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清王失踪
194:清王失踪
“姐姐,小兔今日去了离妆苑,妆娘说她们也在寻找王爷的下落,既然没有找到尸首,就说明王爷还活着……”小兔小心翼翼的说着。
曼纱华坐在床榻上喝着药,静静地听着小兔所言,她放下药碗伸手触上脖颈上的那块北玉,光滑温润,这八年多来她一直戴着这块北玉,无论是春冬还是夏秋,沐浴更衣,她从未摘下过它,它仿佛有了她的体温一般。
南王说这两块北玉是有灵性的,若是一方的人亡了,那这两块玉会同时碎裂。而现在她用指尖细细的摩挲着它,光洁透亮,没有一点儿裂痕,这说明渊著尚在世上好好的活着。
那日担心多过了理智,她还来不及细想,就乱了方阵,而今细细想来心中虽是恐慌,却也不及那日的绝望,她要等他回来,她还没有好好的道别,他就绝不可以撇下她先去!
曼纱华想清楚后,心中轻松了不少,她轻轻勾起嘴角,淡然一笑,小兔这几日担忧她都瘦了不少,每日想着让她多吃一点,却也不顾惜自己的身子,“我知道,我没事。今个吩咐小厨房多做一些菜,前些日子我不吃,你也不吃,怎么再给上官家省饭菜啊,你现在正是长身子的时候,可别饿着自己。你先下去吧。”
小兔滴溜着圆圆的双眼,她瞧见曼纱华恢复了以往的精神,兴奋的忙应承下来,便吩咐了厨房多做一些菜色。
曼纱华转头看向窗外,窗外处的摇椅,那日弄潮和上官神色悲悯,仿似亲人逝世一般,按理来说渊著是清王,与弄潮非情非故,就算是他有什么三长两短弄潮也不会像那日一样方寸大乱失声痛哭,仔细推敲下去,许是虎符惹得祸。
她折了白玉瓶中的红梅,轻叹一口气,但愿是她所想那样。清王的意外只是他自己的计谋,并不是真的遇到危险,而上官府却要为清王的安危所担忧,清王此次外出是带着上官家的虎符前去,若是清王就此不回,或者短时间内回不来,那上官府也逃脱不了干系。
到时候渊辰定会唯上官家试问,可这一切究竟是有人蓄意操纵,还是真的是一场意外。
就连妆娘也不知道他的事情……曼纱华丢下手中的红梅,又折下了另一支红梅,她刚平静下的心又波澜不已,“著哥哥……在危险与阴谋之间,我宁愿选择阴谋。”
三日后,清王失踪的消息在宁京城传开,各路人众说纷纭,渊辰那边又命人来请曼纱华入宫,若不是上官锦玚拦着,怕她现在早已成了皇帝的妃子。
“弄潮说,王爷是在返程的途中遇到了刺杀,当时场面混乱,喜乐在马车上王爷将喜乐保住了,而自己却滚下了山崖,至今尸骨未寒,皇上命了黄金侍卫去山崖底下搜救,也不见王爷的踪影。”
小兔持着油纸伞低着头,咬咬嘴唇,忍着眼眶中的泪道。
曼纱华坐在院内,身上披着毛毯,一边温着茶,她伸出手去接天上的落雪,又到一年中最冷的时候了,今年的生辰他还会不会陪自己过,他欠了她七年的生辰。
她微微叹了一口气,哈出了一些白气出来,在空中结成小冰碴,天渊的气温总和东夏不同,夏日比东夏炎热,冬日又比东夏寒冷,这才初冬就下起了厚厚的白雪,要等到过年时不知这雪还要下多厚才够好。
她不能在等待了。
“姐姐这是要去哪?”小兔忙上前扶着曼纱华,示意一旁的丫头将貂裘披在了她的肩膀上。
“去问问上官,有没有著哥哥的消息。”事情都过去了这么多天,也没见上官府有任何的变动,亦是没有渊著的消息,她再也沉不下心来,她将冰凉如雪的单手搭在小兔的手臂上,向上官锦玚的书房走去。
在上官府也算是小住了半年,府上的仆人大多都认得曼纱华,也都知晓她是得了皇上的恩准特赐在上官府养身子的,走过的仆人都俯身行礼道:“曼姑娘好。”
她点点头快步走过,平日里她极少在上官府中走动,大多时候都是呆在自己的小院子里,安心静养,如今伤都好全了,她却不知自己今后的路该怎么走了。
在沉思中,书房便到了。
“爷,张大人去搜救的时候,你猜搜到了什么。”弄潮故作神秘的说道。
上座上的上官擎苍轻哼一声,“都到什么关头了,还在这卖关子,都叫锦玚把你惯坏了,快说吧!”
弄潮低下头去,肃然道:“是老爷。张大人说在悬崖下发现了李国舅的腰牌……”
“混账!”上官擎苍当即呵斥道,他起身快步前去将房门关上,曼纱华忙侧身站在拐角处,秉声静气的听着。
随后上官擎苍压低了声音道:“说这些话的时候也是这般的口无遮拦,当真是给上官府招祸啊!”
弄潮委屈的看向上官锦玚,上官锦玚端坐在一旁,开口道:“这也不怪弄潮,张大人这般不知自保,也不怪别人说道。”
“你还说!混账啊!谁准许你擅自将虎符借给清王的,现在清王出了事,我们上官府自当是逃脱不了!”上官擎苍说着便剧烈的咳嗽起来,弄潮和上官锦玚神色紧张的前去将上官擎苍扶住。
“老爷!”“父亲!”
曼纱华单手死死的低着身前的木栏,身子再也支撑不下去了,前些日子没有他的消息,她暂且可以安慰自己北玉还完好无损,这说不准又是什么计谋,而今得知这一消息,她的那些强撑着她的意念统统消失不见。
李卫铮想杀他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前几次化险为夷,而今出了宁京城,落微皇后也不能继续保护他,李卫铮又是渊辰身边的红人,渊著身前的路可谓是荆棘遍布,即便是渊辰不容许他这个弟弟出一点事,可背着他李卫铮依然可以把他逼上绝路!
一片幻境出现在她的面前,前方是一片迷雾,雾中隐约可见一只白色的鹿在丛林中凄凉的看着自己,白鹿白鹿,何其相似。
再看去,迷雾中一个白衣少年背对着她静静的站着,当她含泪想要触碰时,一切幻境消失了。
她缓慢的睁开双眼,眼前是焦急的小兔、上官锦玚、弄潮,还有一脸凝重的上官擎苍老将军。
上官老将军……她看着他,心中却无法言语,这个是她故事里的英雄啊,如今真的活生生的站在她的面前,两行清泪仍然挂在她的面颊,上官锦玚下意识的抬手帮她拭泪,上官擎苍拍案站起,“混账!”
曼纱华却浑然不觉上官老将军的怒意,她只是静静的看着这个年过半百的老将军,年纪发色容颜虽不及当年,可周身的气场却丝毫不减,苍白的剑眉向上立去,眼眸深邃如雄鹰,整个人虽是在病态的样子,可那眼神中透露出的正气、精神,一丝一毫都不曾减弱。
“纱华拜见上官老将军!”她微微点头道。
上官擎苍用余光看了看卧榻的她,道:“你就是皇上特邀离妆苑的秀女曼曼?”
“是。”她淡笑回到。
“既然身子将养好了,就进宫去吧,莫要叫皇上再等着你了,上官家不适合姑娘再住下去了。”
“爹,你说什么呢!”上官锦玚微侧头去,“皇上那边我自会说道,曼姑娘就安心住下。”
上官擎苍从鼻息中重重哼道:“不像话!不像话!你是鬼迷了心窍!为了一介青/楼女子你几次违抗圣旨,把她留在家有什么好的!”
曼纱华别过脸去,上官锦玚两脸腾地红了起来,他冷声道:“李婆子,扶老爷下去服药,别耽误了时辰。”
“是,少爷。”
上官擎苍拂袖出了房门,房间的气氛瞬间的变得尴尬了起来,曼纱华拢了拢锦被道:“皇上……著哥哥那边也没有消息,你这样替我拖着也不是办法,不如……”
“不可!”上官锦玚焦急打断,他吞了吞吐沫,轮廓分明的脸上表情变化莫测,蓦地,他清了清嗓子道:“皇上那边我自有办法对付,有父亲在皇上还不会对上官家怎么样,你且放心好了。”
“不是说好了要等他回来的吗,清王还没回来,你倒好,先入宫去了,他回来后,我怎么向他交代?”
他用责怪的口吻道。
提到渊著,她便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上官,你说著哥哥还会平安回来吗,这几日我日夜祈福,可今日还是听到了你们所说的腰牌,国舅他……”她咬咬嘴唇,“或许只有我进宫了,才能帮到著哥哥,才能换来他的平安。”
“你想什么呢,我不准……清王也不会同意的,你就安心住下,日后的事日后再说,我会全力以赴去寻找清王的。”说话间上官锦玚眼神慌乱,却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话罢,便带着弄潮匆匆离去。
夜半,曼纱华独坐窗前,她仰头望着惨淡的月光,“你生死未卜,我却在这里独享安然,我实在是做不到。多想替你承受一些,分担一些……”
195:矛盾加深
195:矛盾加深
“曼姑娘……曼姑娘……”次日,弄潮带着焦急声,从外头急匆匆的跑来,也不待小兔通传便闯到了室内。
“你这是干嘛,从外头就这样进来也不怕把凉气带到姐姐身上!”小兔厉声道,她仰头瘦削的脸颊,看着弄潮红肿着眼眶,不禁问道:“你眼睛怎么了,能不能像个男人,多学学你家将军!”
“小兔姑娘,你就别说道我了,这真真是有天大的事情,你别拦着我,我要去找曼姑娘。”经小兔这么一说,弄潮更是着急,说话的声音都带着颤抖。
曼纱华合衣从房内掀起门帘走出,问道:“这是怎么了?”
“曼姑娘!”弄潮见到她蓦地跪了下来,他道:“弄潮求求您了,您还是随皇上入宫去吧,上官府真的是留不得您了。”
“有什么话还请弄潮站起来说。”她森然道。
弄潮依旧跪在地上不起,“老爷和爷吵起来了,老爷还动手打了爷,这些年从未发生过这样的事情,今个爷回来把书房内的东西砸了一地,还痛斥了伺候的奴才,您知道的,爷虽贵为将军可脾性一直都温温和和的,平日里也很少罚我们,您……”
“是因我而起吗?”曼纱华反问道。
“是,是因为姑娘,所以爷才和老爷吵起来,姑娘有所不知,原来夫人也是出自青/楼……只是夫人去世的早,老爷一直缅怀夫人,却也一直对青/楼女子有所芥蒂,说是败坏了上官家的名声,这不得已爷才提到了夫人,夫人在上官府一直都是禁忌,他人是不得随意提起的……”
弄潮话罢,突觉自己说错了话,忙抬起手狠狠的掴在自己的脸上。小兔看不惯却又心疼,她蹲下身子死死的扳着弄潮的手喊道:“别打了别打了……”
曼纱华苦笑一声,她是出自东夏国最高贵的血统,她是东夏国最尊贵的公主,而今却成了人人鄙夷的青/楼女子,这样的应差阳错不知是渊著将她暂且安排在离妆苑的原因,还是渊辰昭告天下他将一名离妆苑的女子选作了秀女。
“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她淡淡道。
“可是……”弄潮手足无措的跪在地上,然,曼纱华已经别开弄潮兀自向外走去。
小兔急急忙忙的将弄潮从地上拉起,“你看看你的黑衣都弄脏了,别动不动就跪的,姐姐又不是不通情理的人,你这样做不是在逼姐姐吗,何故这样!”
“小兔姑娘,我……也是没了法子,你不知道当时的境况有多么激烈……”
“好了好了,你别说了,快走吧,省得惹得姐姐烦心!”小兔推推搡搡将弄潮推出了门外。
院内曼纱华独自站在桃花树下,冷风轻轻吹过,将她的貂裘白衣吹的沙沙作响,小兔忙上前去,拽着曼纱华的衣袖道:“姐姐别站在冷风口,当心着凉。”
曼纱华转过身子来,面色沉重的看着小兔问道:“小兔,你可愿意随我入宫?若是不愿我可遣人送你回离妆苑。”她顿了顿又道:“现在妆语嫣已经不在了,没人可以强迫你做什么。”
“姐姐……”小兔死死地拽着曼纱华的衣袖不松手,她含泪道:“姐姐以为小兔还可以回得去吗,那里已经不是小兔的家了,妆娘次次针对姐姐,若是小兔回去,保不齐妆娘会把小兔卖到什么地方去,小兔不去,哪都不去!”
寒风吹,太阳也不知是躲在了哪朵乌云下面,曼纱华站在庭院中良久,她看向空中的虚点,那是家的方向,她看向一旁的枯树,那是清王府,她思念的人儿,他们究竟都在哪里。
上次书信回家去,渊著说国王王后已经收到了她的信笺,只是东夏国国事繁忙,国王实在抽不开空出来回信给她,所以叫邮差捎了几句话,叫她安心,终有一天他会陪她回家去的。
儿时的四人总是会坐在大槐树下把酒言欢,总是会多体谅对方一点,现在的四人分别又在哪里……
“姐姐回去吧,你已经站了好久了。”小兔再次劝说道。
曼纱华轻轻点了点头,所有的愁容在她的脸上化作了一片风轻云淡的苦笑,小时候她是那么骄傲的一个女子,而今怎能坐以待毙任人摆布,她要亲自去拜见拜见这位上官老将军。
晚饭过后,曼纱华携了小兔前去了上官擎苍的住所,来往的仆人瞧见曼纱华纷纷躲避不及,只好硬着头皮说一声“曼姑娘好。”
她轻笑走去,毫不理会他们的惶恐。
“老爷,曼姑娘来了。”伺候上官擎苍起居的李婆子屈身说道。
上官擎苍放下喝粥的碗,一脸鄙夷的看向门口,轻哼一声道:“不见!”
曼纱华站在门口双手交织在胸前轻轻搓着。
“怎么样,我可以进去了吧?”看到李婆子出来,曼纱华上前问道。
李婆子一脸难为道:“老将军歇息下了姑娘明日再来吧。”
曼纱华方转过身,思起儿时她与父王的隔阂后,便愤然转身道:“父子之间哪有隔夜仇!今日的事必须今日解决了!”
话罢,她不顾李婆子的阻拦,便独自一人前去殿中,大殿内上官擎苍端坐在上方,他眯起眼睛道:“不像话,这般不懂规矩,还真是青/楼女子的作风。”
这样的冷嘲热讽她不怒反笑,“东夏国华公主拜见上官老将军,上官老将军的身体无恙吧?”
“什么!”上官擎苍睁开双眼,他身子微微向前倾去,他想看清眼前所站的女子究竟是何人,前几日的匆匆一睹真的只是匆匆,只因他知道她是从离妆苑出来的人,他便没正眼看过她。
“晚辈在儿时就听过老将军的南城之战,所以仰慕不已,不想今日能亲自拜见上官老将军本人。”曼纱华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举手投足之间无不体现着东夏国公主的优雅。
“哼!南城之战天下皆知,仰慕本将的人岂止是你一人,这有什么稀奇!”上官擎苍冷哼道。
曼纱华看着他,不想当年威风济济的上官将军到老了竟是一个小孩脾性,那她就只能用小时候哄她父王开心那般来哄哄这位老小孩了。
“是,天下皆知南城之战是您上官擎苍将军一人的战绩,可天下人却不知这场战争胜利关键之处是有三人并肩作战,这才将没落的王族彻底的赶出了天渊国。”
她仰头站的笔直,自信说道。
上官擎苍眼中闪着光,他紧紧的把住木椅的扶手,尽量控制自己不要激动,“你是……你是他们的后代?”
“哈哈……”她轻笑道:“晚辈方才都说了,晚辈是东夏国的华公主,也就是前任巫女,这些老将军不会不知吧。”
上官擎苍慢慢的将身子靠在后椅背上,沙哑道:“东夏国一直以来就在存出在西方的一个神秘小国,周围森林环绕长河延绵,那里的事情当然鲜少有人知晓,谁知你说的是不是真的。既然你是尊贵的异国公主,而今为何又出现在了离妆苑,成了青/楼女子,这不是自我作践么!”
“当今圣上特邀晚辈入宫为妃,难道也是自我作践?”曼纱华反问道。
上官擎苍说不出话来,脸色却难看至极,曼纱华又道:“当今圣上是晚辈儿时的玩伴,这您信吗?早前落微皇后宣扬天渊国新法,便将芙染公主,太子和当今圣上送去了东夏国,这些老将军应该都知晓吧,所以今日晚辈来不是想告诉您晚辈与皇上是什么关系,也不是想拖着在上官府住多久,而是我想给您讲另一个故事。”
“一个我答应别人一定要讲给您听的故事。”
“看座。”她好似说服了上官擎苍,上官擎苍便不再让她独自站在大殿上。
上官锦玚方处理完事物,进了大殿,丫头上来替他宽衣,底下的仆人便前来通风报信。
上官锦玚面色凝重的听完,他转头犀利的看了一眼弄潮,弄潮忙低下了头去,“怎么胆子肥了,没有本将的允许谁让你去找曼姑娘的?”
弄潮低头不语,上官锦玚低吼道:“去外头跪着,没有本将的容许不准起身!”
弄潮撇撇嘴低语道:“还说脾气没变大呢……”
“更衣,去看看老爷。”上官锦玚道。
“将军……”小兔一袭粉衣浅浅,跨入了大殿,上官挥手屏退了旁人,“怎么了小兔姑娘,是不是父亲又为难曼姑娘了?”
“不是不是,姐姐让我来给将军说一声,她只是去化解矛盾的,并不是去讨嫌吵架的,父子之间哪有隔夜仇,所以上官将军请相信姐姐,不要去打扰姐姐和老将军的谈话。”
“好了,我知道了。”
俗话说父子之间哪有隔夜的仇,曼纱华说的不错,想起往昔,是父亲独自一人把他拉扯大,而今的确不该为了一个女子而与父亲反目,明日一早他便会前去亲自认错。
清晨,上官锦玚与曼纱华在大殿内候着,等上官擎苍出来三人一并用餐。
上官锦玚拉开木椅曼纱华点头致谢,坐了上去,上官锦玚温声道:“昨个睡得还好吗,陪家父聊到深夜,要当心身子。”
196:上官擎苍
196:上官擎苍
曼纱华清淡一笑道:“夜是最长最寂寥的夜,每过一个夜他的希望就渺茫一些,睡不睡有什么区别。”
上官锦玚低下头去,伸手摆弄了几下桌案上的菜色,曼纱华话锋一转又道:“今日早饭罢我便迁出去了,你与老将军也不必再为此事伤了和气。”
“你胡说些什么呢。”上官锦玚嗔怪道:“既然都说好了,就不会再伤和气,家父的意思也是让你多住些时日,有家父在皇上不会怎样的,你且安心住下等清王回来。”
曼纱华淡淡道:“我心意已决……”
“少爷……少爷……”一声急促的叫喊声打断了曼纱华的后话,一个婆子火急火燎的赶来,到了大堂她瞧见上官锦玚端坐在一侧,她双腿一软,便跪倒在地上,颤抖不止。
“怎么了,起来回话。”上官锦玚不耐烦的说道,他最厌烦底下的人大惊小怪。
“奴奴.......奴婢,老爷......老爷,他......呜呜......”婆子还是颤抖的不成,说话结巴,跪坐在地上,开始嘤嘤的哭了起来。
“弄潮你去看一下,把这婆子拖下去,不成气候!”上官锦玚冷哼一声,今个同曼纱华一起用餐,李婆子这样又叫她看了上官家的笑话去。
“爷.......”弄潮看完情况来报,他站在门口脸上的表情仿似吃了浆糊一般难看。
“有什么情况快说,别吞吞吐吐的。”上官锦玚一手端着绿豆粥,搅拌着。
“老爷他......老爷他薨了!”弄潮说罢低下了头。
“什么?”上官锦玚手中的绿豆粥从手中滑落,溅起的绿豆汁染污了祥云繁花的长靴。
一干人随着将军去了老爷的房中,那微弱的烛光还亮着,像一只垂死的老人的枯瘦,只见上官老将军端坐在桌前,面孔七窍流血,桌前还放着一壶温热的茶。
“少爷,少爷.......爷!”
弄潮和一干人叫着,扶住了将要跌倒的上官锦玚。曼纱华单手扶着胸口,剧烈的喘/息着,前几个时辰还好好的与她相谈,现在怎么会这样。
“去,把伺候老爷起居的李婆子拖上来!”上官锦玚定了定神说道。
片刻,刚才瘫倒的婆子被拖了上来。
“少爷.......”李婆子依旧发颤的说。
“把昨晚和今早的情况,原原本本的,讲出来。”上官锦玚尽量用平静的声音说道。
“回.......回禀少爷,昨天曼姑娘走后,奴奴,婢.......要侍候老爷休息,老,老爷说是要坐坐,睡......睡不着,然后老爷让.......让奴婢退下,之后,就是方才。”婆子吓得不轻,唯唯诺诺的说道。
“什么叫方才!”上官锦玚一吼,全屋子的人都不禁抖了一下。
李婆子接着说道,“方......方才,您叫奴婢喊老爷用餐,奴.......奴婢敲了老爷的门,见没有动静,便推门进去,就,就看到老爷这样了,奴婢.......”婆子说着身子一仰晕了过去。
“没用的废物,抬下去。”上官锦玚命令道。
弄潮咽下眼中的泪,他上前端详着着茶壶和茶杯,“爷,属下命人把这拿去验一下,看老爷是否因此物而中毒。”
上官锦玚摆摆手,身子斜斜的靠在门槛边,他恍然若失道:“下去准备老爷的后事。”
宁京城的雪便是下个不停,将将军府上下妆点的一片肃然,一切都涌白绸妆点了起来,平日里贯穿绛紫色长袍的上官锦玚也换上了白衣。
曼纱华一袭白衣站在大堂前,小兔替她点了三炷香,她跪下向着灵堂三叩首,起身拿起香,方要往前献上时,上官锦玚带着一干随从风风火火从外赶来,一把擒住了她要上香的手臂。
“你这是作何?”曼纱华抬眸问道。
“你这是作何?”上官锦玚红着眼眶低声反问道。
“给老将军上柱香。”曼纱华平静道。
上官锦玚看了一眼曼纱华,忙又别开眼去,她将这一举动尽收眼底,突然间她觉得上官憔悴了不少,她不忍再看下去。
“你没有资格给父亲上香,请曼姑娘收拾好行囊离开上官府。”上官锦玚仰起头声音沙哑道。
“为什么?”
“哈哈哈……”上官锦玚一阵长笑道,“为什么,就凭你是个青/楼女子,你就没有资格给我父亲上香祭拜。” 上官锦玚出口很冲,声音大的吓人,那些跪在地上的奴才瑟瑟发抖,弄潮更是低头站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出一下。
小兔见到情势不对,心中愤然不已,她站上前道:“你凭什么这么说姐姐,上官老将军的死和姐姐又没关系,你发什么火!”
曼纱华站直了身子她双眼看着上官锦玚,上官的轻微抬眉、抿嘴,她都一一看在眼里,她将小兔拉到身后,道:“今日纱华的敬意已到,还望大人节哀顺变。”她一字一顿的说着。
上官锦玚抑制发红的眼圈。这是曼纱华第一次见到上官锦玚无助,但她却不能多言些什么。“即便今日上官不赶我走,我也是会走的,来府上住了些时日是纱华打搅了。”
话罢,她转身离去,小兔狠狠的瞪了上官锦玚与弄潮一眼,便快步跟了上去。
一旁的奴才看着这位客人趾高气昂的离开,又看着自家的主子将身前的火盆一脚踢翻大吼大叫。
弄潮前去拉住上官锦玚道:“爷,您这是何苦。”
“让她去吧,我已经不能护她周全,这样离开总比我亲自送她入宫的好。”上官锦玚压抑着内心的情绪淡淡的应道。
随即上官锦玚恢复了常态,他压低了声音说道,“府内有探子,务必要查出来。”
曼纱华与小兔回到小院,她默默地收拾着行囊,小兔姐姐给老将军投的毒。”
“若他真认为是我投毒给老将军的,那他也不会这么着急的赶我走。”曼纱华苦笑道,此时此刻她身为上官锦玚的朋友理应陪在他的身边,一起渡过悲伤与难关,可上官锦玚还是选择了保全她。
上官锦玚果真为忠贞之士,为了清王的一句话,即使赴汤蹈火,他也在所不惜。
她摊开自己的掌心,上面纵横交错着掌纹,可她却看不透今后的路在何方,上官老将军究竟是谁权利的牺牲品……
“姐姐,你怎么了?”小兔紧张的递上了一方手帕,曼纱华接过手帕轻轻拭泪,她只是为这些无辜的人伤心。
曼纱华携了小兔从上官府邸走出,大门口立着一袭妖红色的身影,他缓慢的转过身朝着她淡淡的微笑着。
“歌吟?”曼纱华信步台阶“你怎么在这,你身上的伤好了吗?”
歌吟佯装生气似的,皱起了柳眉,他撇撇嘴道:“那日你狠心将我丢下,今个还好意思问我!”
她低下头去,歌吟又道:“好了,我不是来问责的,我是来接你走的。”
“接我走?去哪?”她一惊。
歌吟挽上她的手问道:“你想去哪?”
“我想回离妆苑去。”她不动声色的将手抽回,今个瞧见歌吟也毫不露出一点喜色出来。
“你不能回去,明知皇上会再次接你入宫,上官擎苍已死,上官锦玚再也护不了你,他都将你赶出府邸了,你还敢回去?”歌吟立起狭长的眉,紧张问道。
“你怎么知晓上官府的事,上官老将军过世是昨个早晨的事,今日上官还未公开此事,歌吟你到底是做什么的?”她顿住了步子,抬眸看着他,这个美的像妖的男子是个谜,他从不说他的过去,从不提他的家世,而今又安然无恙的站在自己的面前,的确让人可疑。
“我……”他吞吐着,“自你被他带走后,我便命人在暗中护你周全,所以知道变故后我便赶来了,我一直就在宁京城,在上官府邸附近。”
曼纱华不愿远走,渊著一日不回来,她便一日守在宁京城,她的身子也不便再奔波远走。歌吟将曼纱华安排在了宁京城一处不错的地段。
上官府邸,一切都换上了白绫,本还有一丝温暖的上官府,现在已是死气沉沉,冰凉的府邸,掩盖不住上官擎苍的死讯。
“爷。”弄潮一袭白衣肃然,从上官家后院一路小跑到前堂。
“有何端倪?”上官锦玚低声问道。
“回爷的话,老爷并不是茶水中毒,而是另有奇毒。”弄潮也低低的说道。
“是谁投的毒。”上官锦玚捏捏眉心,疲惫不堪的样子让弄潮心疼。
“还有一事,老爷死的时间,离我们去老爷房中,不超过两个时辰,所以凶手并未走远,爷,你看要不要封锁京都?”
弄潮说罢,上官锦玚闭着双目,思谋片刻后,“不妥,此事事关重大,必是要惊动皇上的,把老爷的死讯宣布于世,并上奏朝廷,本将因伤心过度,恐不能面见于皇上,有污圣颜。”
“是。”
断河崖边,呼呼的风几欲将曼纱华连衣带人的卷下去,她一袭白色素衣跪在悬崖边放声大叫着,听说皇上已经命人撤了搜索,半月过去都不见人影,许是尸体被野狼叼走了,所以黄金侍卫才找不到清王。
断河涯就在宁京城的边上,不过十里路他的马车就可以进宁京城了,可偏偏在这个地方遇到围杀,连人带车的滚下山崖。
197:皇上失礼
197:皇上失礼
断河涯深不见底,黄金侍卫若要到崖底,是要从另一侧的山头绕过去,步行要行四夜五日方可到达。
“如此高的悬崖,即便是摔下一只鸽子去那也会尸骨无存。”歌吟站在一侧,寒风中夹杂着雪花扑到了他的血红色莲衣上,蓦地他叹了一口气,将身上的狐狸毛锦带披风解下系到了曼纱华的身上。
“回去吧,这里太寒冷了,我担心你的身子受不了。”歌吟道。
四周没有树木可遮挡这寒冷的风,风愈加嚣张的刮着,雪一层层的落下来,落了她厚厚一层冰花。
她啜泣着,三两只乌鸦扑腾着翅膀在她周围低低的飞着,歌吟静静的站在一旁陪着她。
突地,歌吟将手放在腰间的软剑上,他趴在地上听着动静,暗叫不好,“我们走吧,有人来了。”
“我不想走,让我再陪一会他。”她淡淡道。
歌吟看着她不语,伸出宽袖为曼纱华遮挡着空中的雪。
少顷,穿着黄金盔甲的侍卫整齐有素的从山间的一侧来到断河涯旁,歌吟单手扳着腰中的软剑,若是他们敢硬来将曼纱华带走,那他就和这些人拼了。
黄金侍卫前,一人穿着藏蓝色的官府坐在高马上,他的脖颈上围着厚厚的兔毛围脖,他慵懒的指着曼纱华所跪着的方位道:“好了,你们就把墓碑建在这个地方吧,不日皇上会亲自前来查看,都给本官仔细些!”
高马上的人发话吧,黄金侍卫便开始动手立碑。
曼纱华痴痴的转过身来,看着他们亲手将渊著的墓碑建在断河涯边,她的心像是在被凌迟。不,北玉还未碎,他就一定还活着,他们不准这样对待著哥哥,“停手!”她呵斥一声。
“你做什么?”歌吟低声问道。
曼纱华从雪地中起身前去准备制止这些人,歌吟一把拽回了她,低声道:“不想入宫,就不要引起他们的注意!”
“哪来的民女?”高马上的人问道。
歌吟将她揽入怀中,她的侧脸靠在歌吟温热的胸膛上,他道:“这是草民的夫人,对不起打扰大人在这办公了,我们这就走。”
高马上的人不耐烦的摆摆手,歌吟带着她匆忙从一侧离开,方行了不久,曼纱华便瘫在了他的怀中,任清泪打湿她的容颜,她凄凄道:“他还活着,他们就要给他立碑,可他还活着……”
歌吟心疼的将她搂在怀中,轻轻的拍着她的头,安慰道:“我也相信他还活着,好好振作起来,明日我陪你去崖底找找。”
她点点头。
上官府邸,上下一片井然有序,现天下皆知曾经所向披靡的上官老将军已经长辞于世,上官府只留了一个现任的上官大将军,上官将军至今仍未娶妻,偌大的宅子里现在只有他一位主子了,每每饭后闲谈起,众人都皆叹息不已。
消息方传开不久,次日,“爷,皇上来了,此时轿子已经到了离妆苑,约莫着不到一个时辰,就会抵达府邸。”弄潮说道。
“不必理会,让其他一干人等只管跪着,除非通传,非但如此,不必迎接。”上官锦玚跪在垫上说道,此时皇上到访上官府,不知是为了曼纱华还是为了老将军之死,无论是哪一方,皇上的到访这正在上官锦玚的意料之内。
半个时辰后,“爷,来了。”弄潮低低的说。
“皇上驾到!”这时门口通传了一声,所有人整了整衣襟,纷纷出门迎驾。
“末将上官锦玚参见皇上。”上官锦玚和一干婆子丫鬟行礼道。
“爱卿快请起,这繁琐礼节之事就先暂且免了。”渊辰身着皇袍剑眉横天,孤星一般的眼眸细眯着看向大堂中的灵柩,薄抿着的嘴唇微微向下撇着,自是不怒而威。
上官锦玚上前俯身一拜道, “皇上亲临本府,末将无尽感激,相信家父在天之灵也定会感激皇恩浩荡。”
渊辰当即扶起了上官锦玚,“爱卿勿要行此大礼,上官家对我天渊国有大恩,如今上官老将军........朕理应前来祭拜。”
“末将不尽感激!”上官锦玚道。
渊辰一手背后,另一手搭在上官锦玚的肩膀上,疑惑的眼中闪出一缕悲悯,他温声道, “上官老将军怎么就突然猝死了?”
“回禀皇上,家父......家父前些天就已感到不适,大概可能是近些日子天气骤然降寒,家父染上了风寒,所以就突然暴毙。”上官锦玚俯首道。
“哦,果真如此?”渊辰剑眉一挑道。
上官锦玚突然跪下,惶恐答道:“末将怎敢欺瞒皇上,事实确实如此”转而又道,“弄潮把香呈给皇上。”
弄潮上呈了三炷香,渊辰身旁的公公接过弄潮手中的香,放在鼻底嗅了嗅,才呈给皇上。
上官锦玚在袖管里捏紧了拳,看样子新皇如此的小心翼翼,定是不信任上官家,新皇虽然贵为九五之尊,但这样也太不把上官家放在眼里。
渊辰稳步上前,连腰都未弯一下,将香插入炉中,含目微微一点头,忽而手臂一抬,上官老将军的棺木的盖子被打开了。
“啊......!”底下的众人惊呼,谁都没有想到皇上会如此的不懂礼数,将老将军的棺木打开,所谓死者已矣,虽贵为天子,起码的礼节还是要守的。
“皇上,这......”上官锦玚也着实一惊,未曾想到皇上会如此。
渊辰前往正要向棺材内看去,上官锦玚急忙上前,挡住了渊辰,“皇上,这不妥,家父已经仙去,面容已是乌黑发青了,怕是会惊扰了圣驾,会有损皇上圣颜的。”
渊辰淡淡一笑,拨开了挡在前面的上官锦玚,并说道,“上官老将军在世时,也时常把幼时的朕抱在怀里,对朕也有教导之情,如今就这么去了,朕深感痛心,只想再看一看他老人家一眼,难道这样小的要求,上官将军都不肯满足朕吗?”他的眸子从疑惑、悲悯转而变为犀利,他直勾勾的盯着上官锦玚仿似要从上官的面上看出些什么端倪来似的。
上官锦玚手心冒出了汗,家父是被投毒致死,死时七窍流血,如今欺骗皇上说是偶感风寒致死,如果皇上看到了上官老将军的面孔,一定会叩一个欺君之罪给自己,到时候真是百口莫辩。
皇上疑心又重,上官擎苍中毒身亡一事他只想悄悄的查,并不想公布于众。
若是公然昭告天下上官老将军晚节不保,是被人投毒致死,上官家颜面何存,此事只可暂且压下,自己悄悄来查,绝不可交给皇上。
“皇上,末将觉得此事不妥,死者为大,还是让父亲安息吧!”再次劝阻道。
“尔等都退下!今日朕偏要看看,再阻拦朕者,就去给上官老将军陪葬吧。”渊辰怒吼一声,众人皆跪拜在地上,众呼,“皇上息怒!”
没有人阻挡得了皇上的脚步,渊辰一步一步上前,每一步都砸在上官锦玚的心上,看到后定是死罪无疑。
渊辰看了半响,剑眉几乎是拧到了一起,上官锦玚跪在地上也未敢抬头半分,忽而渊辰抬手一臂,棺木被重新合好。拂袖说道,“摆驾,回宫。”
“末将恭送皇上。”“恭送皇上。”府内的一干人,随着上官锦玚长跪在地上,上官锦玚不起身,其他人没有一个敢先起来。
“爷。”弄潮提醒道。
“开棺!”上官锦玚命令。
上官老将军的棺木又重新被打开,“父亲......”上官锦玚只见棺材中的上官老将军面容祥和的躺在里面,像是睡着了一般,没有血迹,脸色也未发青,他身上的冷汗稍稍褪去,“这是怎么回事?”
“爷让属下去查验老爷的尸体时,属下就已经处理过了,属下未想那么多,只想老爷能安详去了。”弄潮扶着上官锦玚说道。
“那皇上这演的又是哪一出。”上官锦玚轻声道,莫非皇上已经知晓……不知凶手和探子是否出自同一人……
他捏了捏眉心,“弄潮今日府上定会来一些大人,把茶点都备好。”上官锦玚继续跪在了软垫上,烧着那些虚无的纸钱。
一院子的姑子婆子都嘤嘤啼啼的哭了起来。
弄潮跪在上官锦玚身后,低声道:“这么说,府内有皇上的探子,所以皇上今日前来为的不是祭拜,而是一探虚实?”
“极大可能是这样的,他只不过是想看看我们这些臣子对他忠不忠心,只是他的这一举动是过分了些……”上官锦玚眼里流露出一抹失落,清王是他的亲弟弟,他也能这般无情,更何况是手握重兵的上官家。
方才他既能对着上官府上下对上官老将军大不敬,他即没把上官府放在心上,如今新皇登基不满三年,宁京城的北街南街日日都有酷刑上演,家父在时本就立场固执,不与李国舅等人苟同,而今老人仙逝,嫣知下一个对付的是不是上官家。
今日的怪异之举,许是他已经知晓老人是如何死的,而今前来便是问罪,只是不巧弄潮将这一切收拾的很干净,让他无罪可问,他为何要这样做……上官锦玚吃痛的捏着眉心,蓦地,他睁大了双眼,难道他是想收回兵权!
198:线索断裂
198:线索断裂
“爷,此话怎讲?”弄潮还是有些不太明白,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高高在上的皇上为何要如此。
“皇上本就是多疑之人,这不足为奇。”上官锦玚抬头看看天色,已是上午十分,于是清了清嗓子说道,“弄潮,扶本将起来,准备午膳,让姑子婆子家丁,都去用膳吧。”
“是,爷。”弄潮应道。
“太尉大人到!”门口通报的小厮喊了一声。
上官锦玚定在原地,云太尉向来与上官府素无交情,他为何会是众大人中来的最早的一个。
本要散去的人群又重新聚集起来,纷纷跪在了地上。
“云太尉为首的一干大臣进了上官府,不由分说便大哭了起来,阵势浩荡,哭声如雷贯耳,把上官府好一顿搅和,我都怀疑这些大人不是来吊唁的,反而是来砸场子的。”歌吟坐在窗栏边喝着热茶,“直至夜深了这些大人才回去。”
“那上官现在岂不是精疲力尽了,上官老将军方去,这些人便是如此,嫣知是受了谁的指使……”话到此处,曼纱华像是想到了什么,她放下茶杯,从慵懒的神情转而严肃不已,“方才你是说云太尉为首的大臣,那云太尉可否前去?”
歌吟点点头,“就是云太尉打头前去的,你说的受谁指使,意思是指皇上吗?那他这样做的是为何?”
她复又端起桌案上的茶杯,放在唇边却迟迟不肯饮下,她的秀美深锁,云太尉现在是不是渊著麾下的人,如若是那他们这样大闹上官府是作何,一件事起,另一件事便会被人遗忘,难道是想掩盖什么……
“曼纱华……”歌吟叫着她的名字,她从思绪中醒来,道:“继续说下去。”
歌吟勾起红唇轻笑,他摇了摇头道:“上官家的事,你操什么心。”
“你若不说,明日我便亲自去上官府一探究竟。”曼纱华悠然的喝着手中的茶道。
“夜深人静,点一支烛,两人把茶同谈,这样甚好……哈哈哈……”歌吟瞧见她气色好了不少,也能说笑几句,便玩笑道。
而后正色说道:“次日,张大人,王大人,等十几位大人纷纷前来吊唁,这次上官锦玚是长了记性,他以身子不适为由回绝了诸位大人,各位大人商讨了一番,便便纷纷在将军府外开始吊丧起来,一群华服衣冠好不惹眼。众位大人在将军府外哭闹了好一阵子,也未见上官锦钖出来,眼看着夕阳快落下去了,也没了意思,各自散了,都回去了。”
曼纱华捻手中的干茶叶,思量着这么做他会以为是什么……
上官府上,灯火通明,上官锦玚端坐在大殿上,将眉心捏的通红,他问道:“可曾都散了?”半响没听到门口传来的哭闹声,他自是清净了不少。
“回爷,都散了。” 弄潮俯首说道。
“也罢,若是开门,让他们进了府还真不知道他们要闹到何时。”
“爷,这些大人为何要这样,借着给老爷哭丧,但又如此夸张,这不是明摆着闹场吗?”弄潮气呼呼的说道。
“我早就想到了,从皇上,云太尉,再到诸位大臣,是谁指使,想做些什么,当真是明显至极。现在管他明摆也好,暗行也罢,从今天起至老爷出殡之前,这上官府的大门都不准打开!”上官锦玚严声厉呵道。他白袍依旧着身,不染俗尘的悼服,也显得他脸色更加苍白。
他一只手扶在座椅上,另一只手扶上眉头,“弄潮,去把侍候老爷起居的李婆子带上来。”他淡淡的说道。
“是。”弄潮双手抱拳,退了下去。
“垮啦......”弄潮打开了稍有铜锈的锁子,“吱呀......”老旧的木头门被推开,一束光射进了这个阴暗的屋子,照在了躺在地上的女子,女子似乎没有反应,像是睡着了一般蜷曲在地上。
弄潮用脚尖踢了踢地上的婆子,“别睡了,爷传你问话。”
然,地上的的婆子一点反应都没有,弄潮加了力道用脚又踢了一下,并大声叫道“将军传你,问话!”
李婆子被踢得身子翻了过去,依旧没有任何动静。弄潮感觉到了蹊跷,他蹲下身子,将李婆子的身子翻到正面,李婆子嘴角挂着一丝血迹,双眼紧闭躺在枯草地上纹丝不动。
弄潮扶手向鼻息摸去,只见婆子已是没有了气息,但身子还是温热的,看样子刚刚死去不久。弄潮一只手捏开那婆子的嘴,大量的鲜血从嘴里涌了出来,流淌到弄潮的衣袖上。
弄潮屏息不去闻那腥臭的味道,他用手在李婆子的嘴里拨弄一下,只见掉出了什么东西,全被血液染得鲜红,一时间看不清楚,他将东西捡起来,在婆子衣服上蹭了几下,细细看来,竟然是半块舌头!
他嫌弃的把东西丢在一边,仔细检查了婆子的脖颈,没有被勒过的痕迹,身上也没有什么伤痕,退过去几步,看看阴暗的屋子,屋子里也没有打斗的痕迹,弄潮又去捡起丢在地上的半块舌头,仔细检查,与婆子嘴里的牙齿对比了一下,看样子是婆子自己咬舌自尽了,可见时对自己下了狠心的心,必定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将力舌头一口咬断。
弄潮起身,走了出去,来到前堂正要禀报,却看到已经睡着在椅子上的上官锦玚,弄潮疼惜的要命,将自己身上的披风正准备披在上官锦玚身上时,上官锦玚的眼睛猛地睁开,一只手握住了弄潮搭在自己身上的手,“爷,是我!”弄潮急忙说道。
上官锦玚眸子猩红,眼底透出了浓浓的杀气,听到叫唤声他渐渐平息了下来,“说,手上哪里来的血迹!”上官锦玚俊颜暗沉着,厉声说道。
“啊?”弄潮微微差异道,他在来候早就把血迹擦拭了干净,可还是被他发觉了,“爷,是后院李婆子的血。”弄潮如实的说道。
上官锦玚阴沉的眸子顿时又蒙了一层黑纱,更加暗了下来。
他一言不发起身去了后院,弄潮紧紧跟在后面。
陈旧的木头门再次被打开,晕黄的灯笼投到地上李婆子的身上,一股浓浓的血腥味传到了上官锦玚的鼻息中,这种气味久违了……
“说!”上官锦玚嘴唇微启,蹦出了一个丝毫没有温度的字。
“爷,婆子是自杀的,属下已经检查过了,房子没有打斗过的痕迹,门锁也是好的,是婆子自己把舌头咬断的,只是咬的力度很大,看来是一心求死。”弄潮躬身说道。
“通!”上官锦玚一拳砸在了那块腐旧的木头门上,不堪一击的木门破裂处一个窟窿出来,这个唯一的线索又断了,该怎么办,父亲呵,求你指点孩儿,孩儿该如何是好,凶手又在哪里,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啊!啊啊!.......”上官锦玚扬声大叫道,狠狠地把一切怨气都散发到了空中。
上官擎苍死的前一天,他与他大吵了一架,当晚是曼纱华陪他到了深夜,他还来不及向父亲认错,还来不及和好,他就这般带着他的怨他的悔去了……如今连唯一的线索也断了,他该如何是好,他要报仇,他要揪出凶手是谁!
“是儿子不孝!”上官锦玚顺着木门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他垂着面前的木门,他哭着叫着,却再也没有父亲的唠叨。
弄潮的眼睛湿润了,他知道主子压抑了好久,没事的,喊出来就会好受的多,一切都会好起来的都会好起来的,弄潮在心底安慰着自己道。
太阳沉沉的睡去,整个将军府笼罩了一层雾气,灰蒙蒙的。
“谁!?”上官锦玚在房中熄了灯,他坐在父亲曾坐的上椅上,猛的看到窗外有一个黑影一闪而过。
上官锦玚破门追了出去,没错是一个黑衣人,上官锦玚的轻功绝好,但黑衣人的轻功却似在他之上。
黑衣人像蜻蜓点雨一般在起起伏伏的房屋顶上前行着,上官锦玚眉头紧蹙,追起黑人人来非常吃力,若是稍微一不注意,他便会落下黑衣人的好大一截。
黑衣人停落在了一间房屋的顶上,背对着上官锦玚,此时上官锦玚也追了上来,扬声问道,“阁下是何人?”
黑衣人不做回答,上官锦玚又道,“三更半夜私闯他人府中,确实不是什么光明磊落的行为,阁下若想来,大可以光明正大的来,鄙人一定奉上好茶招待。”上官锦玚一边说着,一边慢慢挪着步子向前走去,眼看就要近了,要抓住他了。
忽而,黑衣人猛地转身,一抹白色粉末如女子的胭脂一般,扑面而来沉沉的香气,让上官锦玚目眩头晕,他看着面前的黑衣人转过了身子,带着黑色的面罩,他向前扑去,不知拽了个什么东西,他看着高楼层层叠叠,他摇摇欲坠。
黑衣人一只手拽住了上官锦玚,将他平平稳稳的落下放在了地上黑衣人轻车就熟的将上官锦玚放在了一家庭院内,他推开木门,掀开层层轻纱,走向了内寝,一抹清雅的香气扑面而来。
199:查封府邸
199:查封府邸
内寝内,层层纱帐下,床榻上躺着的女子眼角带着泪痕,手中紧紧的攥着胸前的那颗石头,黑衣人轻手扶上女子的脸颊,替女子擦干了眼角的泪痕,女子微微蹙眉,看似将要惊醒,黑衣人忙将腰中的小纸条塞到了女子手中,便翻窗而去。
曼纱华挣扎着从梦中醒来,一层层的纱帐外分明什么都没有,她竟连梦境和现实都分不清了,忽而觉得手中像是攥着什么,她低头看去,白色的娟纸被她握在手中。
曼纱华打开手中的小纸条,透着月光看到了上面的字,“照顾庭院里的人。”
短短七字,足以让她泪流满面,这是渊著的字迹,真的是他,他回来了,他还好好活着,“哈哈哈……”她握着手中的纸条喜极而涕。
蓦地,她擦干了眼眶,起身穿衣去了庭院中。
庭院内月光高坠,将庭中的梅花树投下阴影来,一般洒落在洁白如玉的地上,另一半徜徉在青砖石瓦的古亭上。
古亭下红粉色的梅花飘落,洋洋洒洒的落在了庭中人的白衣上,甚至如梦似幻。
“公子?”曼纱华双手轻推叫道,翻过身子却看到了一张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脸,“上官......你怎么会在这里。”曼纱华诧异道,他此时不应是在上官府吗,不应是正给他的父亲服丧吗,怎会又出现在斯琴。
渊著为何知晓他会在这里,还留下话让她照顾好上官。忽然她想起白日的猜测,她扶上自己的心口深呼一口气,她再也猜不透那颗用力跳动的心脏下正预谋着什么阴谋。
“小兔……”曼纱华像屋内唤了一声,月色下的斯琴并没有传来答应的声音。曼纱华扶着心口,起身素手提罗裙向屋内走去,来到小兔睡榻旁,“小兔儿......醒一醒。”曼纱华轻推小兔。
“唔……”小兔嘴里闷哼一声,慢慢用手揉揉眼睛,眯着个小缝子,“姐姐,现在什么时日了,我怎么感觉还没有睡够呢。”小兔喃喃的说道。
“三更天,起来帮我把上官抬进屋内。”曼纱华朱唇微启说道。
“上官将军啊?他怎么来了,那日不是还说我们不配吗,将姐姐你赶出了上官府,他来做什么?”小兔听到这几个字睡意全无,她猛然翻起身子来穿戴好衣物随着曼纱华前去。
曼纱华和小兔吃力的把上官锦玚抬进了斯琴内,上官锦玚依旧昏睡,睫毛微微翘起,浓密而微颤,那日的事她从未怪过他,若是近日发生的事与渊著扯上一星半点的关系,那她便是对不起他。
她撑着身子坐在一旁,心里繁杂不堪,那丝欣喜被一点点的抹去。她等待着次日太阳升起,上官锦玚醒来。
兴许是晚上折腾久了,刚刚天色微亮曼纱华便有些支撑不住了,哪里像平日里一整宿一整宿的不睡,第二天还能绣花唱曲儿呢。
曼纱华强忍着困意,睁开微微发痛的双眼,她端坐在古铜镜前,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出神,那会,就那么一小会,好像梦到了什么,大片大片的曼珠沙华开满整个王国,是啊,梦里她又一次的回到了自己的故土,她是多么渴望再去看一眼那世间最妖娆的花朵,和最亲的家人。
一滴泪在脸上晕开,苍白的容颜憔悴万分,即便是这样,她也得撑下去。
“曼姑娘”曼纱华赶紧用衣袖拭拭泪,转身上官锦玚已经醒了。
“大人,可是醒了?”
“曼姑娘不必叫的那么疏远,那日之事......是上官不对,我向你道歉好吗?”上官锦玚说得诚恳,他一脸疲惫的看着曼纱华,心中有愧,却不知这愧从何谈起。
她顿了顿淡淡道:“纱华本就没有放在心上,将军不必惦记着,将军的良苦用心纱华明白。”
“当真明白?”
“现在皇上也不知晓我去了哪,又何谈再入宫去?”她淡笑应道。
上官锦玚嘴角也浮上了一丝释然的笑容。
“我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这又是哪?”上官锦玚问道
她兀自走出暖阁,道:“上官昏倒在我的院子里,这里是斯琴,是一位朋友帮纱华安排的住处。”
上官锦玚点头致谢道:“家中还有诸多杂事要处理,上官便告辞了,改日再请曼姑娘喝茶。”
话罢,上官转身向外走去,曼纱华忙问道:“凶手抓到了吗?”
上官锦玚顿住步子,他回头道:“还未捉到,不过上官相信不日凶手便会落网,多谢姑娘记挂着。”
她将颤抖的双手忙藏于宽袖之下,她用力压制着向爆发的情绪,她努力微笑道:“那我便等上官的好消息,上官老将军是世人的英雄,他会被世人记得一辈子。”
他双手抱拳道:“再会。”
“再会。”
上官锦玚一袭白衣丧服从庭院中走出,他回首望去,朴素典雅的“斯琴”,静静落于门匾之上。布局雅致幽静,她住在这很好。
方行了几步,上官锦玚从袖管中取出一块腰牌,这是昨夜在慌乱之中从黑衣人身上拽下的腰牌,这极有可能就是杀害父亲的凶手,昨夜的到访只是一探上官的虚实,更或者说是杀了李婆子之后前去父亲住所清除他杀害的证据。
突地,他的心跳的很快,这腰牌究竟是谁的,一看便知,腰牌从他的掌心反转过来,腰牌做工精美,腰牌正中心赫然顶立着一个“李”字。
这是正一品铜牌,李,不正是国舅李卫铮!
“是皇上!”上官锦玚恍然若失的向上官府走去,一切奇怪的事情,都涌上他的心头,上官老将军的离奇死亡,皇上的突然到访,他的大不敬,云太尉等人的上府哭闹,李婆子的畏罪自杀,还有昨夜的黑衣人。
想到此处他已是毛骨悚然,清王落下的崖底有一枚刻着“李”字的腰牌,而今他也拽下来了一块,李卫铮不过是渊辰登基的重臣,而今却为他干起了这种杀人的勾当。
北街南街日日上演悲剧,这些没有理由,百姓拥护的人他杀不了,难道就要暗地里杀吗,上官家世代金戈铁马,为的不就是保天渊国的国泰明安,而今杀了他的父亲又是为何!
他压着怒气,攥紧着铁拳,一步步的踏入上官府,今日父亲的棺木就要出殡了,无论如何先过了今日再说。
上官锦玚推了门去,府邸大门处竟没有一个奴才守着,自打父亲辞世,他们是越来越不像话了,他向前走去,前方本该是摆着父亲灵柩的地方,却无端被封了起来,他转头再往四周看去,大大小小的门苑全被贴上了封条。
“将逆贼拿下!”突地有人在府邸门外骑在高马上高声命令道。将军府的大门本重重的关上。
他身前的房瓦上,左右两边的长廊上围满了黄金侍卫,侍卫们手持弓箭大刀对准上官锦玚以防他从中逃脱。
“你们这是作何?”上官锦玚看着这一圈圈的黄金侍卫问道,“这是我的家,你们拿着这些长矛作何?”
“长矛应对准的是战场上的敌人,而不是忠心报国的将军!”
“父亲还未出殡,你们这是作何!”蓦地,他怒吼道。
围着他的黄金侍卫不由得向后退去,众人皆知战场上以一敌百的上官锦玚是何等的威风。
“拿下!”门外的人再次高声命令道。
“是,李将军。”门口站着的人应道,他转身对着院内的黄金侍卫下令道:“上!”
“慢着!”上官锦玚呵斥道,他站在人群中央看着四周的人,看向府邸的大门,大门紧闭,他看不到门外高声命令的人,他对着门口施法小令的人问道:“门外的李将军,何许人也?”
那人吞了吞口水道:“是……是皇上亲封的从一品,抚军大将军。”
“本将是在问你名字!”上官锦玚剑眉横起,他厉声道。
“李方破……李将军”那人一哆嗦,差点当着所有黄金侍卫给上官锦玚下跪,他扶着一旁的侍卫慢慢的向后退去。
上官锦玚眯起眼看着他,身量不高却微微发福,圆脸下长着一张讨嫌的脸,上官冷声道:“本将认得你,从五品,四等侍卫晋熠然。”
晋熠然只觉双腿发软,只一手把着侍卫,讪讪笑着,“上官大人,小的升职了,从三品,参军统领。”
“哈哈……”上官锦玚仰天大笑,“本将身边的狗何时也会发号施令了,晋熠然爬的够快的啊?”
晋熠然颤抖着双手抱拳道:“承蒙李大将军的提拔,上官……上官大人,你现在不过是一个造反的逆贼,现在连我都不如,都就別在这里呈口舌之快了,乖乖……就范吧!”
他死死地拽着一旁的侍卫,高声道:“拿……拿下!”
一圈圈的黄金侍卫举起长矛,一步步的向上官锦玚进攻了过来。
上官锦玚嗤笑,皇上这样大费周章,原来不过是夺权,可笑是他竟把这个位置给了李家,李卫铮的长子李方破,现在李家独大,他竟没有一点察觉,是皇上愚钝,还是这另有阴谋。
200:上官入狱
200:上官入狱
他上官家世代忠心耿耿,他父亲与他一寸丹心可照尽忠报国,父亲戎马一生,天渊大半个江山都是父亲一手打下,到了晚安该是躺在军衔上颐养天年时,却被奸人所害。
皇上是蒙蔽了心智,还是瞎了眼!
上官锦玚大吼一声,黄金侍卫忙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突地,第一个黄金侍卫将长矛刺向他,上官锦玚猛地抬起右臂只手握住长矛,他只轻轻向前一拽黄金侍卫的长矛变成了他手中的利器。
此举一出,其他侍卫纷纷向后各退了一步,然,他只是将手中的兵器丢下,他昂然仰头,道:“上官一族世代忠心耿耿,上官锦玚没有叛国,何来造反一说,上官不知皇上此意为何,但上官清白,家父亦是清白,上官不会拿着长矛对着天渊国无辜的人,所以上官愿于你们走这一趟接受清查!”
“废话那么多做什么。”晋熠然小声嘀咕道,他抬袖擦了擦额头的汗珠,高声道:“带走!”
黄金侍卫七困八绑的将上官锦玚押出了上官府,上官依旧昂着头,门口的李方破一袭紫衣官服坐在高马上,洋洋得意的看着上官锦玚,他眯细狭长的眼,笑道:“带走!”
上官锦玚入狱,不由分说先被李方破吊在牢狱中狠狠折磨了一番,他蜷缩着身子,当他再次醒来的时候,这儿已经不是上官府了,地下横行着蟑螂鼠蚁,一旁用枯草制成的床榻臭气熏天,他缓慢的睁开双眼,看着四周的一切,熟悉又陌生。
“爷……爷,你终于醒了。”
上官锦玚艰难的支起身子,只见牢房的隔间弄潮穿着白色的囚服焦急的跪在一旁看着自己。
“这是在牢狱之中?”上官锦玚问道。
弄潮激动的点点头,上官锦玚再次环视四周,没错,这里便是永生见不得光的地方,他已经数不清他在这里拷打过多少重犯了,如今自己却也沦落到了他们的下场,他以前只以为被关押在这里的人都曾是十恶不赦人见人唾之人,现在想来也不全是。
“爷……我们该怎么办!清王至今生死未卜,没有人会救我们出去了。”
“哭什么!”上官锦玚隐忍着痛,呵斥道,弄潮抬起衣袖忙将眼泪擦干。
“我不在时,你们到底做了什么事,上官府为何被查封,上官家怎会成了造反之人?”上官锦玚将身子靠在一旁的木桩上,他问道。
皇上想让李家取代上官家,或者李家想独大,他都知晓,可这名头不是说叩就可叩的,总得有什么事情生出,才能让大家信服。
弄潮隔着层层木桩跪在上官锦玚身前,仿似再回忆一段不堪的记忆,“皇上一早就怀疑老爷的死是另有原因,可爷却告诉皇上老爷是得病而死,我听宫中的人说昨夜有探子告诉皇上,爷借着老爷死去的缘由,避不见客,其实私底下是再谋划着造反,他们说,您与邪族联盟,而见面礼便是统领千军万马的虎符。”
“皇上派人去查,那些将士的确在前段时间出入过邪族……”
上官锦玚将流血的拳头狠狠捏着,蓦地他压低了声音打断道:“可那是清王借用虎符前去救芙染公主出困境啊!”
“爷,您先别急,听弄潮说完。”弄潮流着泪,接着他的陈述。
“昨天半夜,爷为何会突然离府,有什么重要的事办,为何不带弄潮?”弄潮问道。
上官锦玚猛地转过脸去,目光犀利的看着弄潮,“连你也怀疑我?”
“不是,弄潮只是想问清楚,不想爷白白遭此陷害。”弄潮急忙解释道。
上官锦玚仰头靠在木桩上,昨夜去追黑衣人,堂堂天渊国的上官大将军竟然从屋瓦中摔落到了姑娘家中,提来也是羞愧,不提也罢,“你继续。”
“据说是李家的人向皇上告发,当夜爷会和邪族的小公子碰面,并将虎符送上,而昨夜皇上便派了李国舅的大公子李方破来搜府,当夜爷确实不在府中,现下上官府上下都被打入地牢,听候皇上发落。而李方破也是当夜被皇上升官加爵,任命为从一品抚军大将军,替代了爷的位置。”弄潮话罢,他将头抵在木桩上痛哭不已,不想上官家就这么完了。
“混账!”上官锦玚将血拳猛地砸到地上,厉声道。
他原以为皇上只是想找借口收回兵权,不想皇上的目的竟然是灭上官家的九族,昔日共事的大臣一个个的逝去,终于轮到了我上官一族了,“哈哈哈……”蓦地,他又仰天长笑不已。
“说得好!”一声颇带风/流玩/弄的声音从隔壁牢房传来。上官锦玚与弄潮当即转过身看去。
李方破一袭绛紫色华服着身,头上带着景荣所制的高帽,脚下穿着不合时宜的金丝秀底边长靴,周边的空气和阴暗的牢笼仿佛都应着他的绛紫色神秘了起来,他鼓着掌,尖削的脸上略显风/流,唇边荡漾出一丝得意的笑容,他道:“叙述的不错啊,本将从头听到尾,也是明白了一二。”
他顿了顿道:“之前的一切上官大人可以说本将是诬告,可这最后一样,上官大人是赖也赖不掉。”话罢,他轻笑了起来,“昨夜本将派黄金侍卫潜伏在了各个街道各个路口,而今早上,上官大人便是从小公子花重金包下的那片区域中走了出来,上官大人啊,这条通敌之罪你可是逃都逃不掉的。”
“哈哈哈……从你口中说出的上官岂不是通敌叛国,欺君罔上的罪臣?”上官锦玚反问道,“笑话,本将何时与小公子会面,何时又将虎符赠送与他?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李方破将手指关节一个个的捏的发响,他扭动着脖颈,傲慢道:“这么说来上官大人是不认罪咯?”
“哼,上官无罪何来认罪一说!今日是家父出殡的大日,而今你们却在这胡闹,待本将出去,有你李家好看!”上官锦玚扶着一旁的木桩缓缓起身,他站直了身子道。
李方破从腰间取出长鞭,朝上官锦玚狠狠的抽下,“逆贼,在本将这里还敢叫嚣,给本将跪下!”
长鞭落在了上官破烂不堪的小腿处,他双腿一软便跪/扑在了地上。
“爷!”弄潮怒吼道,“李方破,要查案便查案,别对爷私自动用刑法,你这么做皇上容许了吗,上官家可是天渊的功臣,岂能是你说鞭笞便能鞭笞的!”
李方破掩嘴轻轻笑着,对弄潮的话却不以为意。
“上官世代忠于天渊,忠于皇上,上官家是绝不会通敌叛国,更别谈与邪族首领合作!”上官锦玚用衣袖擦拭着脸上的污渍,他咬牙道。
李方破用手轻弹着华服上的灰尘,他道:“好啊,上官大人交出虎符吧,只要你交出了虎符,本将可以饶这侍卫一条命。”
上官锦玚别过脸去,皇上和李家同在一个鼻孔里出气,他们是奔着这大将军之位,奔着这虎符来的,而父亲的死,许是皇上与李家联手之作,那夜便是李家的人扮成黑衣引自己出府,而今却被他们捉住了把柄,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本将在问你话!”李方破命人将牢笼打开,他将衣袍一挥,蹲在上官锦玚身前,伸出双手钳着上官锦玚的下颌,上官锦玚别过脸去,既然李方破如此来问,那他便是没有听到清王借用虎符之说。
答应清王守口如瓶,现在即便清王生死未卜,那他也不能将此事泄漏出去,若是他日清王回归,皇上定会降罪于清王。
上官锦玚浑身是伤,他已没有力气来反抗李方破的任意而为,弄潮在一旁嘶喊恐吓,李方破命人将他先行带了出去,拷上铁锁加以烙刑,来威逼上官锦玚交出虎符。
上官闭目不看,闭耳不听。
然,李方破是宁京城出了名的用刑狠辣,他将上官锦玚与弄潮用一根铁链套在脖颈上捆绑到了一起,若是有一方人可以落地站立,则另一方人便会被吊起,仍受铁链勒住喉咙的痛苦,依此指法足足行了一个时辰有余,上官锦玚先行开口。
“松绑……我说……”他奄奄一息道。
坐在一旁喝茶的李方破慢悠悠的将茶盏放下,抬手命令道:“松绑!”
李方破起了身,周边的侍卫忙跟了过去,他从火堆里用镂棍取出一块烧的火红的烙铁前来,傲慢道:“你若敢和本将耍什么花招,这块巴掌大的烙铁,本将让你的贴身侍卫吞下去!”
上官锦玚嗤笑,他轻声道:“虎符丢了……”
“你说什么?”李方破气急败坏的将上官锦玚的衣领向前一扯,铁链顿时哗啦一响,紧紧的勒着上官锦玚,“你是在玩本将吗?”
上官锦玚低笑,“你这么做,皇上知道吗,他容许你这样对待上官家吗?”
“哈哈哈……”李方破松开上官锦玚,他拿着烧红的烙铁慢慢走向躺在地上的弄潮,“是皇上默许,否则李家怎会轻易得罪上官家。”
“如此说来,上官一族是没有机会被释放了?”上官锦玚问道。
李方破已经逼近了弄潮,他将烙铁举起,眼中泛着破坏的欣喜。
201:通敌叛国
201:通敌叛国
“住手!”上官锦玚大吼一声。
然,烧红的烙铁已经死死的印在了弄潮的左脸上,一股烧焦的人肉味儿,从空气中绽开,李方破拿衣袖握住口鼻,微笑着出了牢狱。弄潮从昏迷中吃痛的叫了醒来。
李方破将此事禀报给渊辰,渊辰冷清着眸子,“摆驾。”
大牢内上官锦玚双手被铁镣吊起,他奄奄一息的垂着头颅,一旁被点起的篝火向上钻去,照的土坯墙锃亮锃亮的一旁投射出上官锦玚高大的身影。
渊辰一袭皇袍挺立的站在他的身前,鲜亮色的皇袍与他身前的污浊、血/腥形成鲜明的对比,这里与他格格不入,他扬起细长的眉梢,眼神如炽,鹰钩似的鼻底下薄抿着的唇微微开启,他沉声道:“你把朕的虎符送给谁了?”
“臣没有……”
“没有?”渊辰再度反问。
“臣没有……”
如此反复几句来回同是一个问题,然上官锦玚依旧如此回答,渊辰没了耐心,他挥挥手道:“证据确凿仍在狡辩,当真与他父亲一般顽固不堪,李方破逼他招供画押,画押之后上官一族即日处死!”
“臣遵旨。”李方破屈身道:“只是,皇上这虎符下落不明,上官家的六万兵马我们该如何调动?”
“朕何时说过这六万兵马是上官家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朕的东西朕说了算。”渊辰眼中划过一丝锐利,“即便没了虎符,朕就不信,皇榜一下这六万人马还敢抗旨不从?”
“皇上说的极是。”李方破应承道。
突地,上官锦玚口中含着鲜血大笑道:“皇上就算您和李大将军有了虎符,可没有我上官锦玚这六万将士会听您的吗,您可别忘了,当初先皇命家父秘密招募的这些将士,为的是将没落的王族赶尽杀绝,这些人是跟过家父上过战场的人,南城之战三万将士所剩无几,后续多着慕名而来,更或者是他们的子孙,从三万人到六万人这都是上官家的功劳,他们是和上官家签下血书的铁骨,上官一族不敢居功自傲,自是不敢通敌叛国,然,这六万将士没有家父和臣的玉令,谁也调不动他们。”
“放肆!”渊辰突地转过身来,白玉雕琢的脸庞腾地红了起来,他低吼道:“这六万人马理应忠属我天渊之人,而你上官家却占为己有,让他们只听从你的命令,而不听从朕的命令,单凭这一点,朕便可灭你九族!”
“哈哈……皇上您不懂这战场上的规矩。”上官锦玚气若游丝道:“上官家没有通敌,没有叛国,上官家无罪,恳请皇上明察,上官世代忠心不移,尽忠报国,上官绝不会与外族联手!”
或许这是他最后的陈辩了,或许今日过后明日太阳便不会在他生命中升起。
皇上为何这般对待功臣,为何这般不信任上官家,为何要至父亲于死地,为何要灭上官九族……
落微皇后有恩于上官家,他要好好保护清王,不能将虎符的下落说出来,他是忠臣之人,绝不是奸佞小人,绝不能为了一己私利而出卖他人……即便是他将虎符交出,皇上和李家的人也不会饶过上官一族。
像是有无数的利爪在上官锦玚的心中挠着,无数张嘴嘶喊着,他时时刻刻都不能忘了这为上官人的组训和做人的原则,他不能张这个口。
渊辰仿若不闻上官锦玚的言论是否属实,他道:“朕自有判断。朕的华妹妹不是在你府上将养,现下她人呢?”
“家父因不喜曼姑娘,所以将她赶出了上官府,现下臣也不知曼姑娘的去处……”
“混账!上官锦玚,你三番五次挑动朕的耐心,朕的人你弄丢了,朕的虎符你也弄丢了,朕要你有何用处!”渊辰大怒,他单手指着上官锦玚的鼻子厉声道。
李方破等人当即跪拜在地,“皇上息怒。”
渊辰拂袖离去,留下谕旨,无论用任何法子,只要上官锦玚画押认罪,即日便处死上官一族。
牢狱之中,李方破用尽了法子,上官锦玚仍是闭口不答,夜半上官锦玚拖着残破的身子躺在牢中,忽而觉得身子渐暖,牢狱的枯草地也渐渐的温和了起来,恍惚间他觉得身前蹲着一个人,他皱眉睁眼,惊呼一声:“是谁?”
那人穿这宽袍蓝袖,一脸温和道:“奴才是清王府的人,将军放心弄潮侍卫已经得到医治,现下已经安心睡下了,上官府的其他族人现在还算平安。”
上官锦玚艰难的支起身子向下看去,只见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被精心的处理过了,他的心头不由得一暖,他点头致谢道:“你是喜乐,我记得你,清王下落不明,清王府的人还能记得我,是上官三生有幸,谢谢。”
“大恩不言谢,将军保重就行,一定要留着自家性命,清王府的人会想法子救您出去的。”喜乐话罢,起了身子,他将袖管中的银两交给了狱卒,“好生照顾上官将军,这好处自是少不了你的。”
“是是是,喜乐公公慢走。”狱卒点头哈腰道。
上官锦玚将一旁喜乐送来锦被拉过盖在自己的身上,活着比什么都重要,他要活下来,为父亲报仇。
白日里上官锦玚与弄潮饱受李方破等人的折磨,夜半喜乐便买通狱卒拿着金创药等前去看望上官,上官自是感激不尽。
时日将至,然,上官锦玚连同上官府上下无一人承认通敌叛国一事,皇上下了口谕,明日上街游行,次日处死。
“这关于到上官一族生死存亡之大计,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去送死。”斯琴内,曼纱华焦急的握紧手帕,歌吟坐在一旁赏着雪梅,他转过身子,嗔怪一声,将一旁的披风覆在曼纱华的身上,“早知道你这般不爱惜自己的身子,我就不把京中的琐事告诉你了。”
“好了歌吟,你有没有法子让我见他一面?”曼纱华问道。
“你要见谁?”
“两个人都要见。”
曼纱华一袭黑衣,脸上带着面纱,歌吟则是锦衣玉带,自称为林太傅长子林慕,与上官锦玚交好,前来看望,又砸了重钱,狱长哪里识得太傅长子,只听官名颇大又有钱财可收,也便悄悄的放了行。
“上官大人有人来看你了。”狱卒讪笑道。
上官锦玚疑狐的从草地上坐起,方才喜乐已经离去,如今除外清王府的人不避嫌还来看望他以外,其他人都唯恐躲避不及。
“上官。”狱卒退至到了一旁,曼纱华将面纱取下,她的美目看着牢狱中的上官锦玚,他没了昔日的神采奕奕,那身脏兮兮的白色囚服上沾满了深深浅浅的血迹,**的双脚腕上被铁镣硬生生的勒出两圈血肉来。
瞬时她的双眼噙着一丝泪花,渊辰当真如此残忍,而这一切她却想都不敢想到底拜谁所赐。
“怎么是你!”上官锦玚忙将头低下,他不想让她他如今落魄的模样去,“你快走吧,别再来这了永远都別来了。”他挥挥手道。
“你是我和著哥哥的朋友,我理应来看你,我要想法子救你出去,这不该是你待的地方。”她摇摇头道,她知道上官锦玚是铁骨铮铮的汉子,通敌叛国之事绝不是像上官擎苍这样人人尊敬的英雄家中出的事,而他们上官一族却是夺权的牺牲者。
“若是让皇上知道你来这了,他是不会放过你的,如果不想入宫就快走吧。”他压低声音挥手道。
然,曼纱华只是死死的抓着牢笼的木桩不放手,她执拗的性子上来没有渊著是谁也劝不回的。
上官锦玚越发着急,她却越发的执拗,上官无奈只好高声道:“狱卒小哥,把他们赶走吧,如今上官都是已死之人,不想再与亲友告别徒增伤悲!”
“公子,姑娘,请吧。”狱卒道。
曼纱华重新戴好面纱,她漫步走出大牢,夜色凄凄,深蓝色的空中突地飘起了白色的雪花,她一脚深一脚前的向前走去。歌吟则安静的跟在她的身后,不说话,就这样陪着她漫无目的下去。
半路他褪去了外面穿的一身青衣,露出妖治的大红色莲花长袍来,“这是什么衣裳,真是难看之极,真是想不通京中的少爷怎会选这个颜色作为常服。”他单手将长发捋顺。
曼纱华突地顿住步子不走了,歌吟也停在了一旁,“怎么走着走着到了清王府。”他轻轻说道。
她看着前方不远处的清王府,她浑身一颤,冷风习习,漫天的雪花肆无忌惮的飘落了下来,她蹲下身子,双臂环绕着瑟瑟发抖的自己,突觉悲凉不已,她最爱的人曾经就住在前方,现下她却不知他在哪,他的计谋是什么,上官的事情是否都与他有关。
从她到上官府养病,到他去借用虎符,再到关键时刻失踪,有了上官擎苍死亡不在场的证据,再到后来他引得上官在她的院子里晕倒,这一切的一切起因在哪,目的又在哪,如今上官已是不能在朝为官,他不再朝中如何再帮助渊著。
他岂不是又少了一个左膀。
“你看。”歌吟用指尖戳戳她的肩膀,指着前方说道。
202:调动邪族
202:调动邪族
曼纱华从自己的思绪中抽出,她抬起头向清王府看去,只见王府门口停落着许许多多的轿子,黄金侍卫一拨又一拨的将清王府围了个水泄不通,喜乐一袭藏蓝色宽袍站在人群中间异常的显眼。
少顷,轿子里的官人与黄金侍卫喜乐等人跪拜在地上,高呼“吾皇万岁”。一顶明黄的轿子从北街的另一头抬了过来,轿辇停落,跟在轿子旁的小公公忙俯下身子蹲在轿子边上。
穿着皇袍的人踩着小太监的脊背稳步的走了下来。
随后渊辰与一干大臣候在门口,像是在等一个更重要的人来。
须臾,一辆极为普通的马车从北街的另一头缓缓驶来,曼纱华渐觉呼吸急促了起来,这种强烈的紧迫感让她无法正常呼吸,她站起身子来,想看的更仔细一些。
只见马车停落,从马车内先行下来了一个绿衣浅浅的女子,在场的众人都像是摒了住呼吸一般,静静等待更大的头目。
绿衣女子伸出一只手去,她将马车内的白衣男子慢慢扶了下来,皇上激动的和虚弱的白衣相拥,一旁的人激动的唱和着,就连喜乐也偷偷的抬起衣袖抹泪。
一圈又一圈的人簇拥着白衣缓缓的走入清王府内。
曼纱华热泪盈眶,这是久别后的重逢,他终究是没事的,那夜小纸条是他带给她的,他还可以好好的出现在众人面前,可他不在的这几月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你怎么哭了?”歌吟伸出修长的食指去,他沾了一滴曼纱华玉颜上的清泪,他将沾着泪珠的食指点到唇边,愁眉道:“是咸的。你怎么了?”
“我没事。”她突地微笑着用手抹去了脸上的难堪,“著哥哥回来了,我这是在高兴。”
“胡说,我分明看到了你皱着眉伤心,怎会是开心!”歌吟扬起妖治的眉梢,嗔怪道。
“总是被你瞧了出来,我只是难过,这次我却不能亲自接他回来,他身边围着一圈又一圈的人,而我只能站的远远的观看,我不知该用什么身份出现在他的面前……所以我好难过。”
歌吟伸出手捏着她的脸道:“你傻吗,为这个难过,想去见他就见咯,人生苦短,何不过得洒脱一点,等着,他们离去后,我带你去见他。”
曼纱华重重的点了点头,“谢谢你。”
“客气。”他摆手笑道。
幕夜,渊辰等一干大臣从清王府中离去,歌吟带着曼纱华飞身上了房屋,喜乐轻叹道:“清王府已经很久没有这般热闹过了。”大门缓缓被关上。
渊著所在的房中还留着一盏灯,曼纱华与歌吟站在树梢,她突地咳嗽了起来,歌吟打趣道:“怎么,紧张啊?”
“没有。”
歌吟带着她飞身而下,停在了他的门口。
歌吟用眼神示意着她叩门,而她却迟迟不肯伸出手,见到他的第一面她该说什么,是该问问他这几个月在哪是如何过来的,还是该质问他上官锦玚的事情,还是该问他是怎样落崖的,怎样得救的……
“怎么还不进来?”房内的他沉声道。
曼纱华全身一个机灵,她还没想好该如何张口去问,他就发现了她的存在。
歌吟耐不住性子,先行推开了木门,“吱呀……”一声,轻轻的敲着她的心门。
渊著坐在正中的桌椅上,他还是一身洁白的素衣常服,扬起微笑的面容显的略微苍白些,他抬起左手专注的沏着茶,温柔道:“来了。”
她想过千百种开口,想过无数种再相逢激动的场面,可却被他若无其事的一句来了,硬生生的堵在喉咙里,她轻轻的咬了咬嘴唇答道:“来了。”
她张口又闭口,再次张口,直接将多余的废话省略,她道:“上官明日会以通敌叛国的罪名游街示众,后日上官一族便会被当众斩刑,你知道的,上官是无辜的,救救他,别让他死。”
渊著缓缓抬起头眼睛撇到了她身后的歌吟身上,蓦地,他又低下头,专心沏茶。
仅仅一眼,她便看到了他眼角处的伤,他脸上的苍白,他眼中的红血丝,他一定过得不好,仅在那一刻,她后悔方才说出的话了。
渊著沏着茶淡淡道:“现在你怎会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让我以身犯险?”
曼纱华抬起头吃惊的看着他的眉眼,然他只是专注着手下的茶,他和她之间从不会说这些,也从不会这般生疏,这些日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著哥哥,你说什么呢?”
渊著低头不语,歌吟捏紧拳头,面色渐渐变得狰狞,他牵起曼纱华的手扬声道:“他不帮你,我帮。我们走!”
歌吟强行将曼纱华拉出了清王府。
渊著放下手中的茶杯,抬起头来,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眼中半喜半忧,他抬起手臂喝了一口沏好的温茶。
歌吟拽着她头也不回的走去,曼纱华甩开他的手问道:“你当真可以帮我?”
歌吟轻轻笑着,用手抚了抚长发,“想不到你心心念念的著哥哥是这般无情之人,他现在回来了,不过好似受了重伤,这也难怪他不帮你。”
“我再说正事,别闹了。”
“我可以发动家族势力来救人,不过今日怕是不行了,明日他要游行也是不行的,家族的人不能明目张胆的做,所以只得明日晚上,到时你便拭目以待。”
次日,上官锦玚与弄潮一前一后被套在囚车里游街示众,此番情节正于云城宿那日游街相似,昔日百姓敬重的大将军竟是通敌叛国之人,民愤高涨,唾骂、鸡蛋、菜叶纷纷掷来。
一路从北街到南街,上官锦玚只是仰头大笑,他不做解释,清者自清。
即日晚上歌吟如约派人先将看守大牢的狱卒迷晕,而后不费一兵一卒的将上官锦玚弄潮和一部分上官族人救出。
上官锦玚被他们架起,百般问去,那人就是不答是谁派来的人,他反手将那人脸上的黑布掀开,只见那人高鼻深眼,轮廓分明,他一惊道:“你们是邪族的人?”
那人不答。上官锦玚红着脸呵斥道:“放我下来,李家的人休想再陷害上官一族,上官一族绝不通敌叛国!”
那人依旧充耳不闻。
行至牢狱口,曼纱华与歌吟在此等候。上官锦玚随即明白,他转头看去,身后的数十人上官族人他该怎么安排他们。
出了牢狱之门,渊著一袭白衣候在牢狱街口。
歌吟带来的人露出狠相,欲想出手伤这拦截之人,却被曼纱华出手制止。
“你怎么在这?”
“帮你们善后。”他淡淡道。
上官锦玚挣脱开那些人的参扶,他兀自一瘸一拐的走到渊著身边,双手拱起拜谢道:“今日之恩上官无以为报,但上官不能跟你们走。曼姑娘与这位红衣公子,上官就此一拜暂且谢过,今日之恩来日再报,上官还有更为重要的事做,就此与二位别过。”
曼纱华与歌吟点头离去,渊著看着远处的身影,听着踩雪的吱呀吱呀的响声,他皱了皱眉,他回过头来道:“让你的族人上马车,剩下的本王自有安排。”
一辆辆马车停靠在不远处的街道,上官一族的姑子婆子家丁相互搀扶着向渊著致谢,便上了马车。
次日,晋熠然急急忙忙来报,上官一族的人被人从牢狱中救走,而看守牢狱的狱卒正是中了邪族特有的谜晕。
渊辰猛地将玉杯砸到地上,“上官锦玚的胆子果真是大,邪族又是邪族!”他来回踱步,下令去将上官一族的人追回来,然晋熠然来报,昨夜有五辆可疑的马车从宁京城北门而出,然马车出了宁京城之后便销声匿迹了。
一拨一拨的黄金侍卫被派出,一张又一张的告示贴满了宁京城的大街小巷,七八天过去了,晋熠然再次来报,上官一族连同上官锦玚和那六万将士从此销声匿迹了。
渊辰捏紧了双拳,一边跪着李方破,一边跪着晋熠然,他燃着怒意的双眼死死的盯着李方破,蓦地他道:“晋熠然办事不利,有意包庇通敌逆贼,让逆贼逃脱,与逆贼同罪。”
“皇上……皇上饶命啊……”晋熠然恍然大悟,他泪眼婆娑的跪在地上求饶道。
渊辰闭紧双目厉声道:“拖下去。”
“李将军……李将军救我……”
李方破跪在地上脸头也不敢上抬半分,渊辰看着地上的人道:“这件事就交给你了,望爱卿能给朕一个满意的答复。”
“臣遵旨。”
上官锦玚被邪族救出一事,传的满城风雨,昔日的大将军与邪族交好,竟将虎符以见面之礼赠给了邪族首领阿拉慕铭,六万将士归顺邪族,即便是有渊芙染这个和亲公主也无济于事,民愤已然被激起,天渊国与邪族一战蓄势待发。
安宁十一月,是上官锦玚一生中过得最长的一个月,渊辰下令将牢狱中其他上官姓氏的族人一律处死,其余的扔在追捕之中。
清王府,层层机关外的后花园中,一袭白衣坐在古亭之中,一旁站着一个身着粗布衣衫的青年,他低着头,双手立于身前恭恭敬敬的站在一旁。
“身子养的怎么样了?”渊著问道。
203:万事俱备
203:万事俱备
粗布衣衫的青年男子抬起头来,左边脸上一道深深的疤痕印在与耳根相交的地方,这条丑陋的疤痕象征着他的耻辱,时时刻刻提醒着他不要忘记家仇,他点头道:“多谢清王送来的膏药,除了一些太深的伤之外其余的都已痊愈。”
“那便好,弄潮呢?”
“弄潮身子弱一些,现下还下不了床,只是脸上怕是留下了永久的烙印。”他如实答道。
“知道了,下去休息吧。”渊著抬起手臂轻轻押了一口清茶,淡淡道。
上官锦玚凝着眉,他欲言又止, 只是站在原地不动,渊著瞥了一眼上官的面色,他问道:“还有什么话吗?”
“清王!”上官锦玚突地跪了下来,他双手抱拳道:“上官恨这世道,恨当今圣上蒙蔽了狗眼,可上官不敢忘记祖训,不能叛国,邪族的恩情上官会来日再报,今日的上官只想手刃仇人,这李家便是第一。”
渊著不动声色的饮着茶,听着上官的说辞。
上官又道:“上官不靠邪族,是因为上官绝不通敌叛国,而今清王是上官一族的救命恩人,我上官锦玚以上官一族的人起誓,上官锦玚只愿忠于清王,一生追随清王脚步。”话罢,他将虎符双手呈上。
渊著单手转动着茶杯,却不去接上官锦玚手中的虎符,他云淡风轻道:“你与本王都是在生死的边缘上走了一遭的人,而今本王只想平淡过完后半生,不愿再见兵戈。”
“上官却有私心,但这与清王成就大统毫不矛盾,清王难道就甘愿一生待在这偏僻的北街,甘愿过着担惊受怕的日子?落微皇后是怎么去的先皇又是怎么去的,你我心知肚明,您本来就是这天渊国的主人啊,而今这九五至尊的位置本就是您的,清王!”
上官锦玚眼中燃着激烈的火焰,他捏紧了拳头,这样谋反的话竟是从他口中说出,可上官一族若要沉冤昭雪这天渊国就得另立君主。
渊著沉默不语,上官锦玚接着道:“皇上容不下你我,否则你落崖的地方怎会出现李家的腰牌,众人皆知,李家本就奉皇上之命办事,李家不过是头目,皇上才是这背后的主谋,在东夏时您与华公主遭遇刺杀险些丧命,这十几年来您就真的能睡一个安稳觉吗?”
渊著放下茶盏抬眸道:“你可知方才说了多么大逆不道之话?本王留你在清王府是顾惜昔日的恩情,可不是想招揽什么麻烦。”
“朝中分为三派,李家一派做事狠辣阴绝,云家一派做事但求留一条后路,为人中肯,还有两不相帮的中立大臣,正直严明,为首便是上官一族,剩下的便都可追随王爷的步伐。”上官锦玚再次劝说道。
“上官一族背负通敌叛国的骂名,那些大臣还会支持上官家吗?”他漫不经心的站起身子,向古亭外走去,三两步台阶下落着一层厚厚的积雪,他踏了一个崭新的脚印,独自浅笑着。
“有几位身居要职的大人与上官家是世交,上官家如今落魄,这几位大人也在皇上面前做尽了努力,家父的灵柩便是这几位大人帮忙入土的。”
“好,近日做事总是力不从心,隐隐觉得有一方暗中势力监视着本王,有时会帮本王有时却阻挡本王的去路,你去查查是什么人在作怪。”渊著看着一院子的雪景淡淡道。
上官锦玚退去,喜乐从树林中走出,他将长袍披到了渊著的身上,渊著轻笑道:“你真当本王这么脆弱?”
“李家这次的奸计几乎得逞,主子这次损伤不小。”喜乐低头道。
“任什么事都会有一个结果,李家作恶,皇兄帮衬,终有一天这一切会结束的。”他站在院子里,寒风瑟瑟吹打着他的脸颊,雪在他的院子里干净到透明,如黑色水晶般的眼球映着这雪茫茫的雪景,抹杀了一切血腥之气。
“姑娘还在书房中候着呢。”喜乐小心翼翼道。
“叫她候着吧,准备一下,明日去边北塞外。”
清王以静养为由,足有一月未曾出门,喜乐在府邸做着掩护。另一方,渊著一身常服,与上官锦玚日夜兼程,来到边北塞外,六万将士整齐有素的进行着日常的训练,边北闭塞,宁京城内的消息还未传到这来,上官锦玚与渊著在此等候了五日,从牢狱中逃出来的上官一族也终于抵达边北。
土城上,渊著坐在一旁的木椅上,身上披着厚厚的风衣,上官锦玚对将士们诉说了近几月上官家的遭遇,陷害背叛污蔑,六万将士铁骨铮铮,血性男儿绝不像肮脏的权贵所屈服。
上官锦玚高举旗帜道:“我们只为护得清王一世平安!”
“我们只为护的清王一世平安!”六万将士整齐划一一排排向天尽扩开,他们高声喊道,声音荡气回肠,久久不散。
自此后他们的主子只有一个,渊著站起身子,上官锦玚后退一步,渊著道:“不负父皇的期望,不负母后的牺牲,不负子民的爱戴,不负你们,自此后我们的目的只有一个,百姓安康,国家泰平!”
“喔喔喔!”六万将士高举手中的兵器再次应承欢呼。
宣誓仪式结束后,上官锦玚留在边北操练军队,渊著则是马不停蹄的赶往宁京城,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青山村,海滩处,曼纱华与歌吟并肩而坐,远处朝阳方从海平面上升起,黑漆漆的夜突地变得红橙而明亮了起来,一缕缕金黄色的波浪从海的那头延生过来,晃的她睁不开眼睛。
宁京城这一片地方,一入冬雪便是飘落个不停,还有十几日便又是自己的生辰了,每年落雪,她总是会想起渊著站在空庭院的大槐树下,双手放在唇上,哈着满满的热气,而后放在她的小耳朵上,问她冷不冷,今年的生辰愿望是什么……
“你还在想他。”歌吟突地说道,将她从回忆里拉扯出来,她佯装不知,问道:“谁?”
“清王。”
“没有。”她狡辩道。
“你眼神涣散,目光迷离,我问你话,半响你也不回,我便知道。”歌吟看着她,她却看向大海,不说话,就这样默默的坐着,“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以为你是曼珠沙华的仙子,翩翩起舞,那些妖治的花朵为你疯狂,看着像梦境中的一样。”
“后来才知你是高高在上的巫女,那种一碰就飞的蒲公英,触不可及,现在还能遇到你,真好。”歌吟也眯起眼睛看向远方的大海,心里却惴惴不安,一次救命之恩便足以让他倾尽一切。
半响,曼纱华道:“我想去见他。”
“好,我带你去。”
“之后我便回家去了,可能不会再来了。”歌吟道。
曼纱华转过身认真的看着他问道:“为什么,你家不就在宁京城中吗?”
歌吟轻轻笑着没有回答,“如果你需要,我们还会再见的。走吧,我送你去清王府。”
从青山村到清王府需一天一夜的路程,期间他们坐在马车里,歌吟讲了许多他小时候的趣事,曼纱华只是静静的听着,其实她小时候也有许多趣事,只不过现在把那些事连起来,已经拼凑不回大家最初的模样了,不知道多少年后四人还有没有机会重聚在一起,喝着茶把着月,畅谈心事。
歌吟将戴着面纱的曼纱华送到清王府的门口,小斯前去通报,少顷小斯带着曼纱华前去,行到渊著的书房处,她将小斯打发了出去。
层层树影下他的书房门虚掩着,曼纱华站在走廊上看着房内的情景,他坐在长桌前认真的翻看着书卷,一旁焚着袅袅清香,一个身姿曼妙的浅绿色衣影的女子沏了茶递到他的面前,他抬起头向她微微一笑,便低下头继续看书。
绿衣女子绕到他的身后,捏着他的肩膀轻轻的按摩着。
曼纱华站在门口脚步怯怯的,他看书的时候从来不喜别人打扰,不会毫无防备的让人站在他的身后,不会这般感激的微笑,不会对待另外一个女子这般的好。
她驻足在门口看了良久,心微微的抽搐着,那绿衣女子按摩之后也拿起了一本书卷坐在他的对面静静的看了起来,渊著将书卷翻过了一两页过去,她叹了口气,放下准备叩门的手,转身离去。
“为何不进?”他继续翻看着书卷淡淡开口问道。
绿衣女子抬起头疑惑道。
曼纱华打了个冷颤,眼泪便止不住的往下掉,一滴、两滴……自打渊辰说要将她接入宫去,他们便没有再好好的说过话了,他们中间到底隔了些什么。
“意映你先回房去吧。”渊著搁下手中的书卷道。
绿衣女子起身乖巧的款款屈身行礼,罢后依依不舍的向门口走去,行到曼纱华身边时,她只看了一眼曼纱华的样貌便擦身离去。
渊著起了身,他依旧是一袭月色白袍,干净的让人不敢触摸,他伸手拂去曼纱华脸上的泪痕,温声问道:“华儿怎么了,怎么哭的这么伤心?”
204:恩人意映
204:恩人意映
泪水终于决堤,她回身抱住渊著泣不成声,“我好想你,这些日子你都去哪了,是谁伤了你,我有好多好多话想说,我……我……好难过……”
“好了,不哭了。”他温柔的拥住她的身子,伸出手轻轻的拍着她的后背,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身子微颤,仿佛这是酝酿了好久好久的心酸,从前的那些坚强都是将泪水吞下的假象而已。
渊著疼惜的皱着眉头,拥着她颤抖的身子走进房内。
清王府院中的一颗杨树杈上,歌吟双脚轻轻踩在一根枯树枝上,看着房门口的一切,蓦地,他猛地用手护住心口,身/体中反噬上的一股气息冲破了七关八口,他大吐着鲜血,暗红色的长袖拂去嘴角的惨淡,他脚尖轻点,离开了清王府。
房间内暖炉徐徐生着暖气,渊著将她冰凉的双手护在手心,他看着她半响道:“我不在的这些日子是不是没有好好吃饭?”
“我……”她动了动嘴唇却不知该回答什么,这一切仿佛是虚幻的那般,真实却又不真实。
“我说过事情办完后就把你接回来住,现在这就是你的家,到时我们再选个吉日便可成婚。”他看着她的眼,罢了又道:“找机会把白鹿也接来。”说道这句话时,他的眼前像是浮现出了东夏宫的情景,将士们一遍又一遍的喊着白鹿的名字,一遍又一遍的追寻着白鹿的影子。
他不由得眉头微蹙,曼纱华心中飘着一层厚厚的雪,现在像是被一个硕大的暖炉全部捂暖,雪一点一点的消失,她渐渐又体会到了心在剧烈的跳动着。
阳落昏至,晚饭席间,渊著坐在圆桌的正位,一旁坐着曼纱华,另一旁却坐着一个穿着浅绿色衣衫的女子,曼纱华坐在一旁喝着茶,悄悄的端详着对面的绿衣女子,而绿衣女子也偷偷的打量着对面的曼纱华。
绿衣女子穿着她最喜爱衣衫的颜色,那女子眉梢细长,两只葡萄似的眼珠忽闪忽闪的看着她,女子微微抿着嘴唇,两旁便深陷酒窝,粉腮红润,年纪也不过十五六岁的样子,只是丰盈窈窕,身子却比她发育的好的很多,只看身姿不看面貌,旁人真会误以为这是二十出头的妙龄女子。
方才在渊著书房中沏茶按摩的正是此女子,曼纱华轻轻撇了撇嘴,将眼移到别处。
然绿衣女子仍旧盯着她不放,从发髻到面容再到穿衣方式,最后盯着她还未发育完全的胸/布,掩嘴偷偷的笑了起来。
菜色均已上齐,渊著放下手中的书卷,夹起两块肉分别放在了曼纱华与绿衣女子的碗里,他看着曼纱华的神色,放下了筷子道:“这是意映,落崖时是她和她的父亲救了我,所以才能保住性命至今。”
“这是……”渊著方要开口介绍曼纱华时,她伸手打断,现在他们还未成婚,她不想听从渊著口中是如何介绍她的,“我叫曼纱华,是东夏国的华公主,昔日的救命之情,我替著哥哥再谢你一次。”
她端起桌案上的酒盏便一饮而尽,渊著看着喝光的酒杯用责怪的眼神看着她,温声吩咐道:“把华儿的酒杯撤下去。”
“是,王爷。”
意映略微吃惊,人在昏迷时往往喊出的名字便是他生命中最重要或者最放不下的人,而今这个曼纱华原来就是他一心放不下的人。
她起身盈盈一拜柔声道:“意映见过曼姐姐,初次见面不识姐姐身份未能行礼,还望姐姐不要见怪。”
知晓了意映的身份,曼纱华吃的也是欢快,前阵子发生太多事,让她茶不思饭不想,而今才知这茶饭的滋味是如何。
晚饭过后,渊著带着曼纱华去逛园子,他牵着她的手在清王府中慢行着,往后他们还要在这里住上一阵子,曼纱华就必须得熟悉清王府的各大院落。
印着清月,踏着厚雪,他身披厚厚的貂裘,曼纱华也被他硬裹上了极厚的棉衣,寒风瑟瑟,她却一点儿也不觉得冷,反而心里暖的不知所云。
“意映父女俩救了著哥哥,著哥哥为何不赏他们一些钱财,让他们富贵一生,为何要将意映接到府中来住?”曼纱华如实问道。
渊著脸上漾着温浅的笑意,他牵着她的手继续往前走着,佯装不知,故意问道:“接到府中来住,不是可以更好报恩,这样不好吗?”
“著哥哥所说的报恩,是要娶她的意思吗?”她顿住步子问道。
“我何时说过要娶她了?”渊著转过身,将她身后的衣领向前拉拢,问她冷吗。
她摇摇头道:“她可以肆无忌惮的打扰你看书,可以和你坐在一起看书,我不愿意。”
渊著嘴角边的笑意不减,她一看便知意映的存在是打扰到了他的看书,“正好你来了,她就没有理由再到书房来了。”
“原来你是让她故意缠着你的。”曼纱华嗔怪道,她佯装生气低身拾起地上的雪用手心揉成一个雪球,向他砸了过去,而后嬉笑着跑开。
雪球落在他的白衣上,雪花四溅,笑她还真是小孩心性,他不忍雪球砸在她的身上,但不想扰了她如此好的兴致,他便双手炙出内力,地面上的厚雪腾空而起,它们飞到空中散成雪花,飘落到她的身上。
“下雪了下雪!”曼纱华兴奋的在庭院中翩然起舞,亮晶晶的雪花落在她温热的脸上,迅速的消融。
渊著站在一旁看着她能如此开心,心便也安定了下来。
曼纱华玩闹的累了,便栖息在他的怀里,他伸手触上她的长发,温声道:“你不是想知道落崖之后的事吗,我告诉你。”
断河涯边,百十名黑衣人将渊著的车马逼到了悬崖的最后一寸地方,他一手执着利剑,放在车与马的缰绳处,呼呼地冷风从他的耳边刮过,当黑衣人开弓射箭时,伤痕累累的他将缰绳隔断,连人带着马车翻下悬崖去。
他不知道撞到了多少突起的石块,不知道从多少树枝擦车而过,他用手死死的扳着马车中的木栏扶手,当他再次醒来时,他发现自己与马车正置身在一棵粗大的槐树上,之后便是意映与她的父亲路过着,叫了村民将他救了下来。
意映的父亲是个秀才,所以意映的文采诗书不比寻常儿女的弱,她的模仿能力极强,在小村子的时候,渊著养伤,意映便能模仿他的字迹写信给清王府的人,就连喜乐一时也分辨不出来。
“在村子里没有外界的打扰,我的伤势严重几欲不能下榻走路,等一切恢复的差不多时,秀才爹外出去砍柴,摔伤了腿,村民背他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气息奄奄,在床榻上躺了几日便去了,走时,他将意映托付给了我。”
“意映的身世说来也可怜,秀才爹只是她的养父,至于她正真的家人,她说极可能在宁京城内,她哥哥说过等她长大就接她到宁京城去享福。”
“所以你接来她来府中?”曼纱华问道。
“她无依无靠。”
“放心吧,我哪能是那么小气的人,我会把她当妹妹来对待的。”她扬起笑意道。
曼纱华伸出手拽着他衣袍的一角,低声问道:“明日可不可以陪我去听戏?”
“好,现在你说什么都好。”
次日,渊著身着常服月色白袍,他牵着戴着面纱的曼纱华光明正大的走在北街上,曼纱华担忧的看着街上来往的人群,她的手心微微出汗,“这样明目张胆,你就不怕把他惹来?”
“这些事都不用你操心,我自有法子。”他带着她去了茶楼,自上次后,她便一直说着要来,而在此之前他总是没这些闲情逸致去陪她,而今可以好好陪陪她了。
渊著与曼纱华要了一间雅座,周围迅速围满了看客,这是自打清王遇险回府以来第一次外出,看客看着这位样貌出众的王爷,不禁啧啧叹气,“听说是把身上的关节都摔坏了?”
“搞不好过几年弄个半身不遂出来,这样的样貌和才情真是可惜了,天底下不知有多少姑娘想加入清王府呢。”
“瞧他身边还带着个姑娘呢。”
周边的人议论纷纷,声音不大,而渊著却刚好听见,他带着温和的笑意静静坐着。
忽地有小斯传话过来,贴着他的耳边道:“王爷不好了,意映姑娘落水了,您和曼姑娘要不要回去看看。”
渊著转过头去询问曼纱华的意思,她点点头,在戏未开之前两人便匆匆离开,曼纱华随着他赶到府中时,意映已经被侍卫从池塘中救起,她发丝湿答答的滴落着水珠,手里抱多少个暖炉都冷的不住磕牙,嬷嬷将厚厚的被辱裹在她的身上。
渊著与曼纱华风风火火的赶到清王府时,两人悬着的心都落了下来。
意映哭着看向渊著,可怜道:“对不起叫王爷和姐姐担心了。”
他问着嬷嬷道:“怎么落下去的?”
205:皇上赐婚
205:皇上赐婚
嬷嬷忙跪了下来,小心答道:“早晨小姐要去找王爷您,奴才们说王爷和曼姑娘出去了,小姐在回来的路上踩到了石子,便从路上滚到了池塘中,这说来也奇怪,池塘本都是结了冰的,但小姐落下的地方正好是开着的,所以小姐这就落了下去。”
一旁跟着意映的小太监忙跟着跪了下来,磕头道:“奴才该死,没能看好意映姑娘。”
“罢了,下去吧。”渊著挥手道。
意映难过的将头低下,小声啜泣着,“王爷是意映不好,不怪他们。”
“好生养着,多喝几碗姜汤。”他拍拍意映的肩膀,然后出了房门,曼纱华跟在他的身后,心中有疑,却又不想多言。
几日朝夕相处下来,渊著愁眉不展,她的身子真是比他想象中还要弱,一日三餐就算是同桌吃饭,看着她多吃几口,吃完了便是呕吐不止,身上的七个箭伤也不知好全了没有。
窗栏前,他替她号脉,脉搏微弱的几乎不被人所察觉。
“著哥哥别凝着眉了,华儿觉得最近神清气爽,身子像是好了不少。”她宽心道。
渊著将手覆在她冰凉的手心中,他沉声道:“那七箭是因我而起,现在你是如此,反倒让我愧疚不少。”
“不用愧疚,著哥哥怎会这样想。”
他看着她的眼眸,心中有诸多不忍,往后的路会愈加艰难,他真的怕,“皇兄邀你入宫,我没法子,这才迫害你到如此地步。信我,以后不会了,无论遇到什么事我都不会放手了。”
他紧紧的捏着她的手,生怕她就此反悔了。
曼纱华微笑点头,她何时不曾信他。
闺房内,层层纱帐落下,曼纱华小心翼翼的将外三层里三层的衣物褪下,渊著修长的手指慢慢的摩挲着她的伤口处,浅浅的黑色印子像是一个个咒语一般刻在她的身上。
他凝着眉,从衣袖中取出一小瓶膏药,给她细细的涂抹着,用几近霸道的口吻道:“往后的每一天我都要像今日这般给你亲自上药。”
曼纱华渐渐红透了脸颊,她低下头去,看着他白袍的衣角,心却跳动的很快。
“日后也不许你再这样糟蹋身子,从今以你后,你就是我的,少一根头发都要过问我可以不可以。”
“著哥哥谁准你这般霸道无礼……”她娇羞一笑道。
渊著上前拥住她,他丝滑的白衣贴着她滚/烫的身/子,温热而宽大的手掌扶在她的脖颈,他前额低着她的前额,认真道:“我说的都是认真的,你若敢违抗一个试试。”
不待曼纱华回话,一个温柔的吻便印了上去,轻轻的浅浅的,像是在保护最珍贵的物品那般。
明正宫内,探子来报,清王伤势大体已经痊愈,府邸中长住着两个貌美女子,夜夜笙歌,白日里还光明正大的与府邸中的女子牵手逛街,去了鱼龙混杂的茶楼谈笑风生,真是败坏门风。
渊辰勃然大怒,起身将一旁的奴才抓着领口拽到自己面前,低吼道:“他不好好为华妹妹守着,竟敢如此猖狂!”
“皇上息怒。”云诗琴刚巧将热粥亲自呈上,她挺着圆鼓鼓的肚子,上前拽拽渊辰的衣袖。
渊辰瞧见正是怀孕期间的云诗琴,目光瞬时柔软了下来,他嗔怪道:“大着肚子就不必亲自过来送粥了,你应好好待在宫里,安心养胎才是。”
“无碍。”云诗琴低头浅笑着,果真如渊著所说,渊辰想极力的作好一个父亲,从她第一次假孕,掉子,到后来的真怀孕,渊辰都是无微不至的照顾,几乎是有求必应。
“皇上为何这般生气?”云诗琴佯装不知,问道。
渊辰将她扶到一旁坐下,并打发了殿内的奴才,他转动着手指上的玉扳指道:“清王现在愈发的嚣张了,竟然公然将外头的女子住到自己的府中夜夜笙歌,清王现在还未娶妻,这两个女子听说是从他落崖的那个村子带出来的,身份不明血统不正,皇家的颜面都让他给丢尽了!”
云诗琴微微笑着,她将热粥递到渊辰面前,柔声问道:“那皇上现在打算如何?”
“赐婚!”渊辰沉声道。
“皇上想将谁家的姑娘只配给清王呢?”云诗琴喝着茶漫不经心的问道。
渊辰站起身子来回踱步,突地他转过身,眉梢上带着一丝破坏后的欣喜,他道:“就将马县令之女马乐之赐给他。”
“区区一介县令之女皇上怎么会记得如此清楚?”云诗琴略微诧异。
渊辰挥袍坐在软座上道:“马乐之可是抚泉城的一命女将,去年有个案子,她父亲一直破不了,朕亲自派了大理寺的人前去,是她不顾生命危险将刺客拦下,三名刺客将她团团围住,她还能临危不乱发送烟雾信号给她父亲,这案子才算是破了,这般有胆有识的女子,赐给他也算是般配。”
云诗琴听后连连摇头,“臣妾觉得这样做不妥。”
渊辰顿时阴沉着眸子,他沉声问道:“为何不妥,说来给朕听听。”
“县令之女赐给一个王爷才是皇家颜面有所损失,这门不当户不对的,天下皆会笑话皇上竟然给自己的亲弟弟千挑万选下指了这样一门亲事,且不说清王愿不愿意,就单单让朝堂上的大人来说也会反对皇上的。”
云诗琴眼眸流转,她瞧见渊辰脸色已然不对,忙又补充道:“皇上亲自为清王选亲,臣妾相信清王知道此事之后也会感动万分,这般优秀的女儿谁家不想纳入府邸,只是臣妾站在皇上的位置替皇上考虑着,所以才觉这着实不妥。”
她瞧着渊辰的神色依旧未变,便又迎上笑意,撒娇道:“臣妾这里有一个法子,皇上听听如何。臣妾的妹妹云诗澜,是不得宠的二姨娘所生,又是庶女,自小父亲一直将她养在草原,生的野蛮骄横无礼,今年养着她的奶娘去世,父亲无奈才将她接到了京中,谁知她竟女扮男装日日去青楼游/玩。”
她掩嘴笑道:“臣妾这个妹妹啊,生的也算标致可人,说来也没什么不好的,她又是太尉之女,这样也算是能配得上清王,门当户对,不失皇家颜面,想来也不会有人反对,正巧还可以圆了皇上的心意。皇上,臣妾说的这般好不好?”
云诗琴撒娇的倚在他的怀中,渊辰细细想来,却无过失,也不落人话柄,真是极妙的婚配,他拍手叫道:“就依此办,婚礼设在三日后,群臣宴,正好也是华妹妹的生辰,他不得不遵。”
云诗琴颔首笑道:“是呢,皇上您看臣妾端来的粥都凉了。”
她继续依偎在渊辰的怀里,勾起嘴角浅浅笑着,渊辰想借机羞辱渊著,她的这一法子正好圆了两个人的心意,不过这法子却不是她所出。
清王府内,曼纱华仍在床榻上小憩,宫中下旨,渊著屈身跪在大堂中接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云府内,云太尉云城宿云诗澜跪拜在大堂内,宣读圣旨的太监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太尉云斯年之女云诗澜,温良敦厚,钟灵毓秀,贤淑大方,朕心喜悦,清王渊著弱冠有三,无有妻室,当择贤良女子相配,两人天作之合,今下旨赐婚,特将云诗澜许配为清王王妃,垂记典册,望二人同心同德,恩爱不疑。一切礼仪交由礼部操办,三日后完婚。钦此。”
“臣女云诗澜接旨。”
云府上下张灯结彩,只待云诗澜出嫁。
清王府内,也洋溢着一片喜庆,渊著孑然一身站在古树下,伸手拂去树杈上的落雪,喜乐手拿披风上前,却又退至到了一旁陪他静静站着。
“她还不知道吧?”
“不知道。”喜乐低头答道。
“皇兄想借此羞辱本王,殊不知云诗澜是云太尉最爱之女,云诗澜之母杨氏正是他歉意最深的人,自小送去草原也正是为了躲避京中的危险,皇兄千算万算,也不会想到云家已是本王麾下的一枚最有利的棋子。”
“主子英明。”喜乐恭贺道。
他搓搓手道:“是该再去一次东夏国,把白鹿接到这来了。”
他转身,抖落了衣襟上的雪花,喜乐忙上前将披风披在他身上,“上官锦玚何时回来?”
“半月前就已经昭他回来了,想必不日便会入京。”
渊著看着不远处窗户上贴着的喜字,沉声道:“务必要在大婚前让他回来。”
清王府张灯结彩热闹非凡,曼纱华静养的庭院中鲜少有人前来叨扰,但喜讯却像是王府中一个不能说的秘密,她看着满院子的喜字,问道:“小兔,王府中是谁要办喜事?”
“小兔也不知。小兔这几日都在照顾弄潮,王爷给姐姐派来的丫头,姐姐还用的习惯吗?”小兔穿着厚厚的蓝色宽袍棉衣,她的小脸在寒风中显得略微发红,说话间透着丝丝歉意。
曼纱华浅笑着,“你去吧,弄潮伤势较重是需要有人在他身边看着。”
“去哪啊?”话音从院外传来,渊著稳步走来,小兔忙行了一个礼,便飞快的从院落从跑出,边跑边道:“去照顾弄潮!”
206:妆娘悔过
206:妆娘悔过
“这小丫头全被你给惯坏了。”渊著轻轻笑着,上前牵住曼纱华的手往外走去。
曼纱华眉心间晕开暖意,面上却故作冷态,反驳道:“我可是将她待妹妹一般,自然娇惯一些。”
“若是她与弄潮两情相悦,择日我可将小兔指配给弄潮,这样你可满意?”
她佯装不满道:“小兔还小,你就这么急着要把她嫁出去,华儿还想将她留在身边多几年呢。”
“那我们呢?”
“什么?”曼纱华抬起头来看着他,他的眸子亮晶晶的,从那黑色的瞳仁中可以映出她的身影来。
渊著俯下身子,在她的耳边轻轻说道:“我的意思是我们也该成婚了,还有三日便是你的生辰,而这个承诺却让你多等了一年……”
“著哥哥……”曼纱华打断他的话道:“你如何能和我……不是,辰大哥还在全城追寻我,我们怎么……这次会不会只有我们两人,王府中的窗花红喜是为我们而备的吗?”
“华儿,你语无伦次了。”他扬着淡笑道。
曼纱华的双颊上一时间覆上了一层薄淡的红晕,延绵到嘴角边的笑意。
两人双双上了轿辇,轿子停落字北街的小四绸缎庄,小四看到渊著,眼神略微诧异片刻后,便又迎了上去,他依旧是一袭锦绣富贵长袍,头上戴着富贵的兔毛绒帽,手上数不清的饰品妆点着他的富贵。
“是什么风把你二人吹到我这来了?”小四朗声笑着请了他们进去入座。
曼纱华第一眼便看到了墙上那副南城之战的壁画,当真是栩栩如生,只可惜壁画中的主角上官擎苍老将军已经不在世了,江生和温阮也不在了,他们是去另一个世界相会了吧。
“华儿,怎么了?”渊著担忧的看着她红了的眼眶,曼纱华忙抬起手臂擦拭泪滴,她摇头道:“小四可否把这副南城之战卖给我。”
“哈哈……想不到曼姑娘也钟爱这副南城之战,只是可惜啊,画这幅画的画匠已经去世,恐怕这世上再无第二幅南城之战,小四不忍割爱,还望曼姑娘谅解。”小四单手转动着手中的翡翠佛珠,躬身表示歉意。
“无妨,既然这样曼曼就不夺人所爱了。”曼纱华屈身还礼道。
“你若喜欢,我再画一副给你。”渊著看着墙上的南城之战淡淡道。
曼纱华欣喜的看着他,伸出手拽着他的白袍道:“我提字。”
“我看你这几日写的字是越发的有长进了,意映看了赞不绝口,还说要拿你的字临摹呢。”渊著伸手摸摸她的头发道。
“我早就给她了,不过意映妹妹写的真是好。”
“喂喂……”伙计沏了茶,小四端了过来打断道:“你们不会是来小店畅聊的吗,一点都不在乎小四心里的感受,看着你们真是羡煞旁人。”
曼纱华转过头来淡笑着,渊著道:“三日后小四来府中喝本王与王妃的喜酒吧。”
小四拱手笑道:“既然王爷盛情邀请,小四当然却之不恭,到时自会备上薄礼一份,前去恭贺。”
渊著端起桌案上的茶盏轻轻押了一口,“本王想订做两款婚服,三日之后派人来取,这是定金。”他从荷包中取出一定金子来放在桌案上,小四含笑收下,命伙计将正红色的布料和款式花纹展开让他们来选。
他意味深长的拍了拍小四的肩头道:“听说小四祖上便有人设计了一款婚服,极尽美丽奢华曾受到了东夏国国王的赞誉,说它是浪漫之巅,本王想要这款婚服,相信小四可以做出来的,对吗?”
小四神色微变,嘴角的笑意变得僵硬,蓦地,他又含笑躬身道:“王爷这是道听途说了,小四祖上哪有这样荣耀的事迹,但小四会尽己所能设计出一款曼姑娘满意的婚服。”
几句闲话后,他们挥别绸缎庄,临出门时曼纱华再次看向墙壁上的南城之战,心中却有疑问。小四站在门口恭送清王的离开。
方上了马车她便一语凌厉道:“著哥哥,上官家的事你可否参与?”
渊著瞌上了眸子,淡淡道:“你指什么?”
“比如上官老将军的死,我只想知道这一点。”曼纱华的手紧张的攀上他的月色白袍,生怕他的答案不是她心中所想。
渊著缓慢的睁开双眸看着她,清淡道:“与我无关。”那抹深邃的眼眸中映出一份冷然,将她逼上绝境,如他所说,她相信他。
曼纱华将头枕在他的宽大而温暖的肩膀上,两颗心贴在一起,轻轻跳动着,渊著看向窗外的街景,方才他只是试探一番,但并不能确信他心中所疑之事,小四的反应太过反常,如今满城都在寻找曼纱华,而他瞧见却是淡然一笑,皇上将云太尉之女赐婚给他,今日他带着却曼纱华前来挑选婚服,小四亦是淡然应承着。
除非真是淡泊名利性情中人,否则就是城府极深。
晚间,渊著拥着她合衣入睡,一股淡淡的药香沁人心脾。
离妆苑妆娘一身夜行衣在他门外求见。
“王爷,妆娘派人跟了这小四月有余,未曾发现他行为诡异之处,这还真如坊间传闻那般,小四爷是宁京城中的富商之一,排行第三,但却与其他富商不同,他不攀附权贵,只老实做自己的生意。”
妆娘顿了顿,又道:“上次曼姑娘醉酒一事,苑里的姑娘虽发现小四是装醉且又会些功夫,说不准这些只是生意人在酒席上的手段。兴许……兴许是我们想岔了,方向错了。”
“本王知道了,回去吧。”渊著沉声道。
妆娘跪地不起,她咬了咬唇,凝眉道:“王爷……”
渊著顿住了转身离去的步子,“说。”
妆娘沉下一口气,又道:“没事……”
月光清淡的可人,树影挂在枝头映在妆娘阴晴不定的脸上,渊著已然大步走去,蓦地,妆娘再次喊道:“王爷,妆娘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为何自打云城宿的事情过后,您待妆娘的态度不同往昔。”
渊著只是顿住步子,不语。
妆娘双手紧紧的捏着,直至尖长的指甲嵌入肉里,她眉目紧锁,咬了咬唇迟疑道:“语嫣的事……”
“本王都知道。”渊著淡淡道。
妆娘一时竟不知如何应答,他都知道,他都知晓些什么,知晓她放毒蛇,食物投毒想害死曼纱华,还是知晓她将这一切的罪责推到妆语嫣的身上,还是知道她故意让妆语嫣去执行此次任务,而任务的要求便是让她死,让她再也开不了口。
他都知道些什么。
这两个字“知道”,让妆娘发疯抓狂,或许他什么都知道,从前的一桩桩一件件她所做的错事,他都知道只是睁一眼闭一只眼,包容自己,而却自己却不知悔改,直到触碰到了他的底线,他才待自己这般冷淡。
从前他们是无话不谈的朋友,而今她却只是他的属下。
渊著伸手将自己身上的披风拽了拽,森然道:“好自为之。”话后,便不再做停留,大步走去。
“我错了……”妆娘哽咽的说不出话来,她不该如此自以为是,不该妄图伤害他最爱的人,其实曼纱华说得对,如若不是,该躺在墓碑下的人是她自己,而非妆语嫣。
是她辜负了他对自己的信任。
“妆娘知道该怎么做,只是妆娘还不能死,王爷的大业还未完成,妆娘……”她哽咽道:“妆娘还得陪着王爷度过将后的难关,到时妆娘会……自行了断。”
然而回应她的只是潇潇的风声。
离妆苑内,妆娘半夜召集了离妆苑的所有女子,在东夏楼的院子里,她低着头,收起了往日的骄傲,承认了往日的过错,众女子议论纷纷,多的是不可思议,难以理解妆娘为何这般设计陷害自己的姐妹,其实不然,她们不知晓她想害的只有曼纱华一个人。
平日里和妆语嫣交好的几个姐妹,难以控制情绪,她们三两成群,拨开前面的挡着的姐妹,上前去一掌掴在了妆娘的脸上。
妆娘忍着痛着,所有打骂结束,她抬起头来,擦干嘴角的血迹,扬声道:“妆娘做错的事,妆娘自会承认,自然也有妆娘自己的惩罚,方才大家气也撒了,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当然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妆娘只准那一次发生在自己的身上。”
“往后妆娘还是离妆苑主事之人,你们必须对我言听计从,否则就如这个大槐树一般,树倒人亡!”妆娘话罢,猛地一张劈向东夏楼中渊著为曼纱华所植的大槐树,大槐树摇摇晃晃应声倒地,溅起纷纷雪渍。
方才还失去尊严,失去人心的妆娘,现在又重新将做人的尊严拾起,失去的人心挽回。
所有离妆苑的女子都站得笔直,看着这棵倒地的大槐树,她们都知晓这意味着什么,再看向妆娘,两脸红肿,脖颈处还有被抓破的地方,整齐精致的发髻也散乱开来,但眼中却是之前从未有过的坦然与魄气。
此时此刻,她们不由得为妆娘肃然起敬。
207:千山万水
207:千山万水
次日曼纱华穿戴好素衣照了照铜镜,一旁渊著备好给她的浅绿色的衣服却不触碰。
一阵轻轻的猫叫声将她从铜镜前拉扯出来,她信步走到门前,门栏边趴着一只骨瘦如柴的白猫,它半眯着月蓝色的眼睛看着曼纱华,轻轻吐着粉嫩的舌头,微弱的喵了一声。
“这是谁家的猫儿,怎么在这。”曼纱华低喃一声,她蹲下身子抚摸着它的毛发,白猫温顺的向前蹭了蹭,舔着她的手背,眼角发黄像是哭过的那般。
渊著穿着白衣宽袍走到门前,看到骨肉如柴的白猫眼前一惊,扬声道:“喜乐,拿些牛奶和吃的来。”
“著哥哥,你看它好乖好可怜,这是谁家的猫儿,主人也真是狠心,将它饿的这般瘦。”曼纱华疼惜的将它搂在怀里,白猫已是奄奄一息,它再次舔了舔她的手臂,白猫的脖颈上挂着小小的一块玉牌,也松散到了她的手心,她素手翻开来看,玉牌上浅浅的刻着“白鹿”二字。
一时间她竟觉得气血顶上心头,头晕目眩恶心至极,白鹿这个玉牌是她和念儿亲手为它系上,这个白鹿是自己的白鹿吗?
“华儿。”渊著将她扶住,她颤抖着双手捧起白猫的头颅,就像小时候那般,她把它抱起,它便会伸出舌头舔一舔她的鼻头,“白鹿……白鹿……”
“喵……”它微弱的叫了一声。
喜乐气喘吁吁的将牛奶和食物拿来,曼纱华当即拿着这些食物去喂它,白鹿伸出粉嫩的舌头轻轻的舔了几口牛奶,便将温热的头颅耷拉在曼纱华的手臂上,直至再也抬不起来。
“白鹿……白鹿……白鹿……”她轻轻唤着,白鹿却再无声息,就这样安静的躺在她的怀中,慢慢的垂下了头颅,闭紧了双目。
“著哥哥,你说白鹿这是怎么了?”她红着一双眼转头看着渊著问道。
渊著紧张的看着她,却不知作何回答。
白鹿真真实实的死在了曼纱华的怀里,它的小爪还紧紧的扣着她的拇指。
“它……它翻越了千山万水来到天渊国找我……东夏国离天渊国有多少路程,就被它一步一步的走了过来……”她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情绪,直至嚎啕大哭起来,她颤抖着声音哭喊道:“你说过要把它接到我身边来的……念儿不在了,巫女居不知是谁在照顾它,它为何会走这么远来找我……我是它的主人啊,是我抛弃了它,是我将它亲手杀死的。”
“我是凶手……我是杀了它的人……”
渊著说不出一句话来,他只是紧紧的抱着她,她手中抱着白鹿,曼纱华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所有的悔恨都化作了无用的泪水,滴在小小的白鹿身上,白色的毛依旧柔软,它还是原来那般,直至生命的尽头还要与她的主人多多亲近一番。
还记得第一次她见到白鹿的时候,那是四人还是孩童时期,还能团坐在一起把酒问月,举杯畅饮,是渊辰送给她的白猫,也正是这只白猫将她从阴影中带了出来,打开心结,她不再惧怕那个恐怖的夜晚和被发现秘密的国王。
白鹿代替他们陪在她身边,和她一起长大,一起玩耍,往日的岁月,日日照在心头,它早已不是一只普通的白猫,而是她生命中的一份子,像是一个亲人一般依偎在她身旁。
犹记大槐树下,白鹿枕着她的手臂躺在阳光下睡得香甜,这一切恍如隔日,而今她怎能承受的了。
渊著眼中闪现着从未有过的惊慌,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一般手足无措的站在她的身后,“你答应要把它接来的,为什么要让它自己找到这来,为什么……”
渊著不语,只静静的抱着她,陪着她。
直至黄昏,他陪着她将白鹿埋葬在了第一次他与她同床共枕的山谷间,曼纱华将黄土捧在手里,缓慢的盖在白鹿身上,柔软的白毛覆上了黄土渐渐变得污浊起来,每一方泥土都是经过她的手亲自挑选出来,然后再一把一把的放到白鹿身上。
她亲自替它立上了墓碑,渊著陪着她站在白鹿的坟前,雪突然下了起来,纷纷扬扬,或慢或快,轻柔的如同白鹿的白毛一般,落在她的肩头浑然不觉。
“对不起,我没能赶到它来找你之前就接它回来,总有事情一拖再拖……”
“著哥哥,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婚礼我不想拖,明日我们便完婚,我要成为著哥哥的妻子,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什么理由可以将我们分开。”曼纱华擦干眼角的泪滴,她转过身坚决道。
这样的坚强,让渊著莫名心疼。
次日,清王府高挂着大红色的灯笼,所有的门窗上都贴满了喜字,红绸遍布,王府上下都换上了喜庆的新衣等待迎接新王妃的到来。
曼纱华静静的坐在窗栏前,身穿大红色双蝶风彩的嫁袍,写着家书,东夏国离天渊国隔着千山万水,婚礼举办的仓促,国王和王后不能亲自来参加她的婚礼真是遗憾,但她要把这喜讯传到家中供父母阅读,并希望能收到他们的祝福。
小兔前去将书信送到清王手中,却迟迟未归,曼纱华看着凤冠浅笑,“这小丫头指不定又去找弄潮了。”
往日在上官府中,二人虽时常打闹,谁看谁都不顺眼,但经历了上官灭门一事,两人相识经久未见得恋人那般,如胶似漆,难舍难分。
她数着积木块,盘算着再过几年她便可以为小兔准备嫁妆,然后她和渊著就可以亲眼看着小兔和弄潮成亲,这样也算圆了她对念儿的愧疚。
清王府的八抬大轿都已准备妥当,黑马上的俊年,身穿红衣长袍金色万字镶边,胸前挽着的是鸿运绣球,面带精致的鎏金面具,骑马行在众人前头,清王大婚可谓是宁京城近几年来最热闹的一次街景。
行人们纷纷身穿彩衣上路,恭贺云太尉之女与清王喜结良缘,锣鼓唢呐不绝于耳,八抬大轿,仪仗开道,云太尉门府前花轿迎亲,狮舞引门,千呼万唤下,新娘云诗澜方由云夫人扶着走出了云府。
礼到,众人纷纷恭贺新婚之喜。
明正宫内,渊辰与云诗琴身着盛装,轿撵已经备好在宫门口,只待吉时到,皇帝携琴妃摆驾清王府,做主婚人。
“启禀皇上,云太尉求见。”
云诗琴正当整理渊辰衣袖时,小太监前来禀报。
渊辰喜上眉梢,“这个要做岳父的云斯年,不好好操心自家女儿的亲事,现在还有闲心往宫里跑,生怕朕不去给他们主婚似的。”
“皇上说的是。”云诗琴红唇向上勾去,附和道。她最后再理了理他的领口,罢了退到一旁。
渊辰道:“宣。”
小太监唱和道:“宣云太尉觐见。”
“启禀皇上,边北突发紧急战事,疑似荒民作乱。”云太尉全然褪去了方才的喜庆,转而换上了肃穆的神情。
“几个荒民而已,就地处决便好了,这样的小事也需给朕来报?”渊辰最后理了理自己的发冠,轻松道。
云太尉当即跪地道:“荒民达上万人,边北怕是不保。”
“什么!”渊辰顿时喜色全无,“哪来这么多的流民,派李方破前去,平定叛乱。”
“皇上不可啊!”云太尉微微抬起头看了一眼云诗琴,而后道:“李大将军现在还正追捕上官一族残余,此事还未处理完,再让将军分心去处理边北一事,怕是一心难以二用。”
云诗琴款款上前卸下渊辰头的皇冠,替他按摩着鬓角,柔声道:“李大将军劳苦功高,上官一族余孽现在还流窜在外,皇上怎可再劳烦大将军前去呢?”
渊辰只手从云诗琴手中夺过皇冠,冷然道:“你临盆之期降至,回去好好歇着罢。”
“臣妾告退。”云诗琴躬身退出了明正宫。
渊辰将皇冠撇在一旁的桌案上,挥衣坐在软座上兀自捏着眉心头痛不已。
李家是越来越放肆,上官一族的事至今也未有结果,边北一事只可另派人去,边北绝不可失。
“皇上,臣有一人举荐,宣抚使许戚此人擅于论战,更擅于以言取胜,臣觉得边北流民一事派许戚去是绝妙的。”云太尉道。
渊辰凝眉看着跪在地上的云太尉,他眼中疑云愈增,怒气一横道:“朕是要平定叛乱,斩杀造反的流民,派宣抚使前去作何?”
“启禀皇上,上万余人流民,且都是天渊的人,不能说斩杀便斩杀,流民虽多,可他们的反是为了生,他的目的简单,派许戚前去,些许可不费一兵一卒就可平定叛乱,还能收服人心。”
渊辰只手转动着手指上的玉扳指,他的论述里只有不择手段的臣服,谁反他便杀谁,至于劝降不杀,此次还算是第一次,他起身道:“准了,下去承办吧。”
“臣领旨。”云太尉告退,出了明正宫,他抬头看着日头,勾起一抹轻笑,此时吉时已误,皇上怕是无暇过问清王府的婚事了。
208:王妃云氏
208:王妃云氏
渊著一身大红色喜袍红的耀眼,只是面色稍显病态,远不及身上的婚服喜庆,喜乐小步子上前来报,“云太尉已经求见过皇上了,半月后许戚应会抵达边北。”
“上官锦玚这次做的不错,值得嘉奖。”渊著淡笑着,折下一只红梅,放在掌心中,红梅上的雪渐渐化去,他问道:“谷中有没有布置红梅?”
“都布置了。”喜乐也面上带着喜庆,回应道。
“那喜房呢?”
“也都一律按主子的要求布置好了,相信新王妃一定会喜欢的。 ”喜乐再次躬身笑着。
渊著将手中的红梅交至喜乐手中,他独自往前走去,道:“随本王去看看吧,不看过,总是不放心,今日是她的生辰,所有的一切都马虎不得。”
“那王府这边……”喜乐迟疑道。
渊著听着热闹的谈论声,他知晓此时宾客们正纷纷前往清王府,婚礼马上便开始了,他淡笑道:“有上官锦玚看着。”
鼓乐交织,各位大人纷至沓来,小斯在一旁清点着礼品和来的宾客,少顷云太尉家的轿子边落在了清王府的门口。
喜婆牵住新娘的手带她跨过了火盆,清王府周边的看客愈来愈多,众人都想一睹清王妃的风彩。
“才子佳人,携手到老。”喜娘笑着道:“老奴这就把新娘子交到王爷手中了。”
无论外头多么喧嚣,渊著为曼纱华所备的这所小院,永远是最清净,最安逸的地方,月色微微爬上屋顶,曼纱华一身红衣嫁袍端坐在床榻上,她低着手看着自己的指尖,蓦地又抬起手捏一捏自己的脸庞,会痛,这一切都是真的,她即将要做著哥哥的妻子了。
想到这,她不由得浮上了晕红的浅笑。
她单手托腮靠在一旁的床榻上,此时月圆之夜,父王母后应是在风揽宫内下着黑子白棋,思念着天渊的自己,敬婷她们或许在今日会给念儿与自己上一炷香,再遥祝自己生辰快乐,南王许是方服下了苦涩的中药,上完一炷香,而后命人送来一个生辰礼物给自己。
远在邪族的芙染姐姐,不知她知不知晓自己还好好的活着,还是她也会在饭后向小公子阿拉慕名闲言自己儿时的事,忽而想起这个妹妹已经仙去,而偷偷抹去眼泪。
辰大哥是否还在头疼自己为什么又躲着他……
她突地流下泪下,忙又拿着手帕擦去,今日是她和著哥哥大喜的日子,她多么想告诉那些思念她的人,她要成为渊著的妻子了,那个儿时的愿望将要实现了,可是有太多的秘密她说不出口,有太多的说不得,所以她收不到最亲的芙染姐姐送来的祝贺,收不到昔日服侍在身边的宫人们为自己的欣喜。
还有那些逝去的人,苏鹏、苏嬷嬷、念儿……
“咚咚……咚咚……”一声不急不缓的敲门声将她从思绪中拉了出来,她忙将脸上所有的泪痕擦拭干净,转而换上了温浅的淡笑,她坐正了身子,扬声道:“进来吧。”
一身浅绿色衣影的女子款款而入,她两个葡萄似的眼珠忽闪忽闪的看着曼纱华稍有一些怯怯的,她柔声问道:“意映这么晚来,不会打扰到姐姐吧?”
曼纱华以为是小兔,她看到是意映忙起了身,请她坐下,她沏了茶递给意映道:“不会,意映来了我理应欢迎才是。”
意映低下头微微一笑如春半桃花般的可人,曼妙的身姿倒真与她的年龄不符,“意映不喝茶。”她乖巧道:“今日意映是来祝贺姐姐与王爷的,所以……”意映故作神秘的从宽衣中拿出了一个精巧的酒坛,她道:“所以意映自带了酒水,希望能和姐姐喝一杯。”
她微笑着,两旁的酒窝深深的嵌成两个圆圆梨涡,这让曼纱华想起了也有酒窝的渊芙染,心中好感大增,她收了茶具,换上了小巧的酒杯,道:“既然意映妹妹诚邀,我却之不恭。”
意映兀自将酒倒入杯中,递到曼纱华面前道:“姐姐住在府上的时候意映常来叨扰姐姐,问姐姐要字帖练习,还要姐姐将以前和王爷的趣事讲给意映听,姐姐身子不好,意映总是过意不去,所以这杯酒意映敬姐姐。”
曼纱华端起桌案上的酒杯,一饮而下,烈酒过喉,怎一个辣字了得,她拿起手帕低低的咳嗽起来,意映又沏了第二杯酒递到她的面前,意映道:“这是意映从家带来的酒,多喝几杯酒不会这样辣了,意映再敬姐姐。”
第二杯,第三杯……饮下,曼纱华搁下酒杯巧笑称道酒力不胜,怕是难以再喝下去了。
意映将酒坛贴身收好,将桌案上的酒杯倒入清茶,涮洗干净后放入橱柜,她笑道:“姐姐这里怎么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意映以前在家中伺候爹爹惯了,所以就帮姐姐把杯具收拾了。”
曼纱华忽而觉得不好意思起来,在清王府意映是客人才对,而这些小事却都被她看在眼里,还替她收拾了酒杯。
意映漫步走到梳妆镜前,檀木桌上搁的是小四送来的凤冠,琳琅满目,精妙无双让人移不开双眼,她修长的指尖轻轻划过那一个个的麦穗,她看向镜子里的曼纱华道:“这样好看的凤冠为何不是意映戴着,而是姐姐的呢?”
曼纱华坐在木椅上,看着意映粉妆玉琢的面颊,温声道:“等意映长大了,也会有如意郎君,到时候也会戴上着凤冠霞帔的。”
“可我偏不。”她猛地转过身来,一字一顿道:“意映要嫁给王爷,意映要做王妃。”她低下头痴痴的笑着,罢了抬起头又道:“可这凤冠霞帔是王爷亲自给姐姐定制的,意映不开心。”
“意映你说什么呢。”曼纱华忽而觉得今日意映前来的目的并非她所说的那么简单,意映的心思她不是不知,只是她根本没有放在心上,她以为单纯的迷恋渊著,等她长大了也会有自己喜欢的人,也会出嫁离开清王府。
“我说什么,姐姐听不懂吗?”意映慢悠悠的道,她将梳妆台前的凤冠拿在手中,高高举起,猛地向地下砸去,凤冠应声散落开来,一个个精细缝好的玉珠蹦蹦哒哒的散落到屋子的各个角落,凤冠被摔的七零八碎。
曼纱华蹙眉厉声呵斥道:“滚!滚出去!”
凤冠霞帔是渊著亲自为她到小四绸缎庄定制的,这是他给她的承诺,却被这个小丫头砸的七零八落,她怎可再忍!
“你若不怕王爷知道了遣你出府,现在最好离开!”
意映看到曼纱华发怒,反而笑的更是欢快,她勾起嘴角,梨涡浅笑道:“你以为王爷还会再听你说这些吗?”
她漫步绕到曼纱华的身后,双手搭在曼纱华的肩上,她将红唇对着曼纱华的耳道:“王爷今日根本就不会娶你,他想你死,你死了才不会成为他成王路上的绊脚石。”
“你胡说!”曼纱华单手拍击桌案,她想起身反抗,却觉酒气上头,晕晕乎乎,眼前突地也变的恍惚起来,是什么酒,才喝了几杯而已,便让人这般头晕恶心。
“呵!我胡说?不信你去看看便知,今日清王成亲宁京城上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只是清王妃不是什么曼纱华,而是云太尉之女云诗澜。”意映冷笑道。
她放开转了两步,漫步道:“听说云诗澜温柔娇媚,冰肌玉肤,王爷喜欢的很。”
“云诗澜是谁?”曼纱华双手支在桌案上强撑着身子低吼道。
意映突地转过身来,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似的,她掩嘴笑道:“我以为姐姐知道呢,云诗澜是你的好朋友小云啊,哈哈哈……她要和王爷成婚了,竟然没有和你说?”
“什么……小云……”她慌乱的扶住桌案的一角,一时心乱如麻,小云怎会是云太尉的女儿,她的心上人不是云太尉的大公子云城宿,而今怎会是这样的身份去和著哥哥成亲。
她突觉的身子一软,双臂再也支撑不住,她说她叫小云是因为喜欢云城宿,所以他的姓冠以她的名,她说父亲一直想在朝中找一个人做她的夫婿,她说我们是好朋友,就不该有所欺瞒……
她忽地抬起头来,忍住心中的情绪道:“我不信,你给我喝的是什么,解药拿来!”
意映止住了笑,她上前将曼纱华从地上拉扯起来,一路带她出了小院,越过走廊,冷冷的风直直灌入她的领口,她酿跄几步,重重的咳嗽了起来,意映充耳不闻,她道:“你听,外头热闹非凡,锣鼓声不绝于耳,还有这一路的双喜,但这一切都不是你,而是为了今日方嫁到清王府的清王妃,你的好朋友小云。”
曼纱华摇头不语,这一切她所听到的,仿似都是醉酒后的幻觉一般,这样不真实。
意映怒目切齿道:“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我带你去看他们拜堂成亲!”
说着,意映将她从小路带去,一路走过竟没有碰到一个清王府的仆人,她想呼救,却无力的将手搭在意映的肩头,任她带她去任何地方。