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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呵绿     帝心策txt下载     帝心策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089:只盼来世

    089:只盼来世

    “不要烧他,求你们不要烧他!”苏嬷嬷厉喊道,她发了疯般的向上扑去,何奈,在入口处的花甲卫士拦住了她。

    “啊!啊……”她大声的、凄惨的哭叫道,“你们不可以烧死他,不可以……他纵使有罪,却也罪不致死……为何啊!”苏嬷嬷双腿跪在雪地上,扯着花甲卫士的裤腿,苦苦哀求道。

    “我愿用我去换他,求求你们,放我进去,他还年轻……他还有大好的年华,不要让他葬送在这里!”

    曼纱华站在原处,现状不允许她前去一步将苏嬷嬷拉回来,这是她从未看到过,苏嬷嬷鲜少有的失态,为何今日处死一个不相干的人,她却不顾了往日的规矩,便扑身向前。

    祭祀台上捆着的人,仿佛听到了台下的吵杂,他艰难的将头抬起了一度,恰巧微风袭来,将他的墨发吹散开来露出他惨白的面容。

    墨发下,他一张疲惫的双眼微微的张开,正午时的太阳将他烤的睁不开眼,可他听到了他最熟悉的、最渴望,听到的声音,他费力的睁着眼睛,模糊间,看到台子下跪倒在侍卫旁边的中年女子。

    一袭宫装袅袅,重影相交叠的衣衫映在他的眼帘是如此的好看……他还想再多看两眼,可眼皮愈来愈重,腿下已完全失去了知觉,最后看了一眼身下的火焰。

    高涨、纷飞、剧烈、飘渺,他已经看不清楚了,只知道它们在肆意的燃烧着自己的衣衫、身躯。

    “但愿烈火能将我的灵魂洗净,我不逃避,我在赎罪!”他干涩的喉咙在最后一刻,迸发出一句呐喊,向着东夏国的众人。

    烈火慢慢的向上燃去将他一点一点的吞并。

    他扬起头,大笑着,眼前闪过一幅幅昔日的画面。要说遗憾,也有,只盼来世。

    扬起的微风将火焰吹的更旺,这时墨发被吹散到身后去,引上了身下的一点火星,长长的墨发仅在顷刻间,被烧了个精光。

    “苏鹏……”曼纱华看清祭祀台上被燃烧男子的面容,她喃喃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是他……”

    曼纱华往后踉跄几步。

    “快,扶着巫女。”王后向一旁的念儿使着眼色道。

    念儿忙将曼纱华的衣袖死死地拽着,防止她再做出什么“傻事”来,然而曼纱华踉跄之后,站定了身子只是双手攥的紧紧的,身子僵硬的站在那儿一动也不动,只喃喃自语着,“我早知道是你……那个小金瓶中的乌毒是你放的吧,只是不想后来它又丢了,可是为什么啊,为什么要开这么大的一个玩笑。”

    “巫女,你在说什么呢?”念儿担忧的看着曼纱华,攥着她衣袍的手心沁出了好多的汗渍。

    曼纱华摇头道:“我以为不会有人再知道了,却不想……这是怎么回事,父王怎么能查得出来是你……”

    她转身猝不及防将身后的花甲卫士衣袖一拉,肃声道:“说,这是怎么回事?上面的人为何是苏师父!”

    花甲卫士“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看着巫女怒了,忙叩首道:“奴才不知。”

    “回禀巫女。”另一旁的花甲卫士双手抱拳躬身说道:“苏师父是自己去向国王认罪的,昨儿个中午就去的,一直押在大牢里,今儿个才通报了众人前来观赏行刑的。”

    底下的众人一听说台子上的人是宫廷中的苏师父,瞬时唏嘘不已,原来皇宫的里的人也干这种勾当,不住的破口骂去,“该死,烧吧,烧吧,烧了你都不足以解恨!”

    “你一人死,有什么用处!谁要来为我们的亲人买单,你死了他们还能活过来吗!”

    “乱臣贼子,当诛灭九族!”底下有一百姓,愤怒将石子砸在苏鹏的头颅上,石子割破皮肉,血液顺着他的脸颊往下流着,融到身下的火焰上去。

    底下的众人见着有人投掷了石子,便一一都效仿起来,捡起一旁树坑中的碎石子向祭祀台上的苏鹏砸去。

    曼纱华急了,将衣袍一甩,呵斥道:“你们都在做什么!不许胡闹!住手!”

    众人听着巫女发话,一个接一个的各自都忙丢下了手中的石子,怕巫女再次发怒伤及众人。

    苏鹏瞧见,头撑在木架上,嘴角扯出一丝淡笑,张了张嘴喉咙像是在燃烧着,任他怎么样却说不出任何话来,他的下半身已经看不到完整了,慢慢的整个人都淹没在了火海之中。

    苏嬷嬷已经哭晕在了花甲卫士一旁,也许亲眼看着苏鹏一点一点的消失在红色火焰中对她来说就已经是是莫大的惩罚吧,闭上眼就什么也看不到了。

    不是我不救你,而是我看到你时,你的身子已经有一半融到了火海之中,苏鹏、黑羽毛、哥哥……曼纱华眼中噙满了泪,看着他化作最后一缕青烟,缓缓荡荡飘了在空中,萦绕钟鼓楼三圈,最终消散尽了。

    人肉、毛发、衣衫,燃烧的气味原来是这么的让人作呕,周围的民众少有几人扶着一旁的枯树,呀呀作呕。

    曼纱华不知此时的自己是什么心情,难以言喻、复杂、模糊,“你欠我一个解释……”话毕,她软软的倒在了雪地中,一旁的念儿忙扑身前去扶住了她,“巫女……巫女……”

    周围的人在焦急的唤着她的官名,她一一都听得清楚,父王、父母、念儿、百姓,可她怎么都睁不开双眼,就想如此沉沉的睡去,再不做他想。

    梦中她又见他,如初见时的模样,冷清萧瑟,固爱作弄自己,训斥起来又严肃不已,嬉笑时面上常带着戏谑的表情,一贯的嘲讽,却又一贯的哀伤,他的眼神总是布着一层薄雾,他笑着时,你总会担心他的眼中是否能够滴出泪来,他总是那样孤独。

    “在十五岁之前请好好照顾自己,少生病,少哭泣,少少烦恼,少生气,多吃饭,多开心,多读书,多孝顺,在任何事情发生的时候,都要记得对自己好,别委屈了自己。”

    苏鹏,这是最后的嘱咐吗?

    在梦中她使劲的哭着,无论如何问他,他只是那样从身后紧紧的抱着自己,不发一言,他抱的越是紧,她越觉得他将要离开自己了。

    恍然转过身去,一切都化作了泡影。

    大殿里空无一人,无端却多了一群黑色的乌鸦,扑扇着翅膀向曼纱华扑来。

    “不要!不要……”她挡着扑面而来的乌鸦,喊叫道。

    曼纱华惊叫起身,映着烛光,她唇如纸白,额间不断渗出汗珠来。

    “巫女醒了。”念儿紧张的将沾了水的手帕,放在曼纱华的脸颊轻轻的擦拭着。

    “华儿,怎么这样不爱惜自己。”渊著坐在床榻的一端责怪道。

    曼纱华抬眼见着他,在现实中憋了好久的情绪,终于冲破最后一道防线,她泪如雨下,哭诉道:“著哥哥,你怎么现在才来啊,苏鹏……苏鹏,他死了,他就烧死在华儿的面前,华儿不知他为何要投放乌毒,可看着百姓都谤他,污他,华儿心里难受的紧。”

    渊著将眼睛红肿的曼纱华搂在怀中,用手轻轻抚摸她的青丝来安抚她,他不知苏鹏为何突然选择死亡,究竟是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要说是单纯的赎罪,他不信苏鹏觉悟会如此之高,若是如此当初他就不会投毒,可如今他又是为了什么……无端的选择去送死。

    他死了,苏佩玉怎么办。

    “华儿,苏嬷嬷呢?”渊著轻声问道。

    曼纱华茫然的抬起头,忽地才记起苏嬷嬷在场时的反常,后来好像是晕了过去,父王命了花甲卫士将苏嬷嬷抬回了自己的宫中,现在许是在自己的房中吧。

    “著哥哥,我们一同去看看吧。”曼纱华担忧道。

    渊著点点头。

    两人携手信步走到苏嬷嬷庭院中,一旁路过的宫女,忙躬身行礼:“巫女万安,贵客安好。”

    他们推门而入,整个房间里暗的出奇,渊著将桌案上的烛台点亮,昏黄的烛灯缓缓散开,他抬手便看到了一只素银簪子和簪子下面展开的信纸。

    只眼便看到了下面的落款,“苏鹏”二字。

    “著哥哥,这是什么?”一旁的曼纱华也瞧见了,抬手将一叠信纸拿在手中。

    渊著看着一旁躺在床榻的苏嬷嬷,心道,这应是儿子写给母亲的遗书吧。二人透着昏暗的烛光细细的看了起来。

    娘亲:

    娘亲,我许久都没这样叫您了吧,想想也是有十几年了,究竟是十几我也记不太清楚,日子就这样一直混沌着慢慢地过。

    呆在空庭院的日子是漫长孤寂的,照顾我的老太监也在早前就去世了,沙枣树也被我找借口给移走了,可我依然盼着您来,这里还有曾经您用过的物品,还有您狠心留下的孩子。

    我迷茫的活了十几年,终有一天国王发现我有可用之处了,便召见了我,呵呵,这个可笑的父亲……从未有过一天尽到做父亲的责任。

    在儿时我问您,您死活不肯说时,我只当国王不知道您怀的孩子就是他的,所以他才对您那么狠心。

090:真相背后

    090:真相背后

    在未见到他时,在他未和我推心置腹的谈话时,在那之前我是原谅他的,仅管他没有抱过我一次,仅管他不知道我的存在,我心目中的爹爹他很伟大,是一国之王。

    而我那时只恨您,自私的不告诉他,他还有一个儿子存活在这个世上,自私的将我抛弃在这个无人问津的空庭院,由我自生自灭。那时我就想,您好狠的心,果真规矩在你心中是最重要的,即使破了,也要抛弃我来保全自己。

    我曾一度的幻想着,有一天我的父王知道了我的存在,他会将我接到他的寝宫中,给我最好的食物,最好的衣裳,然后诏告天下,他还有一个皇子,我也将会是他最疼爱的孩子。

    可后来发现,一切不过都是我自作多情罢了。

    国王早就知道我的存在……在我未出生前他就知道您肚子里怀的是他的孩子!仅管他知道,可他还是那样做了,几次三番想让王后将您赐死,最后或许是一时的心软将您打发去了空庭院,十月以后将我生下,最后夺走属于您的一切,属于我的一切。

    呵呵,真正狠心的人与您相较起来,您的那些狠心简直是微不足道。

    这积攒了十几年的恨,随着日子的拉长,我的恨也在悄悄地生长着,发芽生根,最后长成一棵棵带刺的树木。

    他让我好好学习巫术,他慈善的对我笑着说,这是关乎与国家生亡的职位,要让我守护好,我以为他要重用我,结果到后来,他让我把这一切交给她的女儿……他和王后的孩子。

    一个七岁的孩子,只因为出生比我好就要取代我的一切吗!凭什么!有时候给她教习巫术时,我几欲想捏死她,对她只有不断的嘲讽,其实刚开始我并不看好她。

    后来的日子,让我对她的看法有所改观了,她只是一个单纯的孩子,你们大人的罪孽为何要夹杂在我们的身上……

    我是她的亲哥哥啊,可她不知道,我骗她叫我哥哥,她哥哥都叫了,我却还是做出了对不起她的事情。

    乌毒,哈哈,我就是想要全天下大乱,要让他精心策划的一切都乱个彻底,他越想做的,我越是不想让他顺心如意。

    可是,娘亲,我错了,我以为这样做我会开心,可当我看到她额头上的脸上的伤痕,我就知道我错了,我辜负的不仅仅是国王,还有她,还有整个东夏国的臣民。

    怎么办,国王他查到您这来了,他知道您原先跟着落微皇后,您也是会乌毒的,不日,他便会查到孩儿的身上,娘亲,最后这次,我不想连累您。

    您在东夏宫守着您的规矩,我要走了,不想这长长的一生都困在这里,这是我的牢笼,我不想逃避,但是我要走。

    娘亲,我懂你的不得已,却一直不肯原谅您,可我不懂父王他……国王,帝王之心最是难测,孩儿不懂他究竟想要什么,他在孩儿心里一直都是一个伟大的国王,而不是一个父亲。

    好好珍重,后半生为自己好好生活。

    您的儿子,苏鹏

    信纸从曼纱华的手中脱落,几个飞旋落在了地面上,不沾染一点儿灰尘。

    渊著眼中满是繁杂的神色,看着床榻上的苏嬷嬷,原来,那日苏鹏并没有全说实话,一半真一半假。

    投毒不是因为憎恶曼纱华,而是憎恶国王,苏鹏哪里是什么穷秀才的儿子,她的父亲就是他的父亲啊!这样曼纱华怎么承受得了……“华儿……”渊著轻轻的唤着她的乳名。

    她茫然的抬起头,眼中的神色就像迷失在森林里的精灵一般,惊慌失措,她一向最敬重的苏嬷嬷,一向爱戴的苏鹏,他们到底在自己的生活中扮演者什么样的角色?

    假哥哥,还是真哥哥?

    假讨厌,还是真厌烦?

    假情义,还是真关心?

    “苏鹏!你为什么就这样走了,什么话都不说清楚!”她茫然的拽着渊著的白色衣袍,喃喃道:“苏鹏……哥哥?哥哥……对不起,对不起……”她一边哭着一边说道:“你走的前一天华儿不该和你闹小性子,哥哥……华儿现在叫了,哥哥哥哥哥哥,你听到了吗?”

    她哭的伤心,眼泪如波涛汹涌般的大海倾倒而来,声音如凄然的乌鸦,发出沙哑的叫声。

    渊著皱着眉,将她轻轻的揽入怀中,拍着她的背部。

    曼纱华哭伤心欲绝,一时间噎住了气,发不出声儿来,急的渊著忙用手给她在背部顺着气,这才慢慢缓了过来,她哭问道:“著哥哥,你说父王为何要这样做,他待他的皇子公主都是极好的,为何待苏鹏如此,明明知道……他是他亲生的孩子,却还要将他在众目睽睽下,焚烧致死,为何!……他不是什么黑羽毛,他是我的哥哥……”

    “哈哈哈……”床榻那边兀自传来了一声大笑,惊得曼纱华止住了哭声,忙同苏鹏转过身去。

    只见苏嬷嬷掖起了锦被,晃晃悠悠的赤脚走到冰凉的青石砖上,看到屋中的曼纱华和渊著也不惊讶,只独自前去将桌案上的素银簪子插在自己的发髻上,然后低身捡起曼纱华脚下的信纸,用衣袖将上面的灰尘抚抹干净,然后折叠好,小心仔细的将它们收在了自己贴身的衣襟中。

    然后映着昏暗的烛光凄凉的扯出一个笑容来,淡淡道:“都看到了吧……哈哈哈。”

    “苏嬷嬷……”曼纱华忍着悲伤,试探的叫了一声,苏佩玉不为所闻。

    她只独自端坐在梳妆镜前,苏佩玉将桌案上的灯盏拉近了一些,放在梳妆台前,铜镜中映着自己苍老颓废的模样,她淡淡笑着,将木梳拿在手中细细的为自己重新束了发,然后将素银簪子插在了一个更加显眼的位置。

    她拿出了抽屉匣子里尘封了多年的胭脂水粉,吹去上面浮着的一层淡淡的灰尘,打开精细雕琢的盒,将它们涂抹在手指肚上,然后细细的在脸上涂抹开来,眼角的细纹被渐渐的遮盖了去。

    耳垂上也坠上了流苏的玉珠子,最后她点了唇,苏佩玉转过身子来,烛光盈盈,她微笑道:“好看吗?”

    曼纱华茫然的点点头,往日里的苏嬷嬷都是衣着华贵,面容素雅,对待别人也是极少有笑容的,在她的眼中,她一直都是一个严肃的嬷嬷,今日却出奇的温柔的对她笑着。

    她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曼纱华担忧的扬起头看着渊著,渊著搂着她的手臂加紧了几分,告诉她不要担心。

    苏佩玉起身从一旁的衣柜中拿出了一件水红色的纱衣,看似像是夏装,她不会是要穿这身衣服吧,曼纱华担忧的看着窗外,由于烛光的原因,她看不清楚窗子外面的景色。

    渊著转过了身去,片刻时间苏佩玉便换好了一身衣服。

    一身水红色纱衣在烛光下闪出盈盈的亮色,这是苏嬷嬷平日里极少穿的颜色,这样娇嫩的衣衫,不想一贯严格苛刻的她也有。

    耳朵上缀着的流苏,每走一步,上的玉珠便发出清脆的响声,面容经过一番细心的装扮以后,整个人像是年轻了十岁。

    “我好看吗?”苏佩玉手提裙摆转了一圈,温柔问道。

    曼纱华眼中滴着泪,却依然能看的清楚面前的这位与往日不一样的苏嬷嬷,她如实答道:“今日的苏嬷嬷是华儿见过最美的。”

    “如此便是好的。”她嘴角扯出一个如秋色烟波的笑容,手提裙摆赤着脚向门外走去。

    “苏嬷嬷……你要去哪?”曼纱华在身后痴痴的喊道。

    苏嬷嬷并未转身,只一顾的开着木门。

    曼纱华与渊著相互交织一眼,心里暗叫不妙,苏嬷嬷不会是想不开要自寻短见吧。

    “著哥哥,我们跟着她防止发生什么意外。”

    渊著点点头,一同跟着苏嬷嬷出了木门。

    红门外,小院内,白雪飘飘扬扬的落下,落在苏佩玉水红色的裙摆上,她赤着脚往外走去,一任寒风袭来,曼纱华缩了缩脖子,将黑色的衣袍拉紧了一些,紧紧的跟在苏佩玉的身后。

    苏佩玉一步一个脚印,赤足踏在雪地中,白皙的玉足渐渐的便的通红,她却全然不觉得冷,身上水红色的纱衣被微风吹的衣决飘飘,冷风嗖嗖的灌进她的袖口中,衣领中。她依然冒雪前行。

    “华儿,不要跟去了。”渊著看着苏嬷嬷走去的方向,担忧的看着曼纱华劝说道。

    “不,我必须看着她!”曼纱华说的坚定,她眼中闪着泪,却尽量用镇定的语气对渊著说道:“她是哥哥的生母,华儿不想让她再有什么闪失,在天堂的哥哥也一定不愿意,他说了要让苏嬷嬷好好的活,她就得好好活着,这样才不算辜负了哥哥!”

    渊著见状,想来是拗不过她,只好随着她一同前行,但愿自己在,能护她几分。

    转了一个弯,前方一左一右两个路口,却不见了苏佩玉的水红色长裙,曼纱华犯了难,“著哥哥,我们该往哪边走?”

091:深宫锁梦

    091:深宫锁梦

    渊著深邃的眼眸中含着一丝不忍,他看了一眼曼纱华,单手一指道:“右边,右边有个池塘,左边全是宫殿,她应是往右边走了。”

    “好,著哥哥,我们快点,我怕来不及了。”曼纱华拽着他的手,用自己认为最快的速度向前追去。

    深宫坠影,宫灯绰绰,红墙绿瓦,他们转转折折的走了好远,却还不见苏佩玉的影子,曼纱华焦急的寻找着,来到池塘处,湖面一片幽静,来来往往有些许花甲卫士,她抓着一个卫士的衣袖道:“见着一个穿红色夏装的女子吗?”

    “回禀巫女,属下从未见到。”花甲卫士毕恭毕敬道。

    曼纱华依旧慌乱道:“那池塘可否有什么奇怪的动静,可是有什么东西落下去了?”

    花甲卫士又是摇头道:“回禀巫女,池塘一向幽静,并未发现有任何动静。”

    曼纱华颓败的松开了手去,抬眼看向渊著,他一向神色淡然,不惊不喜,曼纱华嗔怪道:“著哥哥!说实话!”

    渊著垂下了睫毛,安静道:“左边不出两个宫宇便是皇舅父的静心殿,苏嬷嬷是去找你父王了。”

    “你早就知道,对不对!”曼纱华皱着眉红着一张小脸,手中紧紧的拽着渊著白袍子,道:“为何方才说了假话,著哥哥,如今你也对我说起了谎话来!”

    “我不想让你看到一些不该看到的,你还小。”渊著淡淡道。

    “你不该替我做这个决定,走,我们去找苏嬷嬷。”渊著颔首,终究是拗不过她。

    按原路返回,曲曲折折,一排排宫灯在红墙下显得那么飘渺。

    她不知道苏嬷嬷去找自己的父王做什么,也不知国王此时心中的想法,对于焚烧苏鹏,对于昔日的苏嬷嬷和今日的苏嬷嬷。有种不详的预感沁满心头,曼纱华不由的加快了脚步。

    渊著看着曼纱华焦急的模样,心下不忍,他拦腰将曼纱华抱起,双脚轻轻一点地,顺着长长的宫巷,他们飞身前去。

    曼纱华仰头感激的看了渊著一眼,轻声道:“华儿知道,无论做什么事你都会支持我,我也会支持你。”

    渊著凝眉淡淡道:“唯许你这一次任性,绝不会再有下次。”

    曼纱华苦涩的笑着:“往后华儿一定听著哥哥的话,一定乖。”

    渊著一边瞅着前方的路,在得空时低头睨了一眼曼纱华,只见她红肿着眼睛,脸上还挂着傻兮兮的笑容,心下顿时柔软了下来,一旁又像是被仙人掌上的刺扎着,微疼。

    一方是忤逆她的意思,欺骗她,却不让她受到另一种伤害,让她来恨自己,讨厌自己好了,另一方是顺从她的心意,告诉她实情,然后在她知道真相以后又是一番痛彻心扉的难过。无论是哪一方受伤的是她,难受的是自己。

    权衡利弊下,他怎么就不能好好的守着她,不让她受一点伤害呢。

    思想争斗间,前方的宫宇越来越明亮,轮廓也越来越清晰,静心殿到了。

    曼纱华一个步子先迈了出去,渊著一把拉过了她的手臂,将她护在自己的身后,然后一起从侧旁的路口向前走去。

    行致正门旁,偷偷睨去,只见守门的宫人睡的香甜,一旁的竟然发出了轻微的打鼾声。

    曼纱华道了句奇怪,好好的门卫,竟然也睡的半死。

    渊著低身轻轻嗅,又看了一眼侍卫的症状,他淡淡道:“苏嬷嬷给他们下了药,看样子明早他们才能醒。”

    曼纱华又是一惊,苏嬷嬷给父王门口的侍卫下了药,她是想做什么!不可以她绝对不可以伤害自己的父王。

    “著哥哥……我们偷偷进入,如若父王没什么事,我们便再偷偷地退出来………如若父王………没有别的猜想了,我们走吧。”曼纱华紧张道。

    “放心。”渊著握着曼纱华的手,一副淡然自若的样子,道:“苏嬷嬷穿的艳丽娇媚,走前又细心打扮了一番,手中也没有准备什么凶器,所以这次她来,目的不是为了刺杀你父王为苏鹏报仇。想来应是别的事情吧。”

    二人方蹑手蹑脚的走了进去,静心殿正殿是一方密闭的长长的走廊,地上铺着红毯,走上上面悄无声息,好在一路过来没有什么动静,往前有穿过了一个较大的园厅,再往前去听到了一丝细微的声响。

    二人即刻捏声息气的向前走去,越到寝宫内殿争执声越大。

    远远的就听到,“他是您的亲儿子啊,您的心是石头做的吗!”这是苏佩玉的声音,只听的她说的哀婉凄凉,却不见她的表情。

    走近了,渊著拉着曼纱华躲在暗处,不露面,只听他们要说些什么。

    国王沉声道:“错了就是错了,这是他应受的惩罚,破了规矩的人难道就不应受到处罚吗?”

    苏佩玉脸上划过一丝悲悯,嗤笑道:“呵呵,不是奴婢不守规矩,而是您就不该让奴婢跟着落微皇后!”

    “你提她做什么?”

    曼纱华从门角看去,只见国王面色阴沉的厉害,一只手紧紧的攥着拳头,站在寝宫的正中央,背对着苏佩玉,而苏佩玉则是跪在国王身后,脸上的泪痕清晰可见,只是唯独不见了那只素银簪子。

    不知是被国王拔走了,还是苏嬷嬷自己脱落的,只怪来的太晚不知之前他们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您很怕奴婢提她吗?哈哈哈哈……”苏佩玉缓缓起身,笑看着背对着她的国王,脚步轻盈的走到他的面前来,只见汉唐白玉的地砖上血迹斑斑,许是来的时候赤脚踩到了什么割破了脚心吧。

    国王将衣袖一甩,又转了身去,不看苏佩玉,也不答话,兀自将拳头捏的发白。

    “王上,若不是那日您喝的酩酊大醉,来到喜房找落微皇后,若不是落微皇后对您本无情意……”

    “你够了!”国王怒斥的将苏佩玉未说完的话打断,转身单手捏着她的脖子,将她拖到了半空中,眼眸猩红道:“孤王说过,不准再提她!”

    暗中的渊著与曼纱华着实一惊,苏鹏、苏佩玉,与落微又有是什么联系,为何国王反应如此激烈,这是渊著的娘亲,曼纱华的皇姑啊,二人同时紧着一颗心,悄悄的躲在门后偷听着。

    “是,是啊,您将她以巫女的身份困在东夏国这么久,不就是想私自占有她吗!您那些见不得人的肮脏的勾当……谁人不知……咳咳……”苏佩玉瞪着眼睛,脖子被国王捏着,喘不上气来,最后通红着一张脸却还要张口反驳。

    国王只猩红着眼眸,手下加大了力度,沉声道:“信不信,孤王现在就可将你捏碎了!”

    “著哥哥……”曼纱华紧张的拽着渊著的衣决,轻声道。

    渊著将手指放在嘴唇中,做了一个不要说话的手势,单手扶上她的肩膀来安抚她。

    苏佩玉被托起的身子也不挣扎,舌头微微的伸出来,脸色由通红慢慢的转成了青色,她不怒反笑,肆虐张狂的笑着,直到最后呼吸不上来,她还是笑着。

    曼纱华紧紧的抓着渊著的衣决,他会捏死她吗?不,父王不会这样做的,他对自己的笑从来都是慈善的。

    国王被她笑的发毛,眼中泛着冷色,向她吼道:“贱婢!你笑什么!笑什么!笑什么!笑什么!”他的问句一声比一声高,一声比一声栗人,仿佛要生吞活剥了面前这个红衣女子。

    她画着精致的妆容而来,为了他特意换上了她自认为最美的衣裙,为了他特地戴上了流苏耳坠,为了他赤脚踏雪而来。

    或许在曼纱华他们看不到的时候,国王狠狠地将苏佩玉的素银簪子拔下,她的发髻散落了,在他眼中她所做的这些都不值一提。

    苏佩玉艰难的张了张嘴,做了一个嘴型却说不出话来,她扬起嘴角,丝毫不表露出一丝痛苦的神色。

    国王皱着眉,眼睛微微眯着,正酝酿着一场蓄势而发的力量,少顷,他猛地松开了手,将苏佩玉的身子丝毫不犹豫的扔在了汉唐白玉的地面上。

    苏佩玉双手捂着自己一圈发红的脖子,用力的喘着气,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兀自坐在地上痴痴的笑着,“怎么怕了?”她轻声问道。

    “呵呵。”国王冷笑,他收起了戾气,冷哼道:“你不是想知道他为何主动前来担罪的么,你不是想知道孤王为何将他当众处死么,好,孤王现在就告诉你。”

    苏佩玉嘲讽道:“还有什么为何,哈哈哈……您连自己最爱的女子,亲生的孩子都可以利用,还有什么是王上做不出来的?为了您口中所谓的江山,所谓的百姓安乐,您拿了多少人试法啊!奴婢今日来只不过是积攒在心中多年的话说出来罢了。”

    “送走落微,现在您可后悔了?”

    “你闭嘴!”国王好似不乐意苏佩玉提到落微这两个字,每每提到便会神色不正常的怒斥她。

    “您那么爱她,却为了这一寸天地将她远送天渊,她心里必定还会恨着您把,有家不能回,有苦不能言,权利和她比起来,和您的孩子比起来都是不值得一提的吧!”

092:一生执着

    092:一生执着

    国王嘴角下拉,满脸写着不悦,他一个字一个字的迸出口道:“他们是孤王的孩儿,本该为了东夏国的江山稳固付出一分努力来!倘若有一天有人威胁到我东夏的领土,孤王必当牺以自己来保全它的完整。”

    “哈哈哈……”苏佩玉仰起头,凄然的笑着,她缓慢道:“别把你钟爱的权利说的那么好听,你就是一个懦弱的人,对自己身边的人肆意伤害,却不敢将其乱臣贼子铲除,明着还纵容他们在东夏撒野,你个懦弱鬼,亲手将最爱的女子远送他国,你个懦弱鬼,怕天下百姓反你,狠心将自己的亲生儿子当众焚烧,你……啊!啊!”

    国王转身将床榻上挂着的紫玉宝剑拔出,毫不犹豫的从苏佩玉的心脏一穿而过。

    苏佩玉瞪大了眼睛不相信的看着国王,国王快速的抽出宝剑,上面不沾染苏佩玉的一点儿血丝,国王看着泛着冷光的宝剑,对准她的心脏猛地又刺了下去。

    冷哼道:“苏鹏是为了救你才来送的死,否则在祭祀台上焚烧的就是你不是他了,乌毒……乌毒,是你给他的吧,落微会的东西从来都是独一无二的,你在她身边待了那么久,除了会穿成她的衣裳,梳成她的发髻,模仿她说话的声音,在出嫁之夜诱孤王前来与你合欢,还会的应该有很多吧。”

    “不是孤王狠心,而是他本就不该来在这个世上,容许他来,并活这么久已经是孤王的仁慈了,而今使尽手段来让百姓不信任巫女,使得天下起乱,你以为孤王会姑息他到何时?没有用的人,在这里!这里!”国王单手戳着他的心脏道:“在孤王的心里,如同死人一般!”

    “本是答应了他留你一命,却不想,你这么不识抬举,深夜前来送死!苏嬷嬷……”

    “王上!”苏佩玉打断了国王的话语,她用双手捂着自己的胸口,痛苦的看着他,尽量让自己少留点血,让自己多说两句话,她凄然道:“您叫奴婢苏嬷嬷,您是忘了奴婢的姓名了吗?”

    国王听言,眼中闪过一丝慌乱,是啊,他的确不记得面前的这位女子,为他生过一个儿子的女人叫什么了,时间过去了那么久,他自知她怀了孩子以后,便再也没有唤过她的姓名了,也再没搭理过,面前这位费尽心机想要给自己留点什么的人。

    苏佩玉见到国王的神色,兀自轻笑着,“奴婢叫佩玉,佩戴的佩,美玉的玉,象征着如意吉祥。那日海棠花下,您问奴婢叫什么,奴婢就就是这样告诉您的,您笑着说落微身边的人自然都是好的,就连名字也是这样的好听。”

    话毕,她从口中呕出了一口鲜血,她惊恐的低头看着自己的胸口,仅管用手拼命的捂着,却还是将水红的纱衣染得更加鲜红。

    国王持着剑,踉跄的后退几步,忽地想起往日的事情,那时候他还年轻,落微还未出嫁。他也还未立后,每每提及,落微只是笑而不答,再追问下去,她只淡淡道,希望东夏国经他的手,而更加的盛世繁荣。

    只字不提她是否愿意。

    窗外的夜空中,挂着明亮的半边月,几颗星星忽明忽暗的在空中闪烁着,偶尔有一两只乌鸦扑扇着翅膀飞过,发出凄厉的鸣叫声。

    苏佩玉依旧捂着自己受伤的心口,看着国王眼中的不安与慌张,她张着嘴,沾染鲜血的牙齿仿佛随着她的动作一般在痛苦的笑着。

    她道:“我这一生都在执着规矩、对、错,也时时教导别人规矩不能坏,对错要分明,可我自己才是最坏了规矩的人,爱上不该爱的人,引诱他,怀上私生子,可……无论怎样,别人的指指点点,背后的辱骂,我都坚持了下来,最不能忍受的是,幸苦为他怀了孩子,辛苦爱了他大半辈子,在他看来都是不值一提的。”

    “您知道佩玉是什么时候爱上您的吗……是您穿着国王的服饰,在海棠花下,蹲下身子给落微皇后的鞋子擦去泥土的时候,您是那么有心又温柔的男子,可落微走后,佩玉再未见到过这样的您……”

    苏佩玉大口大口的吐着鲜血,在最后她眼中终于落下了一滴掺着血的泪,她将手缓缓的放下,不再用力的捂着胸口,仰起头,眼前虚幻的时候仿佛看到了苏鹏,对她说着“娘亲,后半生为自己好好生活……”

    她动了动手指,在空中划了两下,想去触碰国王,却隔得很远,她咿咿呀呀的说着一些含糊不清的话语。

    国王猜测她一定是疯了。

    突然长廊里骤然响起一声碰撞。

    国王眼中闪过一丝慌乱,许是怕被别人看到,他举起长剑,想也不想,又是一剑刺穿了苏佩玉的心脏,完整的心脏已是千疮百孔,她含着笑闭了眼。

    而后国王看着苏佩玉安静的躺在汉唐白玉的地上,不再动弹,不再说话,他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将紫玉宝剑扔在了地上,警惕的向门口看去。

    曼纱华的眼泪在大颗大颗的掉着,渊著用手捂着她的嘴,她想哭却再也不能发声,这一切究竟是怎么了,父王最爱的不是自己的母后,而是著哥哥的母后落微皇后,自己叫了七年的皇姑。

    自己一向最尊敬的苏嬷嬷,一向最守规矩的人,早前却犯下了宫中的大忌,苏嬷嬷从前是落微皇姑的贴身婢女,为何她在自己面前只口不提落微皇姑一个字。

    苏鹏,她的亲哥哥,被父王下令活活烧死,在自己眼前。

    这一切究竟是怎么了,一向干净的温馨的家,如今暗藏波涛,涂满血腥。

    曼纱华在渊著的怀中挣扎着,她想冲到国王的面前问问他,这一切究竟是怎么了,为什么这些人与自己所熟识的不一样。

    她眼泪如断线的珠子,一滴一滴的砸在渊著的手臂上,整个人没了力气站立,索性想蹲身下去。

    在动作时,胳膊肘碰到了身后的柱子上的铁环,发出清脆的响声。

    国王本就惊觉,忙回身提起了剑,向门口走来,沉声问道:“是谁!”

    渊著眼中暗光一闪,拉着曼纱华转身折到了中间的园厅去,环视一周,只看到了一个较大的铜缸,响起他儿时,落微避火时的大冰缸,便想纵身一试,可走近了才发现,这是冬日,缸哪里会盛什么水或者冰块,里面赔了花,放了土,人更本就进不去。

    难道焦急时,自己也竟如此的犯蠢起来了么。

    身后的长廊中,国王沉着有力的步伐正缓慢的逼近,渊著练过武功听的清楚,情急之下,他拉着曼纱华躲在了大缸的后面。

    如若国王仔细查找起来,真是不难找到。

    偷听墙角时没想后果,没想退路,只当他是自己的皇舅父,一个简单的父亲简单的君王,不想却听到了他的秘密,总之无论如何,直觉告诉他,一定不能让国王发现躲在门后偷听的是他们,后果他不知,却也不想知。

    身旁的曼纱华还在瑟瑟发抖着,不知是害怕还是哭泣,渊著对着她单手食指放在唇中,坚决的摇摇头,而后单手环抱着她躲在铜缸后面,将她搂的紧,生怕国王从他的手中将她夺走了。

    国王将剑划在地下,发出滋滋的响声,沉稳而有力的脚步正在一步步的逼近他们。

    走来的路正是这个大铜缸。

    渊著仿佛可以听得到自己的心跳声,他只怕他离开以后,她的日子是如何如何。

    “喵……”一声猫的厉叫,划破了此时空气中凝噎的安静。

    一直黑色的猫从窗台上跳到大缸上,然后跃了下来,向国王伸着长长的猫爪,温顺的走来。

    国王止了步,嗤笑一声,“原来是你这个畜生!”话毕,一剑将黑猫的头颅斩了下来,血渐到了他的皇袍上。

    然后干笑两声,没有再看园厅是否有何异样,他稳步沿着长廊走了出去。

    曼纱华在渊著怀中,不知前面发生了什么状况,只是一味的流着泪。渊著瞥了一眼地上的惨状,他回过身,从腰间抽出了白色衣带,将曼纱华的眼睛遮上,环抱着她的腰身,轻声,跃上了房梁,隐藏在垂落的帘子后面。

    曼纱华不依,在渊著没有注意时她将自己眼上蒙着的东西,拽了下来,低头便见到了头颅与身体分了家的黑猫,眼泪猝不及防的又落了下来。渊著惊觉不对劲,回头来看,自己又是疏忽了,便将衣带重新蒙在了曼纱华的眼前,用震慑人心的声音道:“听话。”

    须臾,七八个花甲卫士从长廊走过,留了一个卫士清理地上的黑猫,和血迹,剩下的几个去了寝殿内,将苏佩玉的尸体拉了出来,然后一一清理了血迹过去。

    一切又恢复了原状,仿佛方才什么事情都未发生过一样。

    半响不见国王进来,想来是去了别处。

    渊著带着她从静心殿出来,才解开了她眼前的丝带。

    牵着她的手慢慢的往巫女居走去。

093:物是人非

    093:物是人非

    曼纱华低着头,看着刚刚落得白雪,干净透亮,不掺染一点儿杂质的纯净,将整个东夏宫掩盖的洁白无瑕。

    仿佛这里没有任何阴谋,没有任何战争,没有任何不公,没有任何怨气,没有任何悲伤,没有任何死亡,一切如白雪一样的简单。

    一切如刚出生的婴儿一般不谙世事。

    今日所闻所见的一切,却让她知晓,这个世界并不是她眼前看到的那般,父王和母后尽力给她营造的温暖的家,像是破了一个大洞一般,冷风嗖嗖的往里面灌了进来。

    “华儿。”渊著牵着她的手,脚步却突然顿在了原地。

    “嗯?”曼纱华恍然的抬头看去,他漆黑的亮晶晶的眸子里写满了担忧,不再是那般淡然若水的神色了,是自己的悲伤让他担心了吗?

    “答应我,今日所闻所见的一切,都不要向他人提及。”渊著说的坚决,不容她有半点反驳。

    她咬咬嘴唇道:“为什么?”

    渊著轻轻的吐了一口气,双手搭在曼纱华的肩膀上,柔声道:“每个人都有秘密,这个就是你父王的秘密,我们无意窥探了,如今要替他保守不是吗。不要把这一切想的复杂,或许他们都有自己的苦衷,好好的过自己的生活,不要担忧别人的事情,华儿你能答应我吗?”

    “著哥哥……华儿为什么这么难过,想哭,想狠狠的哭,东夏宫的一切华儿又有了新的认识,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成长吗?”曼纱华小手拽着渊著白袍,攥得紧紧的不肯松开,眼神中闪烁着无助的暗光。

    渊著拉过她的手,耐心道:“成长就是一些新的体验,然后新的认识,新的感悟,我们不要惧怕它,也不要为它感到悲伤,只欣然接受就好,每个人的成长过程都是不同的,只看我们怎么去对待他们。或许在成长的背后就是惊喜。”

    曼纱华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眼中的恐惧和无助渐渐的隐去,换来的是更深一层的领悟。

    渊著见状,心里轻松了不少,这是儿时,落微皇后告诉自己的,在自己的兄长对待自己冷漠时,在大殿上,大臣们公然指责时,他母后便会扶着自己的肩膀温柔说道。

    往后的日子,他把这些痛,这些不如意,这些挫折,当作自己成长的礼物,不断的勉励自己,然后一步一步的走下去。

    渊著用手轻轻地摸着曼纱华头上的秀发,愿她往后也是如此,少一些苦难,把不如意都当作是生活中的礼物,慢慢的品味它。

    除此之外别无他法,说忘,这么深刻的记忆怎能忘得了。只让它在往后的日子中变成一个无关紧要的事,而后慢慢释然。

    曼纱华轻轻笑着,她只担心了父王的安危,只以为苏嬷嬷要伤害他,却不想苏嬷嬷那么爱他,怎么忍心伤他一分,而他不爱苏嬷嬷,所以最后的那一剑便毫不犹豫的刺穿了她的身子。对于不爱你的人就可任意的伤害吗,即便是要死了,她还是笑着看着他,眼中没有半分的怨气。

    莫大的悲哀……不过如此。

    “著哥哥,你能不能陪我去一趟空庭院。”曼纱华恳求道。

    渊著抬头看了一眼斜去的月光,淡淡道:“今日很晚了,回去休息吧,明日我再陪你来。”

    曼纱华摇摇头,依旧恳切的看着他,明日或许自己再也不想涉足于此了吧,从前那些辛苦的、忙碌的、快乐的日子,已经在空庭院悄悄的以记忆的方式定格了下来。前去便会记起,不去便会遗忘。

    僵持了片刻后,他点点头,“好。”

    看着她如此憔悴的脸色,渊著将她拦腰抱起,白衣划过月空,轻飘飘的往空庭院飞去。

    重重楼阁的皇宫如一个金装的笼子,她低头看着惊起的乌鸦,嘴角扯出一个淡笑,给了自己一个安慰,还好,面对这一切的时候还有他在自己的身边。

    落地时,不带起一片雪花,不惊动一丝微风。

    渊著揉揉发痛的手臂,哑然失笑,是自己多日没有练习了,却还暗自怪着她又变重了。

    曼纱华闭上眼,睫毛微微颤动着,她调整了一下呼吸,然后睁眼,向前走去。

    空庭院的大红门虚掩着,她轻轻一推“吱呀”一声红门便开了。空庭院除了月光照着便再无了光亮,静谧无声的空庭院,自打苏鹏被焚烧了以后,看守院里的宫人纷纷都散了,换去了别的宫苑,一这儿一如往日的那般荒凉。

    偶尔有几只乌鸦栖在房屋上,如同他还在一般,静等他的诉说。

    渊著随着曼纱华跨进了空庭院,那日的打斗一一在目,只是不想这件事这么快就会有了了结,原以为那一剑算是替曼纱华换清了,却不想日后的事情更加的惨烈。

    泪不争气的又簌簌的流下,曼纱华跪在地上,向着那日和苏鹏一起练习过的那件房间,磕下了头去,“哥哥,对不起,最后没能如你的愿这样再叫你一声。对不起,哥哥,华儿不该使小性子。”

    空庭院的一切一如往日,只是少了些人罢了,睹物思人,物是人非,大概也就这么个理儿吧。

    渊著扶起曼纱华,陪她在空庭院走了一圈又是一圈,直到天大亮,屋顶的乌鸦扑扇着翅膀飞走了,取而代之的是树枝上那些聒噪的麻雀,叽叽喳喳,仿佛再说些什么似的。

    临走时,曼纱华再回首去,忽而记起那日苏鹏在临死之前说的那句话,“但愿烈火能将我的灵魂洗净,我不逃避,我在赎罪!”他在最后一定还在责怪自己,其实她早就知道是他,只是她早已原谅了这个迷茫的少年。

    一缕光辉从东方升起,斜斜的映射在红墙绿瓦的东夏宫中,一场悄无声息的血腥已然过去,取而代之的是光辉与灿烂。

    渊著将曼纱华送回巫女居后,又自行回了宾来殿,折腾了一夜是该好好休息一下了,更何况,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他去考证。

    曼纱华回至巫女居,第一件事便是什么也不想舒舒服服的泡个澡,从备水、沐浴、按摩一事都是经念儿只手打理操办的,她不敢去想也不敢去问,因为她知道苏嬷嬷不在了,可是念儿她们还不知道,只是还在疑惑昨日处死苏鹏时苏嬷嬷为何那般狂躁,这背后的秘密,恐怕只有当事人知道吧。

    洗漱完毕,曼纱华回身平躺在了床榻上,什么也不想,将脑袋放空,正在酝酿着一场晨觉,迷迷糊糊,困意袭来,眼睛正要瞌上的时候,却被人将这瞌睡硬生生的掳去。

    “巫女……”念儿试探的叫了一声。

    曼纱华轻声应道。

    “苏嬷嬷……没了……”念儿说的很轻,很轻,生怕惹恼了面前的这个孩子,怕她哭闹不止,怕她兀自伤心,怕她不懂死亡的意义,怕她……

    出人意外的是,曼纱华又淡淡的应道:“嗯。”

    一二时间之后,曼纱华又道:“怎么没的?”问的也很轻,像是对自己说的,又像是在问念儿。

    念儿润了润嗓子,依旧也用很轻的声调说道:“昨儿个从钟鼓楼回来,苏嬷嬷就一直昏睡着,夜半可能是发了疯去,摸黑跑了出去,不小心一头栽进了池塘,给淹死了。”

    说话间,念儿也红了眼眶,这个平时不苟言笑的苏嬷嬷怎的说没了就没了呢,那日苏嬷嬷在殿外打翻茶盏,她不知是谁这么不小心,只当是笨手笨脚的敬婷,便呵斥了一声,后来才知是苏嬷嬷,从昨日到今日,还一直担心受怕,怕苏嬷嬷因为这件事,对自己心生芥蒂,没曾想就这么没了。

    “来回话的侍卫说,将苏嬷嬷捞起来的时候,她穿着夏季的衣裳,披散着头发,脸上的胭脂全部都被水冲了个干净,惨白惨白的,想来是疯了,故意投湖的吧。”念儿说的小心翼翼,本想瞒着她,却又觉得她应该知道实情,或许这样做对她太残忍了些,昨日才知陷害自己的人是教习她的苏师父,平日里关系又是不错的,今日苏嬷嬷又去,换做是谁都难以接受吧。

    曼纱华将被子拉高盖过自己的头,不再去看念儿的神情,她平声静气道:“知道了,你先出去罢,我想好好睡一觉。”

    念儿担忧了看了一眼曼纱华,却还是安静的退了出去,这时候她大抵是需要自己一个人静静的待一会吧。

    锦被下,曼纱华用双手颤颤巍巍的支着被子的一角,留出一点空隙出来,好呼吸,一边却是偷偷的哭泣着,苏嬷嬷怎么死的,大抵也只有她的父王、著哥哥,还有她自己知道吧,别人都只当是以为她疯了,其实根本没有,她清清楚楚的说她自己是最坏了规矩的人。

    从小一直陪伴着她,虽然严厉了些,虽然不与她亲近,虽然把对错规矩一直挂在嘴边,看起来是一个让人讨厌的嬷嬷,却是真的关心自己的一切,从生活到起居,无微不至多年,如今再也见不着,再也不能听她讲训“规矩”二字了,心中难过的紧。

094:忧思过度

    094:忧思过度

    蒙头蒙久了难受,曼纱华将锦被撤下,看着芙蓉帐暖,一朵朵芙蓉花开的正艳,晶莹的泪珠一颗一颗从眼角滚落。

    累了就睡,闭眼,没有梦,安安静静的。

    近日来,难得这样没有梦的入睡,像是一脚踩在了棉花里,反弹不出来,一直睡着,也不见醒。

    “巫女还没醒?”念儿双手捧着一袭新的巫女服式款款走来,询问敬婷道。

    敬婷本是坐在床榻下边的,忙起了身向念儿行礼,道:“还睡着,也不见发话喝水什么的。”

    念儿将衣衫挂在竹架上转身道:“从昨儿就开始睡到今还没醒?不会梦魇醒不来了吧……呸呸呸,我这说什么糊涂话呢,真是。”念儿懊恼着,前去将芙蓉帐暖轻轻掀起,只见她满脸通红的,还在睡着。

    念儿轻声唤道:“巫女……巫女,起来用膳吧。”

    伸手触摸额头,果然滚烫的厉害,“快去请太医,巫女额间发烫,怕是病倒了。”

    “是,这就去。”敬婷忙推了门,向外跑去。

    敬婷去太医院一请,请来的倒不是一位太医了,而是整个太医院的上首,一一聚满了巫女居,随后国王王后也一应到齐。

    宫中消息渐渐传出去,巫女因体恤百姓,终日焦虑过度病倒了,民间又纷纷送上了还愿灯,为巫女祈福。

    “太医,巫女怎么样了?”国王在大殿内焦急的来回踱步,见着出来的太医,忙前去询问。

    太医摇摇头,叹了一口气道:“回禀国王,巫女这是心病,终日忧思过度,再加上不注重身体就倒下了。”

    “什么叫做忧思过度!”国王立眉,“投毒一事已解决,还有什么可焦虑的。”

    “王上怎么也说起了这样的糊涂话。”王后拉了国王的衣袖,柔声道:“苏师父和苏嬷嬷曾都是巫女身边的人,如今都一一去了,想必是心里受不了吧。”

    “苏鹏?”国王冷哼一声,“使得东夏城大乱,害巫女承受这些罪过,实属该死,没什么好难过的……”他说完这句话,停顿了一下,继而又道:“至于苏嬷嬷,早前不是你身边的人吗,都是有罪的人,有什么好记挂着。”

    国王话毕,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不再看着王后,兀自转身,坐在了上座上,端起茶盏押了一口。

    “有罪?”不知何时起,曼纱华已经站到了门栏边上,她身上披着一件单薄的落地长袍,咬唇问道:“有罪还不是父王您定的,任何罪过的源头还不是……”

    说到这时,她顿住了,看着座椅上的国王,面色阴沉的厉害,突然觉得,当众顶撞他是这样的不妥,那日晚间渊著对她说了,这是国王的秘密,他不希望别人知晓,既然自己无意中窥探了,就应该守口如瓶,不要再说出来……

    她慢慢从门栏边抽回了手臂,淡淡道:“没事了……”继而转身回房。

    “华儿……”王后见着自己的公主面色不佳,担忧的痴叫了一声,国王立即睨了王后一眼,自知不对,忙改了口道:“巫女,且慢。”

    “母后……”曼纱华艰难的转身,漫步走来的王后是她眼前的虚影,晃晃悠悠,只能依稀辨别得出王后是在向自己的方向走来。

    “巫女。”念儿眼疾手快忙扶住了她,一旁的人都在焦急的唤着她的官名,可她听闻着声音,心下却一片凄凉……“我叫曼纱华……”

    除了渊著,他人都是这么叫她的,就连自己的父王母后也不例外,慢慢她怕连自己都要忘了自己的本名是什么了,她究竟是不是在为自己活着。

    近期来,接二连三的晕倒,真是不景气,还老对着渊著吹牛说自己的身体是何等强健。

    在睡梦中,她只能感觉得到,有人将她抱到了床榻上,太医焦急的诊断着自己的症状,然后一一商讨之后才做了定夺,该给巫女服用什么药材,该给巫女做什么样的针灸,估计巫女会多久醒来,多久能将病将养好。

    巫女一病,东夏上下皆是慌乱。

    曼纱华又醒来时,见着国王坐在自己的床榻旁,一旁有王后陪着,一大群呜呜泱泱的太医不在了,就连贴身伺候的念儿也不在寝殿内。

    她伸出手扯动了一下锦被,本是发着愣的国王回过神来,自知私下没有他人,便缓声问道:“华儿感觉可好些了?头还晕吗?”

    曼纱华默不作声的往后缩了缩身子,然后将锦被紧紧的裹在自己的身上,这是本能的反应,其实她不想,却身体还是这样做了,像是在逃避着什么。

    忽地看到国王停滞在半空中的手,她明白了,她的父王想亲昵的抚摸她的额头,却被自己不动神色的躲过,是因为那个曾经疼爱自己的双手上沾满了鲜血,那个曾经哭泣时抱着自己,难过时哄着自己轻拍自己后背的双手,已经不是原来她认为的双手了,在躲避国王的同时,心里有两个声音在撕喊着。

    天使:“他是你的父王,他那么爱你,你这样做不怕他难过吗?”

    恶魔:“即便他是你的父王,他也是一国的国王,亲人对于他来说不过是掌握江山的权利罢了,苏鹏是、苏嬷嬷是、落微是、或许就连你自己也是!”

    天使:“他只是单纯的想勘探你还难受吗,身体还发烫吗,他对别人是怎样那是别人,可他对你是无人可以替代的,看看他焦急的模样,你真狠的下心吗?”

    恶魔:“一个双手沾满鲜血的人能有什么好的。”

    天使:“总有不得已的苦衷。”

    “……”

    曼纱华的思绪越来越乱,一方不忍责怪,一方又不肯原谅,她到底该怎么办……“著哥哥……”在心中她轻轻的唤着,眼神飘向门口,可是根本无人前来。

    国王瞧见她的样子,心中不禁划过一丝失落,脸上干笑着,向王后说道:“瞧这孩子,几日不见,竟然认生了。”

    王后面容上也带着慈笑,她看着曼纱华道:“太医说了,华儿再静养一段时间就好了,可能刚睡醒,劲儿还没有缓过来,怎么会认生于王上。”

    “也是,哈哈哈。”国王兀自笑着,终,只拍了拍锦被,道:“好好将养着,日后父王和你母后再来巫女居看你。”话毕,他看了看窗外,落雪,枯树,转头又道:“马上就到安宁十二月了,南王早前承诺过到时会送你件礼物,往后的每年都送,直至你出嫁,不知今年又会送些什么奇怪的玩意来。”

    他说着笑着,与王后一起携手离开了巫女居。

    “恭送王上,王后。”念儿等人跪拜着送他们离开。

    直到他们走了,曼纱华才幽幽的道:“恭送父王母后。”

    一病又是半月,渊著、渊辰、渊芙染,倒是有来时时看望,每次来曼纱华总是病怏怏的睡着,也不见起身,陪在寝殿内说会子话,曼纱华便是咳嗽不止,贵客们赶紧作别,让她好好喝了药休息。

    《女则》还是一味的不离手在看,心思却也一直不在书上,每日只略翻一二页,便再也看不下去,将书搁置在一旁;拿起画笔描绘,画画也亦是,每日只画一二下,便将画笔丢下,做什么都是厌倦的,整个的灵魂像是被一场火焰,一场谋杀,都给一一带走了。

    无论念儿的怎么安慰劝说,无论渊著的怎么陪伴,她就像是被关在自己的小房间里,里面只有她自己和昔日的种种,不愿接受现实,也不愿自欺欺人,她清楚知道近来发生的一切,就是不想去再接受新的事物。

    次日,午后,曼纱华捧着一本诗词书,坐在窗栏边,映着外头的光线,一边擦着鼻子,一边读着诗词,越读越是朗朗上口,读到雪、枯树、乌鸦,她的兴致也来了。她叫念儿在院子里生了暖炉,然后移驾去了大槐树身下,坐在景荣置成的木椅上,将双腿搭起来,一边读着诗,一边看着周围的景致,去理解诗中内容。

    门口一个穿红色宫装的女子匆匆的走过,恰巧这一幕叫念儿瞧见了,忙去,门口呵斥一声:“见着巫女在院内坐着,怎的也不知行礼,你是哪个宫的,这样不懂规矩!”

    规矩本是,无论那个宫人从主宫门口经过,若是看到一宫的主子在苑内,便要止步行跪拜之礼,现在更何况是巫女。

    听见念儿说规矩二字,本是看着泛黄纸页的曼纱华,猛地抬起了头,看向门口双手叉腰的念儿。

    便也抬步向前。

    匆匆走过的宫女,身子僵在了原地,背对着念儿,念儿瞧见曼纱华走来,更是撞着胆子高声道:“说你呢,还不转身过来行礼,巫女都移驾到门口了!”

    少顷,红衣宫女慢慢转身,低下头去,跪拜在地上,恭恭敬敬行礼道:“巫女万安。”

    曼纱华微微眯起眼睛看着面前跪着的宫人,一种陌生的熟悉感,愈来愈浓,这声音她记得,“抬起头来。”

095:豁然开朗

    095:豁然开朗

    宫女依言微微抬起了头,可眼睛却不敢瞅她,一直盯着地上的白雪看着。

    “怎么是……”念儿轻声道,脸上的表情略微的惊讶。

    曼纱华摆摆手道:“罢了,你走吧。”

    “多谢巫女,奴婢告退。”说话间红衣宫女,起身,转身,已经快步走去。

    回了巫女居的大槐树下,曼纱华依旧坐在景荣置的木椅上,周身一软,便陷在了里面,念儿站在她的一侧,她开口问道:“父王原先的赵美人,现如今在哪里当差?”

    念儿转动着眼睛,道:“被王后派去做最低等的奉茶宫女了。”

    曼纱华不语,沉吟片刻,是了,赵美人是坏了规矩的人,也得到了应有的惩罚,薛乾坤也是坏了规矩的人,在不同方式上也得到了惩罚,错了,就是错了。

    想到此处,她豁然开朗,像是明白了许多,这半个多月一直纠结自己的问题终是解开了,她的世界观又一点一点的在拼凑回来,只是缺那么一小块就完整了。

    用了午膳,她不再穿着黑袍,而是她一贯喜欢的颜色,薄荷绿的公主裙,头上戴着带面纱的帷帽,知会了念儿她要去那,并且答应保密,也不带着念儿,巫女不便于出门,换做不不认识的宫人就不一样了,念儿是巫女居的人,跟去怕引人注目。现在没了苏嬷嬷的约束,她的这点鬼主意,念儿不敢违,所以放她远去。

    身影娇小的她一路走走折折,蹦蹦跳跳,身上的病像是突然就好了一般,行至宾来殿时,回首看去,方才擦肩而过的宫人,心里一阵得意,没人认得出自己。宾来殿此时门口也没有看守的宫人,她的心里更喜了,身形一闪,很快便摸索到了渊著的房门口。

    房门是关闭的,曼纱华趴着窗户,用指头戳了一个小洞,然后撩起面纱,偷偷的看着。

    屋内燃着一缕缕青色的烟,环绕在各个角落,一排排木质的书架上摆满了各种书籍,像是一场书籍的集会,床榻上被收拾的非常整洁,再看去,渊著一袭白衣,端坐在书案前,手捧着一本古卷,聚精会神的在看着书中的世界。

    他的面容上没有多余的表情,依旧是清清淡淡的,面容干净的如同一个婴儿一般,墨发用一只通透的白玉簪子挽起,露出干净白皙的脖颈,曼纱华用衣袖擦擦嘴角。

    “看什么呢?”一声略微尖细的声音传入她的耳中,忙回过神来,一张放大的脸,就在自己一转头就看到。

    曼纱华一个趔趄扶着窗子向后退去了几步,面前的人见着是曼纱华也一个退步往后一跳,两人都是一惊。

    喜乐忙俯了身子,低头道:“不知是巫女,奴才方才多有冒犯,还望巫女海涵。”

    “嘘嘘……”她忙用手指放在嘴唇中心,做了一个不要声张的姿势,小声道:“我今日没有穿黑袍,所以不是巫女,而我带着面纱穿着其他的服饰,所以,不要告诉别人我在,我偷偷来的。”

    “是,知道了,巫女。”喜乐俯首说道。

    曼纱华摆摆手道:“好了好了,你退下吧,待会儿我自己进去,你就不用通传了。”

    “奴才告退。”喜乐躬身退了过去。

    曼纱华看着他远走的背影哧地一声笑了出来,喜乐算是她唯一看得顺眼,又喜欢的一个太监了,说话还算是中听。

    谁让喜乐是渊著身边的人,爱屋及乌大抵就是这个意思吧。

    她看着喜乐走远了,便转身叩门。

    “进。”渊著不急不缓道。

    曼纱华推门而入,一股淡淡的森林气息围绕在她身旁,感觉总是那么的安心,她道:“看什么呢,看的这么专注,连华儿进来了,你都不抬头看看。”

    渊著闻言,这才抬起了头来,目光中带着些许暖意看着她道:“不曾想是你来了,好些了?”

    曼纱华含笑低着头道:“是好了,今个见到一位故人,忽地就想开了,病也好了大半。”

    “嗯,想开固然好,往后也不要反复的去想,日子总要过,新鲜的事总会发生,别活在过去,我们要往前走。”渊著笑着搁下手中的书卷,起了身与曼纱华一起坐在棉椅上。

    曼纱华拿起桌上的一块枣糕放入嘴中,慢慢化开,最后唇齿之间残留着枣糕的香气,她道:“著哥哥讲的话都很贴切华儿的生活,却又暗藏玄机,像个长辈来给华儿讲一番道理。”

    “哦?是吗!”渊著押了一口茶,润了润嗓子道:“许是杂书看多了,说起话来也像是说教人那般,这个不好,以后得改了。”

    曼纱华将舌头伸出来,做了个鬼脸,逗得渊著一乐。

    “著哥哥方才看的是什么书,难得这么认真。”她向桌案上看去。

    渊著也看去,然后起身,将桌案上的书本对号入座的放在了书架上,回到:“难道平时不认真吗?”

    曼纱华想了想又道:“好像是都认真,又好像是都不认真。嘻嘻……这句话是不是很矛盾?”

    渊著听着,也兀自笑道:“近日,在翻看一些关于曼珠沙华的古籍,觉得很有意思,想研究一番。”

    “怎么有意思了?”说话间她又放了一块枣糕到嘴里。

    “书上记载的花和各国中传说的曼珠沙华好似与东夏国的国花不一样,具体是哪里我也不知晓,毕竟我只见过这里的曼珠沙华,没法拿它来做比较。”

    曼纱华还想再问,却被渊著的另一件事情所打断了。

    “今日本是想去找你的,不想你却自来了,明日我们去城郊的鹿林狩猎吧。”他轻轻转动着茶杯,安静的看着她道。

    “去宫外……狩猎?”她不可思议的看着他问道。

    渊著点点,眼中带着笑,看着她的模样像是发现了珍宝一般的欣喜,“那,父王会同意吗?以华儿现在的身份……今日来宾来殿还是华儿换了身衣裳,带着帷帽来的,生怕被别人发现了去。”

    渊著心中一紧, 却还是伸出了手去,摸着她的秀发,淡淡道:“皇舅父默许了。明日皇兄皇姐还有几个花甲卫士会随我们去,除此之外再无他人。”

    曼纱华睁大眼睛看着她,半响后,一边鼓着掌,一边爽朗的笑着,从座位上起身,连跳着转了好几个圈儿道:“真的吗?真的吗?真的吗?太好了!太好了!太好了!”

    渊著微微扬起头,眯着眼睛看着她,好似又回到了最初的时候,天真的笑,什么都不多想的那个孩子。

    近日来发生的事太多,怕是换作了旁人内心都是会崩溃的,须得让自己放空一次,才能找回自身的正能量。

    曼纱华掩在渊著的房内说闹了一整子,大病、小病,在这个下午像是通通都好了一样,他们一边喝着茶,一边吃着糕点,她听他讲他的故乡,听着一个描绘出来的世界,在她耳里竟然是那样的新奇。

    有些事无能为力,却能找到另一件事的突破口。好比现在的曼纱华,渊著满意的勾起嘴角看着她对天渊的一点点的幻想。等吧,等时候到了,他定会带她亲自去看看的。

    我支着头坐在大槐树下,看着花奶奶进了屋去,才敢将听了故事的情绪悄悄的释放出来而来一些。

    近日来,我听得这些故事,眼眶略微的湿润了起来,却不好意思在花奶奶的面前,她将故事时总是带着最冷静客观的角度分析着这其中的人物,他们的心绪,却不知她到底会为故事中的人物感动过没。

    谈及曼纱华便会想到自己,为何她的童年会如此的之苦,而我的童年时如此的不幸。

    她有父王母后,我却不曾有爹爹娘亲,往事不堪回首,却又不能忘记,阿德叔在世时常教导我要做个快乐的姑娘,无论怎样不要自己欺自己,不要失去了简单的本质,一直在想着如若有一天我能回南玉城的那个地方,带给我的是深重的仇恨感,还是淡然的陌生感。

    我不敢去猜想,曼纱华过得虽比我苦,却让我无端的羡慕起她来,她有父王母后和著哥哥。

    日子平平淡淡的过着,在花田劳作半日后,我换了身干净的衣裳,重新坐在大槐树下,听着花奶奶讲述这个故事。

    寒冬里,少了些许花草却无端的多了些许从树林中冒出的动物,在寒冬雪地中寻觅食物。这让狩猎者欣喜不已。

    次日,一顶普通的轿子早早的就停在了巫女居的门口,她穿了一身利索的蓝衣白裙,耳朵上罩上了毛羽与棉花做的耳罩,搓搓小手,在除了念儿之情其他人不知情的情况下她偷偷的溜出了巫女居,坐上了淡紫色的轿子。

    临走时,念儿忙轻声叫住了轿子,掀开门帘道:“巫女,把这个戴上,以往万一。”

    曼纱华接过帷帽,笑道:“念儿,这次应允了著哥哥他们,不要带服侍的人,只许我们自己小聚,也用不拘着礼,所以,下次如若还要有这样出宫狩猎的机会,我定会带着你的。”她拍拍念儿的手背。

096:鹿林狩猎

    096:鹿林狩猎

    念儿几欲感动的无以言表,不想她竟还会为自己着想,上哪里再去寻得这样一位好的主子去,“巫女……奴婢知道,您就安心去吧,正巧出去散散心,回来奴婢要见好好你的,不要再像前些日子那样消沉了,可是吓坏了奴婢,奴婢……”

    “好了好了,我的好念儿姐姐,著哥哥他们还等着我呢。”曼纱华嬉笑着打断还要唠叨的念儿,念儿还了礼,将门帘放下,看着轿子远去。

    轿子停落在了宾来殿,天麻亮,几只乌鸦栖息在屋顶,见着有人来了,便一惊飞走了。

    两盏宫灯摸索着照了过来,曼纱华掀开窗帘,见着渊芙染,也换了一身鹅黄色的衣裙,头上的发饰也是精减了许多,一旁的渊辰,一身金灿灿的盔甲,像是即将要去行军打仗的将军一般的威武。只是为何不见渊著?

    “著哥哥呢?”曼纱华下了轿子神色焦急的问道。

    渊芙染瞧着她的模样,不禁掩嘴轻笑道。

    这让曼纱华越发焦急了,急忙又道:“怎么,他是不来了吗?他怎么可以不来!我也不去了!”

    “不许胡闹!”渊辰也忍着笑,罢了才说道:“皇弟是提前骑着马儿去了,在那里接应我们,这场狩猎专门是为你办的,他怎会不来。”

    曼纱华听渊辰如此说着,又看向渊芙染,二人皆点头,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方才是自己言辞过激了些。

    三人转身上了一辆马车,这才是正儿八经的东夏宫御用的马车。

    “走吧。”渊辰道。

    一辆姜黄色的马车,从东夏宫出来,马车后面跟着二十个花甲卫士,来护他们的周全。一路上天还未亮,街上已经摆起了小摊贩,见着有人路过,便咿呀叫卖,在冷清的清晨,好不一番热闹。

    曼纱华头上戴上了帷帽,只手掀开轿子上的窗帘向外看着,渊芙染也斜着头,看去,原来东夏国的清晨是这样的,这儿的人们真是勤劳,天还未亮便一一起了身,开始忙碌起来,许是为了讨口饭吃吧,毕竟东夏国的经济与天渊国是无法相较的。

    这儿的人若不努力,每三年东夏国要怎么向天渊国进贡呢。

    思绪间轿子已经转转折折来到另一处小街中,曼纱华抬眼看去,新奇的问道:“风月楼,这是什么楼,门口有好多漂亮的姐姐啊!”

    听言渊芙染渊辰也一同看去。

    渊辰默声不语,只是淡笑着。

    渊芙染一眼便看透了这个美人聚集的地方,她温柔道:“华儿还记得姐姐说过的骊歌楼吗,大抵和这个风月楼是一样的楼。”

    “骊歌楼,姐姐好似说过是青楼,可青楼又是什么楼?”曼纱华打算是刨根问到底,她继续道。

    渊芙染凝噎,渊辰无语,真是不知该给她怎么解释这个地方,正懊恼着从脑海中,肚子中搜刮着各种各样的词汇来形容它时,一计抢眼的颜色晃入渊芙染的眼中。

    她前身去,贴在窗口想看的更清楚一些,是的,没错,就是他,尽管只是一个背影,她也能确定,她不想放过与他有联系的任何。

    “停轿!”渊芙染道。

    渊辰一把拉住了渊芙染的衣袖问道:“皇姐这是去哪?”

    渊芙染回过头来,眼中闪着慌乱不安,她道:“我看到他了,好像是往风月楼走去,我想去看看是不是,你们等我回来。”

    “谁?”不待渊辰曼纱华细问,渊芙染踩着一个宫人的背走了下去。

    渊辰不放心她,却也不放心身边的曼纱华,便命了花甲卫士道:“跟上去。”

    看着渊芙染焦急的模样,曼纱华心里已经是猜测了一二,她又重新掀起了帘子看去,不远处,一身如火如妖的红袍穿在一位年轻的公子身上,果真是像极了故事中的他,怪不得渊芙染会如此的焦急。

    但愿此去会遇到,会有一个好的结果,哪怕是说辞也罢。

    在红衣男子进入风月楼以后,不过片刻,渊芙染带着花甲卫士也要进入,明显是被门口的姑娘给拦住了,少顷间,不知她说了什么,姑娘放了行,红衣男子与渊芙染一前一后的走了进去。

    坐在轿子里无聊、发闷,渊辰自言自语道:“能让她如此紧张的人,恐怕也只有他了。”

    “邪族小公子,邪七公子,阿拉慕名?”曼纱华反问道。

    渊辰一惊,“怎的华妹妹也知道?”

    “芙染姐姐给华儿讲过往事,华儿记得他,眼角到鬓角间纹着一束血红色的梅花,平日里贯爱穿红色的衣衫,生的妖艳别致。就是心眼儿不太好,害姐姐苦等这么些年。”

    “不想皇姐还和你说这些,也不晓你听不听得懂。”渊辰眉间带着一丝疑虑,又看向窗外的风月楼,眼中暗光一闪道:“不知他来这里做什么,不娶皇姐竟有心寻花问柳,将来他不娶也得娶,岂能要皇姐没了脸面,好歹也等了他那么些年。”

    “辰大哥。”曼纱华叫道,方才一袭言语,完全是渊辰在自言自语,不想心中所想竟被自己一时的疏忽说了出来,他讪笑着,“没事,我也希望皇姐幸福。”

    在二人说话间,渊芙染一人带着花甲卫士回来,上了轿。

    “人呢?”渊辰问道。

    渊芙染叹了口气,摇摇头道:“许是看错了吧,进去之后,没有见着一个长得像他的,是我眼花了。”

    曼纱华正想着用什么话来安慰她,却觉得说什么都不好只好闭而不语。

    渊辰听罢,也并未开口对渊芙染劝导一二,而是对外面的车夫道:“走吧,皇弟该久等了。”

    马车曲曲折折向东行去,本是聒噪的曼纱华也闭了声,三人再无话,马车抵达鹿林的时候天空已经放亮,踩着宫人下了马车,曼纱华仰起头,看着树荫中透漏出来的些许光彩,她眯起眼睛神色轻盈的笑了,终于又见宫外的阳光了,虽是一样,感觉却是不一样。

    向前看去,鹿林入口处有花甲卫士看守,这是东夏宫的御用狩猎林子,当然普通百姓是进不去的。

    “驾……于……”入林口,一个穿着金黄色盔甲的男子骑着闪电白龙驹而来,白马的身后又跟着两匹黑色的万里烟云罩,马儿的头部和身上,都穿着盔甲,象征着皇室的高贵。

    金黄色盔甲男子翻身下马,动作轻盈潇洒,曼纱华细看才看得出面前的这位盔甲战士就是渊著,平日里只见贯了他穿白衫,却不见也有这么威武的一面,金黄色盔甲衬得他面容如刀削般的俊逸,剑眉轻轻上挑,薄唇微抿倒叫一旁的花草都失了颜色。

    “著哥哥……”曼纱华爽朗的叫着渊著,看着他身后的马儿疑惑道:“怎么……一共才有三匹 ,没有算芙染姐姐的吗?”素来渊芙染柔弱,曼纱华如此猜测着。

    渊著淡淡的笑道:“我天渊的儿女怎会不骑马呢,个个都能在马背上舞上两段。”

    曼纱华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那是……没有为华儿准备吗?”

    渊辰会意的笑道:“华妹妹你会骑吗,第一次来狩猎?我们带你好了,丛林中野兽怪多,不然放你独自一人骑马上去,我们怎可安心。”

    “我带着华儿,上马吧。”渊著将马背上的箭袋一次给了渊辰渊芙染,睨了一眼神色不大对头的渊芙染,便转过了身去,现将曼纱华抱上了闪电白龙驹,而后自己翻身上马。

    其他二人亦是。

    渊著拉着缰绳,双脚踩在脚蹬上,曼纱华在他的怀中,他嘴角微扬“驾!”双腿微微夹着马肚子,手中的鞭子挥起,马儿一溜烟的便跑了出去,比任何一匹都快,他扬声道:“一千米处一片杨树林,穿过林子中间有一处休息的空地,一旁还有房屋,午时我们各自带着成果在那里回合。”

    “知道了!”渊辰扬声答道:“不如我们三人比赛如何,午时看谁的猎物最多就算赢了,输了的人要罚酒三坛,如何?”

    “好!”

    “好!”

    三人的马儿就此分开。

    鹿林鹿林,当然是鹿最多,白鹿花鹿,梅花鹿, 带犄角或者不长犄角的,形状各异。东夏国王酷爱来此地行猎,后来几年的休整,鹿林便成了皇家御用的狩猎园林了。除了鹿,还有许多别的动物,羚羊、兔子、老虎、野鸡、凶猛的,温顺的一应俱全。

    “这些我都知道。”马背上的曼纱华依旧聒噪着,鹿林她也是第一次来,却还是要将她知道的都一一讲给渊著听。

    “嗯?你怎能知道呢,是不是父王告诉著哥哥的?”她仰着头想看到渊著的面容,却怎么也做不到。

    “坐好。”渊著看着前方的一动一静,淡淡道:“皇舅父带我来这狩猎过,所以知晓,并熟悉这里的地形。”

    “啊,原来是这样啊,”曼纱华故作一副了然全局的样子,她低声道:“著哥哥阴险呢,这样辰大哥和芙然姐姐都不熟悉这里,那赢的人岂不是著哥哥了?芙然姐姐和辰大哥可是要罚酒的。”

097:蓝眼白猫

    097:蓝眼白猫

    在说话间渊著眯起了眼睛看向树丛的一方,淡淡道:“如果是我一人的话,胜算或许会大些,但如今带了你,我便不敢保证我是否能赢得过皇姐。”

    话毕端起的弓箭,向树丛中射去,一堆枯树枝掩着,也不见任何动静,不知射中了没射中,跟在后面的花甲卫士眼力健好,见着马背上的渊著不再拉弓开射,便前去查看是否被射中了什么东西。

    拔开一层层草丛,果然,一直野兔中箭,直穿头部,已经毫无生命迹象。野兔四肢矫健,身体肥美,适合食用,“好,带上。”渊著自信的淡笑着,花甲卫士将野兔装了笼子,跟着渊著继续前进。

    “著哥哥,你好厉害,射的那么准,平日里也不见你像辰大哥那样练习,箭法却也能这样的精准。”曼纱华咋呼一声,拍手叫好。

    本是聚精会神盯着前方的渊著,忽地从马背上跃起,单脚踩在马背上,身子向前倾斜四十五度角,单手从身后的布袋中抽出两只箭来,在正前方十点钟的方向,嗖的一声一箭射出,立即将身子专成了九十度,向天空射去。

    地上的又一只野兔子中了箭,天上的鹰落下,片刻间已是满载笼子,渊著清点了一下,兔子、鹰、羊、算来数去也就几种物种,还差一样便能满足味觉了。

    渊著回身重新坐在了马背上,双手环着曼纱华,道:“华儿,我们不往深处去,只在这附近,再猎杀一个我们便回去喝茶,好吗?”

    “嘻嘻,你说什么都好。”她朗笑道。

    后面的一干花甲卫士,忙着去将渊著射下的东西都一一捡起。

    “驾!”奔跑的马儿穿梭在各个树丛只见,只寻找着下一个猎物,最后一个,他双手环着曼纱华,单手从身后拔出一只箭来,将曼纱华圈在怀里,曼纱华拿着弓箭,渊著抓着她的手,将弓箭拉开,手指一松,箭便像光一样的飞了出去。

    “射中了没有,快,你们快去看看。”曼纱华手舞足蹈的看着前方不再奔跑的野鸡欣喜道。

    花甲卫士忙将野鸡拎了过来道:“中了,中了,巫女威武。”

    “那是自然。”她满意的看着自己的猎物,转身对渊著道:“著哥哥,这算不算华儿射中的猎物呢?”

    “算。”渊著淡淡道。

    “哈哈,太棒了!”欣喜之下把所有的不痛快都通通的丢掉,不想不提,现在才是最好的。

    两人在林子里兜兜转转,鹿林深处,快要进山的地方,一只白鹿带犄角的白鹿藏在枯树身后,警惕的看着闯入的生人,树枝似的犄角晶莹剔透,白如玉,状如珊瑚,动如精灵,粗枝细节上点缀着些许粉嫩的红色,身上的毛发温顺的像一个毯子贴在身上,一根一根的白毛在阳光下发出一层清淡色盈盈的暖光。

    “著哥哥,你看,它在看着我们呢。”曼纱华新奇的看着树丛中的白鹿,渊著拉住了缰绳,停马。

    须臾,花甲卫士也跟着前来,白鹿一惊扭头向树林更深处跑去。

    “哎呀,它走了!”曼纱华失落的叫道。

    渊著举起弓箭,对准前方正在逃跑的白鹿,正要松开弓弦时,曼纱华伸出小手,握住了箭头,道:“它长得那么好看,又有灵性,所以,放它一条生路吧。”

    渊著点点头道:“好。”看着曼纱华眼睛依旧盯着白鹿方才离去的地方,留恋着,渊著又道:“里面太危险,我是不会让你进去的,东西也差不多了, 我们回去吧。”

    一语说中了曼纱华的心思,她小声嘟囔了几句,便坐在马背上欢欢喜喜的与渊著回了休息空地。

    去时,已经晚了两个时辰,闪电白龙驹奔跑速度极快,开始走时便跑出去了好远,回来时马儿承载着两个人的重量,又未进食进水,耗能太多,所以比预算时晚了这么多个时辰。

    好好的午膳怕是要成晚膳了。

    “吁……”闪电白龙驹停下,渊著下马后将曼纱华也抱了下来。

    看树木两旁拴着的两匹黑的的万里烟云罩的马儿,便知他们早已倒地目的地在等着迟到的自己。

    细看去,一只黑马的小腿下有着些许的血丝,难道是受伤了,渊著收回目光,想着,会是皇姐吗,脚步随着去了简陋的房屋内。

    “巫女,著贵客!”门口的花甲卫士行礼道。

    进了外面的木栅栏,院子里摆放着大大小小的牲畜,在土院内的一处不起眼的地方蒙着一块黑布,下面掩盖着一块庞大的物体。

    “这是?”渊著问道。

    花甲卫士掀开黑布,一直双被刺瞎了眼的,脖颈大动脉处流淌着血液的猎豹,呲牙咧嘴的躺倒在地上,鲜血正从身体上缓缓地流淌着,它睁大着双眼,怒视着前方,可身体早已死的透透的了。

    曼纱华躲在了渊著身后,这难道就是辰大哥所说的凶猛的野兽?看样子是异常凶猛,这可比自己和著哥哥一起射杀的猎物的要高级的多了。

    渊著难得大笑,他牵着曼纱华向里走去,道:“祝贺皇兄能猎杀一头豹子来,武功又见长了不少。”

    走进草屋内,只见地面上血迹斑斑,渊辰斜靠在床榻上,胳膊上,小腿上,还有手腕上都缠上了白色的纱布,闭着眼睛像是在休息一般。

    “皇兄。”渊著紧张的叫道。

    渊辰这才微微睁开双眼,看清面前来的人,自笑两声道:“你们可叫我和皇姐好等!”渊辰说着,站起身子,前来走到渊著身边,一计重拳砸在了胸口,他笑道:“哈哈,你俩若是再不来,我和皇姐可就要饿死了!出来清点一下猎物吧。”

    “呼……”渊著这才微微出了一口气,以为他是伤的很重,心下焦急,不过看他还有力气打人的样子,应是没有什么问题。

    渊著跟了出去也笑道:“这次甘拜下风。”

    曼纱华瞅着两人方才说话的神情和动作,只是会心的一笑,除了结束的,剩下的事情都在向好的一方面慢慢的发展,这一切真好,只是不知,现在芙染姐姐的心情有没有好一些……

    她抬步跟了出去。

    出去时,渊芙染蹲在院子的一角,在照看一只受伤的百灵鸟,身上是罕见的翠绿色的羽毛,曼纱华前去,蹲在地上也顺手抚着鸟儿的羽毛道:“姐姐射伤了它,为何现在还要救治它呢?”说话间,手臂上沾到了一旁的蜂蜜,她伸出舌头舔了舔,真是甜到了心里去。

    渊芙染抬头冲着曼纱华梨涡浅笑道:“因为它是百灵鸟啊!”

    曼纱华不明又问道:“为何是百灵鸟就要救治呢?又不是什么名贵的鸟种,难道是因为它羽毛的颜色罕见所以姐姐要救治它?”

    “噗……”渊芙染听着曼纱华的分析,一时没忍住,笑了出来,腾出手来拍拍她的头,道:“因为……姐姐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就是用着百灵鸟妆扮成了凤凰,吸引了父皇的注意,也勾起了我的好奇。”

    曼纱华恍然大悟,看着渊芙染温柔的将百灵鸟受伤的腿用自己的手帕细心的包扎好,看着她看百灵鸟的眼神,仿佛就像是见到了小公子那般,温柔又含着情,眼睛里装着的是满满的爱意。

    曼纱华起了身,兀自对着一棵大树,双手合十道:“愿上苍有眼,小公子再次见到芙染姐姐的时候一定要娶了她,好好守护她,让小公子快些出现吧,让她们快些在一起。不要辜负了芙染姐姐的现在这般如此的心境。”

    “华妹妹,絮叨什么呢?”

    曼纱华转过身,渊辰怀里抱着一只娇小的雪白色的蓝眼睛的猫,看着曼纱华道。

    她见着猫,先是往后退了一大步,然后不发一言的扭头就跑向了草屋。

    空空的让渊辰抱着温顺可爱的白猫站在树下,看来又是会错意了,想去逗她开心,不想她的反应竟是如此的激烈。

    “皇兄,华儿怎么了?”在一旁堆火的渊著见状起身问道。

    “我……只是抱了只猫给她看,不想她的反应如此激烈,华妹妹是讨厌猫吗?”渊辰看着怀中的白猫无辜道。

    渊著看着白猫,心下已经了然,他丢下了手中的树枝道:“我去看看。”

    转转折折进了一间房内,才见着她,整个人趴在木桌上,将头深深的埋在臂弯里,也不抬头,不知是在哭泣还是在做什么。

    渊著走近,抬起手来,放在曼纱华的头上,轻轻摸着她的墨发,道:“可是想起了那只黑猫?”

    曼纱华不抬头,也不答话,依旧深埋在自己的世界里不肯出来。

    渊著又道:“许是黑猫身上的精灵并没有死,落在了白猫身上,今日来找你,想让你好好待它呢?不然,你想,这鹿林里是狩猎的地方,凶残的猛兽时常出没,怎能容的那只猫儿活到今日来见你呢。”

    他看着曼纱华似是有些动静,她的肩膀微微的抖动着,渊著又道:“许是注定的相遇呢。这次是不是要好好的报答它的出现,救了我们一命?”

098:良夜篝火

    098:良夜篝火

    曼纱华像是听进去了这些话语,她起身,一把抱住了站在自己身旁的渊著,双手紧紧的,攥着渊著的盔甲哭着说道:“华儿知道了,华儿以后不逃避了,华儿不该惹著哥哥担心,华儿错了。”

    渊著心尖一软,伸手摸着她的长发道:“会过去的,一切都会过去的。”

    过了片刻,她的情绪稳定了下来,脸上换了一种释然的笑意,亲昵的拽着渊著的黄金盔甲,道:“华儿,以后不会再让大家为华儿这么担心了,我们出去吧,我要和小猫猫在一起,我要照顾它。”

    渊著淡笑着,又抚上了她的头发,道:“听话。”

    二人在屋里呆久了,出去时天已经完全的暗了下来。

    院子里燃起了篝火,篝火旁支着木架,木架上串着一只香喷喷的烤鸡,渊辰渊芙染席地而坐,就如同一般狩猎人家的儿女,围在火炉旁吃着野味儿,并不是什么皇宫贵族,并没有那么多俗世礼节。

    “辰大哥。”曼纱华奔奔跳跳地走向前来,轻轻拍打了一下渊辰的肩头,渊辰向右转过身去,曼纱华躲在了左边,他向左转过身去,曼纱华又躲在了右边,两三次之后,渊辰大笑着,知晓是曼纱华与他玩弄,便双手向后一合,一把抱住了曼纱华的双腿,曼纱华整个人趴在了渊辰的背上。

    她娇笑道:“辰大哥你使坏!”

    “使坏的是华妹妹,怎的赖起了我来,小鬼头!”一语既出,四座皆笑,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

    “辰大哥,那只小猫猫呢?”曼纱华与渊著依此在篝火旁席地而坐,她巧笑着,细密的睫毛盖在她的眼上,弯成一道月牙。

    渊辰脸色略凝滞,须臾尴尬道:“交给侍卫关在了笼子里,待我们走时就将它放生……”停滞一二后,他又道:“我不知华妹妹惧怕猫,所以方才只是无心之失,还望妹妹不要见怪。”

    “不不不不!”曼纱华摇着头道:“华儿不是怕猫猫,华儿能恳请辰大哥把那只小猫送给华儿吗?深宫漫漫,总有一天你们还是要回去的,华儿想要这只猫猫来陪伴华儿,就如同你们还在华儿身边一样,此情此景,华儿记着了,所以往后见到小猫,也会记起当夜的篝火与我们。”

    她的眼睛如春水流波,话语如猫一样,抓在了每个人的心坎上。

    渊辰不曾想曼纱华竟然不是怕它,却还想养着它,那方才的惊慌失措又是什么。说话间他的眼中蒙上了一层疑色,面上却不漏声色,笑道:“来人,将白猫拿来,送给华妹妹。”

    花甲卫士将装着猫的笼子恭恭敬敬的递到了渊辰的手中,渊辰将白色的猫儿从笼子中取出,抚摸了两下,亲自递到了曼纱华的手中。

    她先是往后缩了一下,渊著见到她细微的动作,便将手搭在她的肩膀上以做安抚之姿,她感受到了身后搭上的手臂,颤抖着的手,恐惧的心,便瞬间镇定了下来,倾身前去双手接过猫儿。

    其中的过程一直都是战战兢兢的,渊辰看着她的神色,却有古怪,明明是怕着猫的,却非要养它,真是个古灵精怪的小姑娘。

    曼纱华将白猫儿抱在自己的怀中,整个人却像是僵住了一般,抱着猫儿的手不敢动弹半分,少顷,猫儿伸出粉嫩的舌头舔了一下她的小手,曼纱华的手触碰到了柔软的舌头,手臂轻微的一缩,整个人一震,恐惧之感在不知不觉中正在慢慢的消散着。

    那夜被斩下的头颅,溅出的血,都过去了。

    猫儿再次伸出了舌头舔了一下曼纱华的手臂,她歪着头,看着这只幽蓝色眼睛的小白猫,正在安静的舔着自己的手臂,弄的她酥**痒的,不禁咯咯的笑了起来,这个小东西真是有趣儿,不知为何这么喜欢舔食别人的手臂呢,伸出另一只衣袖过去,将白猫舔过的地方擦拭了一遍。

    忽地想起,之前与渊芙染说话时,手臂上好似沾上了蜂蜜,怪不得,原来猫儿也喜欢吃甜食,“嘻嘻嘻……”她看着怀中的小白猫,巧笑着道:“著哥哥,华儿不怕了,真的不怕了。”

    四人皆笑,其乐融融,篝火将野鸡,烤的发出诱人的香气,曼纱华吞了吞口水道:“猫儿还没有名字吧,著哥哥,辰大哥,芙然姐姐,今日我们一起给它起一个名字吧,往后就只有它陪伴着华儿了。”

    渊著环视着身后的幽深的树林,淡笑道:“我取一个‘鹿’字。”

    渊辰随之大笑道:“皇弟与我想到一块儿去了,我也取一个‘鹿’字,今日在鹿林,就由其中的一个名字来命名好了。”

    曼纱华赞同的点了点头,看着若有所思的渊芙染道:“芙染姐姐呢?”

    渊芙染如梦初醒,她含着笑道:“姐姐没有什么好的字,猫儿两个字最合适,还有一个就留给华儿想吧。”

    曼纱华看着怀中温顺的白猫,整个身子都是雪白色的毛,没有丝毫的杂色,仿佛是刚刚生下来的一般,不染俗世的尘埃。不过也是,猫自是最干净的动物了。她也抬起头看向远方的树林,映着月光,显得那么安静与神秘。

    森林深处,白色的猫,鹿林,鹿,白鹿。曼纱华拍手道:“不如就叫它白鹿好了,今日我与著哥哥在林子里狩猎,见到了一只纯白色的鹿,就连鹿角都是白色的,好看极了,华儿手中的猫猫也好看极了,既然相遇就是一种缘份,不如我们叫它白鹿好了。”

    “嗯,这个名字好。”渊辰称赞道。

    她抱着白鹿亲昵的放在脸边蹭了几下,欢快的笑着,“从此以后你就是我的白鹿的,放心吧,小白鹿,小姐姐会好好待你的,跟着小姐姐有肉吃!”

    “真是个小孩子。”渊辰,冲着渊著笑着说道:“连笑都是那么的天真!这样的年岁真好啊!”说话间他拿起了身边的酒坛,扬起灌入喉咙,一道清泉流过喉咙带起的却是火辣辣的疼。

    “皇兄,还没有进食,切勿喝这样烈的酒,伤胃。”渊著担忧道。

    渊著看着渊辰,他的脸被篝火照的忽明忽暗,可是想起了他的童年,那样的不快乐,整日里生活在担惊受怕之中,据看护他们的文茵奶娘告诉他说,渊辰每日的半夜都会喊着母妃哭着从梦中醒来,每日在众人用膳散去之后,他便会端着一副新的碗筷偷偷的去了云晚宫,说是要给自己的母妃送饭,怕她饿着。

    有一日被文茵奶娘撞见了,渊辰只哭着求着让她不要告诉自己的父皇,因为这是不允许的,云晚宫就这么一直荒废着。

    渊辰的童年就是这么过来的,直到落微皇后知晓此事以后,从生活到心里无微不至的关怀着渊辰,他的脸上才慢慢的浮出了笑容,也不再偷偷的去云晚宫送饭,一切都会慢慢过去的。

    渊著攥着手,这些都是他身边最重要的人,渊辰的童年,他没有能力去守护,就像是一块失色的纸片,今后的日子无论落微还是渊著怎么的再去弥补,却始终是缺了一块,渊芙染的婚事,他亦是无能为力,继续让她等待着,继续让她消耗着自己的青春。

    曼纱华,从现在起,他要拼尽全力的去守候,拼尽全力。

    曼纱华瞧见渊辰喝着闷酒也不听劝告,她将白鹿放到了渊著怀里,起身前去,一把夺过了渊辰的酒坛道:“辰大哥怎的这样一人喝酒,不带着大家一起,不是说好了狩猎比赛谁输了谁就罚酒三坛吗,这狩猎到底是谁输了,谁赢了?”

    渊辰笑道,渊著笑道,异口同声道:“我输了。”

    “到底是谁输了?”曼纱华一愣,又问道。

    还是同样的声音,“我输了。”

    渊辰渊著相视一笑,渊辰道:“皇弟就不要谦虚了,你打的猎物最多,起码多了我的一半,当然是你赢了,我输了,何须跟我争这个输家的位子。”

    渊著轻笑着亦是说道:“皇兄这才是谦虚了,你打的猎物都是凶猛之辈,个头又比我的大出许多来,一个可谓顶过我的三个,看看你身上的伤,何须又和我计较着。”他说罢,看向渊芙染,眼神意会到。

    渊芙染微微点头,道:“皇姐说句公道话,这次狩猎在皇姐看来,两位皇弟都英武,一个打猎的物种最多,另一个打的都是些凶猛的野兽,论个数来说是渊著赢了,可若真是论本事的话,渊辰毫无疑问首当第一,所以这次判渊辰赢,渊著不输,如何?”

    “芙然姐姐说的好!”曼纱华鼓掌称赞。

    渊辰一眼看穿了众人的心思,单手环着指了一圈,道:“你、你们啊,真是会哄我开心!好吧,既然说是我赢了但皇弟就不能算不输,三坛子酒还是要罚的。不喝酒光吃肉有什么意思。”

    “好,但喝酒前先吃饱了肚子。”渊著取下烤好的野鸡,先分出了一直腿给了直吞口水的曼纱华,又分了一只给渊芙染,然后依次是渊辰、自己。

099:一夫一妻

    099:一夫一妻

    曼纱华吃着没有佐料,烤的又不太熟的鸡腿,上面还有黑色的焦炭,卖相不好吃相也好不到哪里去,可她却吃的满嘴香甜,唇齿之间都是新奇的味道,这和宫中的御厨细心烹煮出来鸡腿是不一样的。

    味道虽远不如御厨之手,可感觉却是一等一得好。

    犹如去了山间游玩,爬到半山腰的时候又饿渴,身上没有食物没有水,正巧艰难之下摘了一颗树上的酸梅,吃到口中的味道虽远不如宫中御用的水果甘甜可口,可在此时任何过去吃过的水果都比不上现在这一个小小的酸梅来的爽口有用。

    她吃完用手抹了抹嘴角,不满足的道:“华儿还要。”

    后来又将鸡翅膀、鸡心、鸡脖子、鸡胗子,依次入肚,她这才满足的舔着嘴唇,侧过脸去,看到渊著正拿着一小块鸡肉在喂白鹿,她凑了过去,抱歉的说道:“小白鹿,对不起啊,刚才吃的太开心了,把你却忘了,不过能让著哥哥喂你吃东西,那可是咱们的荣幸呢,嘻嘻,著哥哥你说是不是啊!”

    她仰着头看着他,他再次确定到她是没事了,能这样傻乎乎的笑着,定是已经完全放下了心中芥蒂。

    四人映月而笑,打开酒坛,一坛又一坛,掠过喉咙,火辣辣的灌入到了肚子当中去,渊著不许曼纱华饮酒,只叫了花甲卫士送来了梅子汤喝。

    曼纱华喝着梅子汤,拌拌嘴,喃喃自语道:“吃肉喝酒都及不上著哥哥为华儿备的梅子汤好喝。”

    狩猎而来的动物说是能吃的,就只有渊著的最下口了,须臾之间四人竟吃去了一半。

    渊芙染红着脸,起身酒坛与渊辰的酒坛相碰,道:“辰皇弟回去,不日父皇可能会给你安排一门亲事,皇家的男儿早点成亲,早点有个人来照顾自己总是好的,你都十六了,著儿也十四了,你们俩都不早了……奈何我都十七了……唉……”

    渊辰尴尬笑着,与渊芙染相碰,道:“皇姐醉了,我怕还没有碰到一个与众不同,让我一见倾心的女子,不急啊!倒是皇弟,年龄也快了,娶嫁乃大事,到时候一定要好好操办操办!”

    曼纱华听着这些话,突然转头看向渊著,略带着迫切感,渊著不急不慢的看了她一眼,温尔一笑淡淡道:“我不急,我等华儿长大。”

    曼纱华渊著两人相视一笑。

    渊辰本是将问题推到渊著着,却不想他的回答更有力度,他看着他们,心中竟泛起了点点嫉妒。

    醉着酒、唱着歌、对着诗、舞着剑,围着篝火跳再着舞。

    日头从黑转白。东方一条条像燕尾一样的云带慢慢的延生到了这头,天上的几缕云彩像是人从口中吐出的烟圈,一波一波的缓缓散开。

    曼纱华靠在渊著怀中睡得正香,白鹿小猫儿蜷在曼纱华的怀里也眯起了眼睛,渊辰渊芙染各自靠在了大树上,打起了小小的鼻鼾,也不知是何时玩闹的累了睡着的,贴心的花甲卫士为各位主子们身上都盖上了厚厚的锦被。

    篝火中的火焰在暖暖的燃着,在这寒冬雪地里别添了一番暖色。

    “巫女、贵客们,天亮了,该回宫了。”花甲卫士前来通报,看着依次醒来的贵客,他躬着身子又道:“王上吩咐了,只准巫女与贵客们玩这么一天,若是贵客们还想玩,那贵客可以留在此地,只是巫女该宫去了。”

    曼纱华揉着眼睛呢喃道:“真是扰人清梦。”

    “不了,我们也一同回去吧。备好马车。”渊著起身整了整自己的盔甲道。

    “是。”花甲卫士低头答道:“这剩下的……”

    “剩下的,活的都带回去吧,送到御膳房去,死的就丢在外面,过几天就被别的动物给吃了,你们自然不用担心怎么处理。”渊辰也起身道。

    “是。”花甲卫士答道。

    回去的路上,原定的是渊著骑着闪电白龙驹回去,曼纱华与渊辰渊芙染坐着马车回去,奈何曼纱华几次三番要求再次与渊著同马而行。

    “这不行,要求很无礼,我是不会答应你的。”渊著整理着马的衣带道。

    曼纱华又绕到渊著的前面,祈求道:“哎呀,著哥哥,华儿只是还想这样和你一同骑着马,以后怕是就再没了机会与你一同来这了。”

    “骑马随时都可以骑,他日来天渊,我亲自教你骑术。”渊著丝毫不留情面的又转过了身去。

    急的曼纱华直跺脚,她看着不远处偷笑的渊芙染和渊辰,心道,这次一定要让渊著顺了自己的心意,不然怎么还有脸回到马车上去。

    “著哥哥!”曼纱华哀叫道,一双大眼委屈的就要掉眼泪儿似的看向渊著。

    渊著转身用很认真的口吻对她说道:“而今,你是东夏巫女,祭祀大典已经举行过了,百姓们自然都认得你,若是你坐着我的马回了宫,必是要引起一片慌乱的,你要明白,所以,华儿不要再闹小孩子脾气了,快上马车去,我们回宫去了。”

    “那著哥哥的意思是只要不让百姓知道坐在马上的人是我,就行了?百姓看不到我的脸就成了?”

    “那自然是。”渊著最后有拉扯了一边缰绳,正要上马时,曼纱华又道:“我有帷帽,怕什么,带我上马吧。”说着她招呼了花甲卫士将马车里的帷帽拿了出来,曼纱华戴在头上,周围的一层层薄纱将她的面容包裹的严严实实,不露出一点面孔。

    “好,依你。”渊著最终无奈的笑道,抱了她上马。

    马车旁的渊芙染会意一笑道:“看,他还是最拗不过她,她总是有法子的。”

    渊辰嘴边泛起一丝苦笑,道:“他总是最幸福的,谁都喜欢围着他,真好……上车吧,皇姐,这外面起风了。”

    渊芙染渊辰坐在马车里,一旁放着白鹿,一路无话,各自闭上了眼小作休息便晃荡着回了东夏宫。

    曼纱华带着帷帽坐在渊著的怀里,看着清晨的街景上依旧是没有几人出来,街上行走的人见到了皇家御用的马车,和高马上坐着的穿着黄金盔甲的渊著,都一一低着头退避了开来,无人注意到带着帷帽的曼纱华。

    她偷笑道:“看,没人认得出我,只有我身后的你知道我是谁,我是谁?”

    渊著抿嘴不语。

    她又道:“说嘛,我是谁?是谁?”

    “是……是个小孩。”他淡淡道。

    曼纱华不满的撅起了嘴道:“华儿不满意这个回答,不要总把华儿看作你眼中的小孩,华儿将来是你的妻子啊!”

    “噗……”渊著这次不再紧绷着脸,他摇头笑着,将缰绳一拉,马儿转了弯,他道:“你知道什么是妻子吗?”

    曼纱华不服气道:“华儿知道啊,乌鸦是一种有灵性的鸟,东夏国人崇尚它,所以称之它为神鸦,它终身一夫一妻……”说罢她扬起头,面纱隔着她的脸,她看不到头盔下他的眼睛,她小心翼翼道:“那么,将来华儿和著哥哥会是一夫一妻吗?”

    这一句话倒是将渊著问住了,他不知该怎么回答她,遥想在天渊国的父皇母后,尽管父皇是那么深爱着母后,却还是娶了一个女子又一个女子进宫,并且宠幸她们,没办法,这是规矩,千百年来流传的习俗,做了王,就得坐拥天下,要博爱。

    可他根本不想做什么皇帝,不想要什么权利,只想简简单单的生活,再拥有一个单纯的曼纱华,一个就好,到永远。这是他的愿望。

    东夏宫中的国王亦是,即便有了王后,还是迎娶了赵美人……

    不知道是什么在抓着他的心脏,有些略微的痛,他没有回答她的话,就当以往贯爱的沉默吧,总之这样习惯了。

    曼纱华倒是没有在意什么,依旧聒噪着,直到回了巫女居,她站在门口依依不舍的看着渊著远去。

    她回到屋内,念儿备好了汤峪,舒舒服服的缩在里面,不停的添热水,泡了许久,直到皮肤开始泡的有些发皱,她才从浴桶中起身,裹上了被子,安安心心的睡了一觉。

    白鹿也由念儿洗净了,晾干了毛发,任由它肆无忌惮的趴在曼纱华的锦被上,同她一起睡去。

    中午醒来用膳,胃口也好了些,吃的也多,然后看书,画画,抱着白鹿在院子里玩。自打出宫去鹿林算是一个结束,也算是一个开始,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不是吗?

    她抱着白鹿笑着对它说道。

    白鹿温顺的道:“喵!”

    日子又往后过了几日,曼纱华端坐在梳妆镜前,任由念儿替她梳着墨发,她道:“念儿,待我到十五岁了你就跟我一同去天渊国,去著哥哥的家,好吗?”

    念儿本是拿着桃木梳子在顺着她的发,听到此言,忙跪在了地上,感激道:“奴婢愿意,奴婢愿意,巫女去哪奴婢就去哪。”

    “好了好了,起来吧。”曼纱华将念儿扶了起来,她道:“念儿姐姐,华儿还有一事想说……”

100:父爱永恒

    100:父爱永恒

    曼纱华看着一屋子站着的宫人,便打发了她们出去,直到屋子里只剩下念儿和她自己以后,她才神秘开口道:“华儿知道念儿姐姐还喜欢着著哥哥,是不是?”

    蓦地,念儿低下了头去,谁知画卷的事情过去了那么久,她还记得,今日好端端的偏偏又要提起。

    曼纱华见念儿不说话,只红着脸,她认真道:“我知道你还喜欢著哥哥,只不过我今日只是想告诉念儿姐姐,著哥哥不能娶你了……”

    此话一出,念儿吓得腿都软了,忙挣脱开曼纱华的手,跪拜在地上低着头道:“奴婢不敢有什么非分之想,奴婢不敢,还请巫女以后不要再这么说了。”

    “念儿快起来,我没怪你。”曼纱华将扶起了念儿,她解释道:“我的意思是,著哥哥和华儿今后就像那神鸦一般,一辈子一夫一妻,所以著哥哥不能娶念儿为妻了,他只能娶我,念儿姐姐不是华儿小气,这是华儿想起了神鸦的故事,而后同著哥哥说的,著哥哥会做到,华儿亦是,这几日华儿一直就在想着怎么开口同你说这些,好不让你伤心呢……所以……念儿姐姐将来到华儿十五岁的时候还会跟着华儿去天渊国吗?”

    当念儿听明白了曼纱华的这层意思,便是想笑却不敢笑,思想竟然如此单纯,自从画卷的事情被发现以后,她还哪里敢存着什么胆子去喜欢天渊国的太子,就算是喜欢,也只是自己心里的事情了,哪里还敢再表露出来,只愿他们好就好。

    至于一夫一妻,她更是顾及不到,这是他们之间的事,她只需做好自己份内的事就好。

    念儿向着曼纱华盈盈一拜道:“念儿不奢望能够嫁给著贵客,念儿只求在有生之年待在巫女身边将巫女招抚的好好的,这样念儿就心满意足了。”

    两人携了手笑去,“巫女今日这番打扮可是要出门去?”念儿道。

    曼纱华笑着,用手拨弄了一番自己发髻上的流苏,“我想去拜见父王母后。”

    念儿一滞,随后道:“巫女,这不妥……”

    “又有何不妥?”曼纱华不安的将手背在身后不停的上下搓动着,尽力的掩饰着自己的慌乱。

    “应是国王……”

    曼纱华打断念儿一语抢先道:“应是父王母后来巫女居请安是吧,巫女不准随意走动,可是我不想他们来到巫女居见了我还要行跪拜之礼,我不是没的选择,念儿,你要理解我。”她拍拍念儿的肩膀,兀自戴上了桌案上的帷帽,吩咐道:“午膳就不用等我了,你们也不许跟着。”

    “巫女……”

    念儿后面的话还未说出口,曼纱华已经走了出去,在面对与逃避对之间,她不是没得选择,渊著说得对,无论如何他都是给了自己生命的父亲,他都是最爱自己一直守护的自己的伟大的父亲,一切都还来的及。

    东夏宫的积雪一直都未曾化去,宫墙阴影遮盖住的地方更是无人问津,干净的如同碧玉一般。

    “母后,华儿数日未来,母后不会怪华儿吧。”曼纱华见到王后先是躬身行礼,后屏退了一旁的宫人。

    王后见着是她,眼中闪着莫名的泪花,快走几步前去,扶起了曼纱华,一手抚摸着她的小脸道:“我的华儿近日来瘦了不少,不过倒是长高了些。”

    “是吗?嘻嘻……着说明华儿正在慢慢的长大呢。”她欣喜的牵着王后的手绕过了屏风去了床榻上,蜷缩在王后怀中,道:“安宁十二月是不是华儿八岁的生辰?到时候著哥哥他们也会一起陪华儿过吧?”

    “怎么突然问起了这个?”王后抱着她温柔的替她整理着青发。

    “哈哈哈……那是自然,孤王宝贝公主的生辰怎可怠慢了不是?”说话间国王大笑着从殿外走来,进了屋子,先是宫女将国王身上的外套长袍褪去,然后将国王的王冠细心的收下,服侍的宫人这才一一的退了出去。

    曼纱华猛地从王后怀中坐起了身子,愣了一愣后,忙下榻准备行礼,在身子正要躬下去的时候,国王上前一步双手扶住了她,温和道:“自家人客气什么。”

    曼纱华这才作罢,转眼看到扶在自己身上的双手后,她不动神色的抽回了自己的袖子,往后退了一步,还是行了一个礼道:“儿臣拜见父王。”

    国王尴尬的收回了自己的手,干笑两声道:“华儿做了巫女,是越来越懂事了,都是王后教女有方啊!”

    “王上谬赞了。”王后也起身微微俯了俯身子。

    “好了好了。”国王不耐烦的摆了摆手臂,兀自前去桌案旁坐下上沏了一杯茶,慢吞吞的喝了起来,喝罢他放下茶杯道:“回到自己个的家中还有这么多规矩礼数,倒像是还在外头一样,哪还有家的温馨呢!”

    王后陪笑着,前去给国王捏着肩膀,给曼纱华使着眼色,她道:“华儿这不是懂事了吗,快来给你父王沏杯热茶。”

    曼纱华低着头,依言前去,从茶壶中倒了一杯出来,愈要递过去时,国王宽大的手掌抓住了她的小手,一双眼直勾勾的盯着她看着,仿佛要把她看穿一样,国王沉声道:“你可是怨着父王?”

    这一问倒叫曼纱华心中一紧,父王是不是知道那夜偷听的事情了,他是不是发现了什么,如若是这样,那么她和渊著该怎么办。

    “孤王问你话呢!”正发愣时,国王沉声又道,眉头立了起来,双眼还是紧紧的盯着她,惊的曼纱华不知该如何回答他,手中的茶杯一松掉落在了地上,茶水溅在了她的白色绣花鞋上,她的眼中充满了恐惧。

    王后见状忙打了圆场道:“这么严肃做什么,别吓着孩子。”

    国王这才缓了声气,只是手中的力道不减丝毫,道:“今日来你见着孤王总是躲躲闪闪的,可是还怨着孤王让你做了巫女而不是别人?”话到此处,国王叹了一口气,接着又道:“孤王知道巫女责任重大,是辛苦、累了些,孤王也不舍得自己的宝贝女儿受苦受累,可是,这是没办法的事情,前时,你母后还找来孤王闹着,不愿你去做巫女,孤王心中也是不愿的。”

    “这是上天的旨意,是天选择了你。投毒害你之人孤王也替你找到了,所以就不要再怨着孤王了,好吗?孤王都是不得已的……”

    “王上……”王后听着有些动容,拿起手帕拭泪,国王何曾对自己说过这么些子话,他心中必然是在乎曼纱华的,不然怎么会对她这样掏心掏肺,怕她怨对自己,而解释这么多。

    曼纱华张了张嘴,她心中怨的虽然不是这个,却被国王此时的真诚所打动了,还有什么过不去的呢,他或许是有自己不得已的苦衷吧,总之这一切不都是为了自己好,为了东夏国好吗。

    想到此处,她躬身盈盈一拜,道:“父王,儿臣错了,对不起,儿臣不该对您使小性子,对不起父王。”

    “好了好了,乖孩子。”国王俯下身子去,双手将曼纱华扶了起来,正起时,他看到了她左手上那块被烫伤的部分,触目尽心的红,心中微痛,扬声道:“传太医。”

    “父王……”她这才真真实实的抱住了国王结实的臂膀,钻到了他的怀里去,肆意的享受着父爱。

    须臾,太医提着小药箱来“微臣拜见巫女,巫女金安,拜见国王王后。”

    “来,看看她这个手,还有的治吗?”国王将曼纱华的左手伸了出去。

    太医仔细的端详着,然后跪拜在地上恭恭敬敬道:“回禀国王,巫女的受伤看样子已经是数月前就造成的了,怕是没有及时行医,也没好好上药,这才留下了红色的疤,怕是……怕是……好不了了。”最后这几个结论,太医小心翼翼的说道。

    不曾想国王还是震怒,一手拍在桌案上,呵斥道:“混账!一个个都是庸医,孤王要你们来有何用?连孤王爱女之手都治不好,还谈何包治百病?”

    “老臣糊涂,老臣糊涂……”太医吓得忙趴倒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出。

    “王上,消消气,总有法子的,这……不如就请来宫外的什么神医来替华儿治治手伤如何?”王后温柔的宽慰道。

    只见国王面容上还是一片凝重,眉头紧紧的凑在一起,眼中燃着怒火,正盯着跪拜在地上的太医。

    曼纱华抬起自己的手臂也仔细的端详着,若真如老太医所说这个疤痕好不了的话,也算是一件极大的好事,形状是国花象征着的不正是如意吗,她撒娇道:“父王您就不要治老太医的罪嘛,您看他都年事那么高了,以前华儿大大小小的病不都是他治好的吗。所以将功补过,就算了。”

    她又往国王的怀中蹭了蹭,道:“您看华儿这手臂上的伤痕不正像国花的模样吗,这意味着什么呢,国花与神鸦都是巫女的象征,留着它岂不是也挺好的。说不准将来这朵曼珠沙华会是华儿作为巫女的一个永恒记号呢。”

101:手臂刺花

    101:手臂刺花

    曼纱华喜滋滋的笑着,国王用手指轻轻的刮了她的鼻头道:“鬼精灵啊你,就会哄人开心,印着国花好归好,却也是道疤,就算渊著不嫌弃你,将来嫁到天渊去保不齐别人不会对你这点伤痕指指点点的,在背后说三道四。”

    “王上……”王后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她转动着灵动的眼珠,道:“还记得落微皇后背上刺的国花吗?”

    “记得,那不是为了掩人耳目吗,现如今华儿是名正言顺的巫女,这样损伤身体的事情孤王看就算了吧。”国王回绝了王后,单手轻轻的叩着桌子,思索着。

    “儿臣倒觉得无妨,父王您看儿臣手上的疤痕与国花极其的相似,为何不用红色刺落在儿臣的虎口处,正好可以遮盖着丑陋的疤痕,又可以彰显巫女的身份……儿臣不怕痛。”

    国王沉吟片刻后,眉目渐渐的展开,他冲着跪拜在地上的太医道:“好,下去承办吧,刺绣师可不得马虎!”

    “是,那微臣告退。”自始至终太医都未曾将头抬起过半分来,他退了出去。

    一家三口在凤揽宫用过了晚膳,除了不能说的那个秘密,其他的她能说的都说了,比如说狩猎途中有趣儿的事,说从鹿林捡回来了一只小白猫,说他们一同给她起名为白鹿,诸如此类的琐事,等等……她整个人都释然了不少。

    晚膳罢,三人又品了茶去,接着是赏月,安公公将曼纱华送回巫女居的时候,她还特意道了声“谢谢”,惊的安公公忙叩首道:“巫女客气了。”

    哪知第二日渊著听说要在曼纱华手臂上刺花,忙一人一身白袍气势汹汹的跑来巫女居。

    “不准刺!”他说的斩钉截铁,不容曼纱华有丝毫反驳的机会。

    “哎呀,著哥哥,华儿好不容易说通了父王,怎的到你这来就说不通了呢?刺花没什么大不了的,又不是……不是……很痛,所以没事的,著哥哥就不要担心华儿了。”

    她说的诚恳,两只眼睛一直都盯着渊著看着,也不眨动一下。

    何耐渊著根本就不看他,白袍清冷的矗立的窗前,面容上像是覆上了一层薄冰没有丝毫暖意可言,仿佛拒人于千里之外,殊不知这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他正是因为关心才会如此决绝的拒绝。

    渊著不理她,她便前去拽着渊著的白衫可怜兮兮的道:“著哥哥,华儿的手上留着疤痕固然是不好的,华儿不想他日到天渊去被他人耻笑了去……著哥哥……”

    “我看谁敢!”渊著蓦地转过了头,眼中尽是怒气,他道:“你是我的,耻笑你就是耻笑我,在天渊我看谁有这个本事!所以,不准你刺!”话毕,他又准过了脸去,不再看着她。真是奇怪了一向淡然的他如今怎的也发起了这么大的火气,更可况这火气从哪里来,他都不知道。

    “著哥哥,你就别生华儿的气了,华儿不该瞒着你,华儿以后有什么事都会第一时间告诉你的,著哥哥,咱们不小孩子脾气了好吗?”曼纱华依旧拽着渊著的白袍子撒娇道。

    曼纱华此话一出,他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生气了,不是因为刺花会伤害她的手臂,而是这么大的事情她准备瞒着他来做,却不告诉他,若不是今日早晨撞见了念儿,他还不知道呢。

    他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转过身来,看着小小的她温柔道:“不是气你,是气我自己,明知那日你烫伤了手臂,却没有好好的监督你上药,到今日留下了疤痕。华儿要听话,我们不在手臂上刺花了好吗,我会看很多书,搜集很多与此相关的秘方,来医治好你的手,让它不留疤痕……”

    “巫女,刺花师父到,现在要不要请他进来?”念儿在门口通传道。

    “请进来吧。”曼纱华招呼着,随后娇小的身子一钻,便从空隙钻了过去,站在渊著的面前,她不再拽着他的白袍,而是两只小手牵起他的玉手,手掌之间相互传递着热量,她道:“著哥哥要相信华儿是坚强勇敢的,待会儿刺花的时候就由著哥哥站在华儿身边陪着华儿吧。”

    渊著不语,看着她心意已定却自知这次又是拗不过她,他闭眼点头。

    “好了,著哥哥过来吧。”曼纱华牵着渊著的手走到床榻旁,刺花师父进来,跪拜行大礼道:“巫女,天之骄子,与天同岁,万民敬仰!”

    “著贵客安好。”

    “起来吧,给,这是左手,曼珠沙华就落在这里,一定要鲜红色,要和国花非常的相似,尽量精细一些。”曼纱华伸出左胳膊道。

    刺花师父是一个身穿藏青色官服的中年男子,他诚诚恳恳的跪拜在地上应道:“国王王后早前交代过了,这些微臣都明白。”

    刺花师父看了一眼四周,见着曼纱华的手臂是空悬在床榻边上的,便请了曼纱华移驾到桌案旁,她将手臂放在桌案上,师父先是用清水给她净了手,随后又递过去了一团干净的纱布。

    曼纱华不解,仰头问道:“这是……”

    “巫女稍后便会知晓。”刺花师父道。

    他抬起手臂来,曼纱华这才看清他的手臂上面大大小小全部都是刺了的图案,什么样子什么类型的都有,却唯独没有龙凤。

    师父拿起细小的毛笔在她白皙的手臂上勾画着花朵的模样,弄的她酥酥麻麻的,不敢动怕,画坏了,只好嬉笑不已。

    另只手本是紧张的拽着渊著的手臂,现下看来也不是那么的疼,她便松了手,有一下没一下的玩弄着渊著白袍上的丝带。

    两三下功夫曼纱华虎口处的曼珠沙华便被画好了,“巫女看看,可曾满意?”刺花师父自信道。

    她仔细端详着,忍不住点着头赞赏道:“不错,惟妙惟肖是我喜欢的国花,只是……师父这就好了?”

    “哈哈……哪里,这才是个刚刚开始。”刺花师父示意曼纱华将那团白纱布拿起,而后他从工具的木箱里取出了几根粗细大小不一的金针,上面雕刻满了精致别样的花纹,一旁又拿出了一个装满液体的小金盆和一瓶盛满红色的液体,小金盆的内的液体微微一引便燃起了火焰出来。

    刺花师父将金针放在上面烤灼着。

    “华儿,将纱布放在口中咬着。”渊著淡淡道。

    曼纱华一阵惊讶,“啊?什么,为何要放在口中?”

    “因为会痛。”渊著将她手中的纱布团兀自拿起,而后塞到了曼纱华的口中,另一只手紧紧的牵着她。

    刺花师父见纱布塞好了,便问道:“准备好了吗,巫女?”

    她咬着纱布说不出话来,只好点点头。

    一针刺下去,便是让她痛的直流眼泪,嘴中的纱布被咬的死死的,又是一针,这是怎样一种钻心的痛,她无法言语,只能用行动告诉渊著,一直被他握着的手狠命的掐着他。

    可尽管如此之痛,她还是丝毫没有叫停,一路从头刺到尾,她的手也没有乱动一分,只是死死的咬着嘴中的纱布,眼泪控制不住的往下滴落着,这是真的痛。痛到身上的痛,与往日的痛不同。

    直到后来手臂刺花的那块地方都要麻了,刺花师父才道:“巫女,好了,看看可否满意。”说罢,他拿着一方纯白色的手帕,将曼纱华手上的血渍擦拭干净。

    她看着方才被刺的地方,一片的红肿,不过国花的模样清晰可见,虎口处的伤疤已经全然无踪了,花枝一层一层,着实惹人爱。

    回头看着渊著的手上被自己掐伤的痕迹,她不好意的笑了笑,吐了一个舌头出来,本是绷着脸的渊著也笑了起来。

    接连着半个月,刺花师父常常进入巫女居,一则是为了手臂刺花处的伤口处理,二则是若是稍有差池,那么他的小命就难保了,做得好也许会赏,但做的就一定会被罚。

    安宁十二月,大雪纷飞,本是肃穆庄严的东夏宫此时也高高的挂起了大红灯笼张灯结彩的喜迎曼纱华的第八个生辰。

    宫里早早的就开始张罗了,从布置皇宫到各个主位宫人的服装,再到当日宴会上所需的歌舞技乐,再小到当日来宾贵客们所食用的菜色花式,一应俱全。

    这次的生辰与往日的相似,又与往日的不大相似,原因有一,今年的身份已经不单单是东夏国的华公主了,而是整个东夏的巫女。于是东夏城的大街小巷上也一一张灯结彩起来,家家户户也都吃上了好的菜色,像是过小年一般的喜庆。

    离生辰的宴会还有三日。

    曼纱华坐在窗前,手里怀抱着白鹿,有一下,没一下的替它梳理着毛发。一旁还放着未画完的画卷。

    “巫女在想什么呢?想的如此出神。”念儿将一个新制的暖手炉放在了桌子一旁道。

    她微微歪着头道:“我是再想,著哥哥与华儿的衣裳,当时全是白色的,而当时下着雪,也是白色的,这样画出来是否会冲撞了些?要不要把华儿的衣衫换个颜色画上去?”

102:皇后驾到

    102:皇后驾到

    念儿看着画卷略微沉吟了片刻,又看了一旁有颜色的花汁,她道:“可以用冷暖色调,嗯……还有环境色来区分,比方说周边的雪花算是景致,又算是背景色,可以用白色偏冷一点的色调,白可以加略微的蓝色、绿色、青色等,而著贵客的衣衫可以偏一点旁边树枝上的褐色,而巫女站在离窗口较近的方位,身上的白色貂裘可以偏着窗子里投射出来的烛光,白色偏暖黄色。”

    “这样,整幅画是不是就和谐了?”念儿说罢,得意的一笑,经她手把手的教,现在巫女的画技可谓是更高深了一层。若不是有年龄上理解能力的束缚,那往后如此下去曼纱华的画技定是东夏中数一数二的好了。

    曼纱华看着整幅画的构图与颜色对比的关系,忽的想起了五岁的那个冬日,那个分别的日子,两人就是像画卷上这样站在大槐树下。

    她扬起嘴角,把白鹿交到了念儿手中,兀自拿起了画笔,调好颜色,开始细细的勾勒了起来。

    “启禀巫女。”花甲卫士在门口通传道。

    “怎么了?”

    花甲卫士跪在门口道:“国王传话来说,让巫女现在梳洗打扮一番,定要穿上东夏国巫女最隆重的礼服,随后去东夏宫的正门口,与国王王后一起迎接一个人的到来。”

    “哦?是谁?须得这么隆重的去见他?”曼纱华搁下手中的画笔道。

    花甲卫士又道:“属下不知,国王也没有交代,只吩咐了,今个午时,便会有轿辇来接巫女过去。”

    “知道了,你退下吧。”

    “是。”花甲卫士跪在门口双手报了拳道。

    谁是呢,不会是来参加这次生辰的贵宾?可是也没道理非要巫女也盛装出门迎接啊,南王?怎会,他每次都是准时到达宴会,怎么提前三天就过来,她歪着头,愣是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是谁非要搞得这么神秘。

    “巫女,念儿替您梳妆吧。”念儿道。

    一番细心的装扮,一袭黑色满布凤鸟纹路的黑袍,一头为乌黑的青丝,一切准备妥当,恰巧门口的轿辇也刚到。

    “有请巫女。”门口传来侍卫的通传声。

    曼纱华走了出去,院子里伺候的,门口来接的宫人们个个都跪拜了下去,今日她是身着盛装,自然是高高在上的巫女,便道:“巫女,天之骄子,与天同岁,万民敬仰!”

    “起来吧。”她提着裙摆踩着一个太监的背布上了轿辇。

    轿辇一路穿过长长的宫帷来到东夏宫的正门。去时,国王王后已经守候在此地了,各个穿着最正式的装束,国王头上也戴上了王冠,王后的头上也戴上了新鲜的花束。

    除此之外还有在场的四人,分别是李卫铮、渊著、渊辰、渊芙染,一应穿戴着隆重的装束。

    她赶来,看着从东夏宫铺到钟鼓楼那头的红毯,更是疑惑不已,这究竟是谁来,说是隆重,一旁也没有什么鼓手奏乐,街道上也没有围着的百姓,大家一如往常那样做着各自的事情,好像迎接这位贵客的只有他们几个而已。

    几人都静静站在雪中等着,宫人替各人都举起了伞,防止大雪落湿了华贵的礼服。

    “看,来了。”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众人皆伸长了脖子去看,只见远远的从街角一头出现了一顶烟紫色的马车,正缓缓的向这个方向驶来,马车后面跟着呜呜泱泱的士兵,远着,曼纱华看不清他们的服饰,只静静地看着马车由远到近,这才看的清楚,身后跟着的人穿着的服饰是天渊士兵特有的黄金盔甲。

    马车在前方停定了下来,马车里的人并没出来,而是一旁有一个小斯小跑过来传话。

    他先行了礼,然后恭敬道:“皇后说当街不宜露面,等进了宫再与大家相见,还请众人去宫门内,皇后即刻便到。”

    “嗯。”国王搓了搓手道:“她一贯想的全面些,走吧,我们去宫门内。”

    一干人随着国王向回走去,曼纱华回首又望了一眼那顶马车,静静的矗立在宫门口不远处的地方,等待着众人走进去。皇后,是哪里的皇后,难道是落微皇姑?她怎会来东夏国,难道是来祝贺自己的生辰?不远千里迢迢怎么可能。

    等众人站定以后,车夫扬起皮鞭,“驾”,马车缓缓的驶入东夏宫内。

    宫人跪在马车旁,车内的女子踩着宫人的背走了下来,她头发乌润,发髻高高盘起,两旁的白珍珠精致的妆点的青丝上,华而不浮,贵而不俗,细长的柳叶眉下一双碧眼微微闪动着,又卷又浓密的睫毛安静的垂在她的眼睛上。

    弯钩似的鼻子下方一张嫣红色的唇微微张了张,面容洁净的如雪一般,仿佛这样的皮肤站在阳光下都能透出光来一般。

    她穿着一身罗青色的长裙,上面是映着的是淡紫色的蔷薇花,这是典型的蜀绣,身上还披着一件雪白色的长袍,一直拖到了带雪的地面上。

    远远的曼纱华就闻到了她身上不妖不浓,清淡的蔷薇花的香气,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香气可言,只是她看到了落微身上的蔷薇,不自觉的嗅了嗅,果真如沐春风,人如花一样的仙,如蔷薇一样的高贵典雅。

    面前的这位许是闻名之远的落微皇后吧。

    落微下了马车,放眼环顾着东夏宫的景致,轻轻吟道:“一别数十年,这里还如走时一样,没有丝毫的变化。”

    国王眼中蒙上了一层雾气,看不清他的深邃的眼,他只微微上前了一步道:“你也如十七年前一样,面容上没有丝毫的变化。”

    落微勾起嘴角淡淡的笑着,倒叫一旁的景致都失了色泽。

    曼纱华倒吸了一口凉气,她的落微皇姑果真如传闻中的那般仿若仙子下凡,不食人间烟火,这也怪不得自己的父王会对这个认得妹妹念念不忘这么多年,即便是有了母后,她转过头去,偷偷看了一眼王后,只见王后眼中躲闪着,略微低下了头去。

    曼纱华的心中紧着,往日里多么高贵傲气的母后啊,今日却是如此的落寞,她许是也知晓父王对落微皇姑的情义,也是数十年未变,即便她已是**。

    “母后!”三人几乎是不约而同的叫着落微,落微轻轻点着头,张开怀抱,渊著、渊辰、渊芙染,三人扑身前去,一别小半年,这么说来还真是想念。

    此时此景的场面,就如同阔别多年的老友再次相见一样,心情是复杂的,又带着熟悉的陌生感。

    国王的眼睛一刻也不曾落微身上移开过,就连自己也是,那是一个让人移不开眼的女子,她也曾是巫女,怪不得不能在当街下车,许是怕有民众认出她吧,毕竟落微走时,是以另一种身份走了,身为巫女的落微已经被国王杜撰的昭告天下,死了。

    落微伸出玉葱耳似的手,一一拍了拍他们的肩膀,轻声道:“好孩子,让你们离开天渊算是委屈你们了,母后这就来接你们回家。”

    曼纱华一听是来接他们走的,眼中的泪便是忍不住的想往下落,在无人看见时,忙抬起了手臂擦干了眼眶,当作若无其事一样。

    落微瞧见了一旁穿着黑袍的小姑娘,清眸亮堂的看着自己,瞧这一身的服饰,她就是这届的巫女曼纱华了,落微微扶长发,笑时又如琼楼崩塌,曼纱华定定的站在原地,看着迎面走来的落微,心里砰砰的跳个不停。

    落微双手搭在曼纱华的额头上,顺着额头摸到发梢,然后慈爱的笑道:“华儿都长这么大了。”

    曼纱华清莹的眸子看着落微,乖巧的叫道:“皇姑……”

    这一场见面来的就是如此突然,让曼纱华毫无防备的接受。

    “微臣李卫铮拜见皇后,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待落微的目光落到李卫铮身上时,他惶然的叩拜行礼。

    落微嫣然一笑道:“国舅请起吧,这里是东夏,这些俗礼暂且都免了。”

    “谢皇后。”

    “我想住在‘家’,想回家了,离开太久了,若不是这次拖了借口来,有生之年还真是再没了机会。”落微一边理着被风吹乱的发丝,一边向国王道,回到了这里,她还是愿意自称为我,还是愿意那样宁静,不喜被打扰。

    “‘家’?呃……”国王踌躇着,不知作何回答。

    一旁跟着的渊著,看向“家”的方向,开口道:“母妃,那儿已经荒废了。”

    “荒废?”落微眼中划过一抹失落,随即恢复正常,平平淡淡的,被她掩藏的极好,“那也是,只是小住一晚,随便什么地方都是可以的。”

    王后单手扶着发髻,笑答道:“宁凝堂已经为皇后备好了,就在宾来殿的西处,皇后若是还有不满意的地方,还可为皇后再换一处满意的。”

    “哪里还有什么挑剔呢,只是休息一晚,王后真是说笑了。”落微优雅的提起裙摆,掷落了,身上的雪花,回眸望着众人温和的笑着。

103:烟火祝贺

    103:烟火祝贺

    落微住在了宁凝堂,晚间时国王在静心殿摆宴,落微来的突然,宴会也是临时的,没有舞乐,没有戏台子,只是一家人简单的吃一顿饭而已。

    席间曼纱华一直埋头吃着眼前的菜,也不聒噪了,只是安静的在吃,渊著忍不住回头看了看她,却不知该说些什么,他知道他这是要走了,该来的挡都挡不住,毕竟这里只是临时的栖息场所,总归要回去的。

    一场简单的家宴散了以后,渊著随着落微、渊辰、渊芙染,往宾来殿走去,他走在最末,曼纱华出了静心殿,小步跟着,走近时,急急忙忙的拽住他的衣角便不肯往前走了。

    渊著停下了步子,前方走着的落微察觉不对劲,转过身来,果然是有人跟着,她看着曼纱华,而后微微半蹲着身子,道:“华儿可还有事?”

    曼纱华摇摇头,道:“华儿想与著哥哥说几句话,容皇姑给华儿这个时间好吗?”

    落微会心的一笑,优雅的点了点头,便招呼着众人先行离开,留下了足够的空间给他们俩,毕竟小孩子离别还是有些话要相互说说的。

    “著哥哥……什么时候走?”

    “明日一早。”

    “可你还没有和华儿好好道别呢!”她不开心的嘟着嘴,眼中尽是委屈之姿。

    渊著抬起手臂,只手搭在她的墨发上,安慰道:“方才不是一直没有机会吗,再说走了又不是不会再见了,等你再长高一点的时候……”

    “著哥哥!”曼纱华打断了他,她不想再听这些言辞,上一次是两年,这一次还要多久,一年、三年?还是直到自己十五岁的时候,七年之久,“再过两日就是华儿的生辰了,你说好要陪华儿一起过的,明日就走了,算什么说话算数!”

    “华儿……”他轻轻的叫了她的名字,却没有说出后面的话来,如今落微前来东夏来回路上折腾,所需时日已经是不多了,天渊朝堂多有变故这是谁都无法说清的,万一落微回去的迟了,京都的有些事就不是单凭她一人就能掌控得了,可是说这些给她听又有什么用呢,只是徒添悲伤罢了。

    “不想理你了!走了!”曼纱华气嘟嘟的将发间渊著的手拨开,转身离去,不再多言一句废话。

    渊著站在原地,看着她远去的身影,本想去追,可脚步却顿在了原地,片刻之后,他无奈的垂下了手,叹了口气,向着相反的方向走去,直至到了宾来殿。

    “果然没有跟来!”曼纱华转身看去,长长的宫廊中除了宫人和宫灯,哪里有什么渊著的影子,她委屈的抹着泪道:“这次真就不再包容我了吗,可是后天就是华儿的生辰呀,没有你,这红灯笼,红地毯,南王的礼物,都还有什么意思啊!”

    曼纱华抹着眼泪鼻涕,哭着回了巫女居,这一路上遇到的宫人该回避的回避,该躲避的躲避,毕竟看见巫女哭泣不是什么好的事情。

    夜里挑着灯,她一边偷偷的流着眼泪,一边画着未完成的画。

    次日起来,果真眼睛肿的跟个核桃一样。

    “念儿,现在什么时辰了?”她起身看着窗外已经冉冉的升起可大红日头,雪也不下了,天也不阴了,只是不知他们走没走,她焦急的穿着鞋子,问道。

    “回禀巫女,马上就要就到用午膳的时辰了,巫女起的真是准时,正好可以净颜用膳了。”念儿笑答道。

    “糟了,你怎么不早一点叫醒我,快吩咐宫人们进来净颜、梳妆,我要去宾来殿!”别走,别走,别走,千万不要,不想带着情绪就让你走,她着急都快要哭了出来。

    “奴婢只想明日就是巫女的生辰了,昨日又睡的晚,所以今儿个迟叫了一些,想让巫女养好精神。”念儿服侍着她穿衣,替她梳着发。

    “糊涂糊涂!往后我说几点就是几点,不准再擅作主张!”

    请了轿子,一路焦急的赶到宾来殿,大门开着,可一一巡视了过去,三人的房门都紧紧的闭着,来往的宫人见到巫女都一一请安问好。

    还是来晚了……

    她颓然的坐在一旁的石台阶上,将昨晚熬夜画完的画卷扔在了一旁,兀自耷拉着头,心中无比自责,昨晚又说的哪门子糊涂话,又是哪里想不开了,竟然对他说那些话,还没来得及和解就这样离开了,该怎么办!

    她心底里想着,他们或许只是暂时的离开了,日头落山时总回来,总会到宾来殿入寝的,只要她等等就好了,等等。

    一等便是一下午,从中午醒来,没吃任何食物便坐在这里,直到日暮斜去,也未见再有人来,她一身黑袍就这样落寞的坐在宾来殿的石台阶上,肩膀停靠了一直黑色的乌鸦,轻轻啄着她的衣衫,这只乌鸦仿佛就像苏鹏一样在陪伴着她,不曾离开。

    宫人来来往往看着黑袍,却也不敢前去劝告一句。

    直到念儿匆匆从巫女居赶到,看到曼纱华坐在地上,心猛地一揪,她将她从落雪的地上扶起,又替她拾起了她最宝贝的画卷,一路扶着她回到了巫女居,喂她吃饭喂她喝水,直到她整个人回过神来。

    “讨厌说话不过脑子的自己!”她愤愤的说道。

    然后上了床榻不再发一言,盖上被子就睡,也不理会在旁一直“喵喵喵”的白鹿。

    当阳光再次洒到她脸上的时候已经是又一个早晨了。

    曼纱华双手揉着眼睛,看向自己手臂上的国花,呢喃道:“没有你们的日子,早啊,白鹿。”

    “喵”

    “巫女今日定要装扮隆重一些,方才奴婢站在门口,就看到有好些面生的人来到了宫里,今日肯定是要热闹些了。”念儿欣喜道。

    “有什么好热闹的,该在的人都不在,还有什么可以热闹的!”她看着镜子中自己的模样,与七岁时并没有什么不同,可今日一过她的的确确又长大了一岁,离去天渊国的日子又近了一步。

    当日文武百官身穿朝服在夏和殿左右两边进行朝拜,长长的红毯铺开,两旁鼓乐奏起,曼纱华身穿着黑色长袍,长发垂在腰间,她一脸清冷的接受着众官的朝拜,祝寿,献词,献礼,仿佛这一切都与她没有什么关系一样。

    献完寿礼祝完贺词后,国王宴请群臣,期间曼纱华百无聊赖的在上座一坐就是一下午,无论续了多少杯茶,她的心还是静不下来,甚至有些焦虑。

    夜幕渐渐升起,终于这第一个环节就结束了,曼纱华靠在大金椅上小憩,国王身边的安公公上前,轻声叫道:“巫女……巫女……”

    她将眼睛眯起一个小缝,待看清是谁之后她问道:“怎么了?”

    “这边撤下了,国王请您去静心殿。”

    “知道了,退下吧。”

    她从夏和殿出来,坐上轿辇,身后跟着一群宫人护送她往静心殿走去,一路上张灯结彩,来来往往的宫人、官员,见到轿子上的是巫女,一边叩拜一边说着祝福的词语,好不热闹。

    她的脸上却不见丝毫的笑容。

    “嘭!嘭……”忽然,前方的上空中散开一大朵烟火花烛,直直冲上碧空,然后散落成星星点点落在宫帷的各个地方。

    曼纱华仰头看去,那样的烟火美极了,却只是顷刻之间就被黑夜淹没了。

    “嘭!嘭……”又是几声响动,上空中的烟火源源不断的冲上碧空,张开、散落,再凋零。这一切仿佛是预谋已久的,是为自己生辰准备的吗?是父王吗?

    她一边仰头看着天空中的烟火,一边让轿辇往烟火的发射地抬去,她想再离近一点,再看多一点。

    转转折折,竟然来到了空庭院。

    宫人落了轿,站在原处等待巫女。曼纱华只身前去,走到空庭院门口时空气中突然下起了雪,来的那么突然,来的那么及时,空庭院的房门依旧虚掩着,她站在门口良久,却并没有推门而入,她知道她不该再来打扰他了。

    转了身再往前去,只见一人一身白色披风,背对着曼纱华,低身蹲在那里,点着烟火爆竹,一旁的围着他站着的有六七个宫人,看到他每放一个宫人们都兴奋不已的鼓着掌,叫好。

    “著哥哥……”她轻轻的叫到,喜极而泣,快步跑了过去,他起了身,她一把从背后抱住了他,“著哥哥……我以为你们走了呢,这些天我一直不敢张口问宫人你们是否还在东夏,我以为你们真的走了……”

    “华妹妹……”他转过了身,略带抱歉的看她,道:“生日快乐,这个礼物来的有些晚了。”

    “辰……辰大哥!”曼纱华松开手臂,往后退了一步过去,“著哥哥呢?你们真的没走?”

    “嗯”他点头道,“今日穿了身白的,不想你却认错了。皇弟……我不知他在哪,今日我们是分头为你准备生辰礼物的,所以我不能确认他是否在宫中。”

    “辰大哥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渊著不会是一人与落微先行回去了吧,她清眸中夹杂着急切。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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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心策介绍:
一将功成万骨枯的传说,在一幕幕的上演,每一个王朝的兴起,无不是踏着血路,搭着骨梯走来,然而生死永别便是这权利的代价。 陈朝开国皇帝陈矢璋,废丞相胡氏,加强中央集权,胡氏满门被斩。洪元31年其孙子陈钰炆继位,在位四年后,洪元35年其四叔陈斌夺位,。 她身处在这个纷扰的时代,不问朝堂不问世事,只在每个午后花落十分,沏两杯热茶,坐在大槐树下,静静遥听一个传奇的故事,她想外界的纷扰与她无关,可一切如莲花层层剥开,长达五年之久的书信爱情,无疾而终,是她看不清,还是本就是一个局,最后是谁身陷其中。 七年又七年的时光翩然翻过,是帝,心策还是帝心,策? PS:关注呵绿新浪微博,呵绿微信公众平台,了解最新动态。帝心策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帝心策,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帝心策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