就绪之后,曼纱华站在高台上,唱着他人听不懂的歌谣,时而低沉、时而又忧伤、时而悲壮、时而又沉稳。
乌鸦扇动着翅膀,从深宫各处汇集而来。
一群乌鸦飞过如遮天盖地般的,本是阳光明媚的晌午十分,现在却成了漆黑阴暗的傍晚。乌鸦多的遮住了太阳,却遮不住人们的呐喊声。
“巫女!一定要让国王好起来啊!”
“巫女,铲除奸佞小人,还我廉政朝纲!”
“巫女,薛丞相一日不倒,东夏国的江山就存在一日的威胁啊!”
曼纱华听着这句话,缓缓的睁开了眼睛向声源处看去,只见一个骨瘦如材的老臣站在队伍的最末端奋力的呐喊着……
曼纱华凝着眉,双手紧握着拳,向上高举着,她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长叫,本是密布的乌鸦瞬时破出一个洞来,光从里面照了进来。洒在曼纱华的脸上,她闭着眼享受着久违的光芒,这东夏国仿若也需要这样的一个露天之洞,好让底下的臣民喘口气,被压抑被束缚的太久,有一天终归是要反的。
清风拂过她的身躯,如瀑般的青丝向后飞扬而去,优雅万端,让人触不可及。
红衣男子站在不原处宫殿的屋脊上方,向曼纱华的这边看来,这一只只乌鸦就跟着了魔似的,听着一个小女孩的指挥,原来这就是巫女的魔力啊……
红衣在心中暗自感叹道,在向下去看,呜呜泱泱的一群人都跪拜这个十四五岁不到的小姑娘,再向她看去,她的周身像是圈了一层光晕,明晃晃的让人忍不住要多看她两眼。那个站在高台上的女孩,万众瞩目如同光一般让人向往……
红衣男子当即摇了摇头,单手捂着发闷的胸口,自语道:“方才想什么呢,这么不靠谱!”
随后他身子一轻飞身下房,回了方才的宫殿。
当曼纱华再睁眼低头去看时,方才那个叫喊薛丞相的瘦小大臣已经不在队伍中了……
她痛心的闭眼,转而将歌谣换成了嘶喊,乌鸦也咿咿呀呀的随之唱和,在场的众人无一个不是簌簌流泪的,她这支悲悯的呐喊是为方才勇敢的大臣所说,话一出口,必定凶多吉少……
她现在帮不了什么忙,唯一能做的,就是让国王快点好起来,然后抛开沈氏姐妹,重振朝纲,铲除奸佞小人,一展我东夏国的雄风!
祭祀仪式很快便收尾了,国王还是沉沉的睡着,王后暗地里请来了江湖小生为国王断病,小生道:“回禀王后,依小生看来,王上这是受了他人的蛊啊!”
“什么!?”曼纱华与王后,国王一同在寝宫内殿,听到小生所言,都不由得一惊,下蛊,谁有那么大的胆子敢给国王下蛊!
曼纱华定了定心神,问道:“如何才能解蛊?”
江湖小生单手摸了摸自己的没有胡子的下巴道:“找到下蛊的人自然可以让下蛊的人解蛊。”
王后立着眉,斥责道:“若是能找到下蛊之人,那本宫请你来还有什么用!真是废物,废话少说,直接告诉本宫怎么解决,怎么才能让王上醒过来!”
江湖小生自知说了废话,忙躬下身子去,“小生还有一个法子可以解蛊。”
曼纱华王后等了半响也不见小生开口,王后急了,便开口问道:“你怎么不说啊!”
小生擦了把汗道:“您没开口让小生说下去啊……”
曼纱华抚汗道:“说。”
“巫女和王后可以先猜测一二,谁是下蛊之人,到时把这些个可疑之人从王上身边遣走,两两相隔,下蛊之人无从入手,王上的病也就会慢慢的好起来了。”
曼纱华听的玄乎奇玄,却也觉得有必要让沈氏姐妹离开国王,管她们是不是下蛊之人,先一口咬定再说。
江湖小生拿了赏钱,还礼之后被悄悄送出了宫去。
曼纱华与王后相视一眼,都不约而同的点了点头。
曼纱华从寝宫出来,环视了一眼大殿之上的人,而后她清了清嗓子道:“将沈氏姐妹即日遣出宫去,并终身不得回宫,这国王的病自然会好起来。”
“啊……什么!这可是王上的宠妃啊,怎么能说送出去就送出去啊!”沈氏姐妹的宫人小声嘀咕道:“不行,娘娘我们还是等王上醒来再做定夺吧,岂能这样不明不白的就遭受冤屈。”
沈氏姐妹僵着一张脸,却不好当众发作,只好小声对自己的宫人道:“快去请薛药师和薛丞相。”
沈氏姐姐看着花甲卫士从门外走来,她终按耐不住了,不等薛乾坤和薛丞相来,她先站起身子反驳道:“我们姐妹二人尽心尽力的侍奉王上,巫女说送出宫就送出宫?这样做未免也太强词夺理了一些,知道的会说巫女您是为了自己的生母,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巫女有多大义灭亲呢……哈哈哈。”
她眉眼一笑,将头傲慢的扭到了一边。
沈氏妹妹单手扶着发髻,也慢慢的从木椅上起身,她斜视了曼纱华一眼,媚声道:“是啊,姐姐说的是,谁知巫女这样做是不是有什么私心呢,巫女这样做就不怕王上醒来怪罪于您吗?”
沈氏姐妹话毕,大殿中出奇的静,老太医俯首擦汗,宫人们不由得吞吞口水,一旁有的大臣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却也不发表自己的意见。
曼纱华攥紧了双手,她不动神色的看了一眼身后的王后,然后回过眼来,向前走出去了几步,站在大堂之上,高声宣布道:“沈氏姐妹,出言无状,顶撞巫女,每人特赐三十大板,行刑之后流放于东夏偏远地区,永生不得涉足东夏城半步!立即行刑!”
“你!你好大的胆子!”沈氏姐姐被气的不清,她指着曼纱华的鼻子骂道:“你这样做你是问过薛丞相了吗?”
一语出,四座皆惊。
花甲卫士本是将手已经搭在了沈氏的肩膀上,听着这话,却悄然将手放下,等待第二次命令的下达。毕竟谁也不愿意得罪权高位重的薛丞相。
曼纱华默然不语,沈氏妹妹见着巫女被噎的不说话了,于是气焰更加的嚣张了起来,打着薛丞相的幌子又道:“是啊,您这样做是要问问薛丞相才是,否则自己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都不知是怎么死的。”
“呵……你……”曼纱华冷哼一声正要开口,却无端被一阵鼓掌声所打断。
“哈哈哈……好,好,好!”青衣道袍的男子大笑着,鼓着掌从殿外走来,围绕着曼纱华慢悠悠地转了一圈,眼中尽是赞许之意的看着她。
曼纱华见到眼前的,不由得又是一阵厌恶,她朱唇微启道:“薛乾坤好久不见!”
“嗯……”薛乾坤不以为意的点点头,然后转身看向沈氏姐妹,缓缓开口道:“方才你们俩人说了什么?”
沈氏见到是薛药师来了,像是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似的,忙用感激的眼神看向他,沈氏姐姐回道:“薛药师您来评评理儿,我们姐妹二人全心全意的侍奉王上,如今王上得了急症,巫女却要背着王上要将我们二人偷偷送出宫去,并永生不得相见,我一想到我这辈子再也见不到王上,心中更是悲痛不已。”
说罢,沈氏姐姐拿着手帕开始掩面小声的啜泣。沈氏妹妹见姐姐这样,自己忙也端起了手帕扶在眼角,佯装委屈擦泪。
曼纱华冷哼道:“我下达的命令还有赐你们二人各赐三十大板,这点别忘了说。还有顶撞巫女本该焚烧至死的,这样算是轻饶了你们的。”
曼纱华说罢沈氏姐妹哭泣得更加厉害了,扰的众人心中更加的烦躁起来。
沈氏姐妹自以为现场有薛药师撑腰她不敢拿自己怎么样,两人更加放肆起来,姐姐道:“王上,巫女要将我们分开,王上,您说我们该怎么办……”
妹妹附和道:“是啊,王上……”
薛乾坤闭眼皱眉,低声骂道:“真是蠢到家了!”然,他抬起了眼睛,犀利的看着沈氏姐妹,道:“对巫女不敬,是该焚烧身躯以示惩戒,所以巫女就不要以一颗仁慈之心来换两个狼心狗肺了。”
116:再次焚烧
116:再次焚烧
薛乾坤对着曼纱华笑着,然后又对花甲卫士道:“听到没,沈氏姐妹出言无状对巫女不敬,拉出去行焚烧之刑,立刻,马上!”他指向门口道。
沈氏姐妹恍惚的看着薛丞相,这是作何……
片刻,她俩恍然大悟,忙跪在了地上,趴到薛乾坤的脚下,拉着他的腿裤求饶道:“不要啊,薛药师不要,巫女,我们错了,错了,不要将我们烧死,我……我们甘愿出宫……求求你们……”
薛乾坤嫌弃的一脚踢开了抱着他裤腿的沈氏姐妹,冲着花甲卫士吼道:“拉出去,快点!”
花甲卫士示意性的看向曼纱华,她闭眼点头,花甲卫士这才将沈氏姐妹拖了出去,临行前姐妹二人依旧凄惨的哀求道。
最后哀求成了咒骂,“我们就不该帮你薛家做事,活该啊!哈哈哈……总有一天你们会遭报应的!我诅咒你们薛家人不得好死!”沈氏姐姐一边咒骂着,一边指天大喊道。
焚烧台子就地摆在了宫殿外。曼纱华与在场的众人移驾前去,沈氏姐妹两人分别被绑在两个架子上,下面堆满了柴草,薛乾坤站在高台上,单手一挥,花甲卫士得令点燃了柴草。
刺眼的火焰一窜而上,沈氏姐妹哭喊的嗓子都哑了,却还在指天指薛乾坤不住的唾骂着。
熊熊大火燃烧的极快,一瞬就点燃了沈氏姐姐的裙摆,然后慢慢向上延去。
曼纱华眼中映着火焰,心中燃着火苗,此时此景多么像极了五年前的那场焚烧,大火就这样一点一点的吞没一个人,最终化成一堆枯骨,化成一缕青烟……何必呢……
她头扫视了一眼在场围观的众人,她的母后冷艳的眸子下藏着一抹嘲讽的笑意,在场的大臣们有的轻声念叨“红颜祸水,该死!”,有的连连摇头闭眼,一旁参观行刑的宫人们面上露出恐惧的神色来,还有方才那个替沈氏姐妹说话的丫鬟,双腿早就吓软了,痴痴的跪在一旁。
最后是下达本意命令的薛乾坤,眉间是不屑,眼中是玩弄,嘴上是冷笑,整张脸合起来就是禽兽!为你薛家办事的人,的确没有一个人是好下场的!曼纱华突然替沈氏姐妹感到一丝不值,这种不值同赵美人,赵青都是一样的。而她也不该为了一己私利就肆意的伤害别人。
曼纱华道:“住手!”
“什么?”薛乾坤以为听错了,又问道:“你说什么?”
“住手!”曼纱华高呼道。
薛乾坤不可思议的看着曼纱华,眼中露出凶狠的神色,道:“巫女命令已发岂有收回的道理?”
曼纱华冷笑道:“想要杀他们的是你,不是我。”她对台子下面的花甲卫士道:“灭火,松绑,打入冷宫!”
“是。”花甲卫士抱拳应道。
薛乾坤冷眸看着沈氏姐妹,衣袖一挥道:“烧!留下来就是祸害,上欺巫女,下辱丞相,实属该死!”
花甲卫士提着水桶的手僵在那,不知是该泼还是不该。
“轰隆!”一声惊天裂地的雷声滚滚袭来,唬的花甲卫士将木桶连水丢在了火焰上。
瞬时浇灭了一半的烈火,“唰!”雨珠落得恰到好处,滴滴答答的雨声伴随着轰隆轰隆的雷声,将曼纱华的内心浇了个舒爽,雨滴从眉梢上滚落到她的睫毛上,然后一眨眼化成了一滴晶莹的泪珠,她言语如冰道:“火灭了,解绑,打入冷宫,相同的命令我再不想重复一次!”
“回宫!”她宽袖一挥,下了高台。
念儿忙跟在曼纱华身后,走出了静心殿她才低声对着曼纱华道:“薛药师又送来了一个女子……名叫蕙兰,现在正在内殿照顾王上的起居。”
“哈哈……”曼纱华笑道:“他那么迫不及待的想除掉沈氏,无非是沈氏太笨,言语间多次提及薛家,管不好自己的嘴,他也不想最后东窗事发的时候被沈氏反咬一口,与其留到最后,不如现在除去,以绝后患。”
“后宫,走了一个赵美人,来了一个沈姐妹,沈氏倒了,这次我倒要看看是谁……”
曼纱华从出了静心殿就一直冷着一张脸,念儿一直跟在她的身边自知这些年她的变化,她早已不是那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了,可如今这样的她,却叫念儿无端冒着冷汗,念儿开口试探着问道:“巫女,既然沈氏没死,现在被打入冷宫,您就不怕薛药师再次狠下毒手吗?”
曼纱华这才勾出了一个淡笑,道:“我会找人好好看着她俩的,既然我有心不想让她们死,那么就谁也别想动她们。”
“可是……”念儿小心翼翼道:“方才在大殿上的时候她们出言污秽王后,您就真的不与她们计较吗?还有这薛药师分明就是借您的手杀人。”
“不过都是些可怜人罢了,有什么可计较的,被人利用了反过来还要感激利用她们的人,赵美人不就是个例子吗。过不了多久父王也会将沈氏忘得一干二净,然后是下一个,再下一个……我不想再管了,正真难过是母后,不是我……”
“巫女……”念儿轻轻的拍着她的背,此时的她又显得那么孤独无助,小小的身躯却要承受这么多,期盼着她早日嫁到渊著身边吧,让渊著好好照顾她,不要再这样劳累,忧国忧民。
“好了。”曼纱华回首对念儿盈盈一笑,念儿见她恢复了常态,心下便可安落了。
行至宾来殿的偏房,门口守着的宫人跪拜道:“巫女金安。”
“免了,屋内的人还没醒吗?”曼纱华问道。
“回巫女的话,没见有人出来过,应该还在睡着。”宫人躬身道。
曼纱华摆摆手道:“下去吧。”
清冷的小屋内,轻烟袅袅,清香扑鼻,“哪来的曼珠沙华?”曼纱华看着桌台上朱红色的花问道。
宫人摇头道:“奴婢也是才看到的,奴婢不知啊。”
“唔……好吵啊!”床榻上的红衣男子哀叫道,猛地一下就起了身子,他看着床饰,又环顾四周道:“这是哪?”
曼纱华将头仰到一边傲气的说道:“这是我家!”
“你家?”红衣男子挠挠头,动作显得呆若可爱,惹得一旁的念儿掩嘴偷笑着,男子又道:“你……叫什么名字?”
终于提到名字了,曼纱华心中暗喜,脸上却不改常色道:“你先告诉我你叫什么,我才能告诉你我叫什么,否则我就不告诉你。”
红衣男子撇撇嘴,耸耸肩,慢慢悠悠的道:“歌吟。”
“什么?”
“歌吟,‘长歌吟松风,曲尽河星稀。’中的歌吟。”红衣男子又郑重的重复了一边。
曼纱华顿时仰头大笑道:“‘长歌’是一词,‘吟松风’又算作另一个,怎么你的名字不伦不类的,难道你没有姓吗?比如姓阿拉什么的?”她试探性的说出了小公子的姓,然后仔细的看着面前这位的神情。
哪知他一脸坦然道:“我就喜欢这两个字,怎么,不愿意告诉我你的姓名啊?”
曼纱华撇撇嘴道:“我叫曼纱华,但是在外人面前你得叫我一声巫女,在没有其他人的情况下你可以叫我的名字。”
“好复杂……”歌吟犹豫的看了曼纱华一眼,然后做出了一个无辜的表情,道:“我饿了……”
晚膳是在巫女居用的,夏初清凉,曼纱华命宫人将宫苑的红门关上,而一屋子的宫人共坐在小院里,长长的木桌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菜色。
歌吟坐在一旁,右手拿着筷子,不住的吞着口水,正准备伸出手去夹菜时,被念儿用筷子打在手上弹了回来。
“巫女还未动筷子,你找什么急!”念儿瞪着眼呵斥道。
歌吟悻悻的收回了筷子,然后一脸无辜的看向曼纱华,轻声道:“我饿……”
曼纱华笑颜如花,第一见到一个这么大的男子却像个小孩一样和别人撒娇,若不是他长得这么妖魅,说不定她会多喜欢他几分。
“吃吧,尝尝我巫女居的菜如何?”曼纱华浅笑道。
歌吟得令,然后神气的看了一眼念儿,忙用手随便夹了一个绿色的菜,还未仔细端详就将它们喂到了嘴中。吃相倒也不算丑,只是细嚼慢咽的。
“怎么样,好吃吗?”曼纱华眨着双眼看着歌吟,问道。
一桌子,四个宫女,三个花甲卫士,都齐齐看向正在咀嚼的歌吟。
他白皙的皮肤渐渐变得通红,红润的嘴唇周边泛起点点红斑,幽蓝色的眸子泛出星星点点的泪珠来。
曼纱华惊觉不对劲,忙问道:“你怎么了?”
歌吟摇摇头不语,两脸已经憋得通红,眼泪簌簌的往下直流,蓦地,才道:“水……水……”
“水,念儿将茶端上来。”曼纱华招呼道。
歌吟接过茶杯饮了好大一口,觉得不够,又起身将桌子上的茶壶搬了起来,仰头喝下。
“烫……”
“咕噜咕噜……”一壶茶到肚,他这才张了嘴开始剧烈的咳嗽起来,曼纱华用手轻拍他的背,问道:“是呛到了吗?”
他摇摇头,曼纱华又问:“是不能吃辣吗?”
歌吟猛的点点头。
四座皆笑。
117:最爱绿菜
117:最爱绿菜
“不能吃辣你吐出来不就成了,干嘛非撑着吃完一整块青椒?”念儿不可思议的张了张嘴道。
慢慢的歌吟止住了咳嗽,可白皙的皮肤仍旧红斑点点,他沙哑着嗓子道:“汉礼上不是说吃了的东西吐出来就是对主人的不礼貌吗,所以……歌吟忍着吃完了。”说话间他的眼睛还湿漉漉的。
曼纱华看着他真是哭笑不得,“若你不能吃辣,为何方才还要夹青椒呢?”
“……”他哪里分的出什么是青椒什么是菜叶……每次吃饭都会说一句不吃辣其他都吃什么的,谁知被辣到是这样的滋味。
“歌吟,你是哪里人?”曼纱华道。
歌吟一滞,忙的又咳嗽起来,曼纱华凝眉拍着背,道:“拿茶来。”
念儿将茶呈上,歌吟饮完,眼珠一转道:“本公子是天渊国人,嗯,就是宁京城你知道吗?”
曼纱华一听是天渊国,忙激动的点头道:“知晓,宁京城是天渊的京都,著哥哥就在天渊。”一提到渊著,她的脸上露出了温暖的笑容,眼中放着光彩。
歌吟看出了她微妙的变化,便问道:“哦?你去过?”
曼纱华如实的摇摇头道:“不曾,不过再过三年……我就会去了,著哥哥会接我去。”
歌吟放下了碗筷,看到她眼中的迷茫无措,却不知是从何而来,那个站在万众瞩目高台上的巫女,与现在坐在自己面前的曼纱华,真是相差较大。一个看似坚不可摧,另一个却看似孤寂柔弱。
他忙别过了眼去,问道:“哪些菜是不辣的,我可以吃的?”
“真馋!嘿嘿。”念儿笑着,将不辣的菜色全部都换到了歌吟面前。
一桌的菜,曼纱华很少动筷子,就连专门为她煲的汤,她也喝的很少,像是怎么也提不起食欲的样子。
念儿也时常担心,四年了自打渊著走后,没人看着她吃饭,往后的每日都是如此,只是每次她的饭食上,念儿都会注意很多,尽量让每一份饭菜都呈现出香甜可口的样子,让她多一些食欲,然后再多吃一些。
“巫女,把这碗汤喝了。”念儿用着少有的命令的口吻对曼纱华说道。
曼纱华凝眉道:“好饱了。”
念儿不依,“这样连吃素的和尚都不如,方才您就没吃几口,快把这汤喝了,喝了奴婢就不再说什么了!”
曼纱华自知念儿关心自己,她只好硬着头皮接过瓷碗,用勺摇着喝着,喝了还未有三口,便捂着嘴下了饭桌。
“怎么了?”吃的正起兴的歌吟看着突然离席的她疑惑道,便也放下碗筷跟了过去。
曼纱华扶着大槐树作呕不止,呕了半响也未吐出些什么东西,只是一味的干呕。一旁端着汤碗的念儿急的都快哭了出来,“巫女,对不起,念儿不该逼您喝这个的,巫女……”
歌吟看着曼纱华扶着大槐树的左手虎口处纹着一只曼珠沙华,妖娆似傀,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而后将怀中的手帕递给了曼纱华,她接过擦了擦嘴道了声谢谢。
歌吟看着汤碗挠头道:“这是怎么了?”
念儿哭丧着脸,看着瓷碗中新鲜美味的鸽子汤道:“巫女自打呈了巫女这一位子,便秉承着巫女守则,食不吃荤腥,原先还好一些,到后来就一口也吃不下了,吃什么吐什么,你说,巫女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不吃一些大补的东西,怎么才能有精神嘛!”
“我瞧瞧。”歌吟看着那碗汤,然后端了过来,尝试了一口,拌拌嘴,觉得没什么问题啊,很鲜的鸽子汤,最主要的是非常的可口,果然巫女的菜食和一般人的就是不一样,方才在饭桌上也未曾见到这碗鸽子汤。
尝着尝着,一碗鸽子汤就这样被歌吟吞没了。
念儿拍了一把歌吟的手臂道:“谁让你喝的!这是专门做给巫女的,其他人不能食用!”
歌吟一脸无辜的看着念儿道:“我喝都喝了,难不成你要我吐出来?”
念儿白眼一翻决定不要理他,若不是有巫女在,她非得拔下他的面具看看,着面具下面的人究竟长个什么样子,跟个小姑娘似的,贯会撒娇黏着巫女,和她抢巫女,除了著贵客,其他人都是不行的!
夜,漫长,孤独,能觉得温暖的无非是天空中的那轮明月了,歌吟乘着众人都休息,便独自一人翻身上了屋顶,头枕在自己的手臂上,看着沁黄的圆月,一看就是一整夜。
次日,曼纱华带着帷帽踏入宾来殿的偏殿,见房门还紧闭着,便扬声道:“起了吗?”
房间内久久无人回应,曼纱华又道:“不说话我可推门了!”
“吱呀”,木门轻轻的便打开了,房间里静悄悄的,他该不也是不辞而别了吧!曼纱华想到这,不由得加快了脚步,“歌吟!”
她的脚步顿在了最外围的纱帐前,隔着纱帐看到里面的人**着胸膛,单手乘着头颅,面具不知何时被他取下,只见层层帐纱中他妖魅的容颜,往下看去**的胸膛旁随意的搭着红衣的一边……
蓦地,歌吟翻身继续熟睡,曼纱华忙回过神来,抬手擦擦口水,高声道:“起床用午膳了!”
歌吟一个机灵从床榻上反弹了起来,喃喃道:“练功了,练功了……马上就起。”说罢他又倒了过去,曼纱华见他衣衫不整也不好进去,只好等在层层帐纱外,片刻歌吟又弹了起了,熟练的穿好衣袍,戴上了面具,一旁的宫人伺候了洗漱,一切完毕后,这才精神抖擞的随着曼纱华去了巫女居。
今日的饭桌摆在大殿中,食桌上只有曼纱华,和歌吟两个人,桌案上仍旧是一桌子的菜,歌吟拿着筷子,看着一旁盯着自己的凶神恶煞的念儿,忙放下了筷子道:“念儿姐姐不坐下来吃吗?”
念儿没好气的回道:“吃你的吧。”
曼纱华从内殿抱着白鹿走来,掩嘴笑道:“念儿不得对歌吟无礼。”
而后她白鹿交到了念儿的手中,自行坐下,问道:“吃啊,怎么不吃了,今日我特地吩咐了御厨不要做带辣味的菜,并且还多做了几样你爱吃的菜色,尝尝味道如何。”她一脸期待的看着歌吟。
歌吟舔舔嘴唇,苦涩道:“我最亲的大伯都不知道我喜爱吃什么菜,你怎么知道我爱吃什么?”
曼纱华抿着嘴唇双手支着头,看着桌上的饭菜道:“昨晚看你吃油麦菜吃的最多,便知道你喜爱吃这个菜了,所以今日吩咐了御厨多做几样有油麦菜的菜式,快尝尝。”
歌吟点点头拿起了筷子,一边夹着菜一边道:“油麦菜香甜可口,从今往后便是我最喜爱的菜食了。”说罢,他往嘴中塞了一大口油麦菜,一边咀嚼着,一边满足的笑着。
曼纱华嘟着嘴,道:“原来你以前最爱吃的不是油麦菜啊……我会错意了……”
歌吟但笑不语,只管吃着手下的饭菜。
日子难得过得有趣起来,曼纱华笑盈盈的看着这个误入禁区的人吃光御厨做的所有饭菜,她终于觉得吃饭也是一件极其享受的事情。
午饭后,歌吟自行回了宾来殿,曼纱华则是戴着帷帽悄然去探望卧病在床的国王。
刚行到静心殿时,见门口无人看守,正好也不用露出巫女的身份了,她窃喜着正准备入殿时,不巧听到薛乾坤的声音从殿内传出,“让他吃下了吗?”
“嗯,吃了,这两天一直按照您的吩咐,让王上服用着丹药,想来是快醒了吧。”这是女子说话的声音,她忙想起,那日念儿对自己的说的新来的一个女子,叫什么来这……好像是叫兰慧……蕙兰?如果不错的话应该是她。
“能醒便好。”薛乾坤道,随后他又压低了声音伏在蕙兰身边低语道:“兰儿,这些天不要听那些宫人们乱嚼舌根,放心我是不会亏待你的。”
曼纱华整个人都快贴到了门缝上,才听清楚他说了些什么。
蕙兰忙推开了薛乾坤道:“药师是知道的,我只是迫不得已,况且我的名字并不叫这个!日后还请药师自重为好。”
薛乾坤的手僵在了空中,他略微尴尬的放下了正要做出搂抱姿势的手臂,轻哼了一声,准备向外走去。
曼纱华听着不对劲,忙身影一溜,躲到了一旁的大花瓶后。
薛乾坤前脚离开,蕙兰后脚便回了宫殿。
曼纱华看着走远的两个人心中呼了一口气,便起身向寝殿走去,谁知刚现身便被守殿的花甲卫士抓了个正着。
“巫女金安!”两名花甲卫士双手抱拳道。
她向后一退,捂着心口道:“你们吓死我了,从哪里冒出来的!”
“回禀巫女,我等方才是被薛药师遣去搬花了,适才才回来。”
“搬花?搬什么花?”曼纱华疑惑道。
花甲卫士躬身道:“回禀巫女,是之前沈氏姐妹送来的几盆夜来香,现在蔫了,薛药师说碍眼,让属下搬到一旁给扔了。”
“夜来香……”曼纱华轻声念道,然后跨进了国王的寝殿。
118:似曾相识
118:似曾相识
寝殿内无一个宫人,想来是被薛乾坤给遣走了,曼纱华走到床榻旁,看着睡熟中的国王,面色苍白如纸,她的父王何时这么憔悴过,曼纱华心如刀割,看着看着眼中却滴出了泪来,从前那个让自己骄傲的父王现在终于病倒了,床榻上熟睡的他不再像从前那般动不动就肃着个脸,动不动就爱生气的国王了。
“父王……”她握着他的手轻声叫道,他的手不再像从前那般光滑了,握在手中那手上的皱皮,和那长年握着毛笔批阅奏章磨下的老茧,在曼纱华的掌心清晰可触。
这些年她的父王都操劳成了什么样子,纵使她成了巫女,她也不能为他分担点什么吗?
心中自愧难当,除了国王和自己,在四下无人的情况下,曼纱华哭的更凶了,这些柔弱她从来都不想在人前表现出半分,这些年在宫中的日子过的压抑,每逢去宫外视察才可偷闲一些,日子啊日子,快些过吧。
不,还是慢一点吧,让父王一直年轻着,一直强健着……
“华儿……”一声久违的呼唤,久违的这两个字。
曼纱华泪眼婆娑的转过了身去,只见王后略微吃惊的看着她,慢悠悠的走到床榻这边来,曼纱华忙回过了头,用衣袖偷偷的将眼泪擦干,这才又转了过去,脸上挂着浅浅的笑,看着王后,蓦地,她才想起了礼仪,见没有外人,她忙起身行礼道:“母后贵安。”
“好,好,本宫的好孩儿,快起身吧。”王后上前扶住了曼纱华。
她起身道:“儿臣谢过母后。”
还礼谢礼,一应不少,她只想让王后知道她长大了,王后也该安心了一些。
王后坐在床榻的另一侧,示意曼纱华也坐下来,她眼中仍旧存在了几分不信,她道:“华儿这些年不是贯躲着你父王母后吗,今日怎么……怎么亲自前来探望。”
“母后知晓你怨着我们,可是你父王当初让你担当巫女这一位置,他也是迫不得已的,你就不要再怪着我们了……”
“母后!”曼纱华蓦地跪在了地上,道:“是儿臣的不孝,这些年来也没亲自前去请安,是儿臣的不是,儿臣岂敢怨对您和父王!只是……儿臣不愿看到你们跪拜儿臣,父王母后教导儿臣要‘人人亲其亲,长其长,而天下平。千万经典,孝义为先。’这些儿臣是断断不敢忘的。所以儿臣恳请母后原谅儿臣这些年的不孝。”
曼纱华说罢,又是盈盈的一拜,眼中的泪如断了线的珠子,滚落在衣领间,白玉石的地上,任怎么串也串不起来的愧疚。
王后抬袖轻轻擦去了脸上的情绪,然后双手将曼纱华扶起,道:“华儿心里的苦,母后都知道,华儿且再多忍耐几年,将这巫女的担子也多担待几年,等渊著从天渊国来接你,到时候日子就会好过的很多。”
“嗯。”曼纱华点点头,“儿臣会等的,著哥哥一定会对儿臣好的。”
“咳咳咳……”一声沉重的咳嗽声响起,曼纱华与王后一同看向床榻,只见国王捂着嘴使劲咳着,眼睛也缓缓的睁了开来。
王后忙递上了手帕,温柔道:“王上您慢点儿。”
国王挪开手帕去,一看竟是一滩黑血,他脸色巨变,忙将手帕置气似的狠狠的扔在了地上,“哼,什么药物,吃的孤王这几天心口难受的紧,去把薛药师给孤王叫来!”
“王上,您别生气!”王后替国王捋着后背,劝说道。
曼纱华起身前去到门口回了花甲卫士,花甲卫士忙去安宁堂请了薛乾坤。
国王缓过劲儿来,看着眼前的曼纱华、王后,疑狐问道:“沈家姐妹呢?让她们来伺候孤王!”
王后脸上的表情一滞,不知该如何作答,曼纱华见状,自知说了有可能会再次牵起国王的怒气,便先压着不说,等他好一些的时候,等自己将这一切查明的时候再告诉国王也不迟,于是她道:“姐俩被我安排到了一处安静清冷的地方,这两日她们姐妹俩侍奉父王也是身子乏了,有些不适,所以儿臣想让好让她们静心宁神,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到时父王病好了再见也不迟啊。”
国王闭眼道:“也好。”突地,他话锋一转,了“其他人都是些闲人,无关紧要,不过只要有你们。”国王指了指曼纱华,又指了指王后道:“你们在孤王身边,就很好了。”
说罢,他疲惫的又躺下了身子。
不过片刻薛乾坤便到了,与此前来的还有一位新送的美人,蕙兰。
“微臣薛乾坤拜见巫女、王上、王后,恭祝王上身体康复,福恩万年。”薛乾坤跪拜在地上,行礼道。
蕙兰见状,也忙跪在了地上,照猫画虎道:“民女蕙兰拜见巫女、王上、王后,恭祝王上身体康复,福恩万年。”
“起来吧。”国王挥手道。
两人谢礼起身,蕙兰一直低着头,恭敬的站在一边不发一言,国王询问着这几日的丹药服用情况,寥寥几句琐事,很快便交代完了,国王这才瞅到薛乾坤身边还站着一个如空气般安静的女子。
国王问道:“这是谁啊?”
“民女蕙兰。”蕙兰低着头恭敬答道。
“抬起头来。”国王又道。
蕙兰得令,慢慢的抬起了头,柳眉杏眼,朱唇不点而红,是一个标标准准的小家碧玉,看了让人不禁产生怜爱之心,曼纱华暗自赞叹道,这个女子与之前的赵美人沈氏姐妹相较,简直是天差地别,前者干净内敛,后者浓妆艳抹,总有几个魅惑的手段。
曼纱华再细看下去,发觉这位蕙兰貌似面熟的很。
蕙兰像是感受到了灼热的目光,便悄悄地回看了过去,看到曼纱华时蕙兰脸上划过一丝慌乱,忙又低下了头去。
这一细微的动作让曼纱华肯定了下来,这个人或许自己认识。
退出大殿之后,曼纱华回首看去,蕙兰徘徊在静心殿附近,眼睛一直不离自己,她是在等着自己吗,曼纱华看着前方的薛乾坤已经拐了弯远去,她这才放下心了下来,回身前去。
“民女拜见巫女,祝巫女福寿安康。”蕙兰躬身道。
曼纱华自知她是薛乾坤的人,不由得对她冷了几分,她道:“起身吧。方才你一直望着我,是想找我有什么事情吗?”她干脆开门见山的直说,说不定还能问出些什么。
蕙兰皱着眉,上下打量着曼纱华,有些不相信的问道:“巫女是不记得民女了吗?”
此话一出曼纱华着实一惊,原来不止这位新贵认得自己,好像自己还认得面前这位,她摇摇头道:“不记得了。”
蕙兰叹了一口气,喃喃自语道:“不记得也是常事,毕竟自己人微言轻,不过都是过客而已……”
罢了,她又回礼道:“民女还有些事情,这就不打扰巫女了,改日再会。”说罢她躬身再次行礼,然后转身离去。
曼纱华是二丈和尚摸不到头脑,独自看着蕙兰远去的身影良久之后,便回了巫女居。
坐在窗栏边,翻看几本书卷,累了再拿起画笔勾勒两下,罢了再抱着白鹿摆弄着,日子终于过到了该吃晚膳的时候了。
“念儿,快去请歌吟前来用膳。”曼纱华吩咐道。
这次歌吟来的时候并没有带那半边面具,而是将整个脸裸露在阳光之下,这一路走来,念儿都呆了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个长得比女人都还好看的男人。
与其说好看,倒不如说他的妖里妖气的,看一眼便能震慑心魂的那种。
待到歌吟行至巫女居时,里面的宫人见到他的容颜不由得都吸了一口凉气,这个人分明就是妖孽,一双凤眼微微向上勾去,柳眉似风,飘忽不定且又妖娆好看。
“你们这是都怎么了,都看着我作什么?”歌吟一脸无辜道,周围的宫人们依旧愣在原地,他神气的挑了挑眉,哼着小曲儿进屋去寻曼纱华。
“咦?”歌吟走到曼纱华的桌案前,看着桌案上的画卷不由得将自己从桌案前转到桌案后,转了一百八十度,他摇头叹道:“这画里的人长得真是标致!”看了一会儿他又一惊一乍道:“哎呦!这衣服真是白净,这谁啊!长得比我好看,出来我们单挑!”
他看到曼纱华从内殿走了出来,便佯装生气,双手插着腰,指着画卷里的人吆喝道:“出来出来,谁让你长得比我好看,我说为什么小姑娘不画我要画你呢,你给本公子出来!”
“哈哈……”曼纱华倚门边,看着歌吟的那副模样不禁掩嘴笑着,而后前去将画卷细心的收了起来,眸子干净清澈的瞅着歌吟道:“这是我著哥哥,是天底下最好看的男子。”
歌吟一滞,随后里面换上了死缠烂打的神情,他两手拽着曼纱华道:“小姑娘给我也画一副好不好,画好了我就放在我的住处天天看着他入睡,好不好?”
她默默的将手抽回来道:“为何要看着自己的画像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